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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狐妖与麒麟的除灵传》(18/12: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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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12:3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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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29章
伊平朝她微微弯下身子。
像是在仔细听着她模糊不清的话,却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伸手拾起地上那把刀,对着她的脖子就是一划。
冰冷粘稠的液体瞬间铺天盖地压出了我的脸,我只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暗红色,暗红色倾倒在我边上的六姑,暗红色滚落在地还在死盯着我看的头颅,暗红色的伊平,捏着手里闪着暗红色光芒的刀,对着我露出暗红色微微的笑:
“说过的……说过什么……”他道。声音一瞬间听上去像个女人,带着点沙哑,隐隐一丝切齿的低沉:“他也说过的……说过什么……”话音落突然一脚踢在我头上,踢得我头脑一阵猛烈的震荡,一口气硬生生憋在肺里出不来,只感觉鼻子里浓浓一腥,我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酸水。
黄黄绿绿的液体飞溅在伊平的脚上,他宽大的脚上套着双小得不到四寸长的绣花鞋。半只脚光裸在鞋子外,脚踮着,像穿了双看不见跟的高跟鞋。
“伊平哥……”全身不受控制地拼命发着抖,我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不明白一直温和得像个女人似的他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一边极力朝后退着,可是身后是墙,想站起来可是全身散了架似的用不出一点力道,只看着他抓着自己的头把它用力往上一扳,喀的声恢复原位,微微转了转,然后蹲下身用手抹了抹我的脸:“最后一个,你是最后一个。”
我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尖叫着在地上拼命扭动,可是越恐惧,浑身越是使不出一点点力气,眼看着他手里那把刀轻轻划开了我的衣服,刀尖在我挣扎扭动着的身体上一个兜转,突然眼角瞥见了什么东西。
是刚才被他用来砸破窗子的椅子。
当下发昏的脑子里猛地一醒。趁他一不注意身子迅速朝边上一翻,忍着肩膀上的巨痛一骨碌从地上爬来,我一把抓起地上的凳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抡圆了朝他头上猛地砸过去!
咯嚓一声脆响,他的头被我生生砸得转了个方向,扭到脖子后直直望着我,他一声不吭栽倒在地上。
然后不再有任何动静。
死了似的躺在窗台下,没有动作,没有呼吸,只一张脸扭在背后静静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不带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空洞。
我手里依旧抓着那只凳子不敢放,屏着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那样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没有丝毫声息。于是丢下凳子迅速跑向窗口,绕过他身体时心脏是绷紧的,只到没有任何意外地站到窗台前,那口憋了半天的气才总算释放了出来。没再看他,我手一撑用力跳上去,膝盖刚跪到窗台,突然眼前什么东西蓦地一闪。
我吃了一惊,抬头就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近在咫尺直贴着我的脸,脸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丝冰冷的气息。
我一声惊叫。
没反应过来我人已经从窗台掉了下去,而窗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不见了,与此同时身后一只冰冷的手轻轻一环按在了我的喉咙上,直觉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微闪着光,带着股腥臭的风,它朝我不偏不倚直刺了下来!
本能地想挣脱,可是身体一点也动不了。只缩紧了身体闭上眼,绝望地听着头顶那东西带着呼啸的声音直逼而下,就在这时,耳边骤然一声低低的咆哮:“吼!”
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力道突然间消失了,随之而来一股力量猛撞到了我的身上,被撞得连滚几圈才停住,一骨碌翻身爬起,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团银亮色的身影带着股浓烈的硫磺般的味道横挡在我身前。
“狐狸!!”像是凭空突然间从某个看不见的空间里窜了出来,狐狸出现得和他消失时一样的突兀。一时间我又惊又喜,眼泪却无法控制地滑地流了下来,迅速模糊了狐狸的身影,隐隐见他甩着尾巴斜睨着双碧绿色的眸子看着我,一张嘴张得老大,用力咬着伊平的胳膊,两只前爪用力压在他的肩膀上,后面的腿朝我轻轻蹬着,似乎适意我快离开。
我赶紧站起身抓起地上的凳子跑向客堂另一边的窗台。刚用力把那扇窗砸开,身后突然间又是一声咆哮。
迅速朝后看,就看到狐狸砰的声摔倒在离伊平几步远的地板上,脖子附近一道鲜红的血印迅速扩散开来,他整个儿随即蜷缩成一团在地板上发冷似的微微抽搐。
“狐狸!!”我吓坏了。
从来没见过狐狸被弄成这个样子,他一直都很神神道道的不是么……连过去的丧神都没能够把他怎么样,为什么会被伊平伤成这样?!
情急之下我一转身朝他奔过去,没跑出两步突然间跑不动了,肩膀上沉得让我透不过气。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不断狠狠朝我身上压,下意识回头,只见那些原本消失了的淡黄色雾气不知从什么地方蒸腾了出来,一团接着一团缓缓蔓延进窗子,胶体似的在我周围一圈一圈把我包围。
而伊平已经不紧不慢走到了狐狸的身边,蹲下身手在狐狸的毛上一圈拂过,他原本被我砸扭了的头一抬间喀的声回到原位,依然有点歪斜,不过他似乎没有任何知觉,只是两眼一转朝我看了看,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最后一个……”
说着话摇摇晃晃从地上站来起来,但显然脖子的歪斜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平衡性,刚直起身手里的刀子铛的声就落到了地上,于是趁着他视线刚一从我脸上移开,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量从那团凝胶似的雾气里钻了出来。
一脱离雾气身体马上轻松了,迅速冲过去用力把狐狸从地上拉起,眼看伊平摸到了地上的刀重新直起身一脸奇特的笑朝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我赶紧拖着狐狸朝楼梯口跑去。
楼上房间多,窗也多,那是我和狐狸从这地方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可是伊平脸上那种表情意味着什么……似乎根本无所谓我把狐狸从他身边带走,也根本不在乎身体在失去平衡的状况下走得摇来晃去,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在我们后面跟着,刀在指间来回旋转,他的微斜着的目光就好象一只慵懒的兽看着插翅也难以从他身边逃出生天的猎物。而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样子的,他现在到底算是人还是鬼,或者怪物……因为我实在无法用我的所知去定位他目前这种样子。
而这个村子这个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我真想知道。
头脑一片混乱,我跌跌撞撞把狐狸拖上楼,楼上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这种黑暗让人莫名有种苟且的安全感。好象这种黑可以把人隐藏起来,虽然楼梯上那一声一声接近过来的脚步声像是对我的一种讽刺。
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细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六姑那时候放在墙角边的蜡烛,它还好好站在那个位置,低下一只碟子,碟子上一块木条,连着蜡烛的身体。
我脑子里某个念头转瞬间闪过。迅速放下狐狸把那块木条拿起,拔掉蜡烛,蜡烛下一支长长的钉子,至少有七八公分长,和木条钉在一起,像把尖锐的小暗器。
把蜡烛重新放进碟子,耳听着楼梯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拖着狐狸迅速闪入边上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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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12:3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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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0章
宝珠……宝珠……乖乖的宝珠……”片刻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从门外响起。
我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是怎样从走廊那头的楼梯口过来的,他的话音却已经在我藏身的房门外若隐若现地飘了进来,几乎是进在咫尺的感觉……我下意识抱进了怀里一动不动的狐狸。
“宝珠……宝珠……乖乖的宝珠……”又一声低喃,声音远了些,从我门口一闪而过,渐渐朝更前面的地方飘了过去。
我轻轻松了口气。拖着狐狸朝房间的窗户那里一点一点挪,试图在伊平没有任何察觉的状况下和狐狸两个从窗口爬出去。不过这一步步拖得无比艰难。隐隐听着外头一声声似有似无的话音,我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可是脚步还是得又轻又慢着来,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哪怕稍微响上一点点的动静听上去都会是种石头砸进了水岗里那种轰然般的效应。
眼看着就要挪到房间中央了,而门外的说话声也似乎渐渐不再听得见。是伊平他离开了么?我不敢确定,他刚才那种表情绝对不像是看不到我就会放弃掉离开的,我的存在对他来说似乎有种强烈的刺激性,从他之前的种种言行来看,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虽然不清楚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思忖着松开狐狸我揉了揉疼得发胀的胳膊。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断了,因为每牵扯一下都疼得我两眼发花,可大概是太紧张了,所以这种平时无法忍受的痛,这会儿觉得还是可以忍耐的,只要能从这里安全离看,我想怎样我都可以忍耐。
这时狐狸的耳朵似乎动了动,心一阵急跳以为他醒了,低头仔细看,失望地发现他两只眼睛依旧紧闭着。于是把他再次拖了起来,正准备继续朝窗口方向挪,冷不防突然间啪嗒一声轻响。
是狐狸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被我牵扯着一动,它们一股脑从伤口处全流下来了,滴滴答答一阵敲打在地板上,声音不大,却在整个寂静的空间里像把刀子似地把周遭凝固了似的空气猛地一扎!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像是团暗红静静燃烧在整片昏暗的夜色里,伊平搭着门一步一步从外走了进来,踮着两只穿着绣花鞋的脚。
我僵在原地全身血液一下子凝固般了似的一动不能动。
“宝珠……宝珠……乖乖的宝珠……”一直走到我面前站定,嘴里轻轻念着,他斜着头看着我:“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手里的刀轻轻一转,眼见着他就要朝我刺出,我猛地弹起手把早就暗暗反握在手心里那根钉子猛扎向了他的脑门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扎向那里,眼睛、喉咙、脸颊……都是比那地方脆弱的地方,可不知怎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扎在那儿。
一口气狠狠的扎,不扎透,那么接下来我的身体将被他扎透。
被自己这想法惊得一个激灵。
回过神伊平已被我整个儿压倒在了地上,我的手被手掌里的木块刺破了,一滴滴血滴在伊平苍白的脑门心上,那中间一点暗红悄然渗出,透过那枚被我一气插进他脑门的钉子。
无法控制,我歪头张开嘴对着地一阵干呕。直呕得眼泪鼻涕呛得我无法呼吸,突然感觉身下那具静躺到现在没有动弹过的冰冷身体微微动了动。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突然间脖子上一紧,我被他骤然间伸出的手一把卡住了咽喉。
瞬间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太阳穴被他那股越来越紧的力道逼得生疼,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被际压着冲想头顶,我狂乱了。没头没脑对着他一阵乱抓,一把抓到他那把长发用里一扯,那把长发被我扯拖了。露出里头原本短而凌乱一头红色的发,发中间隐隐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扁而平一个圆形的东西,好象是……一颗钉子头。
没来得及细想他头发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枚钉子,在眼前一阵昏厥般的发黑过后,一等眼睛稍微恢复了点视力,我咬着牙举起手里那块木头就朝着伊平脑门上用力砸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脑门心那根钉子上,噗的声闷响,原本在外头露出半截的钉子一下子全部被砸进了他的脑门,这同时他两只眼蓦地下睁开,睁得大大得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嘴里一声尖叫。
然后全身电击般地一阵颤抖。我的脖子差点在他的颤抖中被他骤然间加大的力道给拧断,就在我张开了嘴努力掰着他的手指试图尽力吸进一口氧气的时候,伊平的身体突然间安静了,手依旧铁箍似的卡在我的脖子上,可力气一瞬间似乎小了不少。
尝试着用力了一下,他的手松了,一口气及时直灌进我的肺里,我保住了我的小命。
没事了吧,应该没事了吧……
整根钉子敲下去后,伊平似乎真的不能再动了,即使之前他的头被扭断了还能在房间里到处走。
不能动就好……不能动就好……
琢磨着想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时候才发觉,自己两条腿已经抖得站都站不动了。勉强离开了他的身体我连爬带滚挪到狐狸身边,正准备拖着他离开这房间,可是手软得发不出一点力。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看着他,房间里再次寂静下来,只有我的呼吸声一下下在空气里回荡着,突兀而清晰。
渐渐的我忽然感觉我单调的呼吸声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一下一下搀杂在我呼吸声中几乎细不可辨,我的心突地下再次紧绷起来了,连带呼吸声也不知不觉停止下来,那多出来的声音倏地下余音滑过,也在黑暗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猛回过头。
一眼扫想那具躺在地上不动的身体,伊平的身体依旧静躺在那个地方,保持着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错觉?暗地松了口气,这么一惊一乍间力气倒似乎又回了不少,正准备站起身带着狐狸离开,眼角一扫,陡然间发现门边上有什么东西杵在哪儿对着我看。
我抓向狐狸的手不由自主一抖。
只觉得胸口紧张得突突发疼,硬着头皮,我暗暗捏紧了手里的木头块迅速看向那个地方。
一望之下,我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脑子里一下子轻飘飘的,我几乎虚脱般地呜咽出声:“铘……”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我睡醒之后发觉不见了踪影的麒麟铘。
不知道之前那段时间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这会儿无声无息站在房门口看着我,听见我的叫声,他嘴角轻轻一扬。
忽然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黑暗里他那双微微流动着亮紫色光芒的眸子朝我边上闪了闪,顺着他的目光朝边上看就,就看到离我几步远的距离,那个原本静躺着不动的伊平突然间微微颤抖了起来。
先是手指,然后是肩膀……直到整个身体。
突然间笔直坐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正对着我的方向,我被吓得一声惊叫。
从地上直跳了起来,就见伊平原本微张着的嘴蓦地张大,仰头对着天一声尖叫,同时脖子上的颈不知怎的全都暴张起来,一条条在转眼前膨胀到蚯蚓般大小,缓缓扭动着,用着一种肉眼可辨的速度。
“啊——!!!!”又是一声尖叫从他嘴里破口而出,高高仰着头像是要把身体里什么东西一气宣泄出来般,他的叫声把脖子上那些扭曲蠕动着的筋全部集中在了他的喉咙口。
片刻叫声嘎然而止,伴着噗的声轻响,脖子上一根筋突然间裂了,一道黑色的液体从筋里急切喷射而出,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直到整个脖子被那些断裂的筋硬生生扯断,有什么东西从那个断口里钻了出来,黑色的一团,粘乎乎,湿漉漉。
周围空气突然间冷了下来,冰冷冰冷的温度,随着那东西逐渐的钻出,地上那些被之前飞溅而出的血液染湿了的地板上瞬间结了薄薄一层黑红色的冰片。
“啪……”一声闷响,伊平的头颅落地,这同时那团黑色的东西整个儿从他脖子里钻出来了,取代了他原先的头颅,满满抬起安插在了那个位置。
是张脸。
黑色粘稠的东西是它一头被体液粘在了一起的长发,那张脸上还残留着伊平体内的血迹,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张脸上是一片空白的,空白的苍白,几缕湿嗒嗒的刘海丝丝缕缕挂在那张一无所有的脸孔上面。
“铘!!”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声尖叫我抱起地上的狐狸就朝门口处铘的方向冲:“铘!!它是什么!!!它是什么!!!!”一气冲到那里,没头没脑一阵乱叫。叫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我抬头张望了一下。
却发现铘又不见了。
空荡荡的门口和走廊内只有我一人抱着狐狸呆站身,耳听得一声细碎的脚步声从我身后轻轻响起,一下一下朝我慢慢靠近:“我……恨……”
“我……恨……啊……”
“我……恨……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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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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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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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1章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可怕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淡,平板得几乎毫无音调可言,那么一个字一个字从沙哑的喉咙里轻轻地吐出来,却让人感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紧绷。只觉得那种细小的声音把我的心脏都给抓疼了,可它还是不停不停地往我的耳膜里钻,钻得我忍不住弯下腰一阵干呕。
然后看到一道影子缓缓游移到我的脚下。
被我身后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光线拉得很长,那道影子看上去就像个个子特别高大的女人,融合般从后面一点一点和我的影子重叠到一起,我看不到她走动时步子的起伏。
就那么无声无息间,脖子后忽然冷冷地一冰:“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眼睛……”
近在耳畔的声音,细碎而模糊,却在突兀间吓得我无法控制一个惊跳。
没等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从我身边慢慢走过,长而粘的头发密密遮挡着她大半张脸,她头垂得很低好象在地上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看没看到我的眼睛……他们就把它丢在这里的……你有没有看到。”
我张大了的嘴巴,可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就在她从我边上经过的一刹那我看清楚了她那张脸,夜色里纸似的青白青白的,一道暗褐色的痕迹从额头中间滑下,细细的一线,在苍白的皮肤上显眼得有点突兀。而除此,这张脸上一无所有。
这颗从伊平身体里钻出来的头,它上面是没有任何五官的。
“林家的孩子在哪里啊……”耳边再次响起她的话音,低低的,像是惟恐惊了什么似的。一路走一路手在墙壁上刮擦出尖锐的声音,她手里握着根钉子,是我之前用来钉在伊平头上的那根,不知怎么的会到了她的手里,被她捏在手心,尖锐的钉尖从指缝里刺出,一路走,一路在墙上拉出道歪歪扭扭的线:“你说,他们把我的眼睛藏到哪里去了……我的眼睛……”说到这里忽然站定脚步,慢慢地把头转向我,她捂着自己的脸好象在哭:“他们也要把它带走么……还给我……”突然霍地抬起头用手里的钉子猛指向我,她一声尖叫:“最后一个!”话音未落,人急转身快步朝我走来:“最后一个!!还给我……把你们欠的都还给我!!!”
我一下子回过了神。
几乎是在她走到我面前的同时猛弹起身抓紧了狐狸转身就往楼梯口方向冲,一路上几乎是连滚带着爬,因为狐狸重得我没法光靠两只手的力量去把他完全抱住。只能一边拖一边跑,一不小心被他尾巴绊住摔一跟斗,滚出几步远倒是一次也没想着是不是疼,只是光庆幸自己没有往回滚。
不过倒也再没听见那女人的脚步声继续追上来,连尖叫声也似乎在我没察觉的时候一下子消失了,空荡荡的楼梯里只有我拖着狐狸狂奔的脚步声,还有我粗重的喘息。
很快楼梯口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加块步子连拉带拖拽着狐狸往下冲去,冷不防一脚踩空,我和他一头朝下栽了过去。
这一交跌得我差点背过气。缓过劲就看到狐狸就在我几步开外的地板上横躺着,四脚朝天,依旧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我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无比绝望的一种感觉,因为狐狸身边静静立着的一双绣花鞋。
鲜红的缎面,上面一双对它来说过大的脚半套在里头,另半只露在鞋子外,足尖点地高高踮着,像穿了双无形的高跟鞋。
再往上,我不敢看了,只控制不住地整个身子抖筛子般发颤。然后听见嗒的声轻响,那双脚跨过狐狸的身体朝我一步跨了过来。
头皮轰然间猛一阵发乍。
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全身再使不出一点点力道,只眼睁睁看着那双脚一步一步径自来到我面前,蹲下身,慢慢歪过头将那张没有无官的脸贴近我的眼。
苍白……苍白……一片模糊的苍白……
扑鼻而来一股冷而腥的味道从她那把黏腻得海藻似的头发上散了出来,味道很浓,酸不像酸臭不像臭。突然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在哪里闻到过,还有这种浑身冷得控制不住想发抖的寒意。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宝珠……宝珠……”耳边听见她又道。忽然脖子上冷冷地一冰,激灵了两下回过神,我意识到那是它的手指。一动不动贴在我的皮肤上像是在感觉着什么,忽然间朝下一滑径自钻进我衣领:“有没有看到我的眼睛啊……”
“啊——!!”一声尖叫我本能地朝后猛地一缩。两只手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她那只手用力往外拔,倏地阵腥风,混乱里感觉到她的脸朝我一个贴近,又在骤然间触电似的朝后缩了缩。
我趁这机会急跳起来转身就朝后面的楼梯间里冲。直觉身后那东西无声无息朝我迫近,一头钻进那个狭窄的空间,我砰地声把那扇从我住进来开始就没见被拉上过的木板门用力合关上。又用最快的速度摸索到边上的拖把,顶上门把它死死卡住。随之门板嘭的声巨响抖了抖,我听见拖把柄卡嚓一声轻响。
所幸没断,我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关上了门的楼梯间黑得伸手不见无指,我在那声撞击过后突然间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心很乱,可是脑子里却莫名地一片清明,在周遭这股巨大得让我透不过气来的恐惧中。
想起来了,那种味道,还有那种森寒却又熟悉无比的感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到过的……
太久太久,久得我以为那只不过是童年时无数幻想中的一缕烟。可眼下它又回来了,带着它曾有的具体的形状,还有那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气息……
我牙关节抖得无法自控。
它是真的?它真的是真的??记忆深处的……那个石头盒子里红衣服的阿姨……
是她……肯定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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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5-12-2009 02: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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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2章
那是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和爸爸来过一次老家之后,每次过年回来,似乎成了那时候的我一直期待中的乐事。因为这里有很大的房子,很宽敞的院子,很多的树,还有很多很多小孩子。每次来这些孩子都会陪我玩,有时候在房子里,有时候是在院子,每个孩子都特别能玩,只除了一个。
记忆里那个男孩特别内向,每次其他孩子捉迷藏一哄而散的时候,就他一个人还呆呆在我边上站着,而每次当我在其他孩子怂恿下往树上爬的时候,他会在树下面哭得很大声然后把爷爷或者爸爸招来呵斥我一顿。学着别人样叫他呆伊平的话他会很生气,涨红着一张脸摆出哥哥的样子训斥我,一直到我叫他哥哥为止。而每次过完节跟爸爸回家,和亲戚他们一起出来送我的,同龄的小孩似乎也只有他这一个。
其他的孩子呢,为什么从不来送我,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小小的脑子里也没想过那么多,只想着来年又能在一起玩了,旁的,倒也无所谓。
直到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那时和那个叫伊平的男孩子已经很少碰到面。男孩子发育的时候窜得特别快,人瘦瘦高高的大人样开始出来了,不知不觉也就跟他疏远了很多,好在其他孩子还是那个样子,上次来什么样,一年之后来他们依旧什么样,似乎一直在长大的只有我和伊平,而同样,那时候只顾着找到人就玩,从没想过这些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的小问题。
而事情就是出在那一年的小年夜。
那天家里的大人都特别忙,没人管着我,所以等他们都去爷爷屋子摆台面的时候,我跟着那些小孩一起偷偷出了院子。刚好那时候下了场雪,城里很少见到雪的我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一路跟着他们一起打雪仗一路尖叫着在几乎望不到头的雪地里跑。跑着跑着发现找不到那些小孩了,起起伏伏的雪地里只有我还有那条结成了冰的埠溪河。那时候倒也没觉得怎么怕,一个人沿着河往回走,走到一半看到几个人从河对岸一个黑坑洞里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我忙躲到一边,因为那几个人里有我叔叔。
等他们离开之后我很快地踩着冰面跑过河,一头往那个坑洞里钻了进去,虽然坑洞外是有障碍拦着的,不过对于我的个头来说这些篱笆和竹竿完全不是问题。一溜烟进了洞,进去后发现坑洞里很深。
我很兴奋。
因为感觉像电影里藏宝洞似的,到处是石头和泥,还有一些碎玻璃和坏了的瓦缸似的东西。再往里走还有灯,是那种罩在玻璃壳子里的煤油灯,一边亮着一边散发着股浓浓的煤油味,当中搀杂着些奇怪的味道,酸不像酸,臭不像臭。我一下子觉得害怕起来,大概是因为那些灯光拉扯在洞壁上歪歪斜斜好象随时都能从这些石头壁上扑下来的影子。于是准备往外走,还没转身,瞥见前面更深点的地方有个很大的石头箱子。四四方方安放在一个像个圆桌似的石台子上,那时候我一下子被好奇给抓住了。
因为石头箱子很好看,上面雕着些花啊鸟的,一个个活灵活现的。虽然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但还留着漆水的地方是红的红,绿的绿,还有一些金子一样的东西在这些花纹里闪闪发光。
当时天真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很认真的想法——我找到宝藏了。
所以没怎么考虑,我就朝那只箱子走了过去。走过去发现那只箱子被搁得还真高,踮起脚勉强只能看到箱子的边缘,越看不到心越痒啊,我就用力往上跳,一蹦蹦起来刚刚好能看到箱子原本我看不到的地方,而那一眼,看得我魂几乎都给吓飞了。
箱子上头压着块雕花石头板,很厚很重,一半盖在箱子上,靠近我的那一边只是稍微掩了点,露出里面一个人,睡着了似的深深躺在里面,光线绕过石板边缘正打在这张脸上,这是一个死了的,穿着鲜红色衣服的女人。
大红的棉袄颜色鲜得让那一张没有雪色的脸看上去石灰一样的白,脸上面什么都没有。其实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有,这个躺在石头盒子里的女人她还是五官的,只是不同于其它地方皮肤,它们颜色很深,一块一块像被捏在了一起似的黑糊糊黏成一团在脸中央凹成一个坑,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
更可怕的是,在我被吓得转身想往外逃的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我只觉得衣角上被什么东西拉了拉,然后听到一个人在我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宝珠……宝珠……有没有看到我的眼睛……”
当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一阵尖叫后马上昏死了过去,等醒过来,已经是躺在市医院的病床上了。
之后,那段在出了爷爷家后发生的事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个洞,那个石头盒子,还有盒子里那个没有脸的女人。直到现在她突然以这种朝我走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惧真的已经到了超出我承受能力的地步,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瞬间啪的声断了,撕心裂肺的疼,我一下子清楚想起了那段在我脑子里被压了十多年之久的可怕记忆。
门外已经有整整一两分钟没有过任何动静。
也许更久,因为黑暗里时间过得让人很难感觉出来。而我不太敢相信那是因为这一层薄薄的木板就那么轻易把它挡在外面的缘故。总觉得会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在伺机酝酿发生,而我就像被某种兽困在笼子里的猎物,一边发着抖等待着最可怕时候的来临,一边恐惧着那未知会发生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吼——!”突然间黑暗里听见外面有动物一声咆哮,我心跳快了一拍,声音很熟悉,是狐狸!!狐狸他还在外面啊!!!
这个时才想起来狐狸他还在外面躺着,我傻眼了。刚才情急之下只顾着自己逃,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外面。这么长一段时间……那个“人”会对他怎样?!他突然发出这样的声音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出什么事了!!!
想着想着脑袋一下子发昏了,手脚冰凉僵坐在原地,我对着那扇微渗进一些光的门瞪直了眼呆看着不知所措。
突然门外嘭的声巨响,乍然间把我心脏惊得猛震了一下。终于回过神迅速从地上跳起,我扒着门缝使劲朝外瞧,可是门缝太小,我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好象是什么东西在外面倒下了,啪嗒嗒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远远的地方径自来到了我的房门前,我听见门外响起狐狸再次一声咆哮:“吼!”
赶紧把门打开,门开一刹那我呆了一呆。
门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倒地发出那声巨响的东西,没有在我门边咆哮的狐狸,也没有那个无脸的依附在伊平身体里的无脸女人。整个客堂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的那种干净。只有一支红蜡烛在桌子上明明灭灭地燃烧着,一时间让人错觉……刚才那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嗒……”什么东西滴在了我的鼻尖上,在我游移着从楼梯间一步跨出去的时候。
温热,带着股微腥,还有……狐狸身上香水的味道……
我心脏咯噔下一凛。
猛抬头就看到狐狸被高高悬挂在屋子的房梁上,那个没有脸的女人俯压着他的身体,头在他身上一伸一缩,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滴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狐狸的肩膀不停地沿着房梁下淌。
我被这景象给彻底骇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只修炼了五百年的狐狸精会被弄成这种样子?!
狐狸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被打回原形变得成了一只真正的野兽还不算,连抵御之前伊平那种普通人的攻击的力量都没有了??他当初是连勾魂使都敢直面冲突的呀!!狐狸……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到底是被卷到一种什么样的处境里来了?!!
脑子里麻线似的乱成一团,我看着房梁上那两道身影张大了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直到砰的声闷响狐狸的身体突然间脱离房梁背朝上直贴到了天花板上,我才触电般一跳回过一口气,然后看到一只套着绣花鞋的脚从房梁上慢慢垂了下来。在我头顶微微晃了晃,啪嗒声轻响,鞋子从脚上脱落,正掉在我脚下的地板上,我忍不住眼皮子一抖。
在另一只脚从房梁上垂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把黑得发亮的长发在那两条腿中间荡悠悠扫了下来。沿着发丝再次望见那张苍白的脸,脸上眉眼如画,虽然隔得远看上去有点模糊,可依旧可以辨别清楚那是张美得能让同性都觉得窒息的脸……
见我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瞪着她,那个女人朝我嘴角轻轻扬了扬。鲜红色嘴唇艳得像她身上那件大红棉袄子,她的头随着垂荡下来的身体在半空中轻晃着,晃得一头黑发雾气般飞飞扬扬。
“你对他做了什么!”一片死寂中我突然听见自己的话音。
她看着我,没有开口,只是身子滴溜溜打了个转,像条软骨的蟒蛇。
“你对他做了什么!”一抬手用力指向狐狸,我提高了嗓门再问。
可是变响了的嗓门并没有掩盖掉我声音里的颤抖,我看到那女人眼梢里冰冷的笑。
突然间笑容消失,目光穿过我的脸她径自望向我身后,一张嘴微微抿起。
我忍不住回头迅速朝后瞥了一眼。
一眼看到铘在我身后站着,像个不真实的影子般无声立在那道楼梯间的门前,背靠着门框静静看着我,暗紫色眸子在烛光里微微闪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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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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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3章
“铘!”看到是他不由自主一阵激动,忙转身朝他伸出手,我尖着嗓子急叫:“快!快救狐……”话音未落,喉咙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然间用力卡住了我的喉咙,拖着我一点一点朝那女人的方向移,我被这突然而来的窒息感给吓坏了,没头没没脑伸出手朝用力脖子上抓,却一抓一个空。只感到脖子上那股冰冷的力道越来越强,可是又分明没有任何东西在我脖子上,急得我一张脸憋得通红,手在空气里一阵乱伸,我直直瞪着不远处那个不动声色盯着我看的男人。
他依旧在门边上站着一动不动,手指拈着发,发丝在指间绕着圈。
这时我的喉咙已经无法让我吸进氧气了。感觉得到一些唾液从我嘴里溢了出来,可是我没办法合上嘴,更没办法用嘴去呼吸。只能拼命挣扎着,竭力用手去拉扯脖子上那个根本就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禁锢。然后听见身后那女人近在我耳畔低低说了一句:“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啪!”这同时手上一阵抽痛。只觉得手上什么东西突然间消失了,勉强低下头匆匆朝手上扫了一眼,我的腿一软。
那是姥姥给我从庙里请来的,从出生之后开始被我戴了足有二十多年的那串珠子。可能是被我刚才疯狂挣扎时的力道给扯断了,一颗颗雪白的珠子零零落落从我手臂上滚下去,掉在地板上,啪嗒嗒弹跳出一阵清脆声响。
这当口脚底下一滑,一只脚正好踩在其中一颗珠子上,我踉跄着一头朝地板栽了下去。
扑倒瞬间只觉得脖子上那股力道死死拖着我的头朝上拔,几乎要把我的头从脖子上撕裂开来般的一种感觉。我只能跪起身把头尽量朝上仰,仰得过高,脖子无法忍耐地发出咯咯咯一阵呻吟,而我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鼻涕因为这无法明状的酷刑而一行一行往外流。
这就是濒临死亡时的那种感觉么?
没办法呼吸,没办法发出声音,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各处的神经……
视线渐渐涣散起来,我看到那个女人倒垂着望着我的那颗美丽头颅。她看着我微微地笑,可是她的眼睛里流动着的只有一股浓得刀子般锐利的恨。
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眼睛朝上一翻,我两只眼里虚空似的黑了黑。随后只觉得耳边有什么吼了一声,尖锐而愤怒,听上去好象是狐狸。
不由自主再次睁开眼,我勉强朝上再看了一眼。片刻好象又能模糊地看到点什么东西了,我看到在我头顶那片天花板上,狐狸四爪分开被牢牢钉在那个地方。
是真正的钉。
用那种和此时卡着我脖子的力量一样的,靠肉眼根本就看不到的东西,他四只爪子上还有血在不停往下滴着,用力扭着头在那里挣扎着咆哮,像一只真正的兽一般……
我突然真希望能够再看到他眯起那双狡猾的眼睛哦呀一声叫我小白……
这么一个可笑又渺小的希望……
它竟然是我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无怪乎要一直被他叫做小白。
想着突然忍不住想笑,刚咧开嘴,忽然间感觉自己的手在脖子下抖得触电般的厉害。
无法控制的颤抖。连带着手上那串锁麒麟也疯狂地抖动起来,在我手腕上卡啦啦一阵阵脆响,不知道是不是我两眼发花产生的错觉,那些珠子碰撞间彼此流窜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泽。
只是那么一闪过而过的短促,手不抖了,脖子上也突然释放般蓦地一松。
骤然而来一大口空气灌得我几乎呛背过气去,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保住了我的命,只顾着又贪婪地连吸了几口气,直到两只眼睛前不再是昏天黑地的一片眩晕,我才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惊得我几乎真魂出窍。
那女人正从房梁上朝我直扑下来,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她朝我伸着手,手里那根尖锐的钉子尖正对着我的头顶。
我唯一的反应就是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头,两条腿根本就钉子似的扎在原地动不了了,眼看着那枚钉尖带着道锐利的光呼啸着朝我刺过来,我本能地把头一缩用力闭上了眼。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觉那枚钉子刺到我的一刹那,它的尖锐突然就消失了,一些柔软的毛扫在我脸上,带着狐狸身上混杂着血腥味的淡香。
睁眼,就看到狐狸站在我的面前,嘴用力咬着那女人的手,他一双眼绿得像是要从里头折出光来。地上一圈暗红色的爪印,他四只爪子鲜红鲜红的,被不停涌出来的血濡的透湿。
眼泪一下子从眼里滑了出来,我突然间无法控制地哭出声:“狐狸!!”
他傻么!他傻么!!!那个女人还不一定就能刺中我,他这种样子下去可是要死的啊!!他不知道现在他只是只狐狸吗!!一只恐怕连五百年的道行都已经保不住了的狐狸……
笨狐狸!!笨死了的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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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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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4章
“嘭!”突然耳边一声闷响。回过神就看到狐狸被那女人一把甩开,一头撞在旁边的桌角上,连人带桌咔的下瘫倒在地。桌子四分五裂,狐狸落地瞬间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爬起来,头刚抬起,一口血从嘴里喷出,他头一歪躺倒在地上不动了。
而那女人似乎暂时把我给忘在了一边,握着手里的钉子倏的下身影一闪已站在狐狸身边,眼看着她举起钉子就要往狐狸身上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猛跳起身一跃扑到那女人身上,对准她那只扬起的手腕张嘴就是一大口咬下去。
用力地咬,死命用力地咬。
女人的手冰冷而僵硬,被我突然而来的举动迟疑了片刻,她一扬手提起我就朝地上甩。力气从未见过的巨大,根本无法抗拒她手腕上这股子强劲的力道,我脱手从她身上直飞了出去。嘴里却刚好咔的声生生咬下块肉来,刹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满了整张嘴,一阵剧烈的恶心,刚被撞落到地上,我嘴一张哇的声把那块肉连带着胃里的酸液一起呕了出来。
呕着呕着看到一道身影静静立在了我的身边。
抬眼就看到铘低着头望着我,一股无名火起,我呸的声故意把嘴里的脏东西吐在他脚上。他却并不恼,也并没有就此从我身边离开,只是一直一直盯着我看,用那种看不透一丝一毫他心底情绪的眼神。
“走开!”终于忍不住对他一声大叫:“你走开!!!”话音未落,噗的声轻响,我身上的衣服突然间裂开了。由里到外烂透了似的瞬间在空气里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冷得一哆嗦,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身体,一根冰冷的东西已先我的手一步扎进了我的胸膛。
只是几公分一段的长度,因为速度极快,快得我几乎感觉不到那根东西扎进我身体时带来的疼痛。直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抬头看着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铘边上的女人。她脸上依旧不带任何表情,目不转睛看着我胸膛上那根钉子,而铘在她身边偶人般静立着,一动不动。
“梵……天……珠……”一行温热的液体从钉子深处渗出来的时候,女人终于再次开口。俯身扣住了我的喉咙,另一只手按在了我胸口这枚钉子上,一点一点朝里推:“梵……天……珠……”
“你要梵天珠?”突然开口,我问。
女人的手顿了顿。
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片刻慢慢抬起,望向我的眼睛。
“佛脚下万朵莲花凝成珠,区区一具百年的行尸,你以为自己渡得了这珠么。”一句话出口,我自己先是微微一愣。我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在这种时候……完全不经过我的大脑……
女人一动不动。手沿着钉子慢慢滑向我的皮肤,刚一碰触,我忽然听见远远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音:“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似有若无,几乎是种幻觉。而那女人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陡然间脸色一变,原本美得画一般一张脸突然间阴沉得罗刹般狰狞起来,她咧开嘴嘴里一声尖锐的咆哮,伸指朝我胸空处被钉子刺破的方向蓦地一抓!
“卡啦啦啦啦啦!!”身子条件反射地朝后一退,我手腕上那根漆黑的链子突然疯狂地一阵颤动,听见这声音女人触电般倏地下惊跳而起,眼看着要飞身退开,这同时我的手忽地不听使唤朝她弹起的方向用力一抬。
又是卡啦啦啦一阵脆响,那根从戴到我手上那天起就再没有脱离开来过的锁麒麟突然间一圈圈松开了同我手臂的纠缠朝半空直飞了开去,在女人朝后闪开的一瞬哗地声绕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我看到自己的拇指指尖飞快地在依旧盘在我手腕的那些珠子上移动着,一粒拨过一粒,同时嘴里轻轻念着什么,念的速度极快,快的我的脑子根本无法跟上这些语速的节奏,只觉得整个大脑混乱成一团,一刹那好似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呆坐在地上束手无措地看着这一切,一个拨着手腕上的珠子,念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有条不紊地掌控着这一切。
直到嘴里的声音止,拇指突然在颤抖个不停的珠子上用力一按,我的食指朝上一挑,对着铘的方向一个轻轻一挑。
目光不由自主转向那只麒麟,只看了一眼,我不由得呆了。
从没见过铘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兴奋,兴奋得像一只渴望新鲜血液以及渴望得极度疯狂的野兽。
在我挑指的刹那,一声咆哮,他朝着那女人尖叫挣扎着的身影猛地一跃!
张嘴一口咬住那女人喉咙的同时,他全身的衣服全都裂开了,纷扬落地的碎片下一只通体漆黑的麒麟,扭头将那女人甩到自己脚底下,一蹄压住她尖叫着弹起的身体,同时一团湛蓝色的火从他脚底下升腾而起。
看着她在自己脚下尖叫,扭曲,蜷缩……最后化成一团飞灰。他扭头看向我,一低头,咬住那枚钉子朝外轻轻一拔。又在里面的血蜂涌而出的瞬间伸舌抵在了我的伤口上。
悬浮在外的珠子卡的声收回,盘旋环绕在我的手腕上,那个它们一直以来所待着的那个位置。客堂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狐狸大片大片的血迹和我衣服的碎片撒了一地,回过神我迅速推开麒麟爬身想跑到狐狸身边,没等站稳,腿一软,我再次跌坐到了地上。
这时才感觉到伤口上的疼,这个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疼得我对着远处一动不动的狐狸放声大哭。
就在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不知不觉,耳边忽然再次传来一阵铃音轻响:“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这一次声音离得很近了……近得好象就在客堂的大门外。
我不自禁呆了下。停下哭声,正循着声音望向那扇门,冷不防铘身影一闪,巨大健硕的身影蓦地挡在了我的面前:“别动!”
话音刚落,窗外一声轻笑:“呵呵……”
这同时原本紧闭着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道身影从外头轻轻跨了进来,带着串清脆好听的铃音:“可惜可惜……怨念虽深,终成不了气候,可惜了,这样难得一具极品的戾尸……”说着话,隐在漆黑长发下那颗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这个擅自闯入的男人朝我轻扫一眼。
而我同时看清楚了那张比纸还苍白,比女人还妩媚美丽的容颜。
他不就是几年前在我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被钉子钉住了头的尸体么!!!
一直以为在那个年轻的术士出现和他交手之后,他就已经消失了。可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他为什么来这儿……
脑子里风车般一阵乱转,耳朵里再次响起他的话音,淡淡的,一字一句:“所幸还不晚,宝珠,你的梵天珠,我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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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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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5章
“又是你。”嘴里一道青气散出,铘轻轻一跃到那个男人面前,低头两支剑似的犄角对准他的方向:“时间果真拿你没办法么。”
那男人原本跨入的步子因为他的突然横阻而顿了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回避着铘口里喷出的那股青色气流,他微侧了下头,目光越过铘扬在风里那把银白色棕毛朝我再次瞥了一眼:“你果然老了呢,麒麟,连这么绝佳一处养尸地都分辨不出来,也难怪……”说到这里嘴角轻轻一扬:“也难怪被区区不过百年的尸气所诱,可悲啊,可……”
“退。”一声低喝打断他的话音,蹄尖点地,铘朝他又踏近一步。
这次那男人不再回避。
只收回视线转向他,目光在他身上静静停留片刻,然后绕过这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健硕身躯,径自朝着我的方向一步步走过来:“千年前,任谁见了你退避三分,千年之后,麒麟,以你现在这样的状况,还有什么会畏惧你。”
我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后退,在他离我不到几步远距离的时候。
背撞到墙时那冰冷冷的一触让我整个人一激灵,正呆着着不知道接着该怎么办,就看到静立在他身后的麒麟嘴里一声低吼,身形猛一窜起直扑向他。
可就在距离他半步之遥,突然碰到了什么阻碍般凌空一震,嘭的声坠落到地上。
落地同时朝我用力看了一眼,眼里的光青紫青紫的,几乎分辨不出他的瞳孔。
我空白一片的大脑一下子回过了神,转身就朝窗口奔,可没奔出几步,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只觉得整个后半身蓦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着朝后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我的心一下子绷紧了,手刚下意识地想抓住前面的窗框,窗框咔嚓一声裂了开来,飞溅而起的木头碎渣箭似的朝我眼里扎,我忙收回手去挡,这同时两只脚一下子失去重心朝前滑了开去,人不由自主就朝后栽倒。
一头撞到地上,身体还在被着那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拽,奋力挣扎的同时我瞥见边上不远处的麒麟。
他被一团蓝雾般的东西团团围困住了。那东西像火,也像水,源源不断从他双眼,他的嘴,他的鳞片里渗透进去,同他最里喷涌而出的青气混作一团,他在那团浓得散不开的雾气里疯狂蹦跳着可就是跃不出来。
“吼!”耳边骤然间雷劈似的一声怒吼。
直震得整个屋子都微微抖了起来,麒麟的叫声就像是可以把山都给劈开的闪电,从他怒张着的嘴里宣泄而出,把我两只耳朵刺得一瞬间什么都无法再听见,可是……依旧无法冲破那道看似无力的蓝雾。
只觉得有无数轰鸣声在我耳膜里乱撞,胸口一阵发闷,我张嘴哇的下喷出口血。
这时不断后滑着的身体却突然间停住了。
感觉到身子随之一轻,我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走几步跑到墙边下意识回头朝后看了一眼,就看到在我身后不远处,那个男人一路朝我过来的身影站定了,侧眸看向身后那扇房门,似乎在辨别着什么,他甚至没注意到我边看着他边往窗口方向退。
一直到我脚下突然间踩到了什么发出咔的声轻响,他猛回头望向我目光森然一凝:“回来。”
手脚一紧,像是同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束缚住了,我不由自主跟着那力量踉踉跄跄朝那男人的方向跑,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突然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只听见一阵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尖叫声蓦地响起,呀呀呀一阵锉刀似钻进我刚刚开始恢复听觉的耳膜,这同时像把刀子般把我手脚上那股力量尽数割断:“好疼好疼少爷哇!!好疼好疼!!!”
一下子失去中心,我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抬头就看到在我和那男人不过几步远这一段距离中间,一团东西在那儿上下悬浮。那东西有着头长得直拖到地上的乌黑色头发,随着它的浮动一下一下轻轻漂移,片刻滴溜溜一转,它将另一边转向我,另一边同样的,是一片长得直拖到地上的乌黑色头发。
那东西是一颗除了头发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头颅……
“少爷少爷!!吃不消了少爷!!”一边悬浮着,它一边不停不停地在那地方转着圈尖叫,也不知道那么鼓噪尖锐的声音到底是从它哪个部位发出来的。直到那男人身形倏的下闪现到它跟前,它一下子高高弹起,在那男人头顶桀桀桀一阵尖笑:“少爷少爷!!!!少爷少爷!!!!”
屋子里随着它的出现陡然间一片死寂。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也不再看着我,那男人继续转头望着房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像是在极力从这头颅尖叫的余音声里分辨些什么,片刻门外咔沙咔沙一阵细碎声响,门外雪地里忽然由远到近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还没到门口,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已跟着风卷了进来,然后看到一双墨绿色老头鞋从外头不紧不慢跨入。
不出片刻一道瘦瘦的身影已立在了门内,手插着衣兜一双被烟熏黑了似的眼对着整屋子注视他的目光东瞅瞅西望望,然后抬手拉了拉身上宽得几乎要从那瘦削身体上松垮下来的红色运动衫。
一眼认出这个走进来的少年是谁,我呆住了。
是他?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在火车站上见过一次后就再次匆匆消失在人海里的少年术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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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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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6章
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微微闪了闪,少年的视线在我全身上上下下一阵游移,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那颗上上下下悬浮着的头颅一声尖叫朝他方向倏地飞了过去:“少爷!!少爷!!!少爷撑不住了少爷!!!!”
??“什么少爷撑不住了,”大脚一抬不偏不移正对着那只头的脸中间,又轻轻一勾,把它跟足球似的踹了出去:“那是什么,好脏,去,刑官,把它给我弄掉。”
??“是!少爷!!”
??那只被叫做刑官的头颅从术士脚下飞弹过去的方向,正是困着铘的那团蓝雾状东西的方向。一路尖叫着直扑过去,眼看着就要同那团东西正面撞上,它全部毛发突然间都倒竖了起来,露出发下一张足有常人两倍大的硕大的脸,脸上一线从左耳到右耳裂出道口子,直到整个儿同蓝雾完全贴上,那道口子豁地撑开了大半张脸!
??好大一张嘴,大到足足占据了大半张脸的一张嘴。
??一头扎进蓝雾里对着它没头没脑就是一阵猛吸,只看到沿着铘头顶部分那团蓝雾一阵扭动色泽渐渐变淡了,而刑官悬在蓝雾外另半张脸在它嘴巴一开一合的同时,原本苍白的皮肤隐隐暴出数道青紫色的粗筋来。
??蓝雾中间铘一声低吼。猛仰头头顶两只尖锐的犄角对着那片褪色的蓝雾用力一顶,刹时整个身体倏地从里面窜了出来。一脱困马上掉头,眼里亮紫色的光芒暴张,他朝着站在原地始终注视着少年术士一举一动的那个尸体般苍白的男人直扑过去!
??一扑却一个空。
??这当口我正被眼前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给震得一愣一愣的。
??眼角边突然一道暗光掠过,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突然发觉原本就站在我不远处那个望着少年术士一动不动的男人,他不见了。
??只有麒麟站在那位置抬头低吼着看向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子一个激灵整个人迅速反应过来,我忙身子一缩朝后急退。却赫然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退到了墙边,急急转身正想往窗口方向移,手还没够到窗,那道在我眼角闪边过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窗旁。
??那个尸体般苍白,女人般美丽的男人。
??手对着我一抬,我整个人就不由自主朝他方向扑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和他撞上,突然间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去用手挡住我的头,我一下撞进了面前突兀出现的,那副瘦得跟排骨似的胸膛里。
??这同时头顶响起那少年术士悠悠然的话音:“给个价吧,姐姐,什么样的价钱什么样的服务,服务周到百样全包,价钱合适还可以买一送一,姐姐,你想要哪种服务。”
??边说着话边慢条斯理拍了拍我的头,我只觉得一股血直从我的脖子冲到我的脑门心。
??都什么时候了……这种时候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跟我开这种玩笑?!不假思索,我一把把这个满身烟草味的术士从我身前用力推开。
??站稳脚步就看到他已转过头,面对着那个窗边的男人,还有男人背后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的铘。
??“或者你呢,麒麟,”然后听见他再次开口。抬手在空气里掸了掸,手指间不知怎的就多了支烟,烟在空气里轻轻一划就燃了起来,忽明忽暗的光,散出团飘飘渺渺的烟:“你打算出多少。”
??铘没有回答。一双亮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对着那个男人,只是有那么瞬间,他眼睛微微闪了闪。
??术士回头对着我微微一笑:“他比你大方呢姐姐。”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不明白他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他忽然伸手进宽大的衣服里一阵摸索。片刻掏出样黄澄澄的东西来,夜色里划出道金属般的色泽,没等我看清楚那是什么,他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指对着那东西迅速几抹,然后霍的抬头对着那男人的方向抬手一掷。
??东西在半空折出的光像团金子。
??男人面对着它的突然袭来不躲也不避,只看着那东西呼啸着朝自己飞过去,撞到他身上叮的声脆响,他应声倒地。
??同时一团火轰然间从他身上燃烧了起来,噼啪声响连成一串,那男人在这片熊熊燃烧的火光中迅速缩成一团。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这术士还真是有一手的,连铘都对付不了的东西,被他轻松一下就轻易地制住了。忍不住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却在这时听见铘嘴里一声尖锐的咆哮:“吼!!”
??一跃而跳进火堆,他对着地上那个被烧得蜷曲起来的身体用力一踢,径自踢到术士面前,嘭的声闷响,不像肉体和地面撞击出来的声音,倒像是……什么无比坚硬的东西。
??“靠……”耳边响起术士低低一声咒骂,一步跨到那东西前对着它焦黑的表面起脚猛地一踹,一层焦碳喀嚓声应声而落,露出里头一大片青灰色的石头表面。
??我看呆了。
??这明明在我面前被活活烧成块碳的尸体,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一米长一块大石板??
??还在对着它发着愣,身后忽然响起低低一声轻哼。
??没等我回头去看,眼角边一道白影闪过,倏地下直扑向火堆里的铘,随即就听嘭然一阵闷响,那头在火里盯着石板看的麒麟转瞬间朝身后的墙壁上一头撞了过去!
??落地同时显露出了人的样子,抹着嘴角渗出的血凌厉着一双眼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冷冷看着那个立在火中将他一拳击飞的身影。
??黑色的长发在火光中翻卷着,那身影一边急促喘着气,一边一动不动对着他,身上腿上全是血。
??虽然背对着我,那轮廓依旧熟悉得让我心脏急跳了起来:“狐狸……狐狸!”
??是狐狸……他醒了??他又恢复成人的样子了??!!!
??一阵激动,不由自主猛跳起身想我朝他奔过去,却在同时听见他对着铘一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可以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吼声很响,冷不防间震得我脚步不由自主一顿。
??然后看到铘几步上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脚踩着他的身体,低头漠然望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为了让自己恢复元气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是你,假惺惺要我护着她的又是你。这几百年的时间,你就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你卑劣的本性,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铘的话音就像把冰刀子,在我飞扑过去试图把铘的脚从狐狸身上推开的当口一个字一个字刺进了我的耳膜。一瞬间我好象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可那些东西又很快以更快的速度,让我因此而僵滞起来的脑子里一下子空白成一片。
??有点错愕,有点乱了思路……
??他们在说什么?狐狸和铘……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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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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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7章
一阵沉默。在说完那些话之后,狐狸没有吭声,铘也没再继续开口。只是那么僵持着,空气因此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突然铃铃铃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近在耳畔,尖针般轻易刺破了这股让人几乎窒息般的死寂。却不过就那么几下便消失了,只有风声呼啸着在门外低低徘徊,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嗤,胆小鬼。”随之身后响起术士低低的话音。几步从我边上走过,快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又朝我看了一眼,那双烟熏般模糊的眼在划落到我身上,不知怎的变了变。
变得有点诡异,特别是和他那双微扬着的漆黑色嘴唇配在一起:“我说错了,姐姐,”说着话伸手取下烟,他从嘴里轻轻喷团乳白色的圈:“其实姐姐给的价钱还是挺合适的,今天赚了,赚了……”
话音落,两只手突然伸出把我蓦地抱住,我被从地上站起身的狐狸一把拖着朝楼梯方向走去。
“喂,老妖精,在少爷面前不要那么放肆!”头顶上无声盘旋着的刑官俯冲下来对着狐狸就是一声尖叫。狐狸的脚步顿了顿,这时身后再次响起那术士的话音:“说起来,这东西对我倒也没什么用处。”
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只什么东西,一眼看过去苍白色泛着荧荧的光,我感觉狐狸的手颤了颤,但依旧不发一言。
术士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又道:“不就是为了它么,刚才在它身上捡的。似乎都没人注意到……嘿嘿……”说着朝地上那具被烧焦了的伊平的尸体点了点:“辛辛苦苦的,真的不要?虽说佛门一家,其实我们倒也不像那些秃驴子一样讲究什么六根清净,要的话,你可以考虑贿赂贿赂我呢,狐狸。”
“滚。”轻轻一个字,狐狸的眼微微弯起像两只小小的钩子。
平时见着他这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可这会儿不知怎的,我全身一个激灵。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再次转到那少年术士的身上,因着他嘴里卡嚓卡嚓发出的声音。他把那只白色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对着狐狸微微地笑。笑容很模糊,因为他的眼睛周围一团模糊的漆黑。
狐狸一把拉住我继续朝前走。
“狐狸……”张开嘴想对他说些什么,抬头看到他的目光,我犹豫了一下。于是继续沉默着跟着他的步子跌跌撞撞朝楼上走,经过铘身边,铘一双亮紫色的眸子刀子般无声无息刺割在狐狸身上。
我不由自主一寒。
想起他刚才对狐狸说的话,还有脑子里因此乱成一团的思路,我开口:“狐狸,他说的是真的么。”
“什么。”
“你带我到这里,是为了恢复你的元气。”
“是的。”
很干脆的回答,干脆得我来不及用脑子去过滤,手已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而他依旧抱着我往楼上拖,完全不理会我身体的僵硬。
“为什么……狐狸……”被拐角处黑暗吞没的时候,我再次开口。
然后听见他静静地道:“你拖累了我,这是你咎由自取。”
从房子里出去,天光已经大亮了,门口的房梁上没有二叔吊着的尸体,也没有那许多在夜里时见到的魂灵。只有一根绳子悠悠地荡在那根被虫子蛀得七七八八的木头上,上面斑斑点点,和这房子真实显现在我眼前后的色彩一样。
整座宅子都是。
似乎一夜之间,我从一个时空走进了另一个时空,这个我来之后住了几天几夜的地方,在我跟着狐狸他们跨出房门的一刹那,褪色,腐蚀,一点一点用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在我眼里完成了我所没有过亲历过的,那段被时间侵吞遗忘的变化。
很多房子都已经倒塌了,没塌的那几座,空落落的窗洞里来回穿梭着呼啸而过的风,时不时发出一两阵呜咽般的声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直到来到院门口,那地方早已不存在门的界限,层层积雪覆盖着原先的篱笆着门桩子,上面插着些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黄澄澄的,闪闪发光。
术士从那道东西上跨了过去,我们跟着走出,跨过去的时候看清楚半截露在外面的,上面刻这着些看不懂的字,像一块块小牌子。然后被术士一一抽起。最后一块从雪里抽出,离我们最进的那间屋突然间倒了,一些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有一块滚到了我的脚下,拾起来看,上面几行小小的字,很多已经模糊不清了,能辨别得清楚的寥寥几个:
二哥林庚生之位妹泣祭。
我想把牌子收进箱子,被铘一把打落在地,一脚把它踢进那座荒芜了的宅子,转身拉着我朝这片原本热闹,此时一眼望不见一户人烟的荒村外走去。
出村上公路不到两小时我们就搭上了去县城的公车,那条路上根本没有山体倾塌,整条路面上干干净净的,一路上过去畅通无阻。当天下午我们就回到了县城,不过过年买不到车票,我们不得不在这个小小地方住了四天三夜。
四天里我没有同铘和狐狸说过一句话,之前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像一根埋在心里尖尖的刺,在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开始悄然探出它的锐利,时不时出现狠狠地扎上一下,当每次看到狐狸若无其事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
这感觉让我很难受。
从没感觉他对我而言那么陌生过,这只大大咧咧的狐狸,这只被我姥姥还要唠叨的狐狸,这只喜欢臭美的狐狸,这只总是在我碰到问题时会在边上出现把我从问题里一头撞出去的狐狸……
忽然发现虽然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自己竟然是一点点都不了解他的,他除了狐狸以外真实的名字,他来自哪里,他为什么要住在我的家里,以他的法力他什么地方不可以住,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他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狐狸精……
而这事之后,他还会继续留在我身边么。那天之后他不再同我说话,甚至不再看我,即使是在他对我说了那样过分的话,而我决定不去计较,并趁铘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到他房间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
他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只静静望着窗外,像个从未和我没有过过去那么多共同记忆的陌生路人。
一个人在房间时我偷偷地哭了。
很难受,不是因为发觉自己被狐狸利用了,只是纯粹的难受。忽然发现在姥姥去世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这是一种即使用眼泪也冲抹不去的疼痛,深深钻在心尖里,手摸不到,于是也就安抚不了。
于是那块被钉子刺出的伤口变得更疼,于是只能不停的哭,有时候整整一个晚上。
一次断断续续哭到半夜,抬头时,看到刑官悬浮在我窗外。它没有眼睛,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在看着我,我很怕它会突然发出些尖锐鼓噪的话音让我疼得更加厉害。但它没有,只是那么沉默着在我窗前上下起伏。第二天天开始下雨,零下十多度的天,又阴又湿,直冷到人的骨子里头。
出门拿早饭时术士在门口站着,似乎在等我。见到我他一边慢慢吐着烟圈,一边对我说,别让刑官看到你哭好不好,它看到你哭天就会下雨,下雨我的心情就会不好。
我不知道我哭和天下雨会有什么联系,所以我始终也没有理会他。住了三夜哭了两晚,这个小城里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终于上了回去的火车。
车是硬座,一套票因为供应紧张,所以没有连着,我和铘坐一块儿,狐狸和术士背对着我俩,坐在我们的身后。
坐在正对面那排椅子上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年纪很大了,满脸的沟纹,深得可以夹得住苍蝇腿。边上年轻的似乎是他孙女,因为一路过来时我听见她一口一声爷爷地叫着他。后来列车开动,一路上打破安静跟他们慢慢聊了起来,我才知道,这两人并不是亲祖孙。老的那个是在北京文化局工作的,已经退休,今年快九十了,边上的是他徒孙,这次专门陪几年没回过老家的他过年回来转转,以解乡愁的。
还真巧,他是和我爷爷一个村的。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它,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他只在这离村最近的这座小城里开了桌子给祖宗做了祭奠,没有回去。
听说我们刚从那村子出来,他眼里一瞬间装满了惊骇,却并不说明是为了什么。只是轻叹了口气望着车窗外不断飞退着的风景,一时沉默得让他边上的徒孙也不安了起来。只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和那女孩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得开始熟络,老头才突然重新开口。
开口对我说了个故事,说是关于我爷爷这个村的。
说故事前他问我,进村时里头还有人没。
我摇头。
他见状重重叹了口气一拍腿,说了声就知道会这样。然后对我道,丫头你知道么,这个村子可邪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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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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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8章
当年这个村,发生过很多事情,有些根本没办法用现在的眼光现在的科学去解释,不过当时碍着许多问题不好让后辈知道,那些事都被压着藏着,最后几乎把所有真正的真相给完全抹煞掉了,以至最后搞成现在这样子,和那时候那些思想老派的祖宗们,存在的联系是必然的。
说到这里他道:丫头,看见过村口那座牌坊没。
我点头。
他继续道,这块牌坊从清雍正爷的时候就有了,一直到现在,几百年了。知道它为什么而建的么。
大奶奶?我脱口而出。
老人听见我一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古怪。然后笑了笑说,看样子你听人说起过这传说,可到底是哪个版本的呢。
我怔。
他又道,当时为了给后人一个好名声,这事给瞒了不少,最终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寥寥无几,况且时间太久了,死的死忘的忘,最后要不是因为一些靠古上的事和林家人有了点接触,连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怕也要带着这个老祖宗特意留给后代的好听的谎言,进棺材了。
他说那时候他还在市文化局担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有次听一个家乡来的小辈谈起,在自己家乡挖掘到了一个相当珍贵完好的雍正年古墓,当时就来了兴趣。因为家乡偏僻又落后,如果真能挖掘出这样的古物,那无疑可以给家乡同外界的交流打通一个便捷的枢纽。
当下他便和那小伙子两人就赶回了自己的家乡。
后来才知道,这小伙子姓林,是他家乡那户林家大户的嫡传长孙,叫林伊平。
回到家乡的时候,那块古墓已经被发掘出了三分之一,里面挖出来的东西经过鉴定果然是雍正年间的东西,墓主姓林,是村里这户林家大户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先。村里很多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她,就连年轻人也多多少少知道点她的传闻,她是村口那块贞节牌坊的主人,不知道从哪一个年代开始,村里人都叫她大奶奶。
老人当时就犯了犹豫,因为这等于是在掘人家祖坟啊,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忌讳。况且还是这么有名的大奶奶的坟。不过林家当时的家长林庚生,也就是林伊平的爸爸再三对他保证,不碍事的,是他们一家都同意的。这也算是为了乡里做点贡献吗,况且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讲究这些迷信的东西。
于是挖掘工程在老人的带领下又继续深入了下去。直到这墓主的棺材被从里头给挖掘出来。
那口石头凿成的大红棺材。
说到这里时老人的脸色很明显地变了变,煞白煞白的,像是回想到了什么让他极度恐惧的东西。一时我都有点不忍心继续让他往下讲,正打算开口,他做了个手势让我别说话,自己用力喝了口水,继续往下讲。
他说那口棺材被挖出来的时候还是很新的,被密闭在一间几乎让人完全忽略的石室里,棺椁上的漆水颜色鲜亮鲜亮的,红是红,金是金,在火把下光鲜得让人刺眼。只是碰到火把里出来的烟马上就褪色了,一块块漆从红到黑,一片接着一片往下掉。当时可把他给心疼的,可哪里还能阻止得了。
直到棺材被完全从里头抬出来,当时他烦躁得出去吸了口烟。可没想到就那么一支烟的工夫,里面那几个好奇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把棺材给撬开来了,因为他们都急着想知道,在存在里被盛传了那么久的大奶奶,她到底是个啥样。
结果一见之下全都给吓坏了。
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说起来这村子的土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养尸地,靠着河背着山,可就是在这样的土壤里,这大奶奶的尸体居然被上那张脸是暗褐色的,似乎已经腐烂了很久很久,把所有的五官都给腐蚀到了一块儿似的,远看过去就是一个巨大的坑凹在脸上,本来做考古的这类古尸也没少见,按理说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可怕就可怕在它和她周围其它皮肤的对比,其它地方保存得那么完好的皮肤对比着这样腐烂的五官,这么强烈的反差,怎不让人触目惊心。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水嫩平滑的皮肤上一片白毛迅速从皮肤上生出,转眼间就在她原本完好的皮肤上盖了密密的一层。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把整个村的老老少少都给惊动了。当时很快村里的人意见给分成了两派。
一派坚持伊平和老人的话,同意要把墓完全打开,并以此向国家申请经济补助,并借机开发这个村,以此繁荣整个村子的经济。另一派则坚决不同意,说是动了林家大奶奶的墓,这是要受天谴的,何况大奶奶的尸体这么诡异,难说这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古话不是真的。所以天天上村长……我二叔林庚生那里要求他出面干涉考古队的挖掘工作。
可当时他正一头热中于把村子的经济给发展上去,一心想把这事做大,所以把村里人的抗议至之脑后,他继续支持着这个考古工作的深入进行。
而就在那个时候,开始出事了。
先是考古现场因为一些疏漏导致工程上出了问题,有几个工作人员被突然坍塌下来的墓石压伤了,于是导致工作进展上的停顿,后来刚好碰上快过年,于是挖掘工程彻底搁置,所有人都放回家去过年了,直留下老人还在那里继续工作着,因为对这片文物的一腔好奇心。
谁想到那之后不出半个月,村里裁缝家的女儿被人发现死在了埠溪河里。
不出几天林家的一个女儿死了,是被冰锥子刺进嘴里给活活刺死的。当时可把村里人给吓坏了,想去报警,却发现大雪封了路,就连电话线也断了,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那之后不久,村里一户人家好端端的,男人被发现自己把自己掐死在了床上,更有为村里人专门做糕的张瘸子,竟然被发现脖子被什么利器给扯得老长,活活从林家房檐上倒吊了下来,挣扎了半天才彻底死绝。
而就在这时,林伊平和他最小的姑姑之间乱伦的事被发现了。
当时把全村人都给震怒了。都说林家人不听劝硬要把大奶奶的墓挖开,现在自己家又出了这么龌鹾的事情,这下把大奶奶给惹火了,大奶奶的要报应来了。
对于这言论,一开始身为搞科学工作的,老人他是不信的。就连一心想把这村子的经济搞上去的我的二叔林庚生也不信,唯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儿子和自己妹妹之前乱伦的事情,那事情让他一撅不振。
就那么勉勉强强挨到了过年,中间也没再出过什么可怕的事。都以为这事已经随着伊平被当众的责罚而过去了,谁想年还没过完,村子里开始流行起了一场瘟疫。
来得快,爆发得也快。而这病要人命的速度更快。
甚至来不及等村外那条公路上的雪化带病人进城去求医,那些被感染者就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比欧洲中世纪时流行的黑死病还要迅速可怕的病毒,转眼间杀死了村里半数以上的人,活着的人恐慌得完全乱了阵脚,搬着石头棍子炒上林家把他家砸得一片狼籍,又在盛怒中仿着村里流传了几十年的关于大奶奶的传闻,逼着林庚生把自己儿子活活用钉子戳进脑门心给钉死。
当晚,林庚生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他儿子住的那间屋子的房梁上,而那个和林伊平乱伦的六姑娘,后来就疯了,一路出了老宅在村子里又哭又笑,几天就没了踪影。
而这一切发生之后,并没有让村里的瘟疫停止下来。村里人还在不断的死亡,林家大奶奶的惩罚还在不停地继续。
老人在这种层层的罪孽感下几乎透不过气。偷偷来到风瘫以久的我爷爷的屋子里,给他跪下来,把家里人一直都瞒着他的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诉给了我爷爷,因为我爷爷在几十年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是那次事情发生后救了这村子的人。所以老人以为我爷爷应该有办法阻止大奶奶的,他深信如此。
可是他错了。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我爷爷一口血吐出,昏迷后在他紧急的抢救下醒转了过来,然后告诉了他一个在这村里被隐瞒了几百年,作为林家的后人都不齿于让人知道的一件事。
爷爷说,都以为大奶奶的死,是因为她贞烈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疏不知,这贞烈背后隐藏着一件怎样血腥的事情。
大奶奶嫁到林家时是很不容易的。
那时候林家穷,是给人做长工的,而大奶奶家的祖上却是三代为官最后没落了的贵族。虽然说没落,也是掉落在草窝里的凤凰,自然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谁想大奶奶却偏偏看上了虽出生贫苦却异样勤奋读着书的林家穷书生。于是卷着细软跟他出逃,双双被捉回来时肚子里已经有了,只能成全他们两个让他们当即成亲,成亲没多久脾气硬耿的大奶奶的爹就一场大病去世了。
父亲一死全家败,大奶奶只剩下了林书生这一个依靠。婚后生活倒也甜甜蜜蜜,不多久生了个儿子,帮人缝缝补补省吃简用,几年之后男人总算中了科举,还任了个虽然不大,但总算可以让全家吃穿不愁的小官职。
那段时间日子可以说是蜜里调油一般。终日里没有心思地过着小日子,于是人也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一朵花似的。可就在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大奶奶一直都没有想到,这对她来说是无比欣喜的喜讯,却也正是终结了这无忧无虑日子的厄运。
因为怀着孕,不能频繁行房,男人开始出入于一些烟花之地,染上了不洁的毛病却不知道,回家后间接感染给了大奶奶,不久之后病发,大奶奶流产了,不知道是因为流产还是那病的原因,流产后不久,大奶奶一张原本美得跟花似的脸一下子残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斑块,而且因为流产伤了身子,虚得时不时会咳血,弄得一张脸又瘦又干。
于是闭门不出,性子也渐渐闭塞了起来,而这时她的丈夫却荣升了。荣升为七品县官的后补,而荣升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一张脸。
这林书生一张脸生得是极其的俊美,男生女相,虽然三十好几,却一点不因年龄而减了年轻时的风韵。春日和几个酒友出门踏青时刚好被当时告老还乡的兵部尚书家的女儿给看上了,一来一去郎情妾意,尽偷偷成就了好事。而兵部尚书之女又岂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当时就把他招进了府里商谈亲事,知道他已娶妻,只给他一个‘休’字,因为尚书之女怎可为人妾室。
想着今后的前程,林书生头脑一热便应承了下来,只是回到家,大奶奶的温良体贴却又叫他犹豫了,连着几天下不了决心,而尚书那一边一天比一天逼得紧。
因为尚书千金也有孕了。
可是休妻怎么休呢,她为了他苦了那么多年,可以说他能有这一天,全都是因为她。而他也曾在大奶奶丧父之后承诺好好待她一辈子,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更何况她还为自己养了这样聪明可爱一个儿子,他开不了那口啊,更何况即使下得了狠心,那今后万般的流言蜚语,叫他怎么承受?
这时看出他的烦躁,他的弟弟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既然无法明着休,想些办法让这贤妻变成出墙的贱妻,那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于是当天就打了行李说是接到公差要去外地一阵子,嘱托大奶奶好好看家,自己一人带着行李住进了尚书府。一边偷偷安排一个下人,给了他钥匙让他半夜偷偷进潜进大奶奶的房间,一边安排了自己的兄弟守在房间门外,等事一成立即跳进去捉奸。
本以为以大奶奶那么病弱的身子,她一定抗拒不了的,而这事情自然也可水到渠成。可万万没想到这大奶奶的性子会那么烈。不单用藏在枕头下的匕首一刀捅死了那个仆人,还连带捉住了闯进来的林书生的兄弟。用匕首架着他的脖子逼问出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奶奶气得当场吐血,一刀捅死那个兄弟又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她冒着大雪连夜来到了尚书家里,那时候尚书家正宴请宾客,神不知鬼不觉潜进了那个千金的房间,在她和自己丈夫上楼的一瞬间跳了出来。
即使是在那个时候,大奶奶还是对自己丈夫存着一丝心的,认为他只是一时的变心,在见到自己收拾得这样干净美丽之后,还会对她回心转意。却不料自己这番举动反让他彻底从厌弃到惊恐了起来,一边小心安抚住了她,一边骗她喝下让人端来的毒茶。看着她七孔流血在地上挣扎,不知怎的想起了以往的恩爱,倒也有了丝隐隐的后悔,这后悔看到尚书千金的眼里一时醋意疯长了起来,抽出墙上的刀在大奶奶脸上一阵乱捅,直把好好一张脸给划得血肉模糊分不清五官,这才派人送回去,然后依计行事,只是剧本改了改,从通奸,到逼奸不成,为保全自己的贞节而自尽。
这,才是大奶奶她死去的最真实的真相。
说完后爷爷看着老人,流着泪道,当初那瞎子用怨气压住了怨气,才勉强镇住了大奶奶被释放出来的怨气,而这样的事情可一却不可再。再次被释放出来,已经无人能阻止了,能逃的则逃,大家各听其命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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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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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钉 第39章(终)
讲到这儿,老人的话音顿了顿,因为火车进站停了下来。站起身说要去下厕所,于是让那姑娘搀着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而这当口我还完全沉浸在他刚才那个可怕的故事之中。
可怕,不是因为大奶奶杀了无数人的怨魂,而是因为这人心的可怕。
只是为了一段如锦的前尘,那男人就这样把自己的妻子给背叛了,不但背叛,还让她彻底堕入了无可自拔的修罗地狱。而女人呢?为了这不值的爱,怨恨了整整几百年,年代越久恨反二越深,恨到能够因为这样一个男人,对着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大开杀戒。
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爱和恨……
火车重新开动,老人还没有回来,我带着这满脑子凌乱的思绪闭上了眼睛。
这样昏昏沉沉想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腿被边上经过的人撞了一下,睁开眼,依旧没见到那老人和那姑娘回来。这时两个学生打扮的男孩从后面挤了过来,到我对面那排椅子前站定,把包丢上行李架,径自在这位置坐了下来。
我赶紧坐起身对他们道:“哎!这里有人坐。”
“有人?”其中一人愣了愣,掏出口袋里的票子细细看了看,然后抬头望望我:“没错啊,这是我们的位置。”
“不是吧,是一位老人和一个女孩的,他们刚才还在这里坐着呢。”
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想起了什么挠挠头,对我笑笑,然后把票子拿给我看:“那一定是刚才的人坐错啦,这位子是我们的,只不过刚才我们在那里和同学打牌,所以没过来。”
接过他们手里的票子看了看,还真没错。那么是刚才的老人坐错了?琢磨着我把票子还给他们:“那等到他们回来,你们跟他们说下吧。”
“行!”
这一等就过去了整半个小时,始终不见老人和那姑娘回来,不由得推了推始终侧头看着窗外的铘,我问:“铘,刚才那两个人,你有没有看到他们下车?”
铘瞥了我一眼:“什么两个人。”
“就刚才坐在这里的,一个老伯,一个女孩,就是和我一直在聊天的那两个。”
他看了看我,又朝对面那位置扫了一眼。片刻目光再次转向窗外,他淡淡道:“不是一直在睡觉么,从上车到现在。你什么时候和人聊过天。”
我一呆。
真的假的?!从上车到之前那段时间,少说也一个多小时了,明明和他们聊到现在,他就算一直看着窗发呆也不会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这么说??
一时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是铘的话,那么干坐着沉默了一阵,直到一片嬉笑声热闹地从身后传了过来,我这才收回我脑子里被琢磨得乱七八糟的思路。
想不回头,最终还是忍回头回头朝身后瞥了一眼。身后坐着狐狸和术士。
回头就看到他们面前那张只能坐两个人的位子上足足挤了六个人,六个年轻的学生样的小女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得那么开心,一张张脸红红的,目光闪闪地对着狐狸和术士的方向。
这两个人几乎是一坐到车上就复活了似的,从头到尾唧唧喳喳和坐在周围的女孩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打成了一片。
真是太可怕的速度,尤其是这只狐狸精。
就是在来的火车上他还抱怨火车无美女,一边靠着我的肩,一边啃着他路上买的鸡腿。那懒样简直就是猪八戒减肥后的翻版。
可这会儿简直都不认识他了,没有像以前一样看到美女就咧开嘴眯起眼嘬着对大板牙对着人家一口一个‘美女’苍蝇般盯在人家屁股后面乱窜,害我一度以为他是他们狐狸精家族里基因合成失败了的一类变异。这会儿他一手搁在桌子上,一手勾着术士的肩膀,露在我视线里那小半张侧脸带着一丝含蓄的笑嘴里轻轻说着什么,边说边和术士两人互看一眼,那样子……那两张脸,那两张表情……
啧,是在以高压两百倍的速度对着他们面前那些可怜的小女孩们放着电么?
明明两个也都还是大小孩而已。
切……这么拙劣的手段……
虽然和以前比起来确实不太一样了,这样纯正得无法再纯正的狐狸精的招牌式表情,第一回见到,在这种人群熙攘空气浑浊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地方。
而我认识这样的狐狸吗?不认识,还真不认识。
这坐在后面鼓噪到现在的家伙到底是谁?啧!不认识。
想着,我用背往椅子上用力靠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然后感觉后面忽然空了。
忍不住再次回头,就见那只狐狸离开了椅背,换了个姿势单手支肘,和对面那些女孩子靠得很近。
没什么好看的了,这个花痴。那么对自己说,可是一边两只眼睛还是忍不住朝身后飘,突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双本望着前面的暗绿色眸子在我盯着他看的时候忽然朝我方向扫了一眼。
我赶紧转回头。
正撞上铘感觉出动静转向我的目光,心脏咯噔一下,突然间突突的跳得飞似的快。
快得要让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看到铘嘴巴动了动。
半天才听出他的声音,因为耳朵里因着心跳嗡嗡成一片。他说:“你怎么了,宝珠,脸色那么难看。”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车身一晃一个没站稳直撞到边上经过人的身上,匆匆说了声对不起,我对铘挥了挥手里的纸巾:“去厕所!我去厕所!”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多大声,因为周围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瞬间脸刷的下烫得发疼,我头一低捏紧纸巾就朝厕所方向冲。
出厕所门,一张脸用水冲了又冲,这会儿觉得好了很多,不那么烫了,虽然耳根子还在隐隐发热。心跳也平稳了,刚才突如其来的速度真把我给吓坏了,吓得我差点在铘看向我的瞬间对着他尖叫。
真可怕……真可怕……我这是怎么了,这两天情绪极度的不稳定。或许都是因为那只狐狸吧,若不是因为突然间知道了他带我回老家的真正目的,若不是因为在我知道这一切之后,他对我一反常态的安静和冷静。
冷静到让我从最初一刹那的愤怒到现在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只是看到狐狸就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感觉,而看不到的时候……想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之前那个老人说的故事,虽然我现在都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存在过了,可这故事却是真真实实存在在我脑子里的,清晰而深刻。
爱和恨。
男人和女人。
这样强烈的情感。
这样强烈的怨恨。
强烈到几代几代之后都无法化解。最后全毁了,一个个曾经爱过的,交往过的,一个个毫无关连的,无冤无仇的。全毁了,在那团被压抑了几百年的恨中。
为什么要让自己受困于那么浓烈的感情呢?
少一分,再少一分……让自己活或者死都更轻松一些……不好么?
车身一个晃荡,我一个没留心一头撞在对面的门框上。撞得两只眼碎星星乱窜,好容易等视线平稳了,却发觉自己从出了厕所之后,好象就一直走错了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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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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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只知道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一直在往前走,到底过了几节车厢我现在在哪个位置,居然一头雾水。
忙抬头去找贴在门上的牌子,一路看着慢慢朝后退,退进车厢的隔断间,车身突然再次一晃。
很强的一下。晃得我差点又朝门框上撞过去,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手在撞到的一刹那没有碰到门框,却碰在了一条柔软的手臂上。
手臂下移环住了我的脖子,一瞬间变得无比坚硬,我在这坚硬的禁锢下不由自主被摇晃的车厢摇晃进了身后那道安静结实的胸膛内。
胸膛带着狐狸特有的气息和淡淡香水的味道,还有几丝漆黑柔软的发。
“哦呀,撞一次也就够了,没见过一条道上会被连撞两次的,这鬼地方还能有比你更小白的女人么宝珠。”头顶传来他的话音,依旧的尖锐,依旧的让人听完狠不得跳起来在他那两只神气的耳朵上用力掐上一下。
只是今天似乎不行,我不行……
只是低头用力推开他,想后退,然后转身离开。
因为他这轻佻的口吻。
因为他的若无其事。
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之后。
在我知道了他真实的心思之后。
在他对我沉默了那么久,始终没有为他那行为说一个字作出一个能够让我心平气和的解释之后。
脚刚朝后推开一步,脖子一紧,我被他的手一把扯了回去。
径自撞进他的胸膛。本能地抬头,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下颚已被他急速上移的手指紧扣着贴上了他低头压下的唇。
那么飞快而柔软的一下。
头迅速想缩回,嘴唇却被禁锢了,他的唇禁锢了我的嘴,不容抗拒,火烫火烫。
我惊得魂飞魄散!
狐狸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张嘴想叫他放开我,却没想因此而释放进了他的舌尖。尖尖的舌灵活得蛇般一窜而入,我惊叫着反抗,被他一转身用力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身子旋即贴紧,他修长的指紧缠着我扭动挣扎的身体,从没有过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寂寞不安的夜里把变身成狐的他拥在自己怀里。
那么急而剧烈的动作……却是无声无息。车厢里很热闹,走道里却安静得空无一点声音。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在彼此的挣扎间急促起伏着,一下一下不知不觉地融合到了一起,不知不觉地放肆起来,不知不觉地一点一点更加贴近。
他紧绷的身体,我不断缩紧却无法逃避的身躯。
回过神发觉自己已完全和他缠在了一起,他的舌头我的嘴,他的长发我的颈,他的手指我的身体。
然后脑子里什么东西啪的下断了。
一个激灵猛一把用力将他从我身上推开,我直直看着他,被他双唇压得发疼的嘴无法控制地抖着,我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在他再次朝我伸出手来的瞬间猛地从他身边跑开,一口气冲进前面的车厢,再一口气奔入更前面那一条人影闪动的通道。
然后一头撞在了正从里面走出的一个人身上。
脚下一个踉跄,站稳了忙不迭一阵道歉,正要从他身边走过,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臂。
抓得很用力,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忍不住抬起头,刚要斥责他的无理,却蓦地撞上一双暗紫色的眼睛。那么静静看着我,不带一丝一毫的表情。于是喉咙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声音般,沙沙的憋不出一个字,于是头一低甩开他的手继续朝车厢里走去。
身后他的脚步声一下下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就如他眼里始终如一的神情:“离开他,”然后听见他开口,离得很远,话音却近在我耳畔的清晰:“那只妖狐,离他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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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在带给我这样的记忆和这许多的让我发法想通疑惑后,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试图抓住些什么,在那一切可怕而真实的事情背后,可当我站在那片废墟之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觉什么都没有。那一张张笑脸,那一次次真实温暖的接触,即使是最后留给我的无穷无尽的恐惧和悲伤,却都好似一个深渊底下的黑洞,匆匆在我眼前昙花般闪现而过,留给我的只是一无所有。
算命的说我命犯天煞孤星,自己命硬,硬得却叫周围旁的人在我这样的命格下活不下去。说真话,以前我是不信的,命这种抽象模糊的东西,凭什么变成一种相当然去让人承受的包袱。
可现在呢。
似乎不得不信。
一直以来,身边的亲人都在早早地离我而去。爸妈走了,姥姥走了,本来以为,至少还有那么多的亲戚,虽然他们离得我很远,虽然或许他们的记忆里已经早就忘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存在。可当有一天以为自己重新靠近这一切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早就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站在了离你很远很远的彼岸尽头。
剩下的,我还能再失去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
就连狐狸也变得那样的陌生,在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在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就像爸妈和姥姥对我的足够了解之后。
却发现原来一直都很陌生。
陌生得让我疑惑一直以来和我共同生活在一起的那只狐狸他到底是谁,现在这只离我很近,可又远得似乎连五官都无法看清的狐狸,他又是谁。
铘让我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可是已经远离的身影,我又如何能够再从他已经遥远的身影边远离。
回到家,这座城市在下雪。
很意外,因为已经有好些年没看到这样大片的白色在那些钢精水泥间飞飞扬扬。于是心情一瞬间似乎快乐了起来,很多小孩子在我边上一路顶着雪尖叫着奔跑,我不知不觉跟着他们在那条滑得可以溜冰的人行道上窜上窜下。忽然忍不住回头对着身后大声叫:“喂!狐狸!下雪啦!”
身后没有狐狸,只有铘安静得像黄昏天空般色彩的目光。
“铘,下雪了。”摊着手心里化成水的雪,我落空的视线在他身上得到了目标。
然后对着他笑。
而他依旧沉默,一步一步跟在我身后,银白色长发在风里飞飞扬扬,像一片安静散散落的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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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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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1章
我最亲爱的辛蒂瑞拉
只有你
才配得上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晶莹剔透
离我家大约两站路左右的枫林路,有间制鞋工坊,岁数挺老的,听说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时开的张。一直保持着那个年代的装潢格局,店面的风格相当老派,卖的也都是些老派的纯手工艺鞋子,布的皮的都有。工坊有个比较引人遐想的名字,名字叫红鞋。红鞋一度在我们这条街上算是比较有名鞋店。
大凡办个喜事什么的新娘子都以穿那里买的鞋子为荣,我妈就有过一双。后来各种牌子的进口鞋多了,才渐渐被人给淡忘,几年前听说它被哪个外国的企业给收购了,也听说是被划进了动迁范围,不过最近坐的车子改道从那里经过后,我看到它还在那个地方。
周围很多老建筑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它还在一片没被拆掉的老墙中间嵌着,红色的雨棚上积满了灰尘,快连本色都看不清了,不过店面那道面向马路的落地橱窗还是和我记忆里一样纤尘不染。橱窗里陈着各式各样的鞋,果然和过去不一样了,除了运动鞋以外什么样的鞋都卖,什么样的品牌都有,隔着茶褐色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好几个学生样的女孩子在里头试鞋,生意还不错的样子。
而之所以会开始关注这家几乎不被人注意的大龄小店,是因为一双鞋子的关系。我在这家店里相中了一双鞋。
一双纯白色细高跟的皮鞋。
看不出是什么皮质,纹理很细腻,离得远点几乎看不清楚上面的纹路。头部和跟部是镂空的,镂空部位不知道贴了层什么材料,半透明的薄薄的一层,上头点缀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一粒粒细细碎碎的,光线照在上面的时候会折出层水晶似的光。所以那天车被堵在这家店门口时我一眼就看到它了,阳光下闪闪烁烁的,这双放在橱窗展列台最高层的鞋子,轻轻巧巧套在模特的脚上,就像童话里灰姑娘的水晶鞋。忍不住就开始浮想联翩了起来,想着该和家里哪条裙子配才好看,想象着自己穿上这双鞋时可能的模样……所以隔天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这家店里来看价钱,结果被价钱吓了一跳。琉璃的标价牌上清清楚楚一串数字:2,0000。
再数数清楚,的确是二后面四个零,两万。
这么一家小小的店,开的价钱居然比商厦名牌专卖柜卖得还要黑。
所以只能继续在每次夜校回来后的公车上看它那么几眼,然后在这短暂的片刻浮想联翩上一会儿,然后告诉自己,要变成拥有这么双水晶鞋的灰姑娘也是要有条件的,不是超级有钱,就是得有个仙法无边的干妈。
只是尽管如此,一双脚还是时不时得空就会往那家店的方向拐一拐。女人对美的欲望真的是堪比毒瘾一样可怕的一种东西,它不单让你联想,还让你明之不得为却偏想为上一为地渴望。
第七次跑到那家店门口站在橱窗边朝里看,没看到那双被我惦记得有点辛苦的“水晶鞋”,却看到一双烟水晶似的淡蓝色的眼。
“想要些什么,小姐。”
“呃……上次摆在这地方的鞋子呢?”
“摆在这地方的鞋子?”
“就是那双白色的,前面很亮的那……”
“呵……它啊,它昨天被卖走了。”
“……是么。”
“要不要看看别的,店里还有比它更漂亮的。”
“不了……”
“不买也没关系,随便看看吧。”
“这样啊……那打扰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靛。
之后隔三差五会去“红鞋”转转,不为买鞋,只是去看看。
靛是“红鞋”的老板,一个讲着口流利中文的英国男人。很年轻,也很好看,常穿着身沾满了石灰水的工作服,说话声低低柔柔的,一团春日阳光似的温和。每次生意淡时会一边做着脚模一边和我聊聊天,听他说他的鞋子和他在英国的生活,听我说我曾经有过的一只叫做胡离的狐狸。这样一两小时的时间会过得不知不觉的飞快。
靛说,店里这所有的鞋子包括和鞋子配的脚模都是他亲手做的。
几年前他就把这家店给盘下来了,一直做到现在,生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生意不是盘下这店的目的,他只是单纯喜欢着这地方安安静静的氛围,也享受着这种工坊制经营的乐趣。所以标价也就都是随着他性子而定的,高兴了随便一个小小数字就让人把鞋子带了走,不过也常会开出些让人觉得变态的价钱等人上钩。
我一直在等他高兴了随便报数字的时候,不过显然这机会并不眷顾我,虽然他同我聊天一向聊得挺投机。
有时候靛也会让我试试他新做好的鞋子,试的时候他会在边上看着,有时拿张纸图上两笔,而我则抓紧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鞋子穿在脚上都很好看,轻轻巧巧的精致,而且脚感也很舒服。可能是皮质的关系,每双鞋子都很软,软得像是一层不着痕迹的皮肤,穿上都舍不得往下脱。要不是考虑到价钱问题,好几次差点就掏钱买下了。
不过那些套在脚模上的鞋子他从没让我试过。
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些鞋子是比较特别的吧,因为它们的标价清一色都昂贵得让人乍舌,就像我最初看中的那双“水晶鞋”。没有一双是低于五位数的,所以就算他让我试,我也没这胆子试,那么贵的鞋子,万一不小心被我弄坏了,那赔起来可是劳命伤财的。
“靛,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住在中国,不想自己家么。”
“只要每天过得开心就好。”
“这种生活每天都能让你过得很开心?”
“是,只要每天都能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那么……每天过得开心的话,其它就能不再去想了么。”
“应该说是你的心脏没有那个空间去想。”
“心脏的空间有多大?”
“看你需要开心的范围有多广。”
“多广,谁知道呢……”
“一起喝杯咖啡么,宝珠。”第七次同靛见面,他对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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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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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2章
这算是正式的约会吗,好象挺像的。似乎和前任男友分手之后我就再没有和异性有过一次象样的约会,原因各种各样,多多少少都有些,我之前漫不经心的生活,姥姥突然过世后我的一团混乱。直到狐狸出现,而在他来之前,我没怎么把握眼前曾有过的稍纵逝的机会,他来之后,我是根本差不多绝了这机会。
几乎每天都围绕着一个点转似的,读书,开店,和狐狸那个不男不女的精怪不停的磨磨合合,合合磨磨。于是只要睁开眼,满世界都是他毛茸茸的耳朵和乱蓬蓬走到那里把毛撒到那里的尾巴,还有他对着美女哦呀哦呀的惊叹。就是偶然难得一次的跟着我一起出游,除了在车上打瞌睡,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到美人们从边上经过时在我身后屁颠屁颠地叫:哦呀……美人……美人再穿少一点会更好……
美人不分男女。
于是这状况让我和周围的人类男性彻底绝了缘。
而这情况随着铘的到来变得更糟。
都不晓得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要被两只妖怪困扰得连正常的社交恋爱也搞不起来,连林绢都时不时要质疑一下我的性取向问题了,要不是后来她在我家看到了这两只妖孽。只是因此,她原本热衷的给我介绍对象认识这种三八的事情也就此冷却了,因为她很自然地认为在这样美丽的两个表哥身边,我没跟他们中的某个有一腿那才叫奇怪。所以每次跟我提到他们的时候她的眼神总是奇奇怪怪的,虽然她总以为我看不出来。
“宝珠,你为什么总是喜欢一个人走在那么前面?”路上边走边想着那些问题的时候,我听见靛突然开口问我。
我怔了怔,因为一直以来我从没注意到过自己的这个习惯。
经他一问才感觉到好象确实是这样,可是……我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跟铘一起走时是这样,跟狐狸走在一起时也是这样。
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呢,不知不觉。
“你知道习惯一个人走在前面的那种女孩,她的心理么。”他又问。
我回头看了看他。
“那是一种自由惯了的心性。”
“自由到有时候会根本看不到周围人对她的各种眼神和表情,因为他们总是在她身后。”
喝咖啡的地方在KopiLuwak。
KopiLuwak,咖啡叫这个名字,咖啡馆也叫这个名字。在今天之前,我甚至还不知道这座城市有这么一家咖啡馆,当然,更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种味道奇怪无比卖价又奇高无比的咖啡。
从它被端上来到现在,差不多快刻把钟了吧,我闻着这咖啡的味儿就愣是没能喝下一口。话说刚才看价目表时它就已经让我震撼了,没想到端上来那味更让人震撼。啧,手工艺家的奇怪品位……居然肯花这样的钱去喝这种玩意……这种看着样子像泥浆,闻着味道像中药的东西,每杯居然要300块。
“很高兴你肯花时间陪我出来坐坐。”勉强吞咽着那杯东西的时候,靛道。他说话时喜欢眯着眼睛,眯成狭长的一道,有时候你都感觉不到他是在对你说话,因为他说话时目光通常不会对着你瞧。
他一直在看着窗外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目光始终是在那些人匆匆的双脚上的,我觉得他真是个相当热爱他这份工作的人,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留意别人脚上鞋子的样式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鞋子的。”放下杯子,我问。
“很久了吧,从……发现它的美开始。”
“你的鞋子都非常漂亮。”
“是么,谢谢。”
“有没有考虑过发展自己的品牌?”能卖到五位数那样的价钱,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创出他自己的牌子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品牌?”听我这么说,他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是在外面那些脚步上的:“我有啊,牌子叫红鞋。”
红鞋。确实,每次只留意到它是店的名字,却从没想过店名其实也是鞋子的一种牌子。
REDSHOES。
“在想什么?”见我半天没言语,靛放下杯子问。
“在……想这东西为什么能卖那么贵。”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被他不动声色的笑笑得有点发窘。
总觉得其实他也觉着难喝的吧,如果不是对品位的坚持和良好的教养平稳着他的神色。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刚才喝下去的那东西苦咖啡因的粘腻:“产自苏门答腊,每磅三百美圆,麝香猫吃了咖啡豆排泄出来的极品咖啡。呵……味道果然像屎。”坐直身子抬起头:“小姐,来两杯Cappuccino。”
“我要冰激凌。”趁机补上一句。
“一杯Cappuccino一杯粉色天堂。”
“谢谢。”
“客气。”
“那……粉色天堂是什么?”
“不知道。”说着朝我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忘了问你喜不喜欢。我只是觉得那颜色很适合你。”
一个挺主观的人,就像他对鞋子造型上的判定。我随口应了句:“没关系,只要是冰激凌我都爱吃。”
听我这么说,他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抬头看着天,眼睛微微眯起:“最近天不错。”
“是啊,很适合出去旅行。”
“有地方了?”
“想和朋友去桃花乡看看。”
“桃花乡?南县那个?”
“对,你也去过?”
“听说过。”
“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对花粉有点过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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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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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3章
回到家,天快黑了。家门口的马路上停着几辆搬家公司的车,以至让这条不宽的马路有点堵。所以没等到家门口我就下了车,远远看到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一路吆喝着往我家对面那栋老洋房里搬家具。房子是刘逸的。在他家里人出国之后被空置了很久,除了那会儿他的灵回到这里住了段时间之外,始终没有人进来住过。
看样子现在是终于被租出去了,不知道租下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带来的家具还挺多,多是些箱子柜子似的东西,一具具用橡胶布裹着,被那些工人们跑进跑出依次朝房子里抬。
又在边上站着看了会儿,半天没见到新邻居从房子里出来,看看时间不早,我掉头往家里走,还没进门一眼看到铘抱腿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我一愣:“铘,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见我问,他抬头朝我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家里有客人。”
我再愣:“客人?谁?”
“你外婆。”
外婆复姓斯祁,是妈妈的干妈,也是姥姥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
小时候经常看她到我们家来串门,妈妈去世之后就不常再见到她的面,只逢年过节来我家住上一两天。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她全家移民去了英国,据说她有四分之一的血统是英国人。
对于这个外婆,我一直以来都存着些畏惧的心理。小时候是因为她有点发灰的眼珠子和那个带点勾状,以至让她整张脸看上去特别严厉的鼻子,那时候总觉得她就像只喜欢紧盯着人看的猫头鹰。而长大些后,则是因为她说话的样子。外婆说话总是很严肃,即使是在她笑着的时候。而且有种让人无所适从的挑剔,这让人觉得每次在她面前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总很糟糕似的,没有一点自信。虽然每次这么对姥姥讲的时候我总是会被姥姥取笑。
所以那时候每逢考试结束,我总是很怕她会突然来我家拜访,尽管每次来的时候,她通常会带很多我从没见过的外国糖和点心给我吃。
不知不觉一晃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从她全家移民之后,我们就基本上就没有任何联系,一开始还有个信有个电话过来问候声,后来连这些也渐渐少了,直到姥姥去世,曾经试过联系她,但没成功,因为那个在电话本上几乎都快褪得看不清颜色的号码,打过去是空的。
所以这会儿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乍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是相当地吃了一惊。
这么些年过去,时间几乎没在这将近八十的老人身上留下太多变化,她还和小时候留在我记忆里那些模糊的印象一样,那双有点发灰但是并不浑浊的眼睛,那个带点勾状以至让人觉得特别严厉的鼻子。所以一进门看到她端坐在客厅里喝茶的身影我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脱口而出一声“外国外婆”——因为她长相的缘故,小时候我都是这么叫她的。
她闻声抬起头。
没有久别重逢那种欣喜,也没有多年不见彼此间拉出来的那种距离产生的生疏感,她脸上的神情一如过去每次来我家第一眼见到我时一样。只放下杯子淡淡应了声:“嗯。”然后一双浅灰色眼珠盯着我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
很自然,很家长。
倒是我被她这一双眼看得有点不自然起来,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低着头一阵沉默。
片刻听见她又道:“时间过得还挺快的,一晃眼就那么大了,这要在路上见到,还真是认不得了。对了宝珠,我大妹子这一向可好。”
被她突然间这么一问,我倒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说才好了。半晌在她那双目光里抬起头,我轻声道:“姥姥已经去了。”
“什么……”听我这一讲脸色立时就变了,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瞪了我一眼。片刻一声不吭坐回椅子里,拿起边上杯子朝嘴边凑,可是手一抖,随即被泼洒出来水弄湿了半边袖口。
我见状忙跑过去想帮她擦,却被她摆了摆手轻轻挥开。一抬头的工夫神色又恢复如常,低头撸了撸袖子,她道:“这么快……几时的事……”
“三年前……”
“三年……”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她看了看我:“三年你都一个人过么。”
我点点头。
“那他是谁。”
顺着她的目光朝后望,我望见了靠在门边有点无聊对着门外看的铘。脱口而出:“借住在这儿的。”
“借住?”情绪突然间看上去有点激动了起来,脸色微微透着丝红,外婆站起身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身看向我:“这三年你都和这种人住一块儿??”
“外婆……”被她这突然而来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这家教是怎么给教的,你姥姥没教过你女孩子要知道自重么!”
这话听得我脸狠狠烫了一下又冰了。垂着头没有应声,耳边听见大门一关,铘脚步声从我身后一下一下响起。
我头皮一紧。
以为他是要朝我们这方向过来,好在几步过后方向一转,他径自上了楼。
然后听见外婆再次开口:“不要怨外婆话说得重,”
口气缓和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屋里就剩下了我和她,所以一下子从刚才开始就绑在我心脏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小了很多,我抬头望向她。
她继续道:“外婆知道你人大了,也不反对你交朋友,但交朋友也要看看清楚。你看看刚才那孩子,年纪轻轻好好的头发去弄成这种颜色,这象样么。外婆来的时候他见着我一声不响就出门去了,你说这孩子怎么连一点点礼貌都没有。外婆在英国这么些年,这么没有教养的孩子就从来没看到过!”
“外婆……”忍不住出声想打断她这又开始逐渐激动起来的话音,却被她冷冷一道目光轻易制止:“你什么都别说。外婆知道,那孩子长得俊,”
这什么跟什么呀……不由得心里一声长叹,可是没有任何争辩的机会。外婆麻利的嗓子说起话来咯咯咯就像放机关炮,连着一句一句丢过来,我连个插话的缝都找不到。只由着她继续飞快地往下道:“但俊说明不了什么,这社会多复杂,你这一个单纯小女孩家家的知道些什么。”说到这儿轻叹了口气,她走到我面前:“你这丫头从小命苦,小小年纪没了爹妈,现在我大妹子她也不在了,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住了三年……真不知道你都怎么过的。不过虽然知道得晚了点,但总好过一直都在英国没有一丁点消息,所以这事儿,外婆不管你,还有谁来管?”
我哑然。由着她伸出手给我把领口整了整挺,然后托起我的脸仔仔细细看了看:“和你爸长得真像呢。当初你爸就是因为这张脸把你妈哄得跟什么似的,我早就告戒过她,那样的乡下小子有什么好的,看看你现在,若早听了外婆的话争取回来,你和你姥姥哪能过得这么辛苦。”
这话听得我心里开始抗拒起来。
不管说什么,说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可为什么好端端扯上我爸妈了??我爸是乡下出来的和她有关系吗??
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我朝后退了一步。
她倒也不以为意,离开我身边在客厅里边走边四下打量着,到店门口的时候站定,朝里头看了看:“这店还开着?”
“是的。”我应了一声。
“现在点心业都不太景气。”有点自言自语。
我再应了声:“还好。”
她嘴角牵了牵:“那你打算守着店一辈子么,跟你姥姥一样。”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回头扫了我一眼。不由自主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见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这当口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朝她看了看,见她不语,迅速奔过去把门打开。
一开门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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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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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4章
门外一色齐站着十七八个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外国男人,身后至少四五辆漆黑色奔驰尾随着一部加长林肯横在马路上,把门口这条本来就不宽的马路挤得像条塞多了东西的肠子。
都是些什么人啊??
正发着呆,为首一个低下头朝我欠了欠身子:“请问,斯祁小姐在这里么?”
很礼貌的微笑,很纯正的中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这是谁,我只下意识重复了句:“斯祁小姐?”
“他们来接我了。”这当口身后响起外婆的话音。
这才响起斯祁就是外婆的姓,可是眼前这些人这些阵势……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狐疑着,外婆已从我边上走了出去。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于是忽然明白她这种天生见了让人不由自主感到畏惧的气质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
矮矮小小的她在这些人面前一站,这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再没了存在感。这真是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着身边人小心给她披上外套,外婆伸手在我头发上掠了掠,然后道:“我决定了。本来,也不是非这样不可,不过你这孩子现在的心态让我有点焦虑。这样,后天,后天等我电话,我安排你见一个人。”
话音落,没等我反应过来问她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她已经径自钻进了门口那辆长得惊人的雪白色林肯。
丢下我一人一头雾水地在家门口傻站着。
眼看着那些车卷着尾烟在我眼前浩浩荡荡依次驶离,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外婆刚才对我说的那番没头没脑的话,头一抬,一眼望见对面小洋楼的门开了。
踢踢嗒嗒一阵响,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从门里晃了出来,两只眼睛似乎也在追随着我外婆车队的方向,随即感觉到我的目光,他侧眸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里看上去有点闪烁。
我呆。
搬来刘逸家住下的新邻居,居然是那个自从离开老家之后,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怪人——术士。
他是和狐狸一起不见的。
说起来,这段日子过去还得真快。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月了,从下火车,一直到现在,我始终再没有见到过狐狸那家伙甩着尾巴晃来晃去的身影。没有道别,所以也就没得到过回来的期限,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下了火车就没见到过他,这只鼓噪而自恋,最近又变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的狐狸,那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而那个时候,我正因为火车上发生的那些让我卒不及防的事,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一边等着铘检票,一边浑浑噩噩地在拥挤的检票口旁看着行李。
那之后整整十天,每天不锁门,每天看深夜剧到凌晨。
但始终也没等到他推门进来。
第十一天早晨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我想他是真的离开了,不是溜开了去买吃的,不是暂时兴起一个人跑到哪里去兜风,他是真的走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么莫名地就离开,正如他几年前那么莫名地嘬着对大板牙嬉皮笑脸闯进我的世界。
于是这个世界再次剩下了我一个人,就像那时候姥姥刚走的那会儿。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来就来,走就走,兜兜转转不停留。
屁。
应该这么唱:来就来,走就走,临走之前把房租留。
可是这个术士怎么会突然想到搬到这里来的。
他是不是会狐狸他在哪儿。
而这会儿脸上那一张似笑非笑对着我看的表情,对我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无数的问题在脑子里回转。而他在这当口已经转身进屋。
身后跟着只飞上飞下的硕大头颅,夜色里像只长着身肮脏长毛的秃鹫:“呦呦!少爷少爷!小白小白!”
“什么少爷小白。”
“呦呦!小白在那里发呆!小白在那里发呆!”
后来才知道,术士在这里开了家事务所,因为这地方环境好,房子老派,比较适合他嘴里所谓的那些高档客户。
而术士开的事务所也和他的人一样奇怪的——阴阳事务所。真奇怪这年头,说是不能宣扬迷信,他这种公然把迷信当广告牌挂在自己门牌上的行为怎么居然就没居委会大妈跑来说。
搬来第二天上我店里买早点,顺便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名片很挺括,喷香的纸片上烫金的字,一面地址电话,另一面整整一版印的全是他的头衔:
心理玄象大师,风水鉴定师,资深命向预测员,星象学研究者……等等……等等……
居然还有留洋交流的经验。
而从几年前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今天,也算是认识那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术士的名字。
术士的名字叫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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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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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5章
烟花三月。
烟花指的什么,我觉得有点像樱,林绢认为是桃花,隔壁的小弟认为是狗尾巴草。
不管怎么样说,三月是个赏桃花的好季节。虽然我们这座城市唯一能够看看的只有那些勉强在钢筋水泥丛里占得一席之地的法国梧桐,不过离城四十多分钟路程有个桃花乡,每年这个时候至少还能给人一点季候到了的归属感。
差不多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去那里走走,这习惯是从小学春游那会儿留下的。前些年和我一起去的是狐狸,狐狸喜欢踏青,不过更喜欢踏青的时候看挑花下那些人面和桃花相映红的美眉。今年和我一起去的是林绢。
最近天气一直不错,太阳好得让人觉得不出去走走真是对不起这种奢侈的好天气,所以我就顺带跟她提了一下那个地方,结果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已经在去往那里的路上了。她在这方面性格很不错,想到啥做啥,不会思前想后考虑上大半天。
不过到了之后感觉有点后悔。
离大门十几米远一条长龙全是排队买票的人,进出口附近只看到人来人往,压根就看不到门在什么地方。把林绢看得给吓住了。她说就是看个泰国人妖跳钢管舞也没见有那么多人排队,这地方真是给人踏青赏桃花的吗?别是买票给人参观脑袋瓜的吧。
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在举办桃花节,似乎还来了不少的明星,所以这一两天基本上都是人比桃花多。
看样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排队排得火气有点大,不过挤进大门以后被风一吹,那种豁然开朗的舒坦还是和平常不太一样的。而且也不都到处是人。毕竟里头地方大,经历过进门到中段那段最拥挤的地方之后,一路沿湖慢慢走,人流也就开始分散了,湖边栽着不少柳,风一吹在岸边上一阵一阵慢吞吞晃悠,还真有种三月烟花散的感觉。
可惜的是一路过去没见到几棵桃树。本来带着照相机屁颠屁颠的想拍点桃林花海的景象,结果走了半天就只看到稀稀拉拉几棵,每一棵前面至少站着四五拨对着镜头摆造型的人,所以最后只能在小吃区里打发时间。
“这是桃花乡?还不如叫小吃乡。”吃得多,林绢抱怨得也多,不过只要用照相机对着她一照,她马上就没声音了。漂亮的人通常总是对照相特别的慎重,因为漂亮的人总是希望自己在镜头里更加漂亮。
镜头里忽然捕捉到几团粉红色的球。
在林绢笑得灿烂妩媚的脸旁边飘飘移移,忽近忽远。乍一眼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拿下照相机想再看看仔细,谁知道镜头刚一移开,我面前啪嗒嗒突然间弹出五六瓣小小的粉红色翅膀来。然后听见一连串唧唧咕咕的笑,这些粉红色小东西忽地扑到我脸上,又在我一抬手的时候倏地下飞了开去。
眼见林绢皱着眉有点狐疑地瞪着我,我赶紧再把照相机举起来。
真没想到今年也会碰到这些东西,这些寄居在桃花芯里的精怪。
大凡一片林子栽得久了,这地方自然而然会生出点精气,所以老园子和新园子、老林和新林,走进去的感觉会很不一样,不论是嗅觉还是视觉,这多半因了它们存在的关系。基本上环保越好的地方这些东西越多,形状是各不一样的,有的像球,有的像棉花,喜欢在春秋两季浮在空气里随风晃荡,肉眼是看不到它们的,它们也从不伤人,所以基本上就是一群空气般存在又好似完全不存在的小东西。当然,对我而言例外一点。似乎因为我能看到它们,所以他们对我的碰触我也就不像其他人那样无知无觉,这对于它们来说好象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见到我必然会时不时飘过来碰我几下,一两个是没所谓,多了很容易让人鼻子过敏。
不过能在这里看到它们……是不是意味着这附近有大片挑花林?
琢磨着,看林绢也吃得不多了,我拉起林绢随着它们飘飘摇摇的身影跟了过去。
一路过去周围的人影越来越少,树也渐渐多了起来,林绢开始担心我会不会把两个人带迷路:“喂,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也不确定了起来。刚才看到有几个一块儿还听挺多的,往前飘了下忽然就散了,不知道它们一瞬间都去了哪里。朝前望望,前面是一片密集的林子,而就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游人勿入。
真见鬼,好象是被那几个小不点给耍了。当下正要转身往回走,冷不防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后头传了过来:
“啪嗒……啪嗒……啪嗒……”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看清楚过来那人的样子,马上拉住林绢就朝来路方向快快地走。林绢被我拉得莫名其秒,急跟了几步用力甩开我的手,她提高嗓门对我喊:“喂!我脚扭啦!”
我的手被她这一甩正撞到那人擦肩而过的身体上。
心里暗说一声不好。眼见那人背对着我的身影忽然站定,头朝林绢的方向微微一转,而林绢还无知无觉地低头揉着自己的脚。我只能压低声音轻轻催促:“走啦……走啦!”
“急什么?”扭了扭脚踝子又在地上踩了几脚,一抬头看见我的脸,她突然扑哧一笑:“你怎么啦,尿急?”
“有点。”
“好了好了,走吧。”说着话挽起我的胳膊就朝前走,没走几步,我听见悉悉琐一阵轻响,那人的脚步声又跟了过来。然后听见林绢问:“宝珠,闻到什么味道没,好香啊。”
我没回答。
眼角瞥见身后那道身影不紧不慢跟了过来,那道艳丽得一朵怒放的桃花般的身影,几步已经来到我边上,扭头看着我,一张被同样艳丽的发色衬得瓷片似白的脸凑到了我的耳边:“妹妹,去哪儿。”
我只当没听见。直觉他那双桃红色的眼睛盯着我上上下下地看,片刻目光流转,抬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那只狐狸呢,很漂亮的白狐狸。”
这时林绢忽然拉了拉我的手:“好象是桃花的味道嘛,这附近是不是有桃花?”
没等我开口,边上那抹艳丽的身影忽然不见了。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运气还不错……貌似他对我们并不是很感兴趣,不然这会儿狐狸不在,我们俩要真被那东西缠上了,只怕多少条命都不够我们用的。刚才出现在这里那个人可不是人。
很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曾经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叫桃花煞。见女人化成男,见男人化成女,一般在春天桃花最旺的时节里最容易出现,专门在僻静的地方迷惑那些单身的男女,然后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吸走了他们的魂魄。但不是所有有桃花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种东西的,狐狸说,通常出现桃花煞的地方,那里肯定冤死过人。
是一种比较凶险的东西。
我就曾经差一点就被这东西缠住过,那是前年的事了。只不过结局比较搞笑,就因为那个桃花煞一眼看到狐狸被他给迷住了,结果反让自己成了被迷惑的那一位,这叫人不得不佩服狐狸精魅惑人的功力。
确实,有什么能抵挡得了这样一种生物的媚。
他一个眼神,嘴角一个笑……
而他的嘴唇如果吻住了你,那又是种怎样销魂的滋味。
心跳突然跳快了一拍,在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脸一下子烧到耳朵根,慌慌张张朝林绢扫了一眼,她倒也没有注意到我的世态,只侧着头朝前面拉长了脖子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看得那么出神。
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朝那方向看了看,一望之下不禁一呆。
前面不远处藏着道矮墙,在周围的树丛间半隐半露着,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跟整片林子混在了一起。
墙里头花浪翻腾。
粉艳艳一团团新开的桃花摇曳在阳光下,雾似的层叠作一片煞是好看。真是没有想到,原来还真的有这么大一片桃花林在这里……
不过却好象不是给游人进去参观的。被那么长一道围墙给环着,这片偌大的桃花林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不断在里头游走出沙沙声响,静得让人几乎忘了这片桃林娇艳得把阳光都快要吞噬了的颜色。
赶紧拿起照相机对着那角颜色校了校焦距,我打算拍几张带回去做个纪念,可就在正要按下快门的时候,我忽然发觉镜头里那片被风吹开了的枝叉间隐隐约约显出了一个人。
画里走出来似的一个人,不过他周围的景致何尝输于画。
手插着衣袋,他在这片粉烟似的花海里闲闲走着,桃红的妖娆映着他白衣的干净,衣服被花染出层淡淡的红,脸也是。
人面桃花相映红……
原来这种诗,真要在遇到了这样的景色,才能让人乍然惊觉这些简单字眼所组合出来的华丽奇迹。
怎样一种妩媚的颜色。
怎样一种干净而妩媚的人。
也许这就是之前那只桃花煞匆匆放过我们的原因么?
如果是因为这个人的话,倒也是可能。
真像啊……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把张扬在桃花间火般颜色的发,我几乎以为就是他了……那个笑起来两只眼睛会弯成一条线,喜欢夸张地对你哦呀一声轻叹的家伙……忽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人抬头朝我们这方向看了一眼,慌得我忙收起手里的照相机。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声喊:“喂!两位小姐!这里是禁止游客进入的!请快出来!”
我一个惊跳,和那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人有双烟水晶般淡蓝色的眸子。
随即回过头,一下惊觉那人正闻声朝我们这方向快步过来,我一把抓住林绢的手连蹦带跳跑出了这片林子。
一路嘻嘻哈哈,我感觉我们两个就像两只刚偷了次奶酪的耗子。
有点窃喜,有点刺激。
边聊着刚才那片桃花林边往回走,快接近湖边的时候,突然发觉那地方人山人海被围得几乎水泄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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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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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6章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隐约听见边上人说到死人和谋杀什么的,一下子好奇心给勾上来了,我们互相拉着手跟在人群后面用力往当中挤。
“啊呀!太惨了啊!”
“啧啧,这么小的年纪!”
“毛毛你不要进去看!乖啊听话!出来!”
“要死了……都是血啊……”
先是自己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后来是被身后的人顶着不得不一个劲朝前挤,总算挤到头一下子钻出了人群,边上林绢突然一身尖叫,拉着我的手就拼命往后退。
视线重新被人群挤住的当口我看到了一双腿,腿很白,修长,优雅,像两只美丽的天鹅,天鹅上面全是血,映着那大片大片苍白色的皮肤,有一种地狱般森冷的美。手机突然欢快地唱了起来,突兀间惊得我手一阵发抖。
摸索半天从包里拿出来喂了一声,话机那头传来一道淡而苍老的话音:“宝珠么,我是外婆。”离开那天,说是两天后会来电话找我,外婆这通电话比她原先说好的迟了两个星期。在我都快忘了这事的时候突然间就打过来了,和她上次很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时一样的令人意外。
她约我隔天去她住的饭店和她碰面,说是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她没说,只说了碰面的时间,还有那家饭店的名字。饭店名叫大都会,因为接待的华侨居多,是我们这座城有名的“华侨饭店”。
大凡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总对那些被时间所沉淀的东西特别的钟爱,即便它已经不再是很多年前那个被人所瞩目的至高点,在他们心中,它大概是永远都停留在那段时空的绚烂里的吧。
‘大都会’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产物。在那个年代,它曾有着远远显赫过现在‘香格里拉’或者‘希尔顿’的地位,虽然在那些层出不穷的高级饭店包围下,现在的它已经老得像个掉了牙齿的爷爷,可是在老一辈人的心目里,它始终有着无可替代的这座城市最顶尖饭店的位置。也因此不管它再怎么陈旧,再怎样在周围一座比一座奢华的酒店旁变得逐渐丑陋,始终是很多年老的归国华侨回到这座城市后后首选的居住点,仿佛不这样住上一回不足以证明自己衣锦还乡。正如我外婆。
有些东西在有些人的眼里,基本上就是一种阶级一种层次的代名词,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不过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年岁越大的房子越是容易吸引一些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因为阴。这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最近几年它在不断地被修整和翻新,很多设施都是全新的了,但本质上改变不了什么。很多东西是再怎么翻修也涂抹不掉的,那种无数岁月里它不断经历着的生老病死在它每一块砖泥里所积压腐化出来的变质。
况且它还经历过战争那个动乱的年代。
有时候只是从外面走过,都可以感觉得到它周身所散发出来的一种阴恻恻的寒,虽然从没在那地方碰到过什么不想碰到的东西,不过始终对它是敬而远之的,我想这也许就是我的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见面的地方约在‘大都会’十九楼。
上了电梯才发觉自己迟到了,路上塞车塞得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半个小时的路走了一个多钟头,以至原本安排得还算宽裕的时间,我却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想起外婆那双严厉的眼睛,我不由自主一声叹息。
一直都很好奇她当初是怎么和我姥姥交往到一起的,在我看来,她们实在是两个完全不同星球上的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我姥姥的随和不拘小节,她的严厉挑剔,怎么看都是习惯和观念完全相背的两个人,这样的人能一起相交几十年,真是件奇迹。
正胡思乱想着,电梯叮的声响在十楼停住,边上客人三三两两走了出去,直到门关没有别人再进来,于是整部电梯里剩下了我一个人。
‘大都会’的电梯有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它至今还保留着三十年代初建时的风格,不单如此电梯门外还特意留了层铜色金属拉门,就像那种老工厂里的运输电梯门那样,两道门同时打开才可以进出。很繁琐笨重的外观,但也正为因此,它在许多人的眼里便显得与众不同。
他们把它称之为有味道,很怀旧风。不过在我看来,监狱风更多点就是了。
站在里头能把电梯上升时绳索拉动的摩擦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尤其是一个人的情况下。于是不免有点烦躁起来,忍不住抬头开始对着门上那排数字数楼层,刚数到十四,突然电梯像碰到了什么似的震了一下。
一个踉跄,头顶的灯倏地一暗。冷不防间惊得我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摸索着周围可以扶的东西,刚抓到边上的扶栏,头顶上的灯突然又亮了。
骤然而来的光亮刺得我眼睛一眯,模模糊糊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头顶上垂了下来,好容易适应了光线把手从眼睛上挪开,朝那方向看了一眼,我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个从我头顶上垂下来的东西是个女人。
身上穿着这饭店服务员的暗红色制服,她脖子被一根缆绳缠着吊在电梯顶上的灯管旁边,随着电梯的再次上升一摇一晃地在我面前微微打着转。
忽地那张苍白的脸转向了我,在我呆看着她的时候。
赶紧把头一低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一边偷偷把随身带着的护身符从口袋里掏出来捏在手里。眼角瞥见她还在我边上,低着头只看到一双腿在我边上轻轻摇晃着,腿白皙圆润,自膝盖以下,却什么都没有了,一团模糊的黑,随着她身体的摇动,滴滴答答往下躺着黑红色的浆液。
“叮!”突然间电梯一声响,在这一片快要让我窒息的死寂里刺耳得让我一个激灵。
一眼看到电梯门开我赶紧朝门口直扑了过去,却一头撞在那道还没来得及开启的金属拉门上。
门被我撞得卡啷一声响,我随即感觉到领口上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抓。不由自主朝里直跌了进去,一下穿过那悬挂在电梯里的女人直撞在电梯的墙壁上。撞得我两眼发黑,没管太多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电梯口正准备过去把那扇紧闭着的金属门拉开,一眼看到门外的景象,硬生生把我惊出一身冷汗。
门外根本不是电梯停留的楼层。界于十八到十九楼之间,这部电梯不是停下,而是被卡住了,门外是一团漆黑的,一阵阵风透过栅栏直灌进来,带着自十八层以下盘旋而上的呼啸。
“喀啷……”还在对着那门发呆的时候,电梯内侧的门合上了,摇摇晃晃拉着我直到十九楼停,门再开,外头那道金属门也在同时缓缓打开。
一脚从电梯里跨出去,只感觉整条腿都在打着飘。直到在外面的地板上连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我下意识朝那间电梯里看了一眼。电梯里空荡荡的,光滑的护墙板上倒映着我的脸,有点扭曲,有点苍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朝我这里走了过来,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小姐?宝珠小姐?”
转过身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迎面朝我走过来,一边叫着我的名字。认出他们是那天来我家接外婆的人之后,腿一软,我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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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09 02: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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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 第7章
穿过冗长的走廊一路把我带进一间环境优雅的咖啡吧,那两个男人没再继续往里走,只用手指了个方向,我顺着那方向看到了外婆那张安静却明显带着丝不耐的脸。
她正对着对面沙发上的某个人说着些什么,沙发背很高,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而这也不是我所要关心的。满脑子都是刚才电梯里那一幕,而这会儿外婆的神情又让我感到隐隐的不安,当下一路朝她了过去,而她只当作没看到似的。直到我站到她边上开口叫了声外婆,她这才稍稍抬了下眼看向我。
这表情让我有点尴尬。一时呆站在她边上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破这让我窘迫的僵局,忽然边上轻轻一声笑,我鼻子里忽然闯进一丝有点熟悉的味道。
很淡,有种水果似干净的甜,至今狐狸房间里还残留着这种味道,那是他在甜心小姐之后新迷上的香水味。
脑子里一个激灵,我下意识朝那味道散过来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同样朝我看过来的眸子。
淡淡的蓝,像两块剔透的烟水晶。
“宝珠?”
“……是你??”
没想到,外婆慎重其事把我叫到这地方,其实是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更没想到,相亲的对象居然是“红鞋”的老板靛。
靛的中文名全称斯祁靛,随外婆的姓,英文名叫NOLSON,英国NOLSON财团的继承人,也是典型的三国飞人,就是生在英国,住在瑞典,工作在美国,三天两头飞来飞去在几个国家里转悠的人。最近在来的中国,鞋子是他家副营的一个项目之一,那个品牌的鞋子全世界几乎人尽皆知。
跟我一样,他是至今单身的外婆的干孙子辈。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一路过客厅的时候发觉厅里好象有人坐着,吃了一惊,摸着开关把灯打开,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个安静坐在沙发里的人影是铘。
他似乎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头枕着沙发背斜靠着身体一动不动,我进门的声音没引起他的注意,被我突然打开的灯同样也没让他有任何反应。我在他面前始终就像空气般存在着的,就像他在我面前这种似有若无的存在一样。
于是没再理会,我继续朝房间里走,走几步隐隐觉得身上有道视线在跟着,一回头,看到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依旧斜靠在沙发上,他头枕着沙发背一动不动看着我,直到我收回视线准备离开,他忽然开口:“你去哪儿了。”
愣了愣,因为没敢确定问出这句话的人会是他。半晌吞了口口水,我道:“相亲。”
“什么是相亲。”他又问。
我推门走进房间:“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话音落,没再听见他继续开口,我关上了我的房门。
和靛认识,这是外婆所没有预料的,不过看得出来她因此而有点高兴。所以没说上几句话她就把我留在了那个饭店,自己借口有事一个人先离开了,于是第八次和靛见面,我们在这家和他的店一样年纪的大饭店里坐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他接了个客户的电话先走了,于是我就一个人一路逛着街回了家。
总得来说,还是比较有意思的一天,如果不是电梯里那一场让我惊心的遭遇的话。
想到那件事突然间老鸹啼似的笑嘎嘎嘎一阵从窗台上闪过,毫无防备间听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抬眼就看到窗台上半只苍白的头颅攀着窗框缓缓蠕动,边动嘴里边发出些嘘呖呖的笑。我抓起边上的闹钟用力朝它砸了过去,没砸中,它一晃间很快消失了我的视野之外。
我稳了稳呼吸。
又是这东西……
最近这些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了,很多都是我以前从来没见到过的,我不知道那到底是鬼还是怪,不过它们从来没有侵害过我,所以我也并不怕它们。只是近来似乎猖獗得有点过分了,虽说依旧无害,但这种距离实在让人困扰。
我到底该拿它们怎么办?
想着,身后的门开了,我瞥见厅里的光拉进铘漆黑的影子。他站在门口,但似乎并不想进来。
我没去理他。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种样子,有时候离得我很远,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无处不在他视线之内。我不知道他到底每天在想些什么,他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会一个人走得很远,极少和我说话,像道雾气似的可有可无地存在。
真不喜欢他这种样子,他的样子让人有种坠落的消沉。
于是背对着他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站着,想着再过一会儿他自然就走开了,像往常一样,所以等听见脚步声走进来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走到我身后伸手按住了我的头,于是我只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静立不动。
半晌听见他轻轻地道:“刚才什么声音。”
我没有回答。
他忽然掠起了我的发:“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什么……”没等我把话问出口,他又道:
“相亲和订亲有什么关系。”
动作很随意,随意得仿佛一种自然。
我被他这突然而来的动作弄得有点僵硬:“有了相亲,就有订亲。”
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却随即感觉他手指紧了紧:“那就是一回事了。”
有点疼,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挣了挣,没能挣脱,却感觉一道冰冷的东西插进了我的头发慢慢朝下划。
似乎是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慢慢划动在我的头发间,像把梳子。
他在做什么……
一阵不安,狐疑间我感觉到那道冰冷再次贴着我的头发朝下滑。
很轻的动作,很陌生的细致
“铘,你在做什么。”僵着脖子,我终于憋不住开口
他的手指从我发丝间划落到我的脸颊:“最近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以前的事。”
“以前?什么事?”
没有回答,头发上他手指的温度忽然消失了,连同他在我身后的存在感。我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房门半开着,从外头拉进一片客厅的光亮。
偷偷松了口气,我走过去把门关上。
真被他刚才的样子给吓住了,心脏跳得飞快,我想不通铘今天这有点反常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琢磨了半晌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正准备换衣服上床,却在这时突然觉得肩膀上有点重。
一种阴冷冷的重。
心脏一阵发紧。
迅速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肩膀上的重也在这同时消失了,我忙把手伸向房门,正要用力把它往外推,脖子上忽然冰凉凉地一冷。
然后一张脸从我肩膀后慢慢移了过来,带着股淡淡桃花的香气:“妹妹……叫我好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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