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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爱尔莎b

短篇鬼故事-更新20/1/12_3个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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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0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位姓高的老警察笑着对迟蔚峰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和你的那两位朋友可以先离开,余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离开?”迟蔚峰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道:“不需要我们留下录口供吗?如果嫌疑人在那屋里的,也应该需要我们在场指认啊!”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让报案人离开,这种做法太奇怪了,难道他们不担心有人报假案戏弄警察吗?而他注意到连那个年轻的警察也是一脸疑惑与不赞同地望着姓高的警察。

  “没关系,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会通知你来警局的,你刚才不是留了你的资料了吗?”那名老警察似乎急着赶人。

  “对不起,我坚持留下。一定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迟蔚峰此刻甚至开始怀疑这警察该不会是和那姓刘的串通好的吧,等他们一走就准备放人。

  “你,唉!”姓高的警察见迟蔚峰那么坚持,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叹了口气并敛起笑容,别有深意的道:“你要留下也可以,不过最好照看好你的那两位朋友,她们已经吓得不轻了吧?唉,真是没完没了啊!”最后那一句是他的自言自语,只是不知道这没完没了指的是什么。

(七)

  那位老警察嘱咐完了迟蔚峰后转头对那个年轻人说:“小李,你打个电话回去,就说是402室里好象有人,让他们再派几个人过来!”

  “啊?”那个年轻警察显然有些迷惑,问道:“就这么说吗?”

  “是的,你叫小赵听电话,他会明白的!”

  “噢!”小李应了声,嘴里不免嘀咕着:“不就是一个躲在房里的变态嘛,有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吗?”但他仍是依言打了电话,挂断后仍是十分疑惑地道:“小赵说他们马上赶过来。”他本来以为是老高老糊涂了,并不指望局里会理他,而且他还作好了被骂的准备呢,没想到小赵居然马上就说带人过来,甚至没问他地址。好厉害,这个402室很有名吗?

  又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又来了三名警察,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长得很高,有将近一九零,身材魁梧,脸也很黑,五观嘛,不能说英俊,但很有性格也很正气,仿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职业。听老高的称呼,此人就是电话里的小赵。

  那人来了后,老高将他拉到了一边轻声地交待了几句,迟蔚峰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并有些神色凝重地向他这边望了几眼。结束谈话后,那个小赵走了过来,公事化地对迟蔚峰道:“是你报的案说这里的原户主在402室里?”

  “对,原本我们约了见面的,但等到现在也不见他来,但他的手机铃声却从402室里传出来。我们敲过门,但没人开。因为我女朋友昨夜曾被人惊吓过,而我们怀疑惊吓她的人就是这位姓刘的,所以就报了案。”

  了解情况后,那位小赵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手下去开门,当看到铁门是紧锁的时,忍不住皱紧了眉,嘴里喃喃自语道:“又是锁着的吗?”说着,又和老高交换了一下眼神。

  就在另一位警察在用工具开门时,迟蔚峰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来了的这两批警察居然都没有敲门喊话。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如果屋内有犯罪嫌疑人在的话,他们至少会先确定一下里面是否有人,或通过敲门、叫喊的方式来设法让里面的人能够自己开门出来。但他们就好象是笃定不会有人开门似的,甚至也没有质疑过他报案的真实性,这一切的不合常理甚至可以从那位姓李的年轻警察脸上所表现出的疑惑以及不赞同的神情里看出来。

  五分钟后,门锁被打开了,但负责开锁的警察却没有直接的进去,而是退在了一边象是在等那位小赵的指示。而此刻,迟蔚峰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安的强烈感觉,似乎有一种会让人全身发冷的气息从那间房里传出来,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该怎么说呢,迟蔚峰拼命地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心中的这种感受,“死亡!”这两个字突然跃入了他的脑海。对!就是这种死亡的气息。迟蔚峰连自己都为这个想法而感到震惊,但在此刻,已戴上白手套的小赵与老高以及后来的那两位警察更是加深了他的不安。为什么?他们甚至不了解屋里的情况就确定有罪案发生了吗?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但他们却又表现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在进屋之前,那位小赵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想跟进去一探究竟的迟蔚峰,并用非常严肃的口吻道:“迟先生,请您留在这里,由小李陪着你,没有我们的允许,请不要擅自进来打扰我们工作。”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402室。

  人家都开口了,而且还有个人看着,迟蔚峰纵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等在外面了。

  “学长?”林聆的轻唤从他的身后传来,她已经冷静一些了,在安抚了方岚后忍不住跑出来看一下事情的发展。

  “林聆?你怎么出来了?方岚呢?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说着望了眼一旁的小李后道:“警察来啦?事情怎么样了?”

  “进去了几个人,不知道在搞什么?”迟蔚峰有点不太高兴地撇了一眼402室,那几个警察还不忘将门虚掩上,偏偏里面又十分的昏暗,害他什么也看不到。

  “噢!”林聆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学长,你和这位警察先生进屋里来等吧!别站在外面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觉得林聆的话有道理,他们没必要站在这里傻等,还不如进去坐一会呢。于是便一起进了屋里。那位警察坐在了客厅里,而迟蔚峰则进里屋安抚心上人去了。林聆在给年轻警察倒了杯茶后,忍不住有些好奇402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那位警察正在打量着屋里的装潢,林聆便偷偷地溜了出去。

  站在402室的门前,林聆双手抚着胸口以平复自己的紧张的情绪,虽然她仍旧很害怕,但女人好奇的天性还是战胜了恐惧心理,再一想到里面还有好几名警察在,便也不由的更加壮了胆。事后证明林聆非常地后悔自己的好奇心泛滥,但此刻,想一探究竟的心理压过了一切。

  林聆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就象她事情过了很久以后跟别人描述的一样,在经过了昏暗的玄关后,她看到了那个吊死在布满灰层与蜘蛛网的天花板上的男人,他的身上布满了血淋淋的仿佛是用爪子所抓出来的伤痕,他的脸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那些可怕的伤痕与血迹足矣让任何一个看到这情形的人崩溃,而那凸出的死灰色的眼球里充满了恐惧。林聆仿佛能从那里看到一种被传递的死亡的诅咒。

  在尖叫了一声后,林聆便失去了知觉。

(八)

  四周是浓浓的迷雾,半米之外的地方可见度就为零了,也就是说,除了这些惨白妖异的气体之外,林聆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更不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方岚呢?学长呢?其他的人都在哪里?林聆慌乱而又害怕地在原地打着转,并大声呼叫着方岚与迟蔚峰。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她就象是误闯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个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空间,这种认知让林聆更加害怕了起来,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让她一阵慌乱,但仍不放弃地呼叫着好友,只是,依旧没有人回答。林聆咬了咬嘴唇,那种轻微的疼痛感让她稍稍地冷静了一下,并意识到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走出去。在稍稍找回了一点勇气之后,林聆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半犹豫地向某个方向试探性地战战兢兢地缓缓移动,可是浓雾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走向哪里。突然,一阵轻轻的女人的歌声从前方传来,虽然在此时此刻,歌声出现的十分的诡异,但那种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孤独的恐惧感令她根本不及多想!她只知道有歌声就代表了有人,她不想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她必需找到那个唱歌的女人,她要离开这里!

  林聆仔细地听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可有一点很奇怪,林聆听不到歌词,或是听不懂吧,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努力地沿着声音寻去。歌声越来越近了,而浓雾也渐渐地开始散开了。没有了白色的迷雾,不知为何,连光线也开始变暗了。又过了一会儿,雾气几乎已经散尽了,借着微弱的光亮,林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间套房的客厅里,除了昏暗一点,这里与一般的套房没有区别,而那歌声仿佛就在她身边回响,但她却无法确定方位,林聆向四周都张望过,但却看不到那个唱歌的人。

  林聆把目光移向了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莫非唱歌的人就在其中一间房里。林聆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强压下突然涌出的恐惧感,颤抖着声音问道:“有人在里面吗?”话音刚落,歌声就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缓慢的“吱呀”声撕扯开了周围的静寂,林聆打了个激灵,这声音仿佛是拉开了某种极致危险的恐怖序曲,有着震颤人心的妖异力量。

  门完全敞开了,只是林聆根本无心去观察房内的环境如何。她只是戒备而又恐慌地望着门口。在那堵墙后面应该有个人吧,因为有一块血红的布料从墙后露了出来,那应该是一件穿在人身上的衣服。林聆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因为紧张,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突然猛地倒抽一口气,双手无法控制地掩上了微张的嘴唇,双眼大睁,急速收缩的瞳孔映出了一颗从墙后缓缓探出的有着长长黑发的头颅,由于是侧面,而那头发也遮住了她的脸,林聆无法看清她的样子,但那女人就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透着一种危险的带着死亡的阴森恐怖的气息。林聆还未从极度的恐惧中回复,只觉得眼前一闪,没有任何连贯性的动作组合,那个女人已面对着林聆跪在地上,那双有着长长的指甲的如鸡爪般的苍白而泛青的手微曲着手指支撑着地面,衬着那血红的衣袖,林聆甚至可以看见那青黑色的血管从那青白色的皮肤里透出,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她还是没有抬头,诡异的长及地面的黑发披散在前面遮住了她的脸,林聆的胃一阵紧缩,眼前的情景令她想吐,她现在最希望的是那女人千万不要抬起头来,也别再移动,直觉告诉她,自己决对不会想正面面对她。可事情并不能象她所希望的那样发展,那女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随着她的动作,那头长发也慢慢地分向两边,露出了她那同样苍白泛青的脸,看向林聆。不!那不能称之为看,林聆再也忍不住地失控尖叫出来,那个女人只有眼白而没有瞳孔,那样的鬼气森森,令人发疯的恐怖。随着林聆的尖叫,那只鬼(林聆已确定她的身份,决不会怀疑她不是鬼)张嘴大笑了起来,林聆看不到她嘴里有牙,只看到那好象见不到底的会将人吞噬的黑黑的咽喉,随着笑声,那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鲜血顿时布满了那张大笑的鬼脸。那表情与声音极度地扭曲,林聆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可怕的场景了,她想逃跑,但身体就象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然后,林聆眼睁睁地看那些黑发猛地爆长,飞射过来缠住了自己的咽喉,慢慢地收紧,直到她眼前发黑,渐渐无法呼吸......

  “林聆,快醒醒!”一阵急切的呼叫声令林聆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的身边已围满了人,但目前她无暇去管其他的,只是急促地大口呼吸着,窒息的感觉依然那么地清晰,那种头痛欲裂与全身无力再再地提醒她,刚才那决不只是梦。

  “林聆,你没事吧?”方岚一脸的惊魂未定与关心地道:“刚才你昏倒在402室,是这几位警察先生把你抬回来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叫醒,你怎么了?我看你刚刚脸色发青,呼吸困难的样子真的好可怕。你不要紧吧?”

  过度的惊吓让林聆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喉咙也是如灼烧般的疼痛。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她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喉咙,却摸到了一些异物,林聆迟疑地将那“物体”拿下来,仔细一看,那是几缕长发,是远远超过在场的任何一人的头发长度的长发,望着这件不该出现的东西,林聆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中一个场景,那是她昏倒之前所看到的,只是当时太过震惊而没有留意,那就是被吊死的男人的脖子上缠着的就是头发,而且那头发就象是从天花板上长出来的一般缠绕着死者的脖子。林聆抬起头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从那双神情空洞、涣散的眼中流了出来,她无助而又惊恐地望着所有的人,向众人展示着手中的头发,颤抖着嘴唇,半天之后才用着沙哑的声音努力地发出了声音:“402有......有鬼......她想杀了我!”回答她的是方岚的抽气声,和迟蔚峰以及那几位警察的默不作声与严肃凝重的神情,他们都看到了林聆脖子上所浮现的那触目惊心的紫红色的勒痕。还有,402的房门猛地关上的突兀的巨响!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不寻常的宁静,就连那个不知情的姓李的年轻警察也苍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适才由于林聆昏倒前的一声尖叫,他和闻讯一起赶去402室的迟蔚峰都看到了那具可怕的死尸,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以前是从来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但就算把这当作人为的凶杀案,他仍是无法解释那从天花板上长出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那是无法用常理和科学来解释分析的超自然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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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事到如今,迟蔚峰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件事是人为的恶作剧了。迷一样的房间,无法解释的现象,一起离奇可怕的凶杀案,以及那句仿佛带着诅咒的“千万不要走错房间”的警告。他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而那两位姓高和姓赵的警察一定知道一些情况,至少,应该比他和方岚、林聆知道的多。本来他只是想把方岚带离这里,但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昏迷的林聆也居然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当然不会再天真地以为只要离开这里就会万事大吉了!如果真有超自然的力量的话,那隐藏在402室里的那种力量决不是他们所能够抗衡的。目前最重要的是尽量多地去了解一些情况,只有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也才有把握去想对策。想到这里,迟蔚峰别有深意地望了望那位姓赵的男子,而他也正望向迟蔚峰,然后坦然地开口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但一会儿我会通知重案组的人会来接手这件案子,我必须和他们交接一下,”说着拿了一张纸,写了一组手机号,递给了迟蔚峰道:“这是我的电话,过两个小时后,你打给我,我们约地方聊一下。但目前,你们最好趁着天黑之前快离开这里”说着,便暗示性地望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林聆。
  
  迟蔚峰会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电话号码,只见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字赵晔。然后他也递出了名片道:“如果你提早结束的话,可以先打给我。”
  
  “放心,我会的。其实我不找你,他们也会找你来讯问的,只不过,我不想让你们在这里拖延时间,我会对他们说你们有事先离开了,要问什么可以传你们去局里问。”
  
  “那谢谢了,我这就先带她们离开。”
  
  “等一下,别让那两个女孩儿独自待着,也先别让她们休息,晚上我们见面时你也把她们一起带过来。唉,看来那‘东西’是越来越厉害了,我们不能不防着点。”
  
  “我知道了,晚上见。”迟蔚峰与赵晔握了握手,心里十分感激他的细心,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两位吓坏了的女生离开这里。
  
  晚上七点整,迟蔚峰带着方岚和林聆依着电话里赵晔所报的地址来到了他的家。原本以为一个独身男人,又是在干警察的,一定会忙得没空收拾,家里肯定脏乱不堪。没想到他家里窗明几净,全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室一厅的房子布置得活象样品房,他们心里不由又对赵晔生出了几分好感。
  
  在众人坐定后,赵晔奉上了茶水,又寒喧了几句便切入了主题。
  
  赵晔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地开口:“这一切都要从四年前夏天说起了......”他的目光飘向了远方,陷入了回忆。
  
  那时的赵晔才从警校毕业没多久,调入分局后便一直跟着老高。那天有人报警说**小区13号402室的住户苏可馨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而她独居的房子里也传出了阵阵臭味,有点象是尸臭,她的邻居因为不放心所以报了警。接到报案后,老高便带着赵晔一起赶到了现场,在三楼他们就闻到了那股难闻的味道,来到四楼后,他们先敲开了401室的房门讯问情况。那就是已死的刘姓男子和他结婚两年的妻子。姓刘的全名叫刘己康,长得还算俊秀,不过给人的感觉目光不正,有些邪气,面对妻子时又是唯唯诺诺的很没气概。而他的妻子陈维妤一看就是精明厉害的角色,很漂亮但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老高和赵晔按程序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去敲402室的房门。其实,经验老道的老高早就已经知道那是尸臭了,但还是按照规矩办事。在敲了一会儿没回音后,便拿出了万能钥匙准备开门。
  
  “当时,大门和铁门都是上了锁的,而大门的颜色也是米白色的,并非象现在是暗红色的。”赵晔看了一眼眼前的三人解释着,在又喝了一口茶后才继续说下去。
  
  一打开房门,他们就闻到一股强烈难闻的臭味,没什么经验的赵晔当时就差点吐了出来,但还是强忍住了。老高看了看地上的死苍蝇便已肯定屋里有尸体了。果不出所料,那个苏可馨就吊死在客厅的天花板的吊灯上,穿着一身刺目的红衣,她的脸上有着几道明显的抓痕,似乎是被指甲划破的。由于绳索所勒的位置的关系,她并不象一般上吊死去的人那般舌头伸得老长,但那睁得大大的上翻的双眼与嘴角的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不久后,法医来了,证明正确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初步认定为自杀。由于死者没有留下遗书,所以自杀的原因不明。
  
  从发现尸体开始,一向笑呵呵的老高神色就很凝重,已经戒烟好几年的他,却问其他同事借了整包,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赵晔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在最初的惊吓过去后,不免有些兴奋,于是拖着老高到一旁想分析案情。在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后,才发现老高根本不感兴趣,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赵晔的话,沉声道:“你知道三天前是什么日子吗?”在见到赵晔的一脸茫然之后,才重重叹了口气道:“三天前是农历的七月十四,俗称鬼节。你知道在鬼气最重的时候穿一身红衣在午夜自杀又代表了什么吗?”在赵晔还来不及说出“迷信”这两个字时,老高便已抢先道:“这个女孩会变成厉鬼,向那些亏欠她的人索命!更甚者,那些无辜的人也可能会遭殃。”
  
  “老高,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迷信的,都什么年代了,还厉鬼索命呢!”赵晔当时不以为意地道:“这女孩也一定是相信了这种莫明其妙的传言才会想不开自杀,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随你信不信,”老高也不反驳赵晔的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这里恐怕不会太平了,我只希望能快点查出这女孩儿是为了什么事想不开的,如果能还她个公道,平息她的怨气的话,就是上天有德了。”
  
  赵晔又唉了口气,面带悔意地望了望迟蔚峰等三人道:“可惜我当初太自以为是了,不然......”略顿了一顿,赵晔打住了这个话题又继续道:“果然被老高说中了,在那个苏可馨的头七夜里,出现了第一名受害者,那是502的住户年仅十二岁的儿子。”  

   那天,502室的一家三口因外出访客,回到家已经近十一点了,因为小孩子比较好动,所以就先跑了上去,而那对夫妻则慢慢地走在了后面。当时整个小区用的都是感应灯。可在夫妻两人走到二楼的时候灯突然灭了,无论他们怎么制造响声都无法亮起来,这时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因为这种公共设施损坏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们就没多想。但也因此而担搁了一点时间,其实也就是十几秒而已,随后夫妻俩听见了铁门以及房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儿子已经自行开门回家了。但直到他们摸黑走了到五楼时才发觉不对劲。出门时为了安全起见,所以铁门是锁了的,可刚才他们的儿子已经先回家开门了,怎么可能再把铁门锁上呢?夫妻俩越想越不对,连忙打开了房门。屋里的一片漆黑更增添了几分不安的气氛,在打开了所有的灯找了一遍后,还是没有孩子的影子。夫妻俩急了,什么也不顾地冲了出去敲了整幢楼里所有邻居的门,结果都没找到孩子!
  
    当时,整个13号里的居民都被惊动了,不知是谁突然说:“孩子会不会是在402室里。”当时所有的人都吓白了脸,面面相觑后又想起这天是苏可馨的头七,那些比较迷信的人立刻找了借口回家了,只剩下些不信邪的留下来陪502室的夫妇。大约在两点多时,众人终于决定报警。
  
    那天正巧也是老高和赵晔当值,两人到了以后,那位妻子早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那位男主人把情况说了一遍。听过他的陈述后,老高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才对赵晔说道:“去402室看一下吧。”
  
    听了老高的话,赵晔十分的不以为然,虽说孩子是在那对夫妇之前上的楼,基本上的失踪范围应该是在二楼以上,而他们也表示已经去过所有的住户家中找过,却没找到,但因此就认为孩子会是在402室中,那也太扯了吧。孩子又没有402室的房门钥匙,而里面也没有人住,根本不会有人开门让他进去,想想都知道人不可能在里面。但介于自己是个新人,一切还不熟悉,既然前辈都开口了,那也只能去跑一次了。
  
    赵晔跟着老高偕同那对夫妇以及几个好事的居民一起来到了402室门前。在开门时,赵晔发现铁门是锁着的,当下心里有些纳闷:案件还在调查期间,没有理由把铁门也锁了呀?不过他也没多想,但开门后赵晔所看到的情景令他终身难忘——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全身血淋淋地吊死在客厅里那盏苏可馨上吊的吊灯上,他那瞪大的向外突出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绝望与痛苦。赵晔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根本无法注意到身后孩子的母亲是如何陷入疯狂的哭喊直至晕倒;孩子的父亲是如何地从震惊到不敢相信,再到悲痛欲绝;还有那些邻居是如何地惊恐、失控地尖叫着逃离!他只知道,没有比这个更震憾更残忍的死亡了!而他当时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
     “由于孩子的离奇死亡,连同苏可馨的案子也被重新定性,局里将两起案子当作有联系的凶杀案开始一起调查。而我当时也认为这是一起人为的连续杀人案。虽然老高在第一次看到苏可馨的尸体时所说的话曾在我脑中闪过,并且也觉得孩子的死有些古怪,但一向受正规教育的我立刻就否定了心里的这种想法,觉得一定是某个拥有402室钥匙的心理变态者作的案,因为事后证明并没有人将铁门锁上过,所以才认定那个罪犯是有钥匙的。由于两具尸体都是我和老高发现的,而这一区又属于我们分局管,情况比较熟悉,所以上级决定让我和老高一起参与案件的侦破,协助调查。”
  
    经过一定的探访,赵晔他们了解了不少的情况。据苏可馨公司的同事说她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女孩,由于父母早逝,她也没有亲人,总是独来独往的没什么很要好的朋友,但同事们都挺喜欢她的,她很漂亮,工作认真,从来不和人争执,和谁都客客气气的。不过在她出事前的一个月苏可馨请过两天病假,后来再来上班后整个人都显得很不对劲,精神恍忽,还常常犯错,有时被人不小心碰一下就会吓得神经质地尖叫,然后跑开,还有好几次有女同事看见她躲在洗手间里哭。有人猜她是不是失恋了,可谁都没听说她交过男朋友。而从她的邻居那里了解的情况也大致相同,苏可馨很少与人来往,也从来没见过她带男朋友回家过,也没和谁结过怨。当问及她脸上的抓伤时,大家都表示不知道是谁划的,只知道在她死之前的两天就看到有伤了,有同事问她她也不说。
  
    事情查到这里,基本上确定苏可馨的死应该和那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有关,但当问到是什么事时,她的邻居都似乎有所隐瞒,支支吾吾地推说不知道。尤其是401室的那对夫妻最为奇怪,对苏可馨的事情总是一推四五六,一问三不知。表面上好象很礼貌很合作,却从不好好回答警察的讯问,总是以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搪塞,而后没几天他们就搬去了亲戚家。不过,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坦然地住在这里吧,所以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就在警方加紧查案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名受害者,是那位男孩的母亲。孩子死后,她就一直处在精神恍忽的状态,也无法正常上班所以在家里休养。据他的丈夫说:出事的那天晚上她的妻子一直哭哭啼啼地说要找孩子,因为他自己也很心烦所以没有留意,当发现妻子不见时已经晚了。最后又是在402室里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同样的死亡方式,同样的诡异,而铁门又是锁上的。一个月内出现了三名死者,整个居民区都闹得人心惶惶,有些13号的居民甚至象401室的那对夫妇一样搬去了别处。警局内部压力也很大,上级下了命令让参与案件的人员尽快破案。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市局才决定把这当作悬案而停止调查。
  
    “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聆脸色苍白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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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调查过程中死了一名警察!”赵晔的眼中闪过一丝酸楚的悔恨:“我当时就在现场,死的那人是当时与我一起在现场调查的同事。在孩子死后,老高就很少再来这间402室了,他也特地嘱咐我让我千万别在晚上十一点后过来,因为当时有居民反映,一到晚上十一点后楼里的感应灯就不亮了。只可惜,当时我太自以为是了,根本没把老高的话放在心里。因为急着破案,我们工作起来都没日没夜的,只要想到了,管他是什么时候,照样来现场。
      那天晚上十点多,我和那个同事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来现场看看有什么遗漏的证据。就在他查看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为了不防碍他,所以就出门接听,大概也就两三分钟吧,楼里的感应灯突然就熄灭了,怎么样也亮不起来。我戴的是荧光表所以知道时间,当时是十一点整。说真的,虽然听说这里一到晚上十一点灯就会灭,但听说和亲身经历的感觉是不一下的,而在同一时间,一种阴森森的寒气也弥漫在四楼直渗入我的皮肤。当下我的心里就有些发怵,于是挂断了电话准回402室。怪事发生了,我出来听电话时,两扇门都是开着的,在这时铁门和大门居然“碰”的一下都关上了。其实门突然关上并没什么,也许是风吹的,但奇怪的是铁门居然被锁上了,就算是风吹的也不可能把铁门也吹上还顺便下了锁吧?我当时越想越不对劲,急忙敲门,并呼喊那位同事的名字,可没有回音。由于把开门的工具都留在了402室里了,所以我根本进不去,因为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我连忙联系其他人,结果......”
  
    “结果怎么样?”林聆颤抖着声音问着,虽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约猜到的结果。
  
    “就象你们想的那样,我的那位同事成了苏可馨的第三位受害者。而在我始终守在门口,屋内也没有其他人闯入和逃脱的迹象的情况下,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的嫌疑人。”说完后,赵晔陷入了一阵沉默。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自己的执意而为而后悔着,如果他肯听老高的话,也许那位同事就不会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得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大家全都沉默不语。不可否认,有时候真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无知的人才不会有太多的烦恼,而此刻,方岚与林聆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因为她们不知道是否离开了那里就绝对安全了,她们曾经是那样地接近死亡,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又过了一会,迟蔚峰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些?死了三位平民一位警察,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没有被媒体渲染、传播的沸沸扬扬,一定是被人压下的缘故吧?我想这件事情应该属于警局内部的绝密档案,虽然我们和这次的死亡事件有所牵连,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向我们透露这件事情吧?”
  
    “的确是这样,”赵晔十分认真地看着迟蔚峰,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所有参与此案的工作人员都被勒令禁止向外人提及这件案子的内容与实情,而我之所以会对你们说这些是因为你们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这四年来,除了以上这三位受害者以及今天遇害的刘己康之外,还死了十一个人!”赵晔苦笑了一声:“你们知道吗,那位同事死后,局里就吩咐人把那个吊灯给拆了,把十三号的感应灯都改成了常明灯,可还是人照死,十一点后灯照灭。后来死的那些人都和刘己康一样是被天花板上长出来的头发给吊死的,那些头发我们也是剪了一次又一次,可不管用,最后连402室的房门都象被血染了一样一点点地变成了暗红色。”说着,他转向方岚道:“你昨天夜里的遭遇和第七位受害人很象。她也是个年轻女孩儿,因为搬出来独立生活所以借住在401室。”见众人脸上有几丝不解之色,赵晔又解释道:“我说过当时401室的房主搬走了,然后也有一些其他住户也离开了,剩下些空房,他们便找了中介出租给了外人。”说完后又满脸的不屑与气愤地道:“这些人真是没有公德心,良心都让狗给吃了!知道吗?后面那十一位受害人里有五位都是租房人,三位是小区的居民,十三号一位,十二号、十四号各一位,有两个是来十三号访客的,还有一位是个小偷。”小偷?看来这个小偷还真是够倒霉的。“当时那个借住在401室的女孩晚上也被这样的骚扰过,但和你不同的是她当时就报了警,那天晚上值班的警察一听说是在那里,便不敢晚上过去,于是嘱咐那女孩儿千万别出去开门还说天一亮就会派人来解决。结果在我们第二天赶去时已经晚了,那女孩儿的房门大开着,402的铁门又是上了锁的。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她才想离开那里的吧,可还是没能逃过一死。最后那个怕事的警察也因此被开除了,因为不管有多危险,我们还是不该忘了自己的职责啊!”
  
    赵晔的话是有道理,但方岚他们心里还是挺同情那位警察的,其实无论是谁,都会因为面对危险而胆怯的。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大无畏而在面对危险时能挺身而出的?现代人连看见小偷偷东西都不敢出声制止了,更何况是去直接挑战死亡呢。那个警察也一定不会想到那个女孩儿会死,他叫她千万别出去其实是希望无论是谁都别出事吧!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没必要他们来操心,目前最重要的是赵晔所谓的“牵扯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晔从三人的脸上看出了他们的疑问和忧虑,便又接着说道:“到了后来整个警局内部都在讨论这件事情,甚至有人提议请人来捉鬼。上级领导因为立场的关系不能公开表示赞同,但也没说不行,只是装作不知道来表示默许。于是,一位有二十几年工龄的老警察便介绍了一位‘高人’。我是不知道那位‘高人’到底有多‘高’,只知道他也是无能为力。听几个知道内情的同事说,那位‘高人’只是去看了一下402室,甚至没有进去就把这件事给推托了,不过他走时说了几句话,原话我是不记得了,但大概的意思是说:402室里的那股‘精神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也太执着了,它的杀机大过仇恨,而死者聚集的怨气令它越来越强大,如果不及时制止的话总有一天会破门而出。当那股力量冲出那间房间的话,要收服它就难上加难了。它需要的是一个能带它离开402室的‘媒介’,而那个‘媒介’则是第一个被它杀死在402室之外的怨灵。它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说到这儿,赵晔便打住了,然后神情复杂而悲悯地看着林聆,有些无奈地道:“你是第一个在402室之外被它袭击的人。”
      闻言后,林聆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忍不住伸手抚过自己脖子上的紫色的瘀痕,而方岚则无法相信地用手捂住了嘴不自觉地摇着头震惊地望着好友。“不会的,不会是林聆的,”方岚忍不住哭了出来:“那间房子是我买的,和林聆没有关系啊!真要有人去死的话,那也应该是我,不该是林聆啊!”林聆会因此而死吗?不!方岚此刻好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林聆因此而出了事的话,她决不会原谅自己的。
  
    赵晔的话真是出乎迟蔚峰的意料之外,没想到陷入危险的居然是林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先将已哭成泪人的方岚紧紧地搂在怀里。经过这件事后,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似乎向前跨了一大步,但此刻却谁也无法感到喜悦。
  
    在最初的震憾过后,林聆反倒变得平静了,如果有某一件事情你再也无法去躲避时,直接面对它要比任它在你背后的黑暗中伺机而动要安全的多。不管自己是不是“402室”的目标,逃不开的话,那就迎战吧,至少现在她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了。“死”是最坏的打算,但在这最坏的打算里还是能有一个不让对方得逞的反扑机会——如果非死不可的话,也要死在402室里,决不让对方的计划成功,决不能让“它”离开402室。暗暗打定主意的林聆望向赵晔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我不在402室里,它也会向我袭击的,”顿了顿,林聆略一沉思,又道:“应该说,即使我不在402室里,它也‘能’向我袭击对吗?”
  
    “我不能肯定,但它确实在你昏迷的时候袭击了你。我想它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所以只能趁你在精神力量最弱的时候通过梦境对你下手,而这能‘下手’的范围有多大我也不了解。不过我曾听说,每个人的梦境其实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在自己的梦境里你可能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在402室之外,它其实应该是最弱的,而你在自己的梦境里却可以变得最强大,如果你的精神力量够强的话,说不定能够和它抗衡。”
  
    赵晔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也许事情并没有到了绝望的地步。林聆确实是第一个在402室之外被袭击的人,但她也是第一个从死亡中逃脱的人,因为在402室之外,它——不够强大!所以,它只能在方岚的门外徘徊,却不得其门而入。但在402室之内......唉!所以才千万不能走错房间啊!不过目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需弄清,那就是苏可馨的死因,如果她是那股执念的根源的话,那弄清这一点十分的重要。要知道,即使它再弱,如果当时林聆没能及时醒来的话,还是必死无疑的,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精神力量是否能和最弱的“它”一较高下啊!但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一边查探苏可馨的死因,一边碰碰运气了!唉,拚了!林聆咬了咬牙,纵然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陈维妤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一头波浪式的长发因缺乏打理而有些干枯,原该很漂亮的脸却有着不合年龄的苍老与苍白,从那双神情涣散而零乱的布满血丝的眼中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林聆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有几分不忍,但现在真的是没时间再等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从她的口中打探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迟蔚峰清了清喉咙,刚想打开话题却被陈维妤打断了,只听她沙哑的嗓子带着些神经质的颤音有些激动地道:“我不管你们来是什么目的,但对于我丈夫的死我不想多谈,请你们走吧!”说着就要回屋。
  
    “等一下!”林聆在愣了一下后,立刻回过神来站起身来叫住了陈维妤飞快地道:“我们不是来和你谈你丈夫的,我们想谈的是苏可馨!”说完后,三人都不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留意着她的反应。
  
    陈维妤的身形僵了一下,林聆的话果然起了点作用,于是她趁胜追击地继续说道:“我们是想了解苏可馨是为什么自杀的!你,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吧?”
  
    “对啊,”方岚也站了起来焦急地在一旁插嘴道:“如果你真的了解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们好吗?我朋友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这一切好象都和苏可馨的死有关,如果你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的话,也许会有解救的方法!你就......”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陈维妤瞬间好象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失控地尖叫着打断了方岚的话,并突然转身用力地推开了林聆,满脸惊恐地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我不认识苏可馨,她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是她自己想不开的,不关我们的事!你们走!快走啊!别来烦我了!”说着又转身奔进了房内“碰”地一声将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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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0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若不是一旁的方岚和迟蔚峰扶着,林聆就摔倒了,在稳住了身形之后还没从陈维妤的突然发作中回过神来,但对方那不寻常的激烈反应就已经让他们确定自己没有找错方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早就为好友的事情快急疯了的方岚也顾不上自己还在别人家中,冲到那紧闭的房门前一边用力地拍打,一边大声道:“陈维妤你给我出来啊,这样逃避有用吗?当初你们明知道房子有问题,还把它卖给我,现在出事了,你却躲起来连一点帮助都不肯给予,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于你丈夫的死我们很遗憾,但如果你不肯帮我们的话,下回死的可能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这种丧亲之痛你都亲身经历了,你忍心再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经历和你一样的痛苦吗?求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求求你了!”说到这,方岚再也忍不住地偎进了上前来搂住她的迟蔚峰的怀中痛哭起来。她真的好后悔自己买了那间房子,如果自己当初肯听林聆的多考虑一下的话,就不会让自己最好的朋友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了。虽然这三天来林聆没说什么,但方岚不是瞎子,好友身上不时多出来的瘀伤是因为什么造成的,就算不说她也猜的到。只是林聆因为怕她加深买房的后悔而体贴地隐瞒着,不要自己留下陪她也是因为害怕这种危险会牵连到她才把她赶去迟蔚峰那儿的。林聆是那么的善良、细心,但这样的善良、细心反让方岚更加觉得内疚和难过。
  
    “你们还是先走吧,”陈维妤的母亲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地劝着。说实话,把有问题的房子卖给人家确实是他们理亏,但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啊!如今女婿死了,也算是报应吧,可不能再让女儿出些什么事了!虽然对于对方的处境十分的同情,但她还是一位母亲啊,难免自私。“小妤真的没精力来应付这些了,等她好点了,我会劝她和你们联系的,你们还是先请回吧。”
  
    林聆眼眶微红地望着哭得伤心的好友,默不做声地站在一旁,她知道方岚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内疚着,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迟蔚峰则双眉紧皱地搂着心上人,一双利目中泛着隐隐的怒气。对于陈维妤的遭遇他是有些同情,但无法苟同她这种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的行为,可是迟蔚峰却不能对她的母亲迁怒。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怒气之后,他才尽量地心平气和地对那位老人道:“对不起,也许我女朋友的言行有些激动,但这个女孩儿”迟蔚峰指了指林聆继续道:“她是我们的好朋友,才二十几岁而已,却因为你们卖给我女朋友的房子,而使她的生命正受到威胁。我们此刻也不想要讨什么公道,只是为了救她的生命而希望您的女儿能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而已!如果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会向你们道歉的,但也请您劝劝您的女儿,我们要求得不多,只是希望让她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再来决定是否愿意和我们谈一下。”说着,迟蔚峰拿出了一张名片递了出去,又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女儿想通了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请她打电话来给我们。”说完这番话后,他又低下头柔声地对怀里的方岚道:“岚,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她会想通的。”
  
    “是啊,岚,”林聆也安慰着劝道:“我命很大的,没这么容易就死的!”说着,硬是和迟蔚峰一起拖着方岚离开了。
  
    三人都走了之后,陈维妤的母亲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然后走了女儿的门外敲了敲门道:“小妤,他们都走了!”在顿了顿后又道:“妈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男的说的没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摸摸自己的良心啊!就算那个姓苏的女孩儿的死和你们没关系,但现在又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来,要是真能帮上什么的话还是帮一下的好,救人一命总是没错的。”说着又将迟蔚峰的名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道:“这是那个男人的名片,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说着又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躲在房里的陈维妤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那张名片,那三个人和她母亲的话她都听见了,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502室的男孩死后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所以才会和丈夫急着搬离,可没想到刘己康还是死了。她知道其实苏可馨的死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她忘不了在苏可馨自杀之前对他们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着的诅咒。她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不愿去回忆,不愿去谈及,但她并不是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面临死亡而无动于衷的冷血的人啊,只是她好害怕去回想,也好后悔自己当初的幼稚!将布满泪痕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中抽噎着,陈维妤真希望时间到此就停止,这样就不用去面对可怕的现实了。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抬起头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眼中浮起一抹下定决心似的坚定,终于,她站起身来走过去捡起了名片。
     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迟蔚峰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中关心地望着死搂着林聆哭个不停的方岚,虽心痛,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本来还以为会在陈维妤那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结果却白跑了一趟。叹了口气,迟蔚峰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来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气氛,手机却突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赵晔便连忙接听。在“喂”了一声后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迟蔚峰立刻兴奋地道:“好,我们马上过去!”说完后挂断了电话,一边找地方将车子掉头一边向后座的方岚和林聆道:“赵晔说他那里有新的情况,叫我们立刻去他家。”
  
    “什么新情况?”林聆问道。
  
    “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只提到找到了一个认识苏可馨的人,好象是她的老同学。那女孩儿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人就在赵晔那里。”
  
    “真的吗?”方岚止住了眼泪,紧握着林聆的手,声音因激动而略有些高扬。希望这次不会白跑一趟。
  
    一路飞车地赶到了赵晔的家,才一敲门,赵晔就打开了房门,显然是一直在等他们。三人还未进屋他就激动地道:“今天和几位同事又去了次现场,结果碰到一个女孩儿说是来找苏可馨的,一问才知道是她的高中同学。她对苏可馨的死十分震惊,并主动地说愿意提供一些苏可馨的情况,我可是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才把人给劫到我家来的,希望会对你们有所帮助。”说着将三人引进了屋内指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孩儿道:“就是她,叫于珊珊。”
  
    “你们好!”于珊珊站了起来,向三人打着招呼。清秀的脸上却有着不健康的病态的苍白,纤瘦的身子显得十分的赢弱,她给人一种好象长期卧病在床的感觉。
  
    在互通姓名之后,于珊珊才叹息着说:“四年前我因生病的缘故去了国外治疗,临行前只来得及给可馨写一封信来道歉,谁知这次回来却是阴阳两隔了!唉,我还以为她全好了呢,谁知道......”
  
    道歉?其他四人均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由赵晔提出了共同的疑问:“你不是说,从高中毕业后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吗?那又是因为什么事情需要你写信来道歉呢?”
  
    赵晔的问话让于珊珊微微地震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脸复杂的情绪轻声地道:“这一切还要从高中时说起了!”于珊珊习惯性地伸手将一侧的长发略到了耳后,眼中闪着回忆,娓娓地道出一段往事......
  
    苏可馨和于珊珊曾一起就读于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两人都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也是好友。苏可馨长得漂亮也很开朗,很受同学和老师的喜爱并被选为学习委员。但于珊珊由于身体的关系常常请病假,所以很少参加班里的活动,虽然成绩也很优秀,但在耀眼的苏可馨的身边却只能当一片陪衬的绿叶,一点阳光下的流荧。虽然苏可馨一直把于珊珊当作最好的朋友,但长期活在好友优秀的阴影之下而总被忽略的于珊珊,心情开始有了变化,从最初的羡慕、向往渐渐地变成了妒忌。女生之间的友情有时是很微妙的,更何况是在最不稳定的青春期,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攀比与较劲的天性也会因为长期的不如意而变成一种可怕的思想。就在于珊珊的不自觉中,她开始讨厌起自己的好朋友了!她讨厌苏可馨的受欢迎,讨厌老师一有事情要托付就首先想到她,更讨厌苏可馨对她的仔细和照顾,那感觉就好象自己是个随时会死的废物一样。
  
    其实,于珊珊那时的心态是有些扭曲的,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想再看到苏可馨那春风得意的笑容,不想再听老师和同学笑着说:“苏可馨,来帮我做......”,她突然很想看到苏可馨从高高在上的地方重重摔下的狼狈样。只要一想到那种情形她就会有一种让自己虚弱的心脏无法负荷的兴奋。
  
    说到这,于珊珊有些虚弱地停住口,抚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脸色也更苍白了。其他的四人虽然很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但看着显然是心脏有问题的于珊珊,终是不忍催促,还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来,问她是否要休息一会儿,需不需要吃药。但于珊珊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在喝了一口赵晔递过来的白开水后,歇了一会她才涩然地苦笑道:“我当时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如果我不是一念之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今天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自从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于珊珊开始冷眼旁观,寻找着机会打击苏可馨。但当时的苏可馨并没有意识到好友心情的变化,对于于珊珊越来越多的冷嘲热讽也只是当作她因为生病而心情不好。见自己在言语上的挑衅并不能对苏可馨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反而使她更关心自己后,于珊珊却毫不领情,居然把苏可馨的好意当作因为瞧不起她而故意炫耀的装模作样。心理的天平早已倾斜的于珊珊想打击苏可馨的念头越来越让她无法控制到几近疯狂。终于,一次学校组织的旅游活动让她找到了机会。
  
    “什么机会?”方岚有些心寒地问着,她真的看不出来,长得这么柔弱的女孩,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态。
  
    “最老套的那种,栽赃陷害!”于珊珊艰难而又苦涩得说着,说完后忍不住闭了闭眼,这件事情已经折磨她好多年了,她一直在为此而深深后悔着,后悔自己居然会这么的可怕!
  
    林聆他们都不说话了,听到这样的事情无法让人的心情不沉重,就算于珊珊不说,他们也猜得到,她一定是把同学因为旅游而上交的费用偷偷地放在了苏可馨的那里,其后果也可想而知。的确是很老套的做法,但却有效,因为所有人都相信眼见为实,但却不肯去轻易相信“亲眼看到的也并不一定是事实”。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沉默,迟蔚峰说了声抱歉后,走到阳台上去接听,片刻后就回来了,并伏在赵晔的耳边说了几句,只见赵晔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后,他又坐回了老位子继续等着听事情的后续。于珊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又说起了往事。
  
    当钱在苏可馨的书包里被搜到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无辜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无助地望着所有的人,看着老师眼中的失望与痛心,看着同学们从不敢相信到鄙夷轻视,她就好象一个赤身****地站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的异类,毫无尊严地被人指手划脚地批判、指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满腹委屈地哭诉着,但回答她的却是冷漠和不相信。
  
    学校没有报警处理,但仍是找来了她的父母,给了她处分。尽管她拼命为自己辩解,却没人愿意相信她,甚至觉得她对自己的“人赃居获”还在狡赖的行为简直就是厚颜无耻。老师对她的“不知悔改”失望到了极点,同学也把她当作病毒似的排挤,避之如蛇蝎,而父母更是不谅解她的行为,一向正义而严肃的父亲甚至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光看她口口声声说她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
  
    “这一沉重的打击彻底地击垮了可馨,她再也没有往日的自信,笑容也从她脸上消失了。被摘去了所有的‘好学生’的光环,可馨越来越沉默。以前她总是被同学围着说说笑笑,但那之后,唯一和她作伴的就只有她的影子和别人那刺耳的明嘲暗讽以及那如利刃的眼神。看着可馨那灵魂仿佛被抽走的孤单落寞的背影,我却丝毫没有那种目的达到时的快感,有的只是深深的内疚与做了坏事之后的心虚与担惊受怕。我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负荷,终于病情严重到需要住院,而在我住院期间却发生了让我彻底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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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苏可馨的母亲一向身体不好,而让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受不了打击的她终于一病不起,就在于珊珊住院一个星期后便去世了。祸不单行,苏可馨的父亲也因为妻子的病逝而悲痛欲绝,终日精神恍忽的他在一个月后死于车祸。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庭竟然因为一份莫明其妙的妒忌而在瞬间家破人亡,支离破碎。已是满腹的委屈与悲愤的苏可馨终于因为一连串的不幸与打击而彻底崩溃了!
  
    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于珊珊回到学校后便听到了同学间的窃窃私语,而他们所谈的内容却令她震惊——苏可馨的精神状态似乎出现了问题,除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之外,她还会自言自语,就好象一个身体里面住了两个灵魂一般自己与自己对话。学校已经注意到这一情况而在考虑是否要联系苏可馨唯一的亲人——她的奶奶来决定是让她继续升学还是让她考虑退学。于珊珊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于是开始仔细地观察留意,但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去证实这件传闻,复学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两个苏可馨”的诡异的场面。一个是怯懦、无助、自卑而总是在哭泣的苏可馨,另一个则是有着冷酷、疯狂、残忍的眼神的苏可馨,那个可怕的苏可馨并不常出现,但每次出现后便总是在责骂、教训另一个自己,而那个柔弱的她却总是被她自己给骂到哭泣。现在于珊珊终于知道这是精神病中最诡异的那一类,俗称“人格分裂”。就因为当初她的一念之差所犯的错,一直都是快乐而又优秀的苏可馨疯了。
  
    看着曾经的好友变成了这个模样,听着别人毫不避忌的在那里“疯子”、“小偷”地叫着、聊着,于珊珊突然感到一股莫明的心寒。她知道苏可馨是无辜的,因为一切都是她一手导演的,但这样的后果却是她预料不到也承担不起的。就因为这一个被她栽赃陷害的污点,别人就能全盘否定苏可馨曾经的努力与优秀,难道以前老师的信任与同学的拥戴都是一种虚幻的假象吗?其实苏可馨从未被人真心接受过,所以在出了事情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无辜的,也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去察一察真相。相比之下,这些人更愿意去扩大谈论别人的缺失与不幸,并为有人可以让他们来幸灾乐祸而兴奋不已。于珊珊忽然发现这些朝夕相处了近三年的同学、老师就如同这段时间里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那般陌生而又麻木不仁。别说苏可馨是无辜的了,就算她真的因为一念之差而犯下了错误,这些曾与她这么亲密的人也不愿意去宽容地原谅她,帮助她吗?他们并不了解真相啊,却能把这个当作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来娱乐!也许是这个世道太太平了,所以他们才想用别人的不幸与污点来肯定自己的幸福与高尚,却在一不小心之下把他们最恶劣的人性全都暴露无疑,“人言可畏!”难道这些将来准备进名牌大学,有可能成为社会菁英的高才生们竟然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可以杀人的吗?
      于珊珊看着周围那些丑陋的嘴脸,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在她陷害苏可馨的时候,那嘴脸一定比她现在所看到的要可怕上千百倍吧!深深的罪恶感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因此而生的愧疚与悔恨又开始压迫着她那虚弱的心脏,一点点开始苏醒的良知让于珊珊想说出真相,但苏可馨的遭遇却让她害怕启口,曾经那么优秀那么受欢迎的她都会被逼疯了,那么这些将人性中的残忍发挥到淋漓尽致的“高尚人群”又会怎么对待罪魁祸首的她呢?这样的压力与痛苦终于让刚刚出院,才复学三天的于珊珊再次因为心脏的原因晕倒住院,而这次严重到必需让她休学一年来放弃即将进行的高考。
  
    在那之后,于珊珊再也没有见过苏可馨了,只是从来探望她的同学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苏可馨终于退学了!而之所以会退学的原因却让班里的每个同学以及老师都心惊胆战。那个来探望于珊珊的同学脸色苍白地说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
  
    起因只是因为坐在苏可馨隔壁的同学丢了一枝钢笔而已,而那位同学则立刻指责苏可馨,说是她拿的。于是又立即跳出了一群自诩正义的同学,任凭苏可馨百般辩解,仍是咄咄逼人地齐声讨伐!他们翻乱她的书包,清空了她的课桌,在没有找到任何赃物的情况下,仍是“小偷,疯子”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由老师出面调解才平息了整件事情。结果,那位同学在书包的夹层里找到了她的钢笔。虽然知道冤枉了苏可馨,但她却毫无愧疚地刻薄地大声道:“就算她现在没偷我的钢笔,也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偷,手脚不干净就已经够惹人嫌的了,现在连精神都不正常了,谁知道一个疯子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啊!”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不少的附合声与嗤笑声,虽然也有些同学觉得这话有些过分,但终是没有出声制止,连老师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随意地苛责了一下那位同学,说什么钢笔找到了就好,别再说些没有意义的话,甚至没有让她道歉的意图。
  
    当时,没有人知道苏可馨的心情是怎样的,她只是苍白着脸,目光呆滞地定定地望着前方,泪水毫无所觉地冰冷地往下划落,仿佛那泪水不是从她体内流出的一般。周围布满了调笑的低语,虽然声音不大,但那一句句刺耳的“疯子”直直地钻入了她的耳中,也钻入了班里每一个同学,包括老师的耳中。
  
    那位转述的同学眼中透出了回忆的恐惧,连声音都微微地发着抖,并忍不住发冷地双手环臂轻搓着取暖,顿了顿后才继续说下去。
  
    当时大家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好象已经忘了正在上课了,老师制止了好几次都没有用。那时苏可馨突然侧过脸望了一眼那位“丢钢笔”的女生,而那位女生却傲慢而又厌恶地回瞪着她,并厉声地说了句:“看什么看,疯子!”这句话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虽然在事后,所有人回想起来时都觉得并不好笑,但当时,他们都笑了,就好象在欺负弱者时的那种病态而又扭曲的满足感,这种人性中最冷酷无知的一面他们可谓是发挥到极致了。而这时,苏可馨突然也笑了,开始只是轻笑,然后变得越来越大声,那声音里透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压力。渐渐地,其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并开始感到某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情绪,连老师都被这种场面震地说不出话来。然后,另一个“苏可馨”出现了,“她”的眼中带着嗜血而又疯狂的笑意,直直地望着那个女生,用一种让人战栗的温柔声音问道:“你说谁是疯子?”那个女生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呆呆地望着她。虽然大家都见识过这个“苏可馨”,但“她”却是一直都存在于那个属于苏可馨的私人世界中,与别人一向是隔绝的。但此刻,“她”却跳出了那个界限,开始面对所有的人了。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措手不及而又毛骨悚然,要知道,这个“苏可馨”是个完全陌生的未知数,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正常情况下出现的!
  
    气氛变的越来越紧张,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危险波动。就在有人忍不住快要尖叫时,“苏可馨”笑着开口道:“你不知道一个疯子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是吗,我来告诉你。”说着,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种不正常的兴奋而又残忍的神情,猛地拿起那枝钢笔,在一片惊呼声中向那名女生刺去。在血花飞溅时狂笑道:“疯子是会杀人的,而我要杀光你们全部的人!”
  
    于珊珊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但从那位述说的同学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猜出那时的情形有多可怕。幸好有几位男生反应快,及时制服了苏可馨并夺下了钢笔,而那位女生也本能地闪了一下,所以只是伤了手臂,但那样的情形相信在场的每一人,都会终生难忘的!何况当时已陷入疯狂的苏可馨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脸,在制造出一道道血痕之后,用那种恶毒的声音伴随着那有如千年寒冰般的眼神大声笑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这样的情景,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忘记的吧。就因为这件事情,苏可馨终于退学了,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学校封锁了消息,只是让苏可馨的奶奶带走了她。在那之后,就没人见过她了。
  
    于珊珊说到这时,所有的人脸色全变得煞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些死状恐怖的受害者。但他们弄不懂的是,在调查案件时,所有人口中的苏可馨都是正常的啊,莫非她曾被治愈过,但最终因为某些原因使她的旧病复发,引出了那个残忍、疯狂的人格来。那这个诱因又是什么呢?

于珊珊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悔恨、愧疚的眼泪,轻轻吸了吸鼻子又接下去道:“我通过多方打听后才知道可馨的奶奶带了可馨去了外地治疗,她休养了两年,病情才终于稳定了,由于另一个人格似乎没有再出现的迹象,所以她们又回来了,并住到了现在的这个家里。虽然过得很清苦,但可馨仍是上夜校修完了高中和大专的学业。在她工作一年后,奶奶也去世了,然后她就一直独居着,也没和别人有过密的接触,更没有人知道她的病史。
  
  其实,我一直想向可馨忏悔我的过错,但终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这件事情也影响到了我的病情,四年前我父母在做了很多的努力之后决定带我去国外做手术。我知道自己病的有多重,那次出国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我不能把这件事情带到另一个世界啊!如果不把事情说出来,就算死我也不会安心的。我不敢约可馨见面,在犹豫了好几天后终于决定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但我也是因为听说她已经好了,才敢这样做的。我不知道她终究还是想不开!被最好的朋友出卖,她一定很受打击,所以才会承受不了而自杀的吧!没想到,最终还是我害了她!”于珊珊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次回来,还想着当面向她道歉,无论她是骂我,打我都没有关系,只要给我机会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过,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但绝不该是可馨的死讯啊!让我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珊珊的话令在场的其他几人都心口沉闷的说不出话来,望着面前这个病弱的女孩,他们是同情多过于厌恶。虽然她的行为很令人发指,但在那种年纪,是人都会犯一些可笑的错误的,只是于珊珊做的更为过火,但那样的年纪其实还是处在无知与幼稚的阶段,她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如果知道会让自己受良心谴责这么多年,甚至还几乎赔上自己的生命,她也许就不会做这种可怕的事情了。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苏可馨的死再加上之后牵扯不清的人命,于珊珊是注定这辈子都无法从良心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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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但如果真是因为于珊珊的信惹出的事情,那为什么陈维妤又表现得和这件事情有关呢?迟蔚峰他们还是分析得出陈维妤的恐惧并非只是因为隔壁死了个人那么简单,直觉告诉他们,苏可馨的死因一定和她有一定的关联,但那个关联又是什么呢?
  
  就在大家都在沉思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把所有人都从静默中拉回,方岚、林聆以及于珊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而迟蔚峰与赵晔的眼中却有着一丝了然,并有一种“终于等到”的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赵晔站起身来去开门,而迟蔚峰则意味深长地望着于珊珊道:“也许你的信是致使苏可馨自杀的原因之一,但不一定是全部,现在来的这人应该会说出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想,那才是苏可馨自杀的关键吧!”
  
  “来的是谁?”方岚忍不住问着并向门口望去,走进来的陈维妤则回答了所有人的疑问。
    赵晔给精神仍有些恍忽的陈维妤倒了杯热茶,并给她和于珊珊做了下介绍后才道:“刚才就是陈小姐给迟蔚峰打的电话,是他让陈小姐过来的。”原来刚才迟蔚峰和赵晔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迟蔚峰认真地望着陈维妤道:“陈小姐,你肯来这里是不是表示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把整件事情说出来了?”
  
  闻言后,陈维妤用力地点了点头,紧握成拳的双手的指关节处有些泛白,可看出她的紧张与决心。陈维妤不打算再沉默了。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微颤,但仍是十分坚定地道:“是的,我会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出来。”
  
  “你所说的是不是和苏可馨的死因有关?”林聆小心翼翼地用尽量不会刺激到她的语气讯问着,因为陈维妤看上去情绪还是很不稳定。
 
  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半响后才艰涩地道:“不错,我要说的是苏可馨的死因。她的死和我们都有关系!”“我们”?大家都注意到陈维妤用的是复数,看来这件事牵扯的人还真不少。
  
  “你说的是什么关系?你们指的又是谁?”赵晔代所有人提出了问题。
 
  陈维妤凄然地苦笑着回答道:“我们?哈!我和己康,楼上的502,几乎是所有13号的居民,可能还包括一些外人吧,我也说不清。”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赵晔他们不知道居然会扯上这么多的人,但在之前的调查中,为什么没人说出来啊!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封信。”
  
  “信?!”于珊珊他们一起叫了出来,并暗想该不会是“那封信”吧?
  
  “对,就是一封信!那封信里却说出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关于苏可馨的过去。原来她曾在高中时被人陷害并因此而得过‘人格分裂’的精神病,这封信就是陷害她的那个同学写来道歉的。”
  
  “事情就发生在她自杀前的一个月......”
  
  陈维妤虽然和苏可馨就住在对门,但两家并不太熟,最多见面时打个招呼或点头问候一声而已。但那几天陈维妤还是发觉了苏可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常常红着眼睛好象是哭过。那一天是因为有人把402的电费帐单错送到401室的信箱内,陈维拿回家时才发现,正想着给她送过去,就听见对面开铁门的声音。她便想也不想地拿着帐单打开了门,正好见苏可馨正准备开门回家,便上去拍了拍她,而她竟很大反应的尖叫着跳开,吓了陈维妤一大跳。在了解了对方的意图之后,苏可馨才惊魂未定地道了声谢谢后急急地开门回家。虽然当时苏可馨的表现和平常很不一样,但不爱多管闲事的陈维妤也没多想,正准备回家的她却被刚上楼的502室的女主人给叫住了。

 “当时她神神密密地叫我去她家一趟,说有话跟我说。我知道这个女人最喜欢东拉西扯、说三道四了,本不想理她,但她说这件事和苏可馨这阵子的奇怪表现有关,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便去了她家。才坐定,她便从屋里象献宝似的拿出了一封信让我看。一看前面的名字我就知道是写给苏可馨的,当时我的心里对那女人的行为真的反感到了极点,便说了一句‘你怎么可以拿别人的信?这是侵犯人隐私的!我没兴趣看,要看你自己看吧,我回家了!’我才想要走,就被给拉住了,她对我说这封信不是她拿的,是昨天她去苏可馨家串门时,她儿子顺手从苏可馨的桌上拿来的。不过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吃惊,而且还关系到我和我丈夫的安危所以她才拿来给我看的。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关系到我和己康的安危的话,那确实不得不关注一下。也许是我的私心大过于道德心吧,最终我还是读了那封信。”
  
  “信的内容确实让我震惊,我虽有些同情苏可馨的遭遇,但与一个曾有过过激行为的精神病人同住在一起的恐惧心理还是战胜了我的道德观与良知。从那之后,我和便和己康一起心存芥蒂地处处避开苏可馨。而502的那个女人则更是把那封信当作新闻来传阅,没几天的功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一些窃窃私语和无聊的传闻便到处散播开来。”
  
  这件事传得越来越凶,苏可馨可能也从大家的目光与行为上感觉到了些什么,人变得更沉默,更孤僻了。就在她自杀的前三天这件事情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天陈维妤和刘己康下班回家便听见四楼吵吵闹闹的,上楼看时却见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而502的那个女人则拉着孩子大声地骂苏可馨是“疯子”。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带儿子回家时正好见到苏可馨要出门,那小孩便口无遮拦地叫了她声疯子,受了刺激的苏可馨终于爆发了并与之吵了起来,于是,一场死亡的诅咒就此引起了开端。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陈维妤的脸上有着回忆的深深的恐惧,声音颤抖到几乎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被人们围攻着一边发抖一边哭得十分可怜的苏可馨突然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她停止了哭泣,大笑着抬头看向我们所有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冰冷的感觉让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住了,仿佛多看一眼,我的灵魂就会被她从体内抽离。就在我们都受惊地说不出话来时,她突然用力地抓向自己的脸,狂笑着说‘我是疯子!哈哈,你们知道吗,疯子是会杀人的!’然后她向我们伸出了指甲上沾满血痕的双手阴狠地冷笑着说‘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血,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加倍奉还!用你们的命,用你们的血来还!’说完后,她仍旧大笑着走回家中,留下我们这些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那时我才觉得自己以及这些邻居的表现真的有些过分和冷血。苏可馨其实是十分可怜的,我们非但没有关心过她,反而一直在用有色眼光歧视她、嘲笑她。
  
  但当时我也只是这样想了想,就象大多数的人一样,明明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但不一定会去做。虽然苏可馨给我们的惊吓不轻,但我们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没去管其他的,直到苏可馨自杀后才觉得害怕。我每天都做恶梦梦见她带着一脸的血痕冷笑着向我们诅咒。可能是因为羞愧和害怕吧,没有人愿意提起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再说起那封信。而502室的男孩死后,大家更是忌讳地绝口不提。后来,我和己康还有那些当时曾围观的邻居们都不约而同地搬离了那里。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还是躲不开啊,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躲不开什么?可馨死后又发生什么事了?”于珊珊想不到,自己的一封信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她原想赎罪,却不料反带给苏可馨更多的灾难。看来这件事要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她只知道可馨死了,但赵晔他们并没有告诉她之后发生的事情,原本她还奇怪这个警察为什么带她来和一些“不相关”的人来谈可馨的事情。可现在,陈维妤述说的事情所透出来的让人难受到无法形容的隐隐讯息让于珊珊有种无法面对的压力感,她直觉地感到自己当初所犯的错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悬亘的心仿佛有一种将被未知的黑洞吞没的惶然感觉。

    赵晔和其他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后,才叹了口气,把苏可馨死后的这几年所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又指着林聆道:“这个女孩儿就是‘苏可馨’现在的目标,虽然她与此事毫不相干。如果苏可馨自杀时是那个疯狂而又可怕的人格的话,那完全可以想象她想破门而出的意图是什么。可以说,现在的‘苏可馨’是个没有思想的杀人工具,如果她真的得逞的话,到时候真的会引起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制止得了她了!”
  
  赵晔的话让于珊珊倒抽一口气,随即便伏下了身子双手抚着胸口猛咳起来,那苍白的脸色和那几乎要将肺都咳破的声音让人不由地担心她是否会就此死去。林聆和方岚忙上前探看。过了好一会后,于珊珊才渐渐地止了咳,气喘吁吁地道:“你们带我去可馨的家,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也该由我来解决。”
  
  “不行,这太危险了!‘它’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可馨了,你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怕是白白送命。”赵晔第一个反对。
  
  “就算是死也没关系,这是我欠可馨的!我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我所犯下的错而送命了。”说着于珊珊又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来,我的心脏其实支持不了多久了,一样要死,还不如死的有点价值,如果能把可馨的事情给解决的话,我也能走的安心一点。”
  
  “那也不行!”这回林聆也忍不住开口道:“我和岚都是当事人,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危险,‘它’已经没有人性了,我们不能让你去。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再想想,也许有人能对付‘它’!”
  
  “既然你们都是当事人,那也应该知道现在的可馨有多难对付吧。如果真有办法的话,警局也不会让这件事一拖拖了四年还无法解决吧!总之,我是心意已决,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也会自己跑去的。如果有你们陪着,也许还能将危险降到最低。”说着,于珊珊的眼中又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喃喃低语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不然,可馨的怨气无法平息,而我也会不得安宁!”
  
  众人的一再劝说仍是改变不了于珊珊的决心,最后,在无可奈何之下他们终于决定除了陈维妤之外一齐陪她去苏可馨的家。其实,迟蔚峰是想让方岚和林聆也留下的,但她们却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看到事情的发展,还说多个人多份把握,迟蔚峰拗不过她们,也只能作罢了。原本是想过两天等于珊珊精神好一点再去的,但她却说不能再等了,于是,计划就订在了当天夜里。而现在,除了让陈维妤回家外,一群人略作休息后,便决定一起先去401室等待今夜关键时刻的来临。

 傍晚时分,那位姓高的老警察也来了,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但仍是决定留下帮忙。于是,六个人都沉默不语地等着夜幕的降临,气氛十分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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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连续几天没睡好的林聆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瞌睡,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睡着便猛地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经全黑了,而其他的几人都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过看上去没什么事情发生。因为觉得有点口渴,她便起身走向厨房想倒点茶,在起身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向她袭来,林聆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她似乎是忽略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但却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房间里安静地有些不正常,林聆只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在走进厨房时,一种阴冷而强烈的存在感直直地从她背后袭来,心中猛地一怵的林聆无法抑制地飞快地转身。在这一刹那所有的灯光一齐熄灭,如灯光熄灭的速度一般迅速的是场景的转换,双腿发软的林聆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她无法出声地张大了嘴抬头望向半空,眼中是满满的无以复加的恐惧——这间阴暗陈旧的房间是402室!而在她的眼前,“苏可馨”就浮在半空“看”着她,那头长得不可思议的头发和身上的有如长袍的红衣如遇气流般地飘浮飞扬着仿佛随时会飞射过来将林聆包裹住,鲜血从她那张没有瞳孔的阴白而扭曲的脸上那一道道缓缓出现的伤口中一滴滴地往下流淌,那如黑洞的嘴也阴森森地笑咧着,有几道血痕流经她的口中再从下唇滴落下来,更为那抹无法形容的恐怖笑容增添了极度的死亡血腥的效果。
  
  林聆颤抖着双手撑着地挪退到了墙边,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而她的呼吸也如抽筋般的急促,冷汗伴着无法控制的泪水爬满了她全无血色的脸庞。她是在梦中还是真的走错了房间啊?她想大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苏可馨“望”了她好一会儿,就在林聆那极度惊恐的目光中她终于缓缓地伸出了那双指甲紫黑而尖长的青白枯瘦的双手向林聆探来,在那双手臂完全伸直的瞬间,苏可馨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超自然的速度扑向已无退路的林聆。林聆张大了眼睛惊恐而又无助地望着那张瞬间就在眼前的鬼脸,忍不住将头微侧向一边尽量避开“它”的贴近。她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苏可馨”似乎在打量着她的恐惧,而那冰冷的十根指甲则牢牢地掐在她的脸上。随着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林聆吃痛地感到脸上的力量加重,这令她想起了刘己康那鲜血淋漓的脸。林聆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而忍不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她这次是躲不过了。

   “可馨!”一声呼唤瞬间打破了这如诅咒般的阴森的氛围,林聆感到了脸上力量的停顿而不由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于珊珊满脸悲伤地站在她们面前望着“苏可馨”,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半晌后终于流了下来。她用那轻柔却充满悲切的声音道:“收手吧,可馨!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我知道你的孤单、寂寞、委屈和愤怒,但这和林聆没有关系。如果有人要因此而付出代价的话,那也应该是我啊!让我来赔你吧,把我的灵魂拿去,别再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了!”
  
  林聆无法从“苏可馨”那张恐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但那股杀气却并没有消失。此刻,林聆只能象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决定她的生死。脸上的力道又突然地加重,令她忍不住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眼看着她是在劫难逃了,于珊珊又痛哭着惊呼道:“不要!”她的声音中满含着悔恨,眼中充满着怜惜地道:“可馨,别再滥杀无辜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以前的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优秀,无论我是如何对你恶言相向你都只是一笑置之。而我不但没珍惜你这个朋友,却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伤害了你,把你变成了杀人的厉鬼,我今天是来赎罪的,让我来分担你的所有痛苦和寂寞吧,我会留在这里永远地陪着你,直到消除你所有的怨恨和委屈!”
  
  于珊珊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只见苏可馨渐渐地松开了手,突然猛地转身扑向于珊珊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而于珊珊却毫无反抗地用那种悲悯的目光望着她。就在林聆为即将发生的惨剧而忍不住要惊呼出声时,苏可馨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手,缩下了身子靠进了于珊珊的怀中,一阵让人心碎的悲哭声传了出来,那种就象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充满寂寞与绝望的哭声让林聆都不由得一阵心酸,这一刻,她似乎完全能了解苏可馨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委屈。也许,那时的苏可馨所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让她痛哭的怀抱吧!
  
  林聆已然站了起来,流着泪望着将苏可馨紧紧搂住的于珊珊,一时间无法言语。不过林聆知道,这次的眼泪却不是为恐惧而流的,这些泪是为苏可馨而流的,在了解了所有的事情后,林聆真正的为她而心痛,虽然她杀了那么多的人,但林聆却再也无法指责她。
  
  “林聆,你走吧!”于珊珊突然开口。
  
  “走?”林聆终于能说话了,那种让她无法出声的压力已然消失。“那你呢?”
  
  “我会留下来的!”于珊珊微笑着看了眼怀中的苏可馨道:“可馨需要我!”说着,又指向身后,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刺眼的亮光“快从那里出去吧,方岚他们正担心你呢。”
  
  方岚?林聆突然想起,自己莫明其妙地出现在402室里,那其他的人呢?他们没事吧?“放心,他们都很好!”仿佛是看出了林聆的担心,于珊珊善解人意地道:“不过你要是再不出去的话,他们就不好了!”
  
  闻言后,林聆不由地一惊,身不由己地向那亮处走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刚想讯问于珊珊,只觉得眼前一亮便渐渐地失去了知道,耳边隐约听见于珊珊的声音:“告诉他们没事了,可馨再也不会伤人了,我会守着她的。”
  
  “于珊珊!”林聆大叫着睁开了眼睛,却看见方岚他们正紧张地守在她身边。
  
  见她醒来,早已哭得一塌胡涂的方岚立刻激动地紧搂着她哭道:“林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啊!”
  
  “出了什么事了?”林聆一头雾水地问,并忍不住寻找于珊珊的身影,却无所获,正想讯问其他的人,却又被方岚打断了。
  
  “你刚才就象第一次被苏可馨袭击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还以为......”说到这,方岚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抱着林聆使劲的哭着,那样子看得一旁的迟蔚峰都有些吃味了。
  
  在众人的一顿劝说下,方岚总算松了手,而林聆也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听到是于珊珊救了林聆时,大家都不由有些感慨,但也因此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就已不在屋里了。都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去了402室的,不过当时所有人都因为林聆而忙作了一团,所以也没注意到。
  
  大家都十分地担心于珊珊,便决定一起去402室查看一下。当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但开门后却让所有人松了口气,路灯竟然是亮着的。也许于珊珊真的化解了苏可馨的怨气了。可打开了402室的门后,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众人无措地互相望着,于珊珊就这样失踪了!

(尾声)

  
  一个月后
  
  林聆、方岚和迟蔚峰手拿着白菊花,肃穆地站在苏可馨地坟前。
  
  回想着一个月前的经历,真是有如隔世啊!在默默地为她献上祝愿的话后,方岚蹲下身擦拭着墓牌,迟蔚峰也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林聆望着他们两人不由觉得好笑,就连来扫墓都能感到他们你侬我侬的恩爱气氛,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怎么会拖了那么久。林聆无聊地望向四周,忽然目光被左前方的一点吸引住了。那里正站着一个扫墓的年约二十的少女,长长的马尾,一身利落的运动装,十分美丽的脸上充满了一股灵气。当然,吸引林聆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脸上的快乐神情,以及她上香及烧纸钱的手法。她没用任何的工具,上香时只是香头朝下然后往上一挑便点燃了,烧纸钱时也只是在空中随意地挥舞了两下便起了火。
  
  她的奇特让林聆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却听那女孩儿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我已帮你完成了心愿,也算向我师父交了差,你就好自为知吧!我已经买下了你隔壁,以后就是邻居了,不过别没事拖着你的朋友来找我,我也很忙的,不能总是做白工吧!下回有好事再来找我,知道了吗?拜拜!”说完后,那女孩便站起身来,在转身看到林聆后便笑了笑,然后走了!
  
  “林聆,你在看什么啊?”方岚走了过来也望向那女孩的背影,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紧跟在她身后的迟蔚峰关心地问着。
  
  “那个女孩好象就是向我买房子的人!”
  
  “什么?”林聆没听清楚。
  
  “我还没跟你说呢,前天有个女孩来找我硬是问我买下了那间401室。刚开始我因为考虑到以前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不肯卖。但那女孩却说她不介意,而且还说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硬是求着我卖给她!后来我想苏可馨的事情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而那房子空关着也是浪费,所以就同意了!”
  
  方岚的话让林聆忍不住呆了呆,一道闪过脑海的灵光令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女孩儿扫墓的墓牌......
  
  林聆顿时呆若木鸡,那墓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于珊珊的名字,立牌的时间是在一年前。原来,于珊珊早就死了!
  
(全文完)
  
    请关爱您身边的每一个人,亲人、朋友。甚至陌生人,不要轻易伤害他们,因为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相信我,“只要心中有爱,处处都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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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等你
  文昕从昏昏惚惚中惊醒过来,梦中景象零碎模糊,无法拼凑,只知道与古宝有关。
  已是五点,她起床撩开窗帷,天空薄薄的蓝,鸟瞰灰白的街道,心景被无边无际的失落所侵蚀,那样浓烈的爱情原来也会消亡。
  对古宝不仅仅只是爱恋,他早已是她的支柱。没有他,她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今天,没有他,她无法探求生命存在的意义。
  越是甜美的事物,一旦不复存在,反而越是锋利阴毒,如同破碎的水晶,在心里的任何颤动,都能扎出无数的伤口。
  这场恋爱追溯到高中,文昕是生活委员,古宝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学习工作中的接触,互生好感。
  她眼中的他,风姿飒爽、健康乐观、富有正义感,永远是竞技场上的焦点。
  他眼中的她,勤奋敏锐、温柔细腻、拥有天使般美丽,散发着无穷魅力。
  一次郊游,文昕扭伤踝骨,古宝毅然抱她下山。那天,天空无比的蓝,山道两旁的柏树郁郁葱葱,她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搂腰,仰视他那轮廓分明下额,恍惚中还有些庆幸。
  而古宝见到她摊着在地,捂着伤满脸的痛苦时浑身暴发出的能量令自己都震撼,他一路小跑,崎岖的山道是那样的漫长,他觉得只有奔跑才能让心中滴血的疼痛不那么剧烈。
  这次意外引燃了这场蓄谋已久的爱恋。
  他俩的家庭条件都不好,文昕父亲去世很早,母亲在市一家棉纺厂工作,没有再婚。古宝父母务农,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古宝初一从乡下来到这座城市,寄居舅舅家。舅舅在打城戏剧团工作,演武生。
  古宝喜欢上打城戏完全是处于对武术的爱好,舅舅发现侄子在这方面的天赋,加强培养,三年下来,他不仅熟悉的掌握了十多套拳术,还能表演数个传统的杂耍节目。
  高中毕业,古宝毅然放弃高考。他成绩优异,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最后一天交自愿书,在校园操场一棵老榕树旁的石墩上,文昕对他说:“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
  “大学可是人生的转折,你不要义气用事。”
  “没有,我想得很清楚了,家里也都同意,我先可以参加打城戏剧团,”他跃下石墩,临空一翻,拍了拍手:“演武生!”
  这是他的秘密,他知道,如果考上大学,这笔学费对家里是一个苦难,更重要的,文昕也考上的话,就算她母亲凑齐了钱,她在大学的生活也是艰苦的,她不会有漂亮的衣服,不能买爱吃的零食,不能与同学出去旅游……,他不能让自己爱着的女孩受这些委屈。
  文昕审视着古宝的眼神,点了点头,她说:“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不会离开你。”
  得知文昕第一志愿填的是临市的一所并不知名的大学时,古宝气急败坏,文昕撒娇,扭着他的鼻翼:“我说了呀,我不会离开你。”
  她顺利的考上了大学,选修工商管理。古宝因功基扎实,又勤奋好学,很快成了剧团的中坚力量。
  其实打城戏剧团只是一个民间组织,没有财政拨款,只有少量的传统剧目的表演,主要经济来源是在迎神赛会、民间丧仪、孟兰盆会和水陆大醮上演出,收入很不稳定。但古宝依然用微薄的收入支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空。
  终于文昕察觉到了古宝的初衷,那天天空依然蔚蓝,在她的房间中,轻触着他轮廓分明的下腮,红着眼:“你为了我放弃升学?”
  “现在不是挺好吗?”
  “你说是不是为了我放弃升学考试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明落孙山的人多了,再说家里也没那个实力重读,父母挺累的,年岁也大了,承担不起。”
  “你真傻……。”
  “我才不傻呢,找到了你,我不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吗?”
  “你真傻……!”文昕将身体紧贴了过去,她能感到一种超乎想象的温暖与安全,泪水滂沱,无声而幸福。古宝深拥住让他若痴若狂的女孩,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瞬息,自己所有的付出还能比这个拥抱更美好的回报吗?
  就在这天,两人笨拙的逾越了恋人的最后一道灵肉之间的屏障,没有太多的海誓山盟,那刻,他们彼此坚信,自己找到了真爱。
  许多时候,人在某种环境中总会以为世界上存在不可摧毁的防垒。他们忘了无论怎样的坚固物体,都有它的引爆点。一触即发,坍塌崩溃,万劫不复。

  两小时后,文昕将赶赴一场自己为自己预订的生日晚宴。
  去年一样的日子、一样的餐厅、一样的桌位、一样的朋友、甚至连菜肴也凭记忆重复一致,借此混淆视听,使人在亦幻亦真中,有足够的空间避开悲戚,冷静直接地宣读一段关于生命的留言。
  二十一年前的今天,她来到这个世界,父亲的早亡,母亲含辛茹苦的支撑,漫长艰辛的求学之路,与古宝的相识、相遇、相知,再是半年前母亲的去世。经历众多磨难,原以为远离了苦痛挣扎,可厄运阴魂不散,再次降临,而这次超出了她防守的极限。
  既然无处可逃,那就让它来吧!
  她挑选了一件火红色的T恤、淡蓝的牛仔裤、白色的波鞋,这些鲜艳明快的色彩有益于藏匿内心那个既定的计划。
  书桌上搁置有一块柏木镜框,里面镶着去年与古宝的一张合影,是生日那天下午去公园游玩时照的,他搂着她的肩,她紧贴着他的胸口,彼此笑容清透,身后是一堵云石砌成的艺术坛台,上面爬满紫色杜鹃,天空与记忆中许多美妙时刻的蓝如出一辙。

  文昕对着镜子努力地笑了笑。很久没看见自己的笑容了,可如此简单的表情,都是那样的做作与晦涩。
  古宝曾说过,他最爱看她的笑,象天使在亲吻人间初春第一朵盛开的花蕾。现在,他不会再这样唯幻唯美的形容自己了。正如她,也不能绽放那致真致诚的笑容一样。
  正是这天,她收到三份意外的礼物,这三份礼物形成一套连环诡异的圈,将她的生活彻底改变。
  古宝送给她了第一份礼物,在汇贤居定了一桌,四百八,酒水在外。
  这笔开支对古宝的收入显然是庞大的,文昕本不想这样铺张,古宝坚持:“男做进,女做满,你满二十是大生,该好好办的。”
  “干嘛非要到汇贤居,那么贵!就这几个要好的同学,随便上个大排档不都一样。”
  “女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二十,最美的年龄,非得郑重些。”
  文昕拗不过,心里乐滋滋的,哪个女孩不喜欢被男友捧在手中当成宝!她不善饮酒,被朋友们左一杯右一杯被灌得满面桃色。古宝撩袖而起:“她的酒,我全代。”
  遭到群攻:“少来,今天咱就是要修整修整她,再说灌醉了不也是为你好?”
  “没那么便宜的事,哪有寿星不喝酒的道理?”
  “就是,要代可以,连敬酒的人一起代,行不行?”
  他笑:“好,这样,我代她一杯,再陪一杯,一比二,来者不拒!”
  古宝向来海量,加上心情舒畅,拼得与席的几个男生败下阵来。
  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古宝也快玉山崩塌。恰值汇贤居搞用餐促销,每桌自选一个预定奖号,抽出的幸运者今晚将享受七折优惠及获赠干红一瓶。
  文昕从侍者托盘里挑选了“20”号。
  在一名身着晚礼服的女子主持下,由一名用餐者从密封的抽奖箱里抓出一只相同号码的乒乓球。
  文昕无法想象那只球是怎样在箱里滚动?又怎样被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抓到手中?
  她就这样鬼使神差的中了头彩。
  朋友们兴高采烈,都说她福星高照,是上天赐予的又一份礼物。
  文昕面浅,让古宝代领,他敞衣健步上台,主持笑道:“嗨,今天这个幸运儿还是一个帅哥!”
  古宝笑得很憨:“是我女友中的,我来代领,她今天过生日。”
  “哈,那真是好福好运呀!你想不想在这给你女友说几句?”
  古宝也不扭涩:“文昕,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在这儿再次祝你生日快乐!我爱你。”
  场中一片欢乐喧笑,主持人顺势造势:“好温馨的表白!每个女孩听了都会心动的。我有个建议,今天,请这位帅哥为他心爱的女孩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古宝酒性正浓:“好,表演就表演。麻烦你放一曲《精忠报国》。”
  他脱去上衣,露出一身古铜色精健的肌肉,随了音乐倾情表演了一套少林拳法,其中穿插了翻、跳、跌、扑系列高难度的动作,整场气氛被他渲染到最狂热的沸点。
  掌声经久不息,文昕抱住下场的古宝送上深情的一吻。侍者送来的干红,醇厚而甜美,她陶醉于爱的包围,相信未来的日子如酒般甘烈。
  也就是这刻,那个主持人出现在她与古宝的身后。
  “嗨,这就是今天的美女寿星?酒店送的花,祝你生日快乐!”
  她落落大方,笑容可掬,文昕道过谢,接过那簇红如凝血的玫瑰,下意识的打量那张脸,嫣媚精致,腮边有一颗红痣。
  她无法预测这颗痣在数月后的一天,将给她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女子叫储云,一名职业主持兼歌手,有一支十来人的表演队,在询问了解了古宝的情况后,单刀直入的讲明来意,请古宝能加入他们队里,并开出不斐的工资,每场出场费为八十元,保证每月不低于三十场的演出。
  储云见古宝没有表态,也不强求,留下名片:“你要是有打算了就给我联系。”
  文昕记得古宝把玩着那张淡紫色精美的名片:“条件还真不错!只是,我要走了,团长同舅舅准急,看看在说吧。”
  文昕就喜欢他的这份责任感,这样的男人是女人值得托付的。
  回家后她收到了最后一份意外的礼物。
  礼物是母亲送的,那是她保存多年的一只金手镯,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坚强与少见的平淡:“昕,镯子是外婆给妈的嫁妆,现在给你,算是你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吧。妈还告诉你一件事……妈患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其它的文昕听得不太真切,带着母亲体温的金镯沉甸甸又轻飘飘的,她在压抑不住的痛哭中渐渐明白,几月来母亲的厌食、呕吐、腹痛、消瘦,“胃癌”就是答案。
  古宝知道后,沉默了几秒:“医!钱方面我尽力去办。”
  古宝毅然辞别剧团,加入了那支每日游走于各个娱乐场所的表演队。而文昕也在此期间成功应聘一家典当拍卖公司,她觉得这样的生活,虽然面对着人生巨大的苦难,但也充满着真爱与欣慰。
  半年后,母亲在饥饿与病痛中死去,火化的那天,储云也来了,她送来一束白色丁香,文昕看见她在一隅与古宝耳语,古宝的目光越过人群与自己相碰,有一丝难以言表的躲闪与怯懦。
  她并没有从这种眼神中寻找到更多的暗示,一味沉浸母亲去世的悲伤中。三月后,在一家KTV包房中再次看到了古宝的这种眼神,依偎在他身边的储云斜目相视,腮边的那颗红痣无情的灼伤了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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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天空瞬间冰裂,此时细思,之前也有众多的征兆,手机无故不能接通、短性频繁但全部删除、忘记或临时取消事先的约定……,还有,很久都没对自己说“爱”这个字眼了!
  “阿昕,我早想给你讲的,只是不只如何开口……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是说咱们分手吧?还讲什么‘暂时’呢?”文昕盯着面前古宝,突然感到一种难以承受的窒息。
  古宝默然地垂下头:“对不起……”
  “好了,你别讲了,你说暂时分开就暂时分开吧。”文昕惊愕自己的冷静,原来致命的打击使人感受到的其实是一种麻木,彻底的破碎不再是心伤而是心死。文昕怀疑这一刻的潜意识里已然有了一个计划,她决定给古宝开出一张永远无法付赎的罚单。
  她最后说:“过段时间就是我的生日,那天我们见面吧。”
  时间是世界上最守信的,无论发生了什么,它都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推移着,抗拒一切力量,不受任何拘拌。
  文昕安静地等待这个时刻来临,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期待古宝的回心转意?真的发生,她会不会接受呢?如果接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而此时,一切疑问都已不存在了,她清楚地知道,剩下的就是一场人生的谢幕式。

  整个生日宴会文昕的表现相当完美,没有人看得出她有一丝的不愉快,有说有笑,满脸洋溢着轻松爽朗,甚至还能拿这段感情来自我调侃。朋友们都相信这是剧痛过后的大彻大悟。倒是古宝一脸的尴尬,闷在一旁,有些惨淡。
  宴会在一种和谐欢乐的气氛中结束,文昕接受古宝的相送,他们赶上最后一班公车,车厢中散坐了几个夜归的乘客,大都神情倦怠。文昕径直到后排坐下,古宝迟疑了一下,卸下挎包放在一旁,顺势坐定,他们之间的距离因此自然的隔着一个座位。
  已经没有办法能逾越这道看似微不足道的距离了。
  一路无语,文昕趋头注视着窗外的景致,她看见的是自己映在车窗上的隐隐约约的面孔,古宝斜目窥视着文昕,他看见的是小段苍白的耳垂上摇晃着自己送的一只银制耳环。
  班车到达目的,她选择在这里下车回家,因为会经过天桥,从上面俯视纵贯东西的街道,柔和的街灯延伸至黑暗的远方,脚下是川流不息的汽车,无数车灯闪烁移动,划出许多优美的光带,会很迷人。
  下车后文昕默默的挽住了古宝,没有人能察觉姿势的生硬,没有人会怀疑这对夜幕中的男女不是一对恋人。
  并肩走上天桥,他能感到她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瑟瑟微颤。
  “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希望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文昕打破沉默。
  “啊,不会的,我今天没表演。”
  “能陪我在这站一会儿吗”
  “好的。”
  文昕松开古宝,伏在天桥的不锈钢栏栅上,幽幽道:“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她知道你来吗?”
  “知道的,这有什么嘛,大家都是好朋友,今后来往的时间还多……”古宝一直担心与她分手所造成的伤害,这段日子的过度是个关键。现在看来一切都还顺利,可心里又莫名的若有所失。
  “是啊,还有很多时间……,但今天就算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吧,”文昕尽量将话讲得隐晦,让古宝事后回味这场交谈,才能咀嚼出其中味道:“我很感激你,古宝,这几年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但我恨你,你把我认为已然得到的人世间的真爱,残酷的颠覆,你不知道我一度有多么痛苦。”
  “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文昕凝望着凄迷的夜空,仿佛沉浸在另一个空间:“想一想,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你为了帮我助学放弃高考,为了给我祝生认识了储云,为了我母亲治病而加入她的表演队,我呢,依仗自己对你真诚的爱而坦然的索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表象上的得到。其实我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我知道回报的,我想过无数次,在未来的日子里怎么样对你好……,可好象上天不愿给我补偿的机会。”
  “该补偿的是我……” 古宝试着去搂她的肩,以示安慰,但被轻轻拨开。
  手在空中呆滞了几秒,最后无能为力的落下。作为恋爱的背叛者,面对这样的场景任何行为、措辞都是虚妄。
  “你怎么补偿?放弃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文昕转头盯着古宝,戏谑中夹杂一丝怨恨:“你会吗?”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文昕短促果决的打住毫无意义的道歉:“这些日子我想通了一件事,爱的道路没有尽头,没有所谓的开始与终结,它是相对的,也许分开是为了彻底的相聚。所以我不再痛苦,也不再伤感上天的不公,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直到成真!”
  “这真不是我所能预料的。” 古宝在这种淡定中狼狈不堪。
  “不要解释好吗。”文昕拉着栏栅伸了伸腰,半牙月儿将她全身的夜染上一层悠远的萤光:“忘了告诉你件事,我把家里房子卖了。过几天就别人来接手了。”
  “什么?你卖房子干什么?”
  “把妈妈生前治病的一些借贷还了。”
  “你在干嘛?钱可以慢慢还上,你以后住那里?”
  文昕笑了笑,点点头,答非所问:“最近我老梦见妈妈,她说现在挺快乐的,也挺想我,还问我你在哪儿,我没有告诉她。也许,我有些空虚吧。”

  古宝无言以对,他记得伯母临终前将文昕的手交到自己手中,努力蠕动着嘴唇,虽然没能讲出一个字,但那眼神告诉他——她将这一生最割舍不下的交付给了自己。现在回想那种眼神,如同千根无形的芒刺扎在心口。
  “如果真有天堂与地狱,我妈妈肯定在天堂。她是世上最好的母亲,我却是最不听话的女儿,哈,我怕有一天上不了天堂,见不到她……”
  “昕,你在讲什么?”古宝愕然。
  “开个玩笑,别当真。”文昕顿了顿:“古宝,我有些口渴,你能帮我去买瓶可乐吗?瞧你的样子,不认识我还是不愿去买?”
  “没,”古宝极力想从她脸上寻找答案,但又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那你快去呀。”
  “这就去,等我。”古宝忐忑不安,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转身离开,大约走出十米,他听见文昕异样的声调喊道:“古宝!”
  一种毫无头绪的恐慌席卷而来,回过身,文昕已攀爬上栏栅,下面就是十米高的车道,她双手握着一根电杆平静的说:“你想知道我打算住到哪里吗?我要住到你的心里,永远同你在一起。”
  “文昕快下来……”古宝冲了过去,他听到文昕急促的喊道:“我等你!”
  然后,她回望了一眼桥下的车流,松开双手,坠落下去。那团红色顷刻淹没在黑暗中,随之而来的是混杂的汽笛声、刹车声、碰撞声,古宝冲下天桥,在一遍狼迹中看见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文昕……!”
  古宝听见自己的声音撕裂了混顿的夜空。

  目睹这样的一幕,无论于谁都是残忍而极具毁灭性的。
  那天,古宝昏昏愕愕地配合相关部门的处理后开始保持沉默。直到文昕遗体收敛入棺,在殡仪馆的候宾室,他对文昕的几位亲人说:“她是枉死的,必须为她超渡,不然她到不了天堂。”
  在戏团的后院古宝为文昕搭建了灵堂,为时三天。
  三天来,他无时不刻都被一种巨大的罪恶感所折磨。一闭上眼就看见文昕在三界惶恐的徘徊,凄利地盯着自己,念叨着一些凄惨索漠的话——
  “古宝,我去不了天堂,怎么连地狱也下不了?”
  “古宝,去不了天堂,我见不到妈妈。”
  “古宝,我说过要同你在一起。”
  “古宝,你什么时候来?”
  “古宝……”
  古宝没有恐惧,亲手酿造而成的,不管是什么,都得义无反顾的承受。
  美丽绝伦的回忆掺杂在那夜与之最后的接触,统统变得血腥而无可救药。他放任自己的灵魂被千万条无名的虫子撕咬蚕食,用真实的疼痛减轻自己良心的罪孽。
  今天,将举行“打天堂城”最后的仪式。仪式不算复杂:由一人扮演神将,手执法器,或剑或叉,脚踏八卦步,由乾入,至太极,而后从坤出,口念暗咒:“太乙真人下幽冥,查勘善恶辨分明;超渡亡魂上天界,青龙戏水救万民。” 一番表演后,进入地狱门。念四句定场诗:“今请太乙救苦尊,直下酆都赦亡魂;手执降魔鬼头叉,劈开地狱天堂门。” 然后舞动法器打开天堂城。
  古宝请舅舅扮演神将,他觉得自己没有扮演的的权利。当舅舅打开天堂城的那刻,古宝发出一声诡异的叹息。
  接着就是一些没有情节的杂耍,铙钹、跳桌子、顶碗飞顶缸、高跷、丢馒头包子、丢硬币等,当然还有过刀山。
  场中的道具是现成的,高约五米的木桩,桩上对插钢刀,上顶一张八仙桌。
  这是古宝拿手活,他总是轻盈地踏着钢刀,登上八仙桌,在上面完成许多不可思议的动作。
  这天在场的人都有幸欣赏了古宝“过刀山”的精湛表演。
  惨剧发生得没有任何征兆,古宝单手拿顶,他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头朝下从八仙桌上坠落,空中被钢刀挑破多处,触地后,一些内脏混杂着血水与体液渗了出来,很快,身体下的那块沙土被染成了深褐色。
  短暂的静寂后,惊愕人群发出嘈杂的喧嚣。
  一位小孩摇着母亲的手问:“妈妈,那个阿姨啦?”
  母亲显然没有听明白孩子的意思:“哪个阿姨?”
  孩子眨着眼解释道:“叔叔爬杆子时就背着一个穿红衣服的阿姨,到他掉下来时阿姨都在他背上,怎么就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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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蚯蚓
  1

  这是一个相当阴郁的城市,一个月中的大部分日子,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仿佛戴着一层灰色的面纱。92年起,我到这个城市念大学,直到96年毕业,我都始终觉得,这座城市就像一个戴着面纱的人,我猜测着面纱背后会有的沧桑或娇嫩的容颜,但当我把手触过去,却又感到面纱后面空空荡荡,这种空空荡荡,其实比手指被面纱后面的什么戳一下更令我惊惶,我感到,在我无法触摸到的面纱的后面,一定潜藏着什么,却什么也无法感触到,对,就是那样的感觉……

  大学毕业时,还算幸运,我分到了市区的一个解决户口的单位。单位薪水一般,而且还无住房,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些年,能找到一个有省会城市户口的正式工作,已经不容易了。

  为了省钱,我只好在郊区租了一间农民房子。那幢房子掩映在一棵很大的树下,满墙的爬山虎,肆意蔓延,将它进一步掩藏得严严实实。这是很老的平房,外墙上的老砖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十分古旧,似乎整栋房子,都在摇摇欲坠中幽幽地喘息。而那些爬山虎,就象一块块砖头在喘息时伸出的舌头,阴冷而潮湿,带着青苔的味道。 房东是一位老婆婆,姓刘,对我很和善,只是不爱说话。

  确切地说,这儿属于城市与郊区的交接地带。西面不远处,便是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意味着这座城市的浮华。东面则是无边无际的平原,放眼望去,村庄的周围全是菜地。城郊的农民大多以种菜为生,这年头,菜比粮食贵得多。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来,突然看到许多农民围在菜地边上,指指点点着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原来是有人在挖地时,莫名其妙地挖出来一些脱落的头骨,牙齿之类的东西,白森森的,夹杂着一条条的蚯蚓和一些乱发。那些蚯蚓本来仿佛在沉睡,此刻,遇到空气和阳光,顿时微微地蠕动起来,那景象说不出的恶心。我心里一惊,正要转身离去,迎头撞上房东刘婆婆。

  只见刘婆婆左手拎着菜刀,右手提着一只断颈的大花公鸡。鸡血正成串地往下流,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我冷不丁吓了一跳,说:“您这……是干什么?”刘婆婆半眯着眼睛,神态似乎稍微有点尴尬,口齿不清地说:“听老辈子的人说,挖地时挖出这些东西,很邪乎的……要避邪咧,得用鸡血泼……”我听着,忽然感到头皮微微一凉,对这位先前一直感觉很慈祥的老人,乃至对周围刚刚熟悉起来的一切,竟然又感到陌生起来,连忙走了开去。

  2

  夜晚,冷风轻飘飘地从菜地那边卷过来,然后晃晃荡荡地吹过村庄。凄清的月光下,天上的乌云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乌云缓缓飘移,地上的阴影也便跟着缓缓挪动,无声地趟过平原。平原里的村庄显得如此瘦小,在天地之间,如同一个巨大布景下的小玩具,由于农村电压不稳,整个村庄灯火微弱。我所租住的那间平房里,灯光尤其昏暗。飞蛾在顶灯的光环里扑腾旋转,它们的影子落在地上,暗斑忽隐忽现,配合着墙上壁钟的滴答声,仿佛是世界尽头的光影与声音。

  说实话,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我多少觉得有点害怕,好象闻得到死亡的气息。特别是今天,黄昏时看到的那些尸骨和蚯蚓,不断在我眼前晃动,它们那无法言喻的气息,仿佛已经飘进了屋里……这时,一串轻微而零散的脚步声,夹杂着苍老的咳嗽,由远而近。“哐,哐,哐”,敲门声响起。这声音由清脆到沉闷,自门上一直延伸到我屋里每一个角落。我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决定开门。 “吱嘎”声中,门开了。刘婆婆蓬着头发,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我……

  “今天你看见我泼鸡血,可能觉得婆婆有点好笑……其实,婆婆不是神经过敏,只是有件事情,婆婆确实怕了……”刘婆婆稍微犹豫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我收你的房租,的确是很便宜的,因为,这房子,原本是我那死去的儿子住的……”夜色沉沉中,刘婆婆讲起一些往事来……

  刘婆婆命苦,很早的时候,他丈夫就突然抛妻别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虽说她丈夫是个酒鬼,过一两天就要大醉一次,每当醉的时候,就要打刘婆婆母子俩,让她苦不堪言。但家里真没了成年男人,剩下她一个女人,日子的确也不好过。好不容易,把独子拉扯大了。看着儿子成了亲,随后又抱上了孙女,似乎要过上好光景了。可是,他的儿子却老是做起怪梦来。梦中,一片黑暗里,总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微微地,微微地,向他靠过来,说,“咱爷俩背靠背,咱爷俩背靠背……”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他的儿子,就瘦下去了,最后瘦得皮包着骨头,眼窝象两口深井……就这么,瘦死了。

  “儿子才死,他老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连女儿也不要,就跟别人跑了……又只剩下我一个老婆子,拖着个小孙女,哎,难啊……”刘婆婆正感叹着,门突然“嘎——”地响了一声,仿佛有什么就在门外。我感觉自己的心蓦地一跳,差点跳出口腔。好不容易,稳住神,我赶紧说:“刘婆婆,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回房歇着吧,下次聊,下次聊……”

3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每天夜晚,我也开始做起那个怪梦来了。在梦中,一片黑暗里,也总是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微微地,微微地,向我靠过来,含混地说着,“咱哥俩背靠背,咱哥俩背靠背……”




  一个深夜,我再度进入了同样的这个梦境,那个背影,不断地向我靠近,看不到它的脸,看不到它的正面,只有那比夜色还黑的背影,无声而诡秘地靠过来,我感觉一股凉气自床垫下面直袭而入,令我猛然惊醒。

  没有月光,四周一片漆黑。只是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狼嚎般的犬吠。院里更是一片死寂。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它为何会跳得如此激烈?仿佛要崩裂我的胸膛……我摁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顺着冰凉的背,蚯蚓一般无声地爬下来,凉溲溲的。这时候,“呜,呜……”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个少女的哭声,这哭声似乎就在我的屋里……我打开灯,披上衣服,循声找去——那哭声,分明来自屋角的柜子里!

  这是一个旧式的衣柜,一早就摆在这间屋内,因为过于宽大,简直就无法搬出去。而我反正没有自己的衣柜,于是就把它里面收拾了一下,凑合着用来作了我的衣橱。这个柜子,怕是有一百年了吧,原本大红的油漆,早已斑驳,柜门上的铜环,也已经掉了,剩下两个灰黑色的圆圆的洞,象是骷髅的眼窝。

  “谁?谁在里面?”我大着胆子问。

  哭声嘎然而止。

  “谁?快出来!”我的声音在发颤,有些色厉内奸。站在柜门前,感觉柜子里面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盯着我。犹豫着,我把手进“骷髅的眼窝”……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力一拉,“啊——”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柜子里,除了我那简单的几件衣服之外,还挂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蚯蚓那种颜色的女式棉袄,在轻轻地摇晃……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四周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我奔出门,跑到隔壁刘婆婆的房门口,使劲地擂着门。“刘婆婆,刘婆婆……”敲了好久,门终于开了,一阵阴冷的风,从她黑洞洞的屋里,飘到我的脸上,刘婆婆从门缝里探出她那白发遮掩着的头。

  “我那屋里有点不对劲,柜子里……居然有人哭,还多了件从来没有见过的棉袄……”我说。

  “不会吧?”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小伙子,肯定是你听错了。要不,我跟你去瞧瞧。”她说着便向我的屋走去。

  我才离开一小会儿,屋里却变得一片漆黑。我刚才明明是开了灯的呀。“谁把灯关了?”,黑暗里,我能听到我的声音回荡着,却没有一丝回应。我摸索到床边,拉开灯。才发现,我刚刚打开的衣柜的门,竟也关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大步上前,拉开柜门,然而,那件刚才还在晃荡的棉袄,却不见了……“衣服呢?衣服呢?”我徨然四顾,莫非那真的只是我的错觉?莫非刚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莫非在这间古旧诡异的老屋里,真实和幻觉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刹那间,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4

  “可不,是你看花眼了吧!我的孙女倒有那么一件蚯蚓颜色的棉袄,不过……”刘婆婆说着,也走到了衣柜边。

  “您的孙女?”

  “是啊,我的孙女……”一提起她的孙女,刘婆婆的话就多了起来。我坐在一旁,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而且,在这样的夜晚,身边有个人,胆子总要大一些,既然刘婆婆一提起她的孙女便忍不住絮絮叨叨,我也乐得房里多一个人好壮胆。于是这次我便没有打断刘婆婆的话,听她讲她孙女的故事……

  刘婆婆的孙女叫小黛,本来是个活泼的女孩,话多得不得了,给老人带来了不少欢笑。可是,去年的某一天起,她却开始不太爱说话了。有时,就算不得不说几句,也总是声音怪怪的。

  “小黛,你到底怎么了?”有一天。刘婆婆忍不住问。

  “没事儿,不要港我(管我)”小黛说,象婴儿学语似的,咬字不稳。就仿佛她的舌头突然短了一截。

  刘婆婆开始也没怎么在意。但是没多久,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小黛说话,越来越口齿不清,以至于后来,几乎没人听得懂小黛说的话了。同学们都开始嘲笑她,而她,也就无论如何不愿再去学校了。

  与此同时,刘婆婆家的后院,莫名其妙地,蚯蚓一下子多起来,爬的到处都是,弄得她们家里,全是蚯蚓的痕迹,无论怎么清洗,都没有用……

  又过了一段日子,小黛几乎整天不出屋门了,躲在被子里,什么人也不见。刘婆婆只好请来医生,可小黛一看见医生,就全身发起抖来,惊恐地大叫:“仇(走)开……波要各来(不要过来)……”小黛的声音,完全变了,大长着嘴,而她嘴里,竟伸出一条极大的蚯蚓来——小黛的舌头,变成一条大蚯蚓了!她痛苦地说:“蚯(救)蚯(救)我……蚯(救)蚓(命)啊……”,那哭叫声,说不出的凄厉,刘婆婆吓得目瞪口呆。这时候,还是医生先清醒过来,他拿起剪刀,冲过去,大声说:“没别的办法了,忍着点,剪掉它!”

  “喀嚓……”剪刀脆响一声,那条大蚯蚓断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鲜血溅了一地。小黛惨叫着,昏了过去。然而,她的嘴里,马上又长出一条新的蚯蚓,速度快得惊人。“蚯(救)蚓(命)……蚯(救)蚓(命)啊……”,小黛又喊了起来,那条越来越大的蚯蚓,邪恶地扭动着。

  蓦地,医生突然想起:“蚯蚓最怕盐了,我们弄一大盆盐水,把小黛泡在里面,不怕那些蚯蚓不死……”

  刘婆婆赶忙泡好了一洗澡盆的盐水,把小黛慢慢抱进去,浸在了盐水里。

  一分钟,二分钟,小黛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五分钟……,声音终于小了起来……

  十分钟……

  小黛不再叫了,那条大蚯蚓,渐渐缩了回去。

  “是不是太久了?”刘婆婆忍不住问。

  医生也不敢确定,他试探着走过去,用力想把小黛抱出来。可是,一把抱去,却是空的,竟然只有衣服而已。

  “怎么回事?”刘婆婆发疯似的去抱小黛的头,但是,小黛的头也象一个气球一样,是空的了,头发一扯就掉了下来,从头皮下的毛孔里,钻出一条一条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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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

  刘婆婆讲完孙女小黛的事,终于可以听到鸡叫的声音了。从窗口往外望去,月亮不知何时从乌云背后悄悄露出窃笑着的脸,正向天边滑去,橙黄橙黄的,悬浮着,象是一个裹着尸衣的老太婆。而月光,象水银一样无声无息地倾泻在平原上,使远处的菜地银光闪闪。月光还在城市与天际交接的地方,做出戏剧舞台背景一样的光亮效果,让高楼、水塔以及其它一些建筑,仿佛燃烧着的幽蓝火焰,又象是皮影戏中的剪贴一样,轻飘飘地晃动……

  自此以后,我更加仔细地观察这平凡的村庄,而观察得越仔细,我越发觉我根本就不了解村庄,村庄似乎有一种历史悠久的诡异。甚至在我印象中向来喧闹的鸡鸭猫狗之类的家畜,其实也是悄无声息,鬼鬼祟祟的。我惊讶地发现,每只鸡走路其实都探头探脑的,而我们素来以为很忠厚梗直的狗们,其实也很明哲保身。至于那些本来就胆小怕事的猫们,则更是小心翼翼了,它们总是试探着迈动着四肢,柔软无声,好象生怕踩着了一条蚯蚓……

  在这平原里的村庄,每到清晨,总有浓白的大雾,象成群接队的白衣无常,无声地出现,挤满所有的角落,遮住人们的视线。而一到夜间,整个村庄乃至整个平原,总是静悄悄的,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沉浸在熟睡当中,只有冰冷的空气,从菜地那边一直游荡过来,在我们四周徘徊……

  而我,每天晚上,一躺到床上,总是感觉头昏眼花,似乎身处梦与非梦之间。那时候,总有那个逐渐熟悉却又似乎永远陌生的声音,悠悠地响起:“咱哥俩背靠背吧,咱哥俩背靠背吧……”那个声音,阴冷而潮湿,却又蜿蜒绵长,象是蚯蚓——对,那声音,象极了一条弯曲扭动着的细长的蚯蚓。

  渐渐地,我的屋里也开始出现蚯蚓了。它们总是从不知哪个鬼地方,冷不丁钻出来。钻到我防不胜防的地方。我打开书,书页里有扁扁的蚯蚓的干尸,象是书签。我穿衣服,衣领上不时会有蚯蚓在蠕动。有一天,我的茶杯里居然也爬进去一条蚯蚓,差点就被我喝进了肚里。我想,那个小黛,肯定就是不小心把蚯蚓喝进肚子里,结果才会……想到这些,我不禁毛骨耸然,赶紧拿来一把铁铲,想把蚯蚓铲出去。我在房里的地上仔细地找着蚯蚓,突然发现,似乎在我的床下,有一条细细的裂缝,那些蚯蚓,好象正是从那裂缝里面钻出来的。

  我挪开床,用力顺着裂缝铲起土来。夜色已深,四周又象被催眠了一般,沉浸在熟睡当中了。只听得见我铲土的声音,在沉闷地作响。我铲了不到半米,就感觉铲到了一个蚯蚓窝,一大堆蚯蚓,一下子就四散开来。在散开的蚯蚓下面,分明有一具尸体,背朝着天,趴在那里……我猛然想起,我仰天而睡时,不正和床下这背朝天空的尸体背对着背么?我悚然一惊,梦中那阴如蚯蚓的声音再度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记忆里——“咱哥俩背靠背吧,咱哥俩背靠背吧……”我突然明白,蚯蚓,不正是“救命”的偕音么?原来,每一条蚯蚓都带来了呼唤救命的信息啊,它们爬到我的书里,爬到我的身边,告诉我在不为人知的某些角落,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救援,而我们却浑然不觉……

  那一刻,我有了一种缇糊灌顶的感觉,然而同时,我感到脑后似乎有轻微的声音,一定有什么东西,就在我的背后……我扭过脸,看到刘婆婆正拿着一把菜刀,怪怪地笑着,站在我后面,正要向我的颈子砍下来。我吓得心都要炸开了,头发根根竖立起来,我侧过身避开菜刀,奋力举起了铁铲。

  我扔掉铁铲,夺门而逃,跌跌撞撞地向着夜色中反射着银色光亮的平原冲去。我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要垮掉了,夜空中,所有的星星开始象炼钢炉里的火花一般,四处乱溅,金黄的月亮,则象抽羊癫疯似的,狂乱地扭动起来,越扭越细,越扭越细,越扭越象一条蚯蚓,在阴冷的半空中蠕动……




  6

  没过几天,我便被逮捕了。他们说我杀了人,杀了刘婆婆和她的家人。我懒得辩驳,因为我知道辩驳是没有用的,就象那些蚯蚓,那么辛辛苦苦地从地下爬出来,向每个人暗示着“救命”,可有谁理会呢?人总是只关心自己,没人会关心蚯蚓。

  我知道我没有杀刘婆婆的家人,至于刘婆婆的死,其实也是在她危及我的生命的情况下,我一时失手造成的,应当算是正当防卫。但我相信没有人会听我解释,我年轻力壮,刘婆婆那么老,又那么慈祥,谁会相信她曾想用菜刀杀死我?所以我欣然承认了每一项指控,然后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知道,等我死了埋在地下,过不了多久,便会也有蚯蚓爬出来,为我喊冤,因为我也是屈死的亡魂。但我同时知道,肯定同样也不会有人注意我身上爬出来的那些蚯蚓。我发现,古往今来,喊救命,其实都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当我的案子快结案时,很偶然地,原来负责我这宗“恶性杀人案”公诉工作的那个检察官突然病死了。于是临时换了一个年轻的检察官。这个年轻人正处在想干点惊人之举的年纪,他对我过于爽快的认罪态度产生了兴趣,并进行了相对认真的分析。其实,稍微推断一下,就不难确定,刘婆婆的家人不可能是我杀的。只要作个法医鉴定,仅仅从死亡的时间看,才到她们家租房子住的我,也不可能是凶手。不过,刘婆婆的死,仍然只能是与我有关。“你为什么要杀刘婆婆?”年轻的检察官一再问我,他对我的杀人动机百思不得其解。

  “不为什么”,我都被他问烦了,诚恳地请求,“早点判我死刑吧”。

  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一条蚯蚓,正从看守所讯问室的墙角爬了出来。“这地下有死人!有冤死的人!”我大声喊了起来,“有蚯蚓,有蚯蚓,它们在喊救命呢!”

  这下子,检察官看我的眼神更加不象在看一个杀人犯了,他悄声和身旁的人嘀咕了几句,然后决定送我去做司法精神病鉴定。说实话,我宁肯死,也不想失去自由地被限制在那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精神病医院,但我却毫无办法,在他们眼里,病人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命运的,而我很显然地被他们先入为主地当成了精神病人。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预感到人们从此将要把我当作一个精神病人,关在那里了。所以我特别珍惜一路上的风景。我将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路边的行人,树木和建筑,看得从未有过的仔细。正因为看得仔细,我第一次察觉,原来在我们繁华的都市里,居然到处都有蚯蚓。在银行高耸入云的大楼底下的街角里,在宾馆富丽堂皇的大堂外面的草坪上,在熙熙攘攘的商场背后冷清的垃圾箱旁,到处都有一条条的蚯蚓,在无声地喊着:救命!当然,毫无疑问,没有谁注意它们……我心里一阵绞痛,原来这美丽的城市下面,竟处处有着不甘心的死者,而我们就踏在这些冤魂上,快快乐乐地生存。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喊起来:“蚯蚓,蚯蚓,地下有死人,他们在喊救命……”我看见路上的人先是奇怪地看了看我,然后指指点点地说,疯子,疯子……

  若干天后,我坐在医院的园子里晒太阳。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运气很好,保全了性命。但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我的病友们也不这么认为。我们这些所谓的精神病人偶尔也看看报纸,看看那个正常人的世界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天,我看到《都市快报》一则关于我的最新消息:

  [本报讯]据本报特派记者追踪报道,前段时期本市发生的刘姓老妇人被租房客谋杀案终于告一段落。该房客现以经过法医鉴定,确系精神病患者。但房中地下三具尸体,根据死亡时间推断,应与该房客无关。据初步验证,该三具尸体,可能为房主刘姓老妇人多年前失踪的丈夫,儿子和前年失踪的孙女。有关人士怀疑,刘姓老妇人可能因臆想症而成为中国首例老年女性杀人狂燥症患者。

  我冷笑一声,将报纸撕成几片。这其实很正常,很多健康人都撕过报纸,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不远处的那个护士,惊恐地看了看我,便小跑着找医生去了,我知道,他们会说,我的病情又加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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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2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电话
(上)
      临终者的喉咙里,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重,蛇信子一般冰凉,令人不寒而栗。但郑晖觉得,只有在死亡时,他叔叔才是可爱的。这是因为,郑伯炎的死亡循规蹈矩,严格遵循着郑晖为他制定的程序。
  床上,脸色苍白的老人费力地转过头来,抓住郑晖的左手指,一种冰凉沁入骨髓,令郑晖毛骨悚然。
  老人喘息了一阵,然后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对侄子说:“电话……一定……要接电……电话……”
  老人哽住了,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他的手指痉挛地插入喉咙,似乎想把没说完的话掏出来。眼睛里的光彩涣散、消逝了。连同那些古怪的念头,他沉重地陷进枕头里。
  是的,死!老家伙的死,能换来他的生。现在这老家伙总算听话了,甚至连停在鼻尖上的苍蝇都无力赶走。死!这就是他盼望的。他忍受了这么久,失眠了这么久,现在总算完事了。他应该赶快忘掉这一切。
  满屋子的药剂气味,他的胃里翻腾起来,他忍住了,没有呕吐,感到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是的,应该忍住,应该想些美妙的事。例如现在,这具尸体应该是充满诗意的——尸体是通向巨额遗产的桥梁。
  乐观地看,老人对自己后事的古怪安排对郑晖大有好处——因为他的要求是死后不许火化,不许解剖。可是另外一件事……
  他想起叔叔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我复活了,会很虚弱,没有足够的力气打开墓穴。但是打电话的力气还是有的,我会打电话求救,你一定要接电话,郑晖,你一定要接电话……”
  “我真不明白!”年轻人忽然大声喊起来,打破了老人咽气后房间里的肃静。“我真不明白,难道非要遵照他那古怪的主意不可?为什么他不能像别人一样被火化?我们可以遵照他不让进行尸体解剖的遗愿。可是,有谁会在坟墓里安装电话?”
  “你叔叔生前德高望重,包括省里的干部在内,大家都尊重他的意愿,”遗嘱执行人说,“孩子,你叔叔在口述遗嘱时是清醒的,而且,他进行了遗嘱公正。我们相信他如此郑重其事定有用意,所以大家都愿意遵照执行。”
  “见鬼,你们去尊重死人吧!”郑晖真想冲着李律师嚷叫,但他忍住了,心想:好吧,尸体是通往巨额遗产的桥梁,不火化的尸体是坚固的桥梁。
  于是,郑伯炎的尸体没有被解剖,它完整地躺在棺材里。葬礼结束,你就将永远地躺在那里,躺在松杉公墓阴暗潮湿的地底。不火化又有什么用?所有生命都终将成为灰烬,无人幸免。条条大路通灰烬,不是火化,就是腐烂。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总算给后人让了路。
  还有一件事,也不重要。在郑伯炎的棺材里,靠近尸体右手的地方,安装了一部电话。
  那天早晨,参加葬礼的人尚未到来,郑伯炎的坟墓前只有郑晖、公证员和一名电信公司的工程师。他们合力掀开棺材板,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差点使人窒息。工程师面无人色,双手哆嗦着,俯身到棺材内,让电话线穿过棺材底部的小孔,接到电信公司的电话网。郑晖惊讶地发现:电话线、接线插座原来早就埋设在公墓地底。看来,郑伯炎早就开始安排后事,一切都已备妥。
  事毕,在重新盖上棺材之前,郑晖摒住呼吸,眼睛却情不自禁朝棺材里看去。只见郑伯炎安然躺在里面,脸色苍白,略呈一丝灰色,眼皮紧闭,眼睛深陷,嘴巴微张,嘴里仿佛有种黑色的东西正在左右摇摆。难道,老家伙还不死心,还想说话?郑晖身上的衬衫被冷汗浸透了,黏乎乎的。他的心怦怦直跳,慌慌张张,只想快些把棺材板盖上。他移开了视线,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想象棺材里的郑伯炎坐起来了,尸体张着嘴,来咬他的手指。
  “嘭!”的一声,郑晖的手指被尸体咬住了,他尖叫,拼命向后挣脱,一下子摔在草丛里。
  “怎么啦?压伤手了吧?”原来,手指只是被沉重的棺材板压了一下。
  该死的葬礼结束后,李律师来了,他打开文件夹,对继承人说:“郑晖,依照郑伯炎的嘱托,我有义务提醒你下列事项:一旦发生下列事实,你的继承权将立即被剥夺。一、拒绝接听郑伯炎的来电;二、更改你的电话号码;三、破坏通讯设施;四、不住在你叔叔原来的卧室内。”
  郑晖感到无可奈何,因为他感到他叔叔并没有如他所愿,并没有安分守己地做一具尸体。即便在死后,那老家伙仍在用他古怪的想法折磨人;即便在地底,那死鬼仍有足够的力量控制郑晖的生活。郑晖觉得,自己还是严格遵守遗嘱的好。

  现在,昏黄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着床头柜上的电话。郑晖感到昏暗的房间内有一种持续不断的低吟,声音含浑不清,但却无处不在,触手可及。由于前几天的担惊受怕,他已经失眠好几个晚上了,此刻,他开始脱衣服,并且自我安慰:“当然,鬼魂是不存在的。”
  但他无法不去注意电话机,它就在手边,在他的视野内,在他的意识中。
  “是的,故弄玄虚罢了,”他不断提醒自己,“老家伙已经死了,而死人是不会打电话的。”
  他上了床,感觉着被窝里的温暖,左手攥着右手,发觉有个什么地方似乎不对劲。是啊,确实不对劲:他的右手热乎乎的,左手却冰冰凉。左手,被郑伯炎在临终前抓过的手,现在像死尸一样冰凉。他觉得这冰凉的感觉缓缓地渗透到全身。也许死者的灵魂附在左手上,现在来报复他了,也许不用多久,他就像叔叔一样,全身冰冷僵硬,躺在棺材中了。
  “滚开!滚开!”他并不是在命令叔叔的鬼魂滚开,而是叫自己的胡思乱想滚开。他知道那些不过是幻想。
  不管怎样,死人的手指是僵直的,它不可能拔电话。
  他关上了灯。
  “电话不会响,不会响!不可能响!”他一遍遍地说,忽而大声叫嚷,忽而喃喃自语。
  被子里的暖意似乎一下子散去了,全身被黏腻的冷汗包裹。
  他在等待,等待着电话忽然响起,命令他去完成一项可怕的任务。
  电话似乎了解他的焦急心情,故意折磨他。天哪,他现在多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部电话。不离开这里也可以,但至少应该让他想想那些令人愉快的事,例如女朋友、电影、音乐、桥牌、昆虫、……甚至花岗岩也行。但荒诞的是:他必须呆在这里,必须想着这可怕的铃声。
  “叮铃铃……”
  它响了。
  电话响了。
  电话在他心里响了。在惊恐至极的时候,他觉得电话真的响了,他脸上的肌肉紧张地抖动着。床垫吱吱嘎嘎的声音又吓了他一跳。
  他提醒自己:在医学中,这叫幻听。
  因为怕听,才会听见。
  电话真的不会响吗?他想起爱伦·坡的小说《过早埋葬》:“当墓门向外打开,一个白乎乎的物体嘎嘎作响地倒进他的怀里。原来那是穿着尚未腐烂的尸衣的妻子的骷髅。”
  《圣经》上记载:耶稣说:“拉撒路,出来!”那死人就出来了,手脚裹着布,脸上包着手巾……
  如果确实有过“复活”这种现象,那么,郑伯炎就有可能在坟墓中苏醒。他会像预先安排的那样打电话求救吗?他的死亡只是假象?
  不,不可能,今天早上打开棺材盖板时,他的脸已经变灰了。这种灰色是尸体腐烂引起的。一具能复活的尸体绝不会有这种脸色。
  电话好像越长越大,以致整个房间里除了电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纯粹是心理作用,做贼心虚罢了。他自我解嘲。这老家伙整天谈论复活,如今又假戏真做,这些都给了他太强的暗示。
  他蓦地睁开眼睛,朦胧的月光照射进来,房里家具的阴影斑斑驳驳,幽灵一般游荡。
  他打开电灯,电话仍在床头柜上。
  又闭上眼。这回,床头柜上的电话飘浮起来,晃晃悠悠、跌跌撞撞。似乎一个隐形人拿着电话听筒,在房间里四处找人接电话。他用被子蒙着头,但没用,隐形人是无所不知的,他找到了他,站在床边,把电话高高举起,等待着郑晖接电话。
  他还看见:此时,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在棺材里,郑伯炎正用惨白的指骨,按着电话键盘;按一下,他腐烂的皮肤脱落一片;按一下,他的指甲掉了;再按一下,他的发霉的皮肤粘在键盘上……
  “不!不!”尖厉的喊声从他干涸得冒烟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不!电话不会响,绝不会响!”
  “叮铃铃……”
  它响了。
  电话响了。
  “这仍然只是幻觉。”他试图平静下来,于是坐起,睁大眼睛,盯着电话机,冷冷地提醒自己。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他用冰凉的手抚摸面庞,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电话真的响了!

他毛骨悚然、魂飞魄散、意识空白,有一段时间,甚至忘了呼吸——时间停止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电话铃声,仿佛它会一直这样响下去。
  他惊恐不安,太阳穴发紧,心跳停止,晕眩……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跳下床,夺路而逃。应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逃到哪里去呢?门外是无边的黑暗,如果有鬼魂,那么黑暗中更是鬼魂的天下,恐怖的世界。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智,怀疑自己被莫明的幻像弄得快要发疯了,就暂时抛开铃声,一口气喝掉一杯水。
  “叮铃铃……”铃声继续着。
  “拒绝接听你叔叔的来电,你的继承权将立即被剥夺……”他记起遗嘱执行人的吩咐。自己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不就是为了那些该死的遗产吗?不管怎样,电话总得接。
  他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朝床头柜走了几步。他在衣服上擦掉手上的汗水,眼睛一闭,抓起听筒。
  “喂……”他听到自己几乎在哭叫。
  “喂!你怎么睡那么死呢!”电话那头埋怨起来。
  埋怨是好事,恶鬼可不会埋怨别人。
  “有事吗?”
  “我是人民医院住院部,你是郑晖吗?”
  “是。”
  “我现在通知你,请前来领取郑伯炎多余的医药费。”
  那边已经挂断了,郑晖还拿着听筒呆呆地想:是啊,现在还早呢,人们还在上班呢!凡人的世界多好,繁忙、平庸而安全,没有出乎意料的事,没有意外的流血,不用谋划杀人,也不用害怕被杀。郑晖喜欢平安的生活,不过,他更喜欢一大笔遗产。
  他挂上电话,想了想,又给李律师打电话。李律师说:“郑晖,你住在你叔叔的房里,这样很好。我们希望你严格遵守遗嘱。”
  郑晖重新睡下。
  是的,我住在叔叔的房间里,我睡在叔叔的床上。
  叔叔曾经睡在这张床上,床垫的凹凸不平可以证明。可是,现在他睡在棺材里,那里再也不会被他睡得凹凸不平了。但是,他却留下了一份可怕、荒唐的遗嘱,这遗嘱居然命令郑晖接听鬼魂的电话!
  该死的遗嘱!
  忽然,郑晖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我去割掉那死鬼的舌头,让它讲不出话来,这样就不用害怕了。这可不算违反遗嘱,因为这样做不会破坏“通讯设施”。
  夜晚,公墓似乎是无人看守的,谁会愿意在那鬼地方值班呢?他完全可以乘着夜色潜入公墓,把老家伙的舌头挖出来!
  这好像有点疯狂,不过,只要能避免接听死鬼的电话,只要能消除恐惧,郑晖就愿意一试。
  外面风很大,树影婆娑,扭动吟啸。
  风变冷了,吹干额头的汗珠。他的身影在路灯下忽隐忽现。他回过头,不时警觉地回望身后,想看看是否有人跟在后面,他可不想被人看到。天哪,他觉得自己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了,由于害怕,更由于将要从事的是一件从未有过的疯狂的事,他兴奋极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工作,如果让人看见,人家一定会以为他是疯子。
  公墓外围杂草丛生,正好可以隐匿形迹。他背着工具袋,尽量伏下身体,大气不出地向坟地走去。
  郑伯炎墓就在公墓的西北角。叔叔,我来了,你被囚禁在泥土下面,却依然想要控制活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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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2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郑晖这样想着,浑身继续冒汗,内衣紧紧地粘在背上。除了风声与远处的犬吠,一切都静悄悄的。他脑中仿佛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说:“郑晖,你要坚持住,你会成功的。”一会儿,又是另一个声音:“算了吧,郑晖,你可能发疯了,你彻底疯了。”
  打开手电,黑暗迅速向四周退去,他找到了郑伯炎的坟墓。他从工具袋中摸出镐头、铲子、铁锹、绳子。不错,设备齐全,像个专业的盗墓者。
  他拿起铁锹。泥土很松,挖起来很容易。他汗流浃背,把挖起的土抛到墓穴四周。几十分钟后,铁锹碰到了硬东西。他用电筒一照,看到了棺材外面的大理石盖子。于是,他就朝旁边挖掘,坟墓外面的土越堆越高,而他则站在墓中了。
  挖得差不多了,郑晖爬出墓穴拿绳子。他先用绳子绑住石盖,再爬出墓穴,用力拉绳。大理石板之间磨擦着,发出巨响。他想,我一定像个刚从地底钻出来的恶鬼。
  盖板被拉开了,掉在旁边掘出的沟里。郑晖太累了,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嘴巴干涩。叔叔,你活着时没有安全,死了还是一样,这层棺材不再能保护你了。
  只歇息了一会儿,郑晖就拿着镐头重新下到墓穴里。棺材钉很粗,却不是为防备镐头设计的。没费什么力气,就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棺材盖被撬开了。
  一阵刺鼻的气味冲出棺材,郑晖后退了一步,他感到快要窒息了。他背靠着墓壁,仰头大口呼吸。酸气涌到喉咙口,胃在痉挛,猝不及防,他一下子呕吐出来。
  穿着尸衣的郑伯炎会从棺材中站起吗?
  他打了个冷战,就像刚刚做过一场可怕的噩梦,手抖个不停。提醒自己说:“记住,不管看到什么,你都要干下去。”
  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蹲下来,双手抓住棺材顶盖,打开了棺材。慢慢地移动,手电筒光照到尸体上。
  必须快些行动,否则,我的勇气支撑不了多久。
  他从衣袋里掏出小刀,俯下身去。这时,一个问题涌上心头:割掉他的舌头,割掉以后怎么办呢?把舌头丢在路边喂狗?让苍蝇、蚂蚁啃掉?或者,他还可以再挖一个小坟墓来埋葬叔叔的舌头,在舌头的坟上树一块碑,上书“郑伯炎舌头之墓”?
  想到这里,郑晖几乎抑制不住放声大笑的欲望。
  也许,我真是疯了。
  不过,不要割舌头了,不然我会再次呕吐的。
  还有其它办法吗?他收起刀子,爬到地面上,从工具袋里拿出一个拳头粗的木楔和一柄斧子。把它们扔进墓穴。
  他又下到墓穴中。现在,他和尸体面对面了,他甚至能闻到尸体呼出的死亡的气息。郑伯炎的脸然更暗了,透出一层绿荧荧的光。郑晖的手电照着那部电话,郑伯炎的手似乎不在安葬时的位置上,而是向电话靠近了一点。莫非,他真的曾经试图打电话?
  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你将永远不能讲话了。看,这是你脸上的霉菌,它们将会吞噬你的皮肤,你的眼睛,你的舌头,你的衣服。你真是鬼的话,现在站起来呀!
  我得小心,别去碰电话机。
  现在,他把电筒光对准郑伯炎的嘴巴,那嘴巴紧闭着,似乎在嘲笑他。他用电筒头推了推死者的上嘴唇,死者笑得更厉害了。笑,让你笑!他拿起木楔,尖端对准死者牙齿之间,用力插进去。有轻微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仿佛是尸液喷溅的声音,又仿佛是死者在向他吐口水。
  他操起斧子,全力用斧背砸木楔。一下、二下、三下……牙齿脱落的声音就像死者在咬牙切齿,尸液喷溅的声音就像死者在吐口水,这些声音让他发狂,让他充满了狂暴的、野兽般的力量——我不怕你,我就是要砸你,看你怎么样?我就是要砸你!
  听到“嘎啦”一声,他终于住手了。听起来,死者的枕骨被木楔穿透了,这样,他的舌头应该已经被砸烂了吧。
  盖上棺材盖,又填上土,他把墓穴恢复原样后,才感到肌肉很疼,疲惫紧张的肌肉在抽动不已。干这些活必须细心,毕竟不能毁坏坟墓里的电话机。想起刚才尸液喷溅的声音,恐惧突然又冒了上来,他打了个寒战。
  回到家时,天都快亮了。由于疲惫不堪,他很快就睡着了。出乎意料,他睡得异常安宁,一个噩梦也没做。

(下)
第二天,他回想昨晚的行动时,得出的结论是:危险已经解除了,那死鬼再也不会来纠缠了。真是如释重负的一天,好几个月来,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愉快过。
  傍晚又来了,昨晚那无比可怕的情景又一幕幕呈现在脑海。不过,他比昨天冷静多了。连尸首他都砸过,还怕什么呢!
  他想看杂志,但思绪混乱,无法阅读,就看了一会儿电视。九点时,他困得直打哈欠。他真的太需要睡个好觉了。
  睡吧,让电话见鬼去吧!越是怕听见,就越会听见。所以,不要怕。
  这是个难得的安稳觉。他睡得那样踏实、深沉,以致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都没有吵醒他。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在迷迷糊糊中,他忘记了恐惧,拿起了电话:“喂!”
  对方“嗡”的一声,那是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对方的舌头烂掉了。
  郑晖猜出了是谁,冷静地说:“你没有舌头,还打什么电话?安心做死人吧,死人应该为活人让路,知道吗?”他被自己的言词逗乐了,得意地哈哈大笑。
  对方沉默不语,似乎一时语塞。
  郑晖更高兴了,他说:“不服输你就来呀!我这里有的是木楔。哈哈哈哈……”
  郑晖的笑声忽然停住了,因为他感到嘴里有东西在蠕动,这东西软软的,小小的,但是奇臭无比,而且这气味越来越浓烈。他用手摸摸嘴巴,只见一条蛆正在掌心翻滚。
  再看,从电话听筒的孔里,蛆虫正源源不断地爬出来!它们爬到了郑晖手上,钻进袖子,沿着袖子爬上他的身体,往嘴巴、鼻子、眼睛里乱钻。郑晖明白了:蛆是从郑伯炎棺材里来的。
  在电话线的那一端,郑伯炎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只眼睛从眼窝里掉出来,挂在脸上,蛆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忙忙碌碌,身上粘满了尸液。这些蛆是从郑伯炎喉咙深处爬出来的,它们沿着他嘴里的木楔爬,爬到木楔顶端,再争先恐后地钻进听筒。沿着电话线,它们很快从死人嘴里到达郑晖嘴里。他感到极度恐怖,但无法尖叫,因为一旦张开嘴,蛆虫就向嘴里蜂拥而入。
  电话听筒传出了声音:“现在明白我在棺材里安装电话的用意了吧?你不是想变成我吗?你不可能变成像我一样的富翁,却能变成像我一样的死尸。”
“哇……”
  郑晖呕吐了,牵肠扯胃,他醒了。
  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越是怕听见,就越会听见。所以,不要怕。
  但是,劝自己不要怕的人,其实心里怕得要命。
  他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恐怖的迷宫,迷宫中埋伏着嗜血的野兽,但是,他既不知道野兽在哪儿,也无路可逃。
  他在床上坐起来,头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这些念头:自我安慰、鬼神幻想、心理学……最后,像昨晚一样,他满脑子都是电话机。
  爆炸的电话机。
  腐烂的电话机。
  利爪的电话机。
  塞满蛆虫的电话机。
  鬼哭狼嚎的电话机。
  阴魂不散的电话机。
  今天,郑伯炎的尸体腐烂了,尸液流出来,在棺材里四处流淌。但愿,棺材里的电话机会在尸液的浸泡中损坏。
  这样的话,电话的威胁不就完美地解决了吗?而且,不是我郑晖,而是你郑伯炎自己破坏了通讯设施。
  只要能证明坟墓中的电话机坏了,那自己就不会疑神疑鬼了。看来,要再一次挖开坟墓,察看一下电话机。
  不,不用到坟地去。打个电话就能弄明白。
  对!与其这样担惊受怕,不如主动出击。想到这里,他重振精神。
  那天李律师抄下的公墓电话的号码仍然塞在机座下面,他拿起机座,看见纸片上写着:
  “松杉公墓  郑伯炎  57826573”
  他拔了开头四个号码,脸颊麻木,被冷汗冻住了。拔第五个数字时,刚才梦中的情景使他不寒而栗,他抓了抓哆嗦的手指;拔第六个数字时,他的心瞬间接连跳了两下;拔第七个数字时,左眼皮跳得厉害。
  现在,他要拔公墓电话的最后一个数字了。他的心跳停止了,眼睛瞪圆了,呼吸摒住了,他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机座。平时听话的食指,现在得竭尽全力才能控制,它苍白、紧张、害怕,因为它是生命,因为它也许会打开恶魔的大门——“3”。

有一瞬,听筒里毫无声息,他认为电话已经坏了。但他立即想到,如果电话坏了,就会有一个甜美的女声提示:“您好,您所拔打的号码……”刚想到这里,他就听到了清晰的“嘟嘟嘟”声。
  棺材里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能想像,在空荡荡、潮湿阴暗的墓穴里,这铃声是如此的突兀,它能把几十年来沉睡在地底的鬼魂全都吵醒。
  “嘟嘟嘟……”
  郑晖感到失望,公墓电话还没有坏。
  “嘟嘟嘟……”
  不只是失望,他还觉得头皮发麻,毛发直竖,他仿佛看见了棺材里的情形:只剩下白骨的手向前摸索着,一把抓住了听筒。对方是具尸体,我能说什么呢?

嘟嘟嘟。”声音忽然停了。现在,他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对方接电话了。
  “喂。”对方只说了一个字,但这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啊!”郑晖对着话筒,失声尖叫。
  “神经病!”
  神经病?对方火气很大,却似乎并不邪恶。
  他不禁满腹狐疑,就问:“你是……?”
  “你找谁?这里的号码是57826673。” 对方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仍然一肚子牢骚,“叭”的一声,挂断电话。
  打错了?他全身瘫痪,蹲在床边,好久才缓过来。看来只得再打一次了。第二次,他加倍小心,反复对照键盘的上数字,再一个个拔下去。
  这回绝对不会打错。如果再打错,那我一定是在做梦,或者是得了妄想症。
  “嘟嘟嘟……”
  棺材里的电话响了,一定是的,绝对是的。他仍然提心吊胆,不过经历了上次打电话的恐惧,他平静多了。
  “喂。”对方又接电话了。
  但是,对方不可能接电话。郑晖不是疯子,他打电话的目的是证明公墓电话坏了,他根本不想与鬼魂谈心。
  但是,公墓电话接通了。
  只有一种解释——
  承认吧!
  承认自己打错了吧!
  承认自己是个疯子吧!
  但是,对方开口了,它的声音苍老、缓慢、沉着、清晰:“这里是公墓,我是郑伯炎……”
  郑晖感到脚下的土地塌陷了,他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在跌落的过程中,无数的魔鬼向他张牙舞爪,耳旁呼啸着鬼哭狼嚎。这时,电话中也传来一声长长的、响亮的、持续不断的哭声,这声音像悲鸣、像威胁、像哀嚎,像狞笑,这是魔鬼的狂欢,也是人类的末日。郑晖被声音吸引住了,他甚至没想到要扔掉电话,他昏头昏脑、踉踉跄跄。郑晖看到郑伯炎从电话里钻出来,叫着“还我眼睛!还我眼睛!” 用尖锐的、残破的指甲剜他的双眼;郑伯炎又叫着“还我牙齿!还我牙齿!”用他被木楔打光了牙齿的嘴巴啃他的嘴唇。他们的嘴一接触,就有亿万条蛆穿过郑晖的喉咙,掏空他的五脏六腑。郑晖的手在空中狂舞,力图驱赶扑上来的恶鬼。
  为了鼓起勇气,他一边赶,一边朝着电话听筒歇斯底里地叫嚷:“不,我不相信。鬼……鬼只是我的幻想。郑伯炎,你已经死了!你活着时,我能用慢性毒药谋杀你;你死后,我能把木楔钉进你嘴里;现在,我仍然能够杀了你……”他用听筒砸玻璃上扑下来的魔鬼、窗口跳进来的魔鬼、墙内闪出来的魔鬼、床底钻出来的魔鬼……电话线断了,他还在砸;听筒碎了,他还在砸;手指骨折了,他还在砸;撞得鼻青脸肿了,他还在砸……

  第二天,在医院,郑晖的手脚被四根皮绳牢牢捆绑在病床上,他眼神呆滞、胡言乱语,一会儿失声尖叫,一会儿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医生、护士出去后,李律师带进来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老人对意识模糊的郑晖说:“不管你能不能听明白,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是郑伯炎的老朋友,公墓电话的分机,装在我的房间里。昨晚接电话不是鬼,是我。希望你快点康复,这样,我们的电话录音就是法庭上的证据。”
  走出医院后,他对李律师说:“我对你说过,不要怀疑郑伯炎安装公墓电话的用意。他身患绝症,厌倦生活,正好借助侄子的毒药来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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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7-2010 09:2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狐祸

  三更了,随着敲更声渐行渐远,黑暗中霜霜警惕的在床上坐起身,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合起的纱帐,一把雪亮的匕首暗藏在鸳鸯丝被下.今夜,生死在此一博,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果然一阵怪风刮起,吹起了垂下的帐子,缓缓向两边撩起,一个男子温柔的唤着:"霜霜."随之向床上靠过来.霜霜满心恨意,捏紧了手中匕首,手心中略有汗意,在那男子靠近她之时,猛然从被子中挥出匕首,狠狠向那男子身上刺去.
    "哎呀"随着男子的惊呼,霜霜的手被那男子牢牢握住,再不能动分毫,匕首从她手中掉落在鸳鸯被上.男子轻轻吹口气,屋里的烛火突然亮起,霜霜眯了下眼,这才发现她的匕首已经刺伤了男子胸口,血正从他白色袍子里渗出,红与白,鲜明的触目惊心.
    灯火下,男子英俊的脸上有些讶然,看着她的眼眸闪过一丝痛楚,只是一瞬间,已经放开她的手腕,换上笑颜:"可惜你力气不够,杀不了我."
    "胡思之,你这妖孽,迟早我会杀了你."霜霜眼中俱是怒意,只恨自己一介弱质女流,不能将侮辱自己的妖孽杀死雪恨,但心里也涌起绝望,知道凭她的力量如论如何都杀不了他,难道只能承受一切么.想着不由悲从中来,落在被面上的匕首落入眼帘,她不自觉的伸手握住,向自己身体刺去.
    胡思之一个箭步上前,轻易的夺取她的匕首,嘻笑着警告她:"我再提醒你一次,若你死了,你公公会为你陪葬."
    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处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她凄然泪下,泪珠顺着洁白的脸颊滑落,坠到红色的丝锻被面上,晕开一片濡湿,仿佛如同心中滴的血般.她绝望的看着他,低声相求:"你杀了我罢,我会感激你."
    烛火映照下,霜霜脸颊惨淡如纸,曾经明亮的眼眸如今黯淡失色,象是朵突然枯萎的花,胡思之不禁动容,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玉镯,美丽的羊脂白玉沾了些许他身上的血渍,胡思之仔仔细细用袖子擦拭干净,这才走到床边坐下,将手中镯子递给霜霜.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白玉,所以特意寻了这只镯子送你."
    霜霜抬起泪眼,冷冷一笑,说不出的凄婉:"你当我是青楼女子是么?"她取过镯子,用力朝地上砸去,镯子撞到青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叮"声,碎成几段.瞧着胡思之怔忡的表情,那一刻她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胡思之敛了嘻笑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我明天再来看你吧!"走出门口的时候,他趔趄了下,并捂住胸口伤处,脸上满是痛楚.一瞥之间,霜霜几疑是自己看错,这个妖孽怎会有这样表情.
    门关上之后,霜霜才总算送了口气,不由伏在膝上哀哀痛哭,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扣门声,传来公公苍老的声音:"霜霜,你没事吧."
    霜霜忙咬牙压抑哭声,镇定了下,才故作无事回道:"是霜霜刚才做了个恶梦,倒劳公公挂心了."
    老人安慰她:"成祖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就好了."
    成祖,是啊,她的夫婿,不过成亲一个月就出门经商,如今一年多了,还未回来.她几乎连他的面目都模糊,虽然她并不爱他,只是由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给了他.但现在她是多么需要他在身旁保护她,而不是让她独自面对那胡思之.
   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她正在庭院中赏月,一袭淡月白软绡随风微微飘动,回想起小时候同邻家的四儿哥哥一同玩耍,每次都是四儿哥哥带着她,护着她,有一回她为了要摘莲花不慎跌在莲花池里,若不是四儿哥哥拼了命救她,恐怕她早就没命了.孩童时,是最快乐,最天真的,可惜,随着四儿哥哥全家搬走后,再也没有人听她说话,没人替她摘花,没人在她哭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哄她.胡思之就是在她淡淡笑着回忆从前时突然出现,他从院墙外探头张望,不怀好意的冲着她嘻嘻笑.
    霜霜暗恼转身,回房之后便歇息了.哪知睡得正香之际,突觉有人在侧,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时清醒过来,只见胡思之正睁大眼睡在身侧含笑瞧着她.恶梦便是从那时开始,她恨他,骂他,打他,甚至无数次的要杀他,但胡思之却象是全不在意,只在她要伤害自己时才警告她不可妄为,否则会连累他人.他每晚三更准时来,天快亮时才离去,时常会带些珠宝礼物给她,但每次那些礼物的下场便如同今夜的白玉镯.

  如果按着女诫,三从四德,她该死一百次都足够,但霜霜无力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的命甚至不属于她自己,她不能为了自己,而连累公公一同死,胡思之他说到做到,她怎敢轻易冒险.她曾经问过胡思之:"为何是我?这世间有无数女子,为何偏偏纠缠我不放?"
    胡思之那回总算认真想了才答复她:"因为你的善良."那个不是答案的答案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她发现胡思之耳边的伤痕才猛然想起,自己曾在几年前从猎户手中救过一只白狐,那时白狐的耳朵也受了伤,还是她用绢帕拭去血渍才把它放生的.
    她把自己的疑问去问胡思之,他没有否认,反而很欣喜霜霜能把他认出来.是她自作自受吧,以为自己一片善心,哪知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平白为自己招来祸端.
    整个晚上,她一边抽泣,一边回忆着这几个月来的痛苦生活,老天啊,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报应.天色渐渐亮了,霜霜胡乱擦去脸上泪迹,起身去厨房做早点,又端到公公房间.
    老人坐在桌旁发呆,桌上摆着个小小的金瓶,霜霜强颜欢笑:"公公,请用早点."
    老人似乎突然醒悟过来,打量她一番,叹了口气:"霜霜,你精神不佳,这些天苦了你了."霜霜心中一酸,几乎快掉下泪来,强忍住,转身欲走.
   "等等,这个小金瓶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据说,一旦什么妖物进了里面便没命出来.你进门后,我也没什么可给你,这个小金瓶就给你收藏吧."老人说着,就把小金瓶塞在霜霜手里,霜霜一怔,看向公公,但公公却避开她眼光,低头吃着早点.
    他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吧,否则怎会如此.霜霜羞愧的快要死去,小金瓶却紧紧捏在手里,那瞬间,一个念头闪入她脑海,胡思之,你这回再也无法伤害我了.
    入夜后,霜霜细心梳洗,特意穿上了绛色的绡衣,环配鸣珰,略施脂粉,铜镜中映出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红烛高燃,一壶香茗桌上静待,一个女子忐忑不安的在房里来回走着.
    敲更声在墙外响起,三更了,门准时打开,胡思之含笑从门外走进,瞧见霜霜模样不由一怔,眼里涌上抹欣喜.
    "霜霜,你在等我?"他用企盼的眼神望着她,几乎象个天真的孩童,那么在意她的答复.
    她故作含羞颌首,从桌上斟了杯茶,端给他,胡思之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如此好的待遇,以往霜霜对他历来恨之入骨,一见他非打即骂,哪里有半分好颜色给他瞧.但今夜的霜霜却是如此温柔可爱,一如从前印象中的她.
    "我想了一夜,或许你说的对,成祖自从成亲后便渺无音讯,我何必在这里苦等."
    胡思之怔怔瞧着她,半晌才说:"霜霜,石成祖并不当你是宝,否则怎会让你独守空闺那么久,但我却当你是我心上的莲花."
    这句话几乎令她动容,但立时提醒自己,胡思之不过是个妖物,怎可把他的话当真,他害的自己还不够惨么.
    "霜霜,你跟我走吧,天下之大,我们可以四处游历,我会照顾你."胡思之上前握住她手,情真意切.
    霜霜故意蹙眉:"你倒有些什么能耐,竟说会照顾我."
    听她这么一说,胡思之哈哈大笑起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霜霜指着桌上的小金瓶故意道:"我不信,你的法力能让你变得同那瓶子一般小么?"
    胡思之瞧了一眼瓶子,又瞧着霜霜淡淡一笑:"若是我能,你是否会跟我走?"
    "那自然."说出这话的时候,霜霜声音略有颤抖,强自镇定心神,硬挤出笑颜.
    胡思之突然紧紧握了霜霜的手,深深瞧她一眼,化身一抹白烟进入瓶子,一待他进入,霜霜立刻从袖中取出盖子,紧紧盖住了小金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霜霜,你会放我出来么?"胡思之在瓶中叫着.
    霜霜冷冷回道:"绝不,你害我如此,我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胡思之在瓶里哈哈笑着,那笑声带着些凄凉同悲哀,不知怎地,即使霜霜那么恨他,听到他的笑声也会觉得酸酸楚楚.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任好风."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胡思之突然大声念起诗来,念完一首又是一首,但声音渐渐轻去.
    "一寸相思一寸灰,霜霜,你竟真的把我忘了么,忘了也好,忘了也好."语声渐渐消逝,霜霜心突然痛起来,她曾以为自己是那么恨胡思之,可真到这一刻,为什么又会觉得不舍,彷佛他是久未谋面的故人一般.
    小金瓶中再无声息,霜霜急忙打开瓶盖,里面空空的,但瓶底似有一物,她把瓶子倒过来,一个拇指大的玉坠落在她手心,她浑身一震,手禁不住颤抖起来,那玉坠看起来是如此熟悉,正面刻着一朵莲花,反面刻着两个字"霜霜",那不是幼时她赠与四儿哥哥的玉坠么.她突然间明白过来,胡思之原来就是四儿哥哥,那从小护着她,疼着她的四儿哥哥,其实并不是人,他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却始终没有认出他来.小金瓶当得一声从手中滑落,霜霜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胡思之如愿在世间消失了,可是霜霜宁可一切不曾发生,宁可他还活在世间,嬉皮笑脸的对她说:"霜霜,我哄你的,你竟然轻易上当了么?"可是,他真的消失了,那个晚上之后,霜霜即使等到天明,也不曾再见过胡思之.
    一个月后,成祖从外地返家,除了随身行李,还带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回了家,说是新娶的妾,那小妾趾高气昂的用眉梢扫她一眼,不屑的别过眼去.而霜霜不喜不嗔,只是捏紧了掌心中的玉坠,她几乎感觉不到痛意,随着四儿哥哥的死,这世间再也没什么可令她痛的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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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7-2010 11: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杀死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必定很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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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7-2010 09: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杀死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必定很心痛。
姗姗来迟 发表于 24-7-2010 11:32 PM

如果是我,我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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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7-2010 11:4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当时你并不知道那个就是你最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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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7-2010 09: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当时你并不知道那个就是你最爱的人啊!
姗姗来迟 发表于 26-7-2010 11:49 AM


失去了才会知道自己最爱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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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7-2010 09:2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学生的鬼故事   转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们学校为了和实验小学抢升学率,强制我们在休息日上学补习。这下可好,唯一可以快乐玩耍的时间都被占用了,可真够狠的。老师们怕我们补习时贪玩“误事”,特意抽出休息时间陪读,大家只好钻进书本老老实实地补习功课了。可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老师们也不是每次都有空闲来照料我们的(休息日他们自己的家事也不能不顾吧),只要老师不在我们教室里就翻了天,同学们就把各自的娱乐方式拿了出来,算是对失去休息日的一种弥补吧。我和同桌以及前排的两位同学有聊天讲故事的兴趣,有一次上自然补习课的老师不在,我们一聊就聊到了鬼故事上,也就是那一次我听同桌讲了下面将要讲到的故事(下面的文章是以同桌为第一人称的,故事内容我作了些修改和整理,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描述如下):

我的外婆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里,父亲早就去世了,只留下外婆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但是生活的重担终于也拖跨了她的母亲,外婆唯一的亲人也就这样离她而去了。奇怪的是一个人的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孤单,外婆总觉得自己家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每晚她一个人睡觉时总觉得有人在陪她睡。这样持续了几天后她猛然想到了会不会是那东西,充满恐惧的她跑到同村的朋友(注:一个和女主角一般大的女孩,要问具体名字,对不起,我早忘了。)那里要朋友陪自己睡,外婆的朋友答应了。当天晚上外婆觉得比前两天要睡得塌实多了。可是半夜里朋友却把外婆摇醒:“我现在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好好睡啊。”朋友扔下这句话就走掉了。一是对前一晚朋友突然告辞的好奇,再是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过夜,第二天外婆又去找那个朋友帮忙。可这次朋友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在外婆家过夜了,对昨天晚上自己突然回家也没有说什么,唯一可以看到的是她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
外婆决定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天晚上她跟平时一样早早睡了,但她是在装睡,耳朵和眼睛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大约在午夜的时候,屋外刮起了风,风声中还夹带着些雨点落地的声音。等风声止住的时候,室内的气氛发生了些微妙的改变,一丝丝的寒冷的气息像游走的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从窗沿、从瓦隙、从四面八方迅速袭来,以至于包在棉被里的外婆都觉得冷了起来。还没等外婆对寒冷的气息作出反映,她睡的木板床就发出了重物躺在上面的声音,作为垫被的棉絮也因为旁边的压力而动了一下。这时的外婆的思想已经被恐惧所占领,她闭上双眼,努力控制住紊乱的呼吸,而右手却因为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向旁边伸去。这时候外婆的右手碰到了一样东西,使平时沉静的她的哭声划破了夜空: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空有着肉体的质感,却柔若无骨而且还散发着刺骨的寒冷。然而一个深远飘忽却又近在眼前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子啊,妈舍不得你啊,不要哭好吗?”然而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亲情来解决就好了,在少年对异世界事物所充满的恐惧面前亲情也变得束手无策起来。就这样孩子哭了一夜,鬼母亲就安慰了一夜。
第二天,外婆搬走了,再也没回那有着鬼母的老宅。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当年的我在听完这个故事后,竟然在夏初的天气里感到了寒冷。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可记忆却没有抛弃这个故事,于是就成就了今天的这篇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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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7-2010 09:2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月十四日

七月十四日中国的鬼节,在那一天,鬼王会把地狱大门打开,让有主无主的鬼魂到人间走走,有主的回家去,没主的就到处游荡。所以,老人们都说,七月十四日上街会招魂的。也许这个传说是真的喔!因为我就碰见了,就在七月十四日的那天晚上。

  七月十四日那天,晚上九点,我刚被公司的老板臭骂了一顿,心情恶劣,不知为什么很想到街上走走,打开家门,一阵阴森森的寒风吹过,我本想进屋多添一件衣服,但回头一想,还是算了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人在赶路,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与我优闲的态度实在是有着很大的区别。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匆忙,也没兴趣知道,一个流落他乡的异地女孩,还是不要管这么多的好呀!今晚的天色不太好,云层很低,阴沉郁闷,让人觉得分外不的不安。呼~~~!刮风了,我拉紧了衣领,真是好冷喔!但与其在家里生闷气,还不如吹吹晚风,弄个感冒或许会增添,我想。走呀走呀!看街上行人赶路的千态,看路上车子飞奔的百姿,看林林种种的大厦在风中的摇曳。越走天越黑了,终于,我走累了,走腻了,走得双腿又酸又痛。在路边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子坐下,我抬头仰望长空,没有半点星光,只有一层又一层的云雾飘浮,星星都跑那去了?我皱着眉头,不知所以。

  有点儿迷糊,睡虫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我的脑里,我开始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有人站在了我的身边,我刹时清醒,一个单身女孩在街上游逛是件很危险的事,可是我走了这么久,现在才发觉到。急忙坐直身,整个人处于警惕的状态,随时扯开嗓门,准备叫人,虽然不知道是否真有救星。可是,很快,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过敏反应而已,街上找个鬼影都没有,更何况是人?哎呀!我不知在街上走了多长时间了,走得脑袋都产生幻觉了。“回家吧1我对自己说。站起来,才抬头,突然看见在不远处,树下有着一个人影,什么?我瞪大眼睛,刚才不是幻觉吗?这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呀?我不敢乱动,只是静静地观察他。他的视线没望我这一边,只是一直对着马路对面的一幢大楼看,那幢大楼已经很残旧了,不知他在望什么!本来我是应该走的,管他望什么呢!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呢!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反而走到他的身边,他的脸因天色太暗了,看起来有点儿朦胧,虽然是这样,但他脸上那抹忧愁,却清晰可见。“你在看什么?”我为自己的大胆而惊讶,他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他望着我,我望着他,虽然我们的距离这样相近,但还是看不清彼此。我不敢再开口,因为我的鲁莽而脸红。幸好,过不了多久,他开口了,“我在看她。”他的声音有点怪,本来我们就站得很近,但听他说话却象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呀?”我顺着他的目光向那幢楼上望,可是这幢楼一定是荒废了很久了,连大门都被虫子蛀得差不多了。“这地方能住人吗?”我不相信地问,他笑了,“当然能,当一个人没钱的时候,什么地方都能住人。”“喔,是呀1我本身也很穷,所以深有体会。“那么你看到她了吗?”我再问,“没有……”他低下了头,“为什么?她不在吗?还是她住得太高了,你的视力不好?”我又问,“她不在。”他说。“这样呀!你也真是,来找她应该先打个电话嘛1我禁不住说了他几句,他用很奇异的目光看我,没说话。我却脸红了,是喔,我不过是个陌生人,凭什么去管他的事?我想在他眼中,我一定是个疯子,一个女孩在夜晚向一个不认识的男孩搭讪,搞不好,他会当我是不正经的女孩呢“你不是。”我张大嘴望着他,“你是个好女孩,”他对着我笑,他笑起来其实很可爱“你怎么会知道………”我讶异,他嘴边的笑意更深了,“因为你的脸藏不住秘密。”我有点疑惑,但没深究。“你这样等下去会有结果吗?她也许已经搬走了。”“她是搬走了。”他再次低下头,把脸深埋在夜色的暗影里。“那你还等?”我不可思议地问,“因为她说会回来的。”他再次对我笑,但这次的微笑和先前的几次不同,带着苦涩的味道。后来,我们一直这样聊着聊着,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追问我是谁,我们之间仿佛有着某种默契。后来他送我回家………………

  第二天,我出去办事,办事的地方就在昨天遇见他的那个地方的附近。于是我特意又去看那幢大楼,我想,或许还会见到他。可是没有,我走近了大楼,昨天在对面马路看,不是看得很仔细,现在近看,实在是破旧不堪,这里根本不可能住人嘛!我再次肯定。“小姐,你找人吗?”一个老婆婆问我,我回过神来。“喔,请问,就是这楼有人住吗?”“什么?住人?”老婆婆的神情就像我说了个多可笑的笑话一样,“喔,这根本不可能,这里死过人,原来的住户都搬走了,早就荒废了很久了。你要找人吗?”“咦?喔,不……”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连他等的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本来我就想走的,可是老婆婆可能闷太久了,竟然拉着我说起这幢楼的历史,这我才知道了关于他的历史。他爱上了这幢大楼的一个可爱的女孩,爱得很真,爱得很深。但父母都反对,因为他实在是太穷,不能给女孩任何的未来保障。他们的爱情处得很苦,也很累,但他们还是一样的相爱,相恋。可是天意不由人,她的父母为她找了一个外侨的对象,虽然年龄很大,但表示很爱她,愿意娶她。那天晚上,她在他的怀里哭了一整晚。她哭着说不要离开他,她哭着说要跟他走,她哭着说发誓一生爱他。他想,有她这句话就够了,就是死也无憾!那天晚上,他向她提出分手,她不解,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残忍地掴了她一巴掌,她哭着走了,抛下狠话,一生再也不要见到他。他很痛心,真的,但却又不能挽留她。她的消息就这样消失了一段时间,他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她了。但是,七月十四日那天,他收到了她的来信,她告诉他,她要订婚了,但她一点都不爱那个人,她只爱他,她说,她要回来,回到他的身边。他又惊又喜,不知该不该接受,但爱是苦难的,经过一次的考验,他想他们会在一齐的,他们会幸福的。于是,那天晚上,他来到了这幢大楼楼下,等她。当然结果是可悲的,她并没来,一整晚没出现。他等得好累好累,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当他知道她不会来了,他的脑里一片空白,他走上了大楼的楼顶,纵身跳了下去。从此,他就永远地停在大楼的马路对面,一直在等她。但是其它的住客害怕极了,都很快地搬了家。

  故事听完了,“那个女孩一次也没来过吗?”我问,“哎!女孩那天晚上有赶来的,但由于太匆忙了,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造成了一生的遗憾。”老婆婆叹惜地摇摇头。我没再发言,有点麻木地离开,那天是他吗?那个故事里的他,那个一直在等赶不来的情人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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