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在台北念书时,捷运还没出现,搭公车(巴士)是我们这些穷学生川行这繁华都市的方式。当时台北正值兴建捷运系统的交通黑暗期,道路坑坑洞洞,原本笔直的马路被工程分切成九弯十八捌,坐公车彷彿是一场生命的搏斗。
那时候,坐在台北公车上,就像在玩拔萝卜一样,我们不是拔萝卜,而是随时会从座位上被拔起的那一根萝卜。如果遇到更为颠簸的路程,我们更像是玩高空特技,享受著被抛得死去活来的濒死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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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次领教当地巴士司机的驾驶技术,也学会“坐巴士”的技术。坐在横冲直撞的公车上,我们常常要呈作战状态,极力保持平衡感,以免被摔出座位闹笑话……
印象中,台北的小姐女士们个个身手非凡,我们这些大男生都在公车上被震著七零八落了,她们穿著裙子却还能优雅地稳坐在车椅上。偶尔司机给大家一个终极大考验,公车一个凌空飞起,再一个完美落地,车上的人全被震出座椅外。当我们还在四处寻找各自的眼镜和包包时,那些淡定的女士们总能以极优雅的方式坐回椅子上,轻轻地拨弄头上的鬓发,继续若无其事地眺望窗外,一切都是那么地云淡风清,看了只觉得车上竟是一片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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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夸张的一次,是我大学同学的经历。有一晚他去看演唱会,回大学路上,他累得在公车上睡著了。没想到,公车司机一不留神,高速驶过有一个大坑洞的路面,公车上的乘客全都被抛出座位。我那位较轻盈的同学在毫无防备下被抛上半空中,头撞到座位上方的冷气槽,再摔到车厢走道上。他恍如隔世,回过神来时感觉头上有液体流下,摸了摸,看一看,天啊,他的头被撞破流血了。当时的公车结构超好,这一撞并没有震坏,公车继续前行。我那同学感觉头上血流如柱,踉踉跄跄地走到司机座位,跟司机说:“司机先生,我的头流血了!”,那司机望了望我同学,“哦”了一声,然后把公车停在路旁,打开门让我同学下车,然后…然后…扬长而去。我那位血流满脸的同学,在冬夜的寒风中,迎著满脸惊恐的路人,竟然毫无怨言地自己走到医院去接受治疗。
现在每到台北时,我还是找机会搭公车,愐怀那一段搭公车的岁月。从前坑坑洞洞的道路已不复见,在台北坐公车的那种刺激感再也找不回。坐在安稳行驶的公车上,我想起那位在寒夜里被撞破头,被司机“遗弃”在街头上的大学同学,终于感觉那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