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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 桃 著 (24/10: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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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0-2009 05: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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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2)
(一百六十四)我只感到了一丝诡异,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想一定是电梯临时出了故障。哪里可能会有地下四层。但门开的那一霎那我还是退了两步,怕门开之后我看到什么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场景。地下四层,不会是地狱四层吧。
还好,电梯门开了以后外面的场景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长长的走廊,两侧还放着不少花盆,墙上有编辑部先进个人的宣传栏。看来又是自己吓自己,只不过是电梯出了点故障,显示错误罢了。《边城》副刊的编辑部在右首第二个房间。我像往常一样敲敲门。门里静静的,半天没有声音。咦,明明是约好的,难道编辑都去主编那里开会了?
我轻轻推了推。“吱呀!”门应声而开。
一般他们编辑去开会是常有的事儿,像我这种经常来光顾的都摸明白规律了。敲门要是没人来开就直接推门进去,找个沙发一座,自己倒杯茶水,等上个把小时,人就会自然回来。有的时候编辑开会回来一推门就吓一跳,整个编辑室都坐无虚席,前来等候会晤的客人坐了满满一屋子。
今天这个门照旧没有锁,推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人。两位编辑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只放了几张报纸。老编辑的大茶杯没在,这就表明他们一定是开临时会去了。没有半个小时以上的会程,他是不会带这么大的家伙出门的。
我一个人无事随手抓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
“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九日”噢,原来这就是编辑帮我找的报纸。再往下看,“九月二十日,二十一日……”,一直到三十日的,全在这里了。太好了,这下我可以找到关于车祸的新闻了。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刚翻到第六张报纸我就找到了那条新闻,《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我翻过这张报纸的背面,想看看同一版报纸里还有什么其它的新闻。谁知我被一段标题吓了一跳――《公墓藏玄机案件不断,附近七人连续离奇死亡》,我赶快往下看,里面这样写着“公墓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案件不断,有七人直接或间接地离奇死于公墓周围。死亡名单如下:郑占田,谢萌萌,徐斯文,秃头(姓名不详),刀疤脸(姓名不详),‘十里居’服务员(姓名不详)……”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这明明是张去年九月的报纸,怎么上面写的一些人都是今年死的?难道时空错位,或者有人未卜先知?
我再仔细看那些人名,前六个名字我都知道他们的死讯,我现在关心的是最后一个。他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我?紧张,我快紧张死了。
啊,原来是那个人!第七个名字竟然会是那个人。不会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人也要离开人世?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不是真的。不知何时我已经积蓄了一脸的汗水。我不相信这预言会变成现实,没有理由的……
(一百六十五)我从床头惊醒。只有脸上的汗水还在。家中的一切还是安静而熟悉。
果然是个梦。还好只是个梦。可是梦中的一切为什么那样的清楚那么真实。
我回味着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切,真是心有余悸。每个人都希望能找到一个预言家,来告诉自己将来会是怎样。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给你预言了,让你看到自己没办法接受的结局,还不如没有的好。这就是我从来不去算卦的原因。这个梦是否预示着什么呢?那个名单中的第七个人不会真的离开我们吧。我希望不管每个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生命还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再有人出事了,我要尽自己的力量去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有人敲门。是常去报社办事的一个朋友。他中午去报社送东西,编辑托他把那些报纸稍给我。这样最好,省得我去跑一趟了,万一报社的电梯像梦里一样降到地下四层,我说不定真的会被吓死。
打开所有的报纸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根本就没有关于郑占田车祸的那一张。看来我在家里印象深刻的那张报纸真的是鬼发给我的。鬼已经跟着我进过了我家。鬼已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我没有办法像关老师解释这件事情了,因为我根本就拿不出那张所谓的报纸。
下午我不用出门了,躺在床上,我思索着整个事情的原委。那么多的事情在头脑里来回闪现,不但没有头绪,而且越来越乱,直到头又疼起来。
我翻身下地,从抽屉里找出纸笔,先把一张白纸撕成十厘米的小见方。再把碰见的每件事情一张张地写在小纸块上,按照时间的顺序放在地上排列。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某种规律。从老王头经历过的雨夜寻人,到腊八那天我亲眼看见关老师拎着灯查看雪地里的脚印,再到徐会计之死,一直到最近发生的某些怪事。我每想到了一个新的细节,就加一张纸片上去。不一会儿地上就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张纸片。
我试图从几个方面来解决问题。前文我也讲过。无论是人是鬼,做事总要有他的目的。从这个角度出发,就容易发现问题的答案。小静如果是鬼,那郑占田一样是鬼。他们俩的目的当然就是复仇。关老师的儿子就是复仇过程中的第一目标,这么来看他的死也就不足为奇。而关老师呢,虽然郑谢二人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他没有举报儿子,没使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有间接的责任。也许是因为他一心向善在公墓为那么多的死人服务,所以保得性命。可是,徐会计是怎么死的呢?她难道真的不是被张达害死,而是被松树林中的鬼魂吓死的,那里的鬼魂为什么单要害死她呢?如果是有鬼魂想杀死作恶多端的张达我并不奇怪。但徐会计虽有些水性杨花,但也不至于一死呀。我在徐会计的那张纸条上打了个问号接着往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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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0-2009 05: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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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3)
(一百六十六)关老师看见脚印的事情本来可以解释成他老眼昏花,看花了眼。但那天我也在,那双脚印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不过这个现在看来不难解释。是小静所为。但从此之后,小静就经常出现在我和岱哥的周围。按道理来说,复仇什么的事情与我和岱哥并没有关联,她找我们是为了什么呢?把公墓的人一一杀光?不可能。孙所长和主任怎么就从来没碰见过怪事。看小静和我们的交往过程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醒我们什么而已。她在提醒什么呢?
腊八那天的脚印绝非偶然。她是在强调腊八这个日期,还是那个地点?还是别的什么。后来的交往中她好像一直很喜欢我。不知这种喜欢是真是假。妈呀,亏得我对她没什么感觉,要不就成人鬼情未了了。之后的一次偶遇,就是从晶晶学校出来那次,她很刻意地告诉我劝我离开公墓,说那里凶险。我开始注意这次相遇前后的几张小纸条,看能不能找出她的提醒和其它事情是否有内在的关系。
哇,一看吓一跳。
在这件事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就是张达从树上揭掉了符咒。然后发生的事件就是张淑清路遇强人,秃子刀疤脸离奇死亡。
我明白了,孙先生的符咒一定是压制住了公墓当中的厉鬼郑占田。他没有办法再出墓地报复行凶。可是张达揭掉树上的符咒,一定是让他有了再度活动的可能。洽巧这时两个恶人试图污辱张淑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也是原配的妻子。妻子有难他焉有不管之理。所以,是郑占田杀了那两个恶人,替晶晶和张淑清都报了仇。
那张报纸和小静的相片,落入我手又被取走。整个过程也都十分的神秘。那张报纸无非是想告诉我车祸这件事。让我明白事情的始末。可是让我了解这个又是什么用意呢。在提示着什么?晶晶到底去哪里了?和熊熊小静一样,死了?不会,我不愿意相信,如果她真的死了,尸体何在。
再推想小静不惜用身体换取晶晶和岱哥的分手。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要拆散他们两个吗?本来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才发现还是越来越糊涂。先保存战果再说吧。我又从老爸的柜子里翻出一张晒图用的大纸。把这些小纸块一张张地按时间顺序帖上去。我把自己搞清楚的事情一件件地用笔在上面标注好,把不懂的地方画上问号。刚把这些东西折腾完,还没等卷好,门就有响动。有人在用钥匙开我家的门。
我心头一震,下午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回来呀。也没到老爸下班的时间。那会是谁呢?
(一百六十七)门开了,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老爸,他十分兴奋,看来是有什么好消息。
“老爸,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涨工资了?”
老爸笑笑:“都快退休的人了,涨什么工资。”
“那您有啥喜事?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来取你的身份证,复印一下。你有机会去北京了。”老爸欢天喜地的说,那神情快乐的像个孩子。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觉得十分突然。
“呵呵,我们单位有个叫小袁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啦?”我知道那个人,是个学计算机的大学生。刚分到老爸厂子不久就辞职了,听说去北京发展的还不错。
“他今天打电话来说他们公司缺一个职务。搞内部宣传工作的。要能写会画的,会计算机更好。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听说你正好专科毕业了,他很高兴。让我给你填份简历,再复印一下身份证。他要报送人事部门。如果成功的话,你就可以去北京工作了。月薪据说有一千多呢。”
“一千多。”我眼睛立刻放出了两道金光。虽然有时我在公墓的收入也能达到一两千元,但毕竟只是旺季才能达到。而且在公墓的工作还只是兼职,相当不稳定。能找到一千多元工资的工作单位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要知道当时我们鸡西一般上班的年轻人工资也就是四五百块。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这些,能到北京看看可是我从小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兴奋的快要跳了起来,刚才那一脑子的郁闷一掉而光。如果这个事情联系成了,我就可以离开公墓,不去理会那些恼人的事情了。就算有什么鬼怪,也不可能追我追到北京去吧。再说了,那地方可是祖国的心脏,万人仰慕,阳气旺盛,想来那些妖魔鬼怪也靠近不了。
老爸看到我这么开心也很高兴,因为我念的这个大专不是什么正经学校。毕业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配和推荐。他正为我以后的生计发愁呢。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拿了我的身份证,欢欢喜喜地回单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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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0-2009 06: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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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4)
(一百六十八)阴历七月鬼节临近。公墓最近人气大涨,过来扫墓的、下葬的、买碑买地的、描碑的又逐渐多了起来。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这个月人们认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为盂兰节,又称中元节、七月半或鬼节,过去人们在这天晚上除拜祭自己的祖先外,还准备一些菜肴、酒、饭、金银衣纸之类到路口去祭祀鬼神。南方的鬼节一般会提前一天,而且当地人还会相当的重视,一般还有吃鸭子什么的习惯。当然只是听说而已。我是北方人,只知道在鬼节这天人们会像对待清明一样地烧纸上香,拜祭故人。
公墓的领导对鬼节的祭拜秩序十分重视。听说又向上次清明一样动用了武警部队来维护公墓安全。公墓的每个人也调动起来,如临大敌。
我没时间想别的事情了,面前的碑文单一张接着一张。写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岱哥也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不停地忙活。
关老师凑到我的旁边。“桃子,你说的那张报纸我找到了。”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鬼给他也送了一份报纸不成?不只是我的身边有鬼。他们的身边――也都有。
这几天一忙,我就忘了和关老师说我查过报纸的事情。他现在说他找到了,我可真是吃了一惊。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边城》报。再仔细一看,还真的和我家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没错,就是这条新闻。这是怎么回事,报社拿回的报纸明明没有这张。我立刻翻回头版,看这报纸的出版日期。“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星期日特刊”。
噢,终于呼出了这口气。原来没有什么鬼报纸。这是一张周末版的加印报纸。我说怎么编辑给我的报纸里没有这一张。我猛地翻过这张报纸,后面根本没有什么关于七人死亡的报导。
“关老师,你从哪里得到这张报纸的?”
“墓地里。有人用砖头压在那里的。”关老师回答。
(一百六十九)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是张淑清做的,因为除了她这世上甚至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郑占田的名字。人就是这样,除了大浪淘沙千百年来的风流人物还存留在历史书中之外,只要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就终将被遗忘。而且遗忘的速度超乎人们自身的想象。除了他的亲人,没有几个人会记得还有一个叫郑占田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或者说他的存活也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某些变化。这样说好象太悲观了,可事实如此。如果没有碰见之前的那些灵异事件,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郑占田”这个名字,和埋藏在这块墓碑里的悲剧故事。
石会计和库管员小王俩人倒是臭味相投迷上了象棋,每天都大战三百回合,管他人世变幻苍海浮沉。他们已然不知道公墓的什么前尘往事了。我们也懒得提起,省得又枉出些担惊受怕的新人。
我和岱哥表面上一如往常,心中却都暗藏杀机。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再忍这一个月份,拿回最后一桶金。然后燕各分飞,谁也不用再认识谁了。岱哥已经在矿总院外面租了一个活动房当店面,订金都交了,只要鬼节一过,他就可以自己开张做生意了。而我这边也已经基本敲定,九月初就能到北京面试了。听说那是一家台资公司,很有发展潜力。老爸已经开始为我的北京之行做准备。而我们又听到几种风声和传闻,一种是上头有人想把亲属安排进来写字刻碑,因为这个差事实在太肥了,不少人削尖脑袋想进来,而我和岱哥这样的人属于“寡妇睡觉――上头没人”,估计也呆不了太久。另一种说法是上头有意出资引进电脑刻碑的机器,那种东西一来我们注定要失业的。
关老师现在每天都要在郑占田的碑前站上一会儿,唠叨几句。我想善良的人受到自己良心谴责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不过这样也好,他寸步不离公墓也是他最好的赎罪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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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0-2009 06: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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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5)
(一百七十)一晴日,公墓前面的空地上,四面松林布满山坡,遍地金黄。我独自站在这美景其中若有所思。大半年前,就是我面前的这块土地上还是冰雪覆盖,一双女鞋印孤零零地印在雪地之中。它想告诉我们什么,想告诉我什么。
咦,这是?空地之上平时人来车往,都是踩硬了的泥土。为什么单单在这里生长了一株泛着灰黑之色的野草。而且野草生长之地就是当时脚印出现过的地方。我不禁俯下身来仔细查看。
“桃子,这么有兴致,你在看什么呢?”一听这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我就知道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是来自南方的石会计。想来是今天的棋局刚刚结束,出门透口气。
“噢,我在看这株小草,长的有些奇怪,颜色灰黑,上面还有些锯齿。能够长在这空地的硬土上,生命力真不是一般的顽强。您认识这草吗?”
石会计扶了扶眼镜,也蹲下身来和我一同查看。“奇怪,真是奇怪。”
“怎么了?”他连声的“奇怪”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石会计捋了捋两撇小胡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草生于我们南方,学名不太清楚,我们民间管它叫‘腐尸草’。之所以有个这么吓人的名字就是因为这种草一般靠土中埋藏的腐肉提供营养来生存。墓地的夯土或是老坟地周围会有生长。就因为它的这个特性,有的时候也会用来辨认埋藏死人的地点。可是咱们这儿长这个就有点奇怪了。”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激零零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慌乱表面上却面不改色。笑道:“石会计真会说笑。一定是你看花眼了,南方的花草怎受得了咱东北的气候,再说咱这公墓之上下葬的都是骨灰盒而已,哪有什么真正的肉身。”
“呵呵,也是也是。咱就别自己吓自己了。”石会计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老石,回来呀。不是说好五局三胜吗?”屋子里传来小王的呼喝。
石会计冲我笑笑:“这小子,都输两局了还和我叫板。我得回去收拾他去。”说完急匆匆地回屋去了。
我也向他还以微笑。他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之后,我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再逐渐地收拢。我回身看着“腐尸草”,一种不详的预感龚遍全身。这草下面是不是真的埋了人的尸体。那尸体又会不会是晶晶。
我回屋从岱哥的柜子里拿了錾子和手锤,这是敲击硬土最方便的工具。才几下就在空地上开了个小洞,我顺着“腐尸草”根部生长的方向挖下去。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多么想什么都挖不到。可我又相信自己的预感。每一錾下去都怕碰到硬物,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可是事与愿违,随着表面硬土层的破烈,我很快就从下面松软的泥土中挖到一个东西。
这回再也不是防空洞中的死老鼠了,而是一只腐烂得走样的人手。那只手向上平伸,好像要向上够什么东西。而手和地表的距离,竟近的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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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0-2009 06: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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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五章就结束这个故事了。。。。
其实。。。到底。。。。究竟。。。。。。。
这个故事有没有人在看的???为什么都好像没有看到回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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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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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6)
(一百七十一)除了没见到关老师人影之外,我喊来了公墓上所有的人。包括主任、石会计、小王、岱哥还有在墓地里施工的民工队长。大家围成一圈从近距离观详着我挖出来的东西。主任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不让其他人破坏现场,岱哥已经打110报了警。
警车来了之后,警察找我做了笔录。又调来了工程车。有专业人员在进行现场挖掘。其他人都在外面围观,我反尔缩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
我实在害怕,我不是怕再一次见到死人。我是怕那只手属于我日思夜想的晶晶。
小静、熊熊,你们太狠心了。晶晶虽然也住了那间宿舍,但她是一个多么无辜的女孩子。她那么善良活泼,没有一点得罪你们的地方。就算你们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负了你们,但你们不应该把惩罚和诅咒放在她的身上。让她失去感情、失去贞操,再失去生命。
我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怕。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晶晶了。公墓这地方日夜有人值班监守,除了鬼怪之外谁能够埋个人在里面却无人知道。想到此两行热眼不知不觉地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等待是如此的漫长,恍如隔世。直到听见外面众人的惊呼声。我再也忍不住了,撞开房门冲了出去。
门外水泄不通。一个单架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袋子,拉链已经合闭。不用说,尸体就在这个袋子中间。我两行眼泪飞流直下,像发疯的雄狮一样冲过去,发现警湎咧杏幸桓鍪煜さ亓晨祝?淙凰??虐卓谡郑?一故侨铣隽怂?D―刑警队的陈队长。我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冲他激动地喊道:“陈队长。你们挖出的人到底是谁。能告诉我吗?”
陈队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旁边却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头。“桃子,我来告诉你吧。”我转过身来一看,是孙所长。他眼圈也是红的,竟然也刚刚哭过。
“经过辨认最后确认,尸体是关老师的。”这一句话让我呆在了原地。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肚子里像倒了个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翻江滔海地涌了上来。
我记起了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梦里的那张报纸,报纸上的七个死者名字,最后一个名字就是关老师。我的梦竟然应验了。这太可怕了,我不相信这是事实。回想起关老师的音容笑貌伤感无限。是谁杀的关老师。难道小静和郑占田还是非要复仇不可吗?你们这鬼做的也太小气了吧。关老师都已经认错了,每天心里想的就是赎罪,你们怎么还不能放过他呢。一腔怨气化为仇恨,我紧咬牙关,泪如雨下,真恨不得把小静拉出来撕个粉碎。
“咦!”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疑点。“不对呀孙所长。如果关老师被杀死,那他的尸身应保存完好才对,我刚才挖出来的手可是已经腐烂的呀。”
他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对我说:“经过鉴定,关老师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去年十一二月左右。也就是说,他死了已经快一年了。”
我张大了嘴巴,几张几合也没能够发出声来。脑子不太够用也有点缺氧了。“关老师才是真正的活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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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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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7)
(一百七十二)我的脑中闪出了去年腊月八日的情境:
“九五年那个腊八的夜不甚寒冷,我被出租车司机误拉到公墓之上。管理处的门突然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黑影,手里拿着公墓的那盏电瓶灯。关老师径直拎着灯向我面前的这块空地走来。神情非常紧张,好象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向他喊道:“关老师,是我,桃子呀。”
奇怪,关老师并没有理我,他好象根本没看见我也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他拎着那盏灯就经过我的身边。眼神直勾勾地,还是径直朝着灯光能及的前方行走。象着了魔一样。他停下了,用灯光一直在照在公墓门前的空地上。我顺着灯光望过去。他在照雪地中间的一圈圈的脚印。那些成圈的脚印以两米为半径成圈排列,圆心中间是一双很小的鞋印。象女人的脚。
关老师一动不动,认真地在那里端详那些脚印,脸上的表情始终十分紧张。我一遍遍地小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关老师,关老师,您说话呀,我是桃子。写碑的那个桃子。”他依旧听不到我的话。过一会儿,他步履蹒跚地转过头走回小屋,经过我旁边的时候还是根本看不到我。
关老师早已关上了小屋的门,还熄了灯……”
我终于明白关老师为什么看不到我了。原来那时的他就已经变成了活死人。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鬼,这一年当中他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如果用这个逻辑向下推理的话,一切事情就都有了解释。我想起了关老师的戒酒过程。对呀,听人说过酒是至阳之物,鬼是不能喝酒的。
我又想起了去年年前那次“?锞印钡木鄄停?
“大家推杯换盏之时,只见关老师面前的那个小酒杯里还有一大半的酒。斗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掉下来。
我挨着他坐下。低声问:‘关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喝杯茶就好了。’
我深表关心地说:‘您今天喝的有点多吗?’
‘不多呀,也怪了,平时我虽然不怎么喝酒,但喝个三四两酒问题不大。今天这小杯,我刚喝了不到两杯,不知怎么心口就痛了。’
‘噢,那您还是少喝吧,您不是心脏不好吗?’
‘是啊是啊。以后得少喝了,年龄大了,身体就不盯用了。’……”
又想到徐会计上墓地里给别人烧纸那天,关老师和我说过他当时感觉浑身发冷,就开了一瓶孙所长带来的雄黄酒倒在杯里一饮而尽。“嘶嘶”,他感觉酒精经过的地方都在燃烧。嗓子眼、食道、胃都好像都在瞬间被灼伤,钻心地疼痛袭来,他直接就晕了过去。
后来关老师身体大不如前。每次一喝酒就会痛苦难当,去医院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医生只是说以后不要再碰酒了。现在这些事情想起来,都是因为他逐渐变成鬼所至。
(一百七十三)这么说起来,徐会计的死也好理解了。吓死徐会计的不是别人。正是关老师。关老师本身即既已成了活死人,自己又不知晓,夜晚阴气一盛可能就显了鬼形,跟着徐会计进松树林,能够吓死人就不足为奇了。可怜徐会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竟被毫不相干的关老师吓死,真是够冤。这也算一种死不瞑目吧。
我又突然想起,清明节那天孙所长和我们的对话:
“桃子是吧,年轻有为。字写得不错,为咱们公墓增色不少哇。”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所长过奖。”
他拍着我的肩头,凑近我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桃子啊,你最近和关老师接触得挺多。”
“是呀,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孙所长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桃子呀,我虚长你一些年纪,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劝你一句,以后少和关老师交往吧还是。”
“为什么?”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全然忘了什么礼数。
孙所长笑了笑。“人鬼殊途。”然后很悠闲地从我眼前离去。
现在我终于明白所长那句话的意思了,“人鬼殊途”这句话当中的鬼不是我,而是关老师。原来孙所长早已经知道关老师的情况了。噢,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孙所长的父亲精通周易八卦,一定是早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他了。他做为殡管所的所长,对这些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又无法正面公开。所以只能暗地里对我们做些提醒。又联想到孙所长后期的一系列做法,如陪关老师一起去哈尔滨,开除老王头儿,给管理处重新修缮门窗,原来都是这个原因。包括孙先生查看公墓地形、帖符也一定都是为关老师准备。而且关老师很长时间不回家住了,虽然表面上说是和老伴闹矛盾。但实院上是不是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情况,有意回避和老伴儿住在一起。
这么一推理,一切豁然开朗,我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怀疑过关老师呢。我庆幸于自己的聪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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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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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8)
(一百七十四)我的心不断翻涌着,沉醉于自己的推理之中。虽然对关老师的死满怀遗憾。但不管怎么说,相对于以前的重重迷雾来讲总算是拔云见日了。
眼前的光亮逐渐变暗,再暗,直到和我真正睁开眼看到的这个空间达到一直。向四周环视半天,我才能够确认自己所处的空间原来还是我的那间小屋。用手摸向周围,我终于摸到了台灯的开光。轻按了一下,我揉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边上的闹钟:凌晨三点。我有点睡不着了,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然后披了件衣服推开窗。一股凉气争抢着涌入屋内,窗外几颗星亮得耀眼,闪烁在寂静的天空。我的大脑也变得出奇地清澈。
没错,刚才的确是个梦。但这个梦真实的可怕。我也深深地呼了口气。还好孙老师起码还活着。又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梦,那七个人的死亡名单,上面也有他的名字。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两个真实的梦到底是我白天想事想太多了呢,还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秋夜,寒气逼人。我只好关了窗盖上被子。但却再也睡不着了。我半靠在床头,回想着刚才梦里推断的种种情节,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我突然发现,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孙所长的那一句话。对呀,只要找个时间和孙所长聊聊,说不定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呢。
随着鬼节前的繁忙,孙所长来公墓视察的次数也逐渐增多。我几次想开口找他谈谈,不过又收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一方面是他实在太忙了,每次把这里的工作安排好后他又得回所里处理别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和他实在是级别差得有点多,人家是殡管所的大所长,处级干部。咱呢,不但是基层单位的工作人员,而且还不是正式的,只是个小打工仔而已。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是。这几天没事就和关老师聊聊,让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的,搞得他也莫名其妙,浑身不自在。
今天的我依旧心事重重。刚和关老师聊了几句,又要去墓地里描碑。刚出门没几步,迎面差点撞上了孙所长。所长笑了:“桃子,最近可不太在状态呀,这鬼节要到了。客人又多,精神点儿。”
我强打精神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最近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吧。我早就看出来了。等你问你又不开口。”孙所长双目如电透过金丝边的眼镜传过来烔烔的神采,那双眼睛也许早就洞悉了一切。
“嗯,嗯。”这个时候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头好了。
“没想到桃子还和我这么拘束。”虽然孙所长一直是和蔼可亲,可是级别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孙所长,我想问您一句。那次您和我说过,别和关老师接触的太多。‘人鬼途殊’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呵呵呵。”孙所长笑了,笑得十分爽朗。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道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桃子啊,桃子。亏你还是个大学毕业生呢。怎么连这种小儿科的事还用问我。你们的教科书里说过世上有鬼吗?”
“当然没说过。”我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那只是对你的一个提醒,你只要少和他接触就行了。我说的‘人鬼殊途’只是一种比喻。其中的含义嘛,过几天你就会知道的。行了,不要疑神疑鬼的了,快去描碑去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准备进管理处的门。
“孙所长,那如果没有鬼,孙先生为什么要在公墓周围帖符呢。”好不容易逮住所长,我必需要把事情弄明白。
“呵,我父亲一直研究易经和道家文化。他有他的行为方式,我不便干涉。况且《易经》还是一门很深奥的古代哲学,绝不能和封建迷信等同。作为我们年轻一代,要理智地看待问题,树立正确的唯物主义人生观,千万不能迷信什么邪魔歪道。”
我吐了吐耳头,不敢向下问了。看来我之前的推论有误,孙所长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世外高人,不过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义,我还真的琢磨不透。
(一百七十五)告别了所长,我又到了墓地之上。
其实在公墓的所有工作里,我最厌烦的就数在墓地里描碑了。本来用毛笔蘸油漆写字就拉不开笔,还得用稀料来稀释。再加上碑都是立好的,上面的字还好描,到了下面的,根本没办法象平时一样的握毛笔。秋天冬天就更惨了,描碑没法带手套,山上的风又大,有时描完碑手都快冻僵了。
今天墓地里的风就不小。刚描完一块就得把手插到兜里暖和暖和。四周看去,偌大的公墓中只有零星有两三家在墓地里上坟的。相比较前一两天还算是冷清了些。突然想起了张淑清,很久没见到这个女人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来看自己的丈夫。是出了什么变故吗。不觉地走向郑占田的那块白色石碑。已经很久没到这碑前站一会儿了,“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的墓前被清扫的十分干净,我知道这是关老师特别关照过的。站到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逝者如斯,活着的人就应该感到幸庆了。哪还敢做太多的奢望。抬起头来注视着碑文,忽觉哪里不对。仔细观之,不禁大吃一惊。身上又是一阵浓浓的寒意。
原有的碑文边竟多了三个字 “谢萌萌”。这三个字就写在张淑清名字的旁边,不但也是锤錾雕刻,而且还用油漆上了颜色。竟为惊奇的是,这三个字的字体,没错,竟是我的字迹。
环顾四周,我感到一种亘古的无助。公墓的碑刻之中,三人碑不在少数。即“考”为一人,“妣”为两人或多人,这其实就代表了墓的主人是一夫二妻或一夫多妻。在老一辈人当中,常常出现这种情况,有的是一妻数妾,有的是原配亡故之后的续弦。这种碑在成百上千的碑林当中,就显不出什么特别。可是单单这一块,我太了解了。上上下下看过多少次,怎么也没有“谢萌萌”的名字呀。更奇怪的是,用的还是我的字体,和我写过的碑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难道是我梦游来这里写的?不可能,我只会写碑和描碑,并不会刻。只能解释为鬼干得这件事。对,一定是的。小静也就是谢萌萌不甘自己心爱的男人郑占田死后和别人合葬,于是就把自己的名字加在这里。我后背起了凉风阵阵。突然回头,后面并没什么人。我不敢在这里久呆了,草草收工离开墓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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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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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89)
(一百七十六)一九九六年八月十八日,鬼节。
今年清明公墓的盛况又再现了一次。所有人忙忙碌碌,安排来往车辆、接待购墓咨询、注意防火防盗、维持上坟秩序。每人忙的都不亦乐乎。我已不算是新人,没有了菜鸟的兴奋和紧张,从容地做好自己的每项工作。石会计和小王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看人多就乱了阵脚。亏了有孙所长和主任坐阵指挥,才保持了应有的“革命”斗志。这次鬼节,除了武警官兵的助阵以外,公安局和警也派了两辆警车和几名警察协助维持秩序,就连陈队长都亲自来这里助阵。这才使上头下发的“祭奠禁止烧纸”这个死命令得以实现。也许有的读者会说,不就是鬼节上个坟吗,有必要这么大的阵式吗?找几个人维持一下不就得了吗。这可是大错特错了。一般这种盛大节日到公墓上祭拜的人成百上千,车辆也有百十多台,好车公车不计其数。大家想想,九几年就能花五六千到两五万买墓地的人都是什么人,达官显贵、黑白两道,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公安和武警助阵那还了得,我们公墓上的几个小卒,哪个爷爷也得罪不起呀。
忙活了一天。还好和清明节不同的是过了晌午就没有多少人了。那些人像大风吹来的一样,吹来又吹走,风过之后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瓜果梨桃。不用说,这些东西收罗完以后,公墓的所有人又可美餐几日了。武警官兵和警察也陆续撤离。陈队被孙所长他们盛情留在了这里一起吃晚饭。
虽然外面还是热闹非凡,公墓上的人还在用麻袋装墓地上摆放的食物。我的内心里却平静如常。人再多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在人海之中最沉默,笑容也寂寞。”思索间,又看见了墓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老王头眦着一嘴的黄牙冲我傻乐。不用问,看他手里拿的大布袋就知道他今天干什么来的了。他早料到今天会有不少的战利品,忍不住上山来分一小杯羹。
“王师傅,您也来了。最近身体好吧。”我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
“呵呵,当然当然。身子骨壮得很。力大如牛呢。”把他的话匣子打开就好象给洪水开了闸――没完没了。
我正想闪人,考虑着怎样躲开老王头,突然听他把下句话收回了口中。这可不像他的风格,我看他正呆呆地看着空地那一侧,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是什么人能让他出现这副表情,我也很好奇,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心中也是一惊。
从空地那头走过来的两个人,后面那个我不认识,四十五六岁,瘦高个儿,长的没什么特别之处,生意人打扮。再看走在前面这位,身高体壮,漆漆的脸膛,浓眉圆眼,但眼里早已失去了神采。不是别人,正是公墓上的煞星张达。
(一百七十七)他怎么也来了。今天难不成是武林大会。
一提精神病人我就头皮发麻,赶快把头扭过来装做没看见。还好他可能也没看见我,我也不太确认他是否还认得我们,反正他们两人没有拐弯,径直进了管理处的门。
我帮着老王头儿把他捡的那一袋子好吃的抬到他的自行车上,象征性地和他客套一下:“王师傅,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没想到他还是老毛病不改粘粘乎乎。“那好那好,正好我好久也没见到关老师了,过去和他聊一会儿。”
我和老王头一前一后进了管理处的门,原本窄小的屋子里人满为患。关老师和岱哥在忙活晚饭。其他人陆续回来,洗菜摘菜好不热闹。我向办公室里瞧了一眼,好家伙这一大屋子的人都快坐满了。
屋里的一个人笑着和我打招呼,“桃子,好久不见了,过来坐坐。”我一看竟是孙先生。看他面色比上次见红润了许多,看来身体已经康复了。急忙过去打招呼:“孙先生,您好。”
他给我找了把椅子,让我就坐在他的旁边。
“孙先生,真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都没再过去看您。”我脸颊微红。
“客气什么,没事的。亏得就你还记得我这老头子。”
我利用和他聊天的间隙环视屋子里面的众人,陈队和主任坐在平时他们办公的位置上聊天,而孙所长和那个瘦高个儿则坐在沙发上理论着什么事情,张达一个人在旁边玩弄着烟灰缸,像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嘈杂的声音中,我依稀明白了瘦高个和所长谈话的内容。原来瘦高个子是张达的表哥。他现在是张达的监护人。本来殡管所对张达的个人情况还是很照顾的,看病的医药费给报,工资照领不误,但他表哥说这些钱根本就不够用,说除了给张达看病用钱之外,还得雇人照顾他日常起居,而且他母亲在敬老院每月也得要钱,所以想向所长申请再加一倍的工资。而所长的意思是这已经对他很照顾了,都是按照上头规定的最高标准执行的,没有办法再做增加了。
张达表哥听到这里提高了声调:“我这次特意领他从七台河赶到这里的。就知道你今天准在这里现场办公。来之前我也早有打算,你要是不给加工资,就把他还给你们来养。不行就跟到你们家去,他的工资我也不要了给你,你看行不行。”
这几句话声音不小,屋里聊天的其他群落全部停止,向他们这边行注目礼。张达表哥也不怕大家听见,继续提高了嗓门:“你们大家评评这个理。让我养一个病人,你们单位又不给钱。这日子让我们怎么过。”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发呆。因为没注意听他们前面的对话,半截子听到一句总是显得那样没头没脑。张达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屋里紧张的气氛,嘴里不知在叨唠着什么,还在玩着那个烟灰缸。
所长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劝张达表哥不要太激动。谁知这家伙不说还好,越给他坡下他越来劲,不住地调大调门,不但翻来覆去讲这几句,而且还开始夹杂一些粗话。
门口有人高声喝了一句:“所长,别理他。张达是装疯。”
大家刚才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张达表哥和所长身上,谁也没有注意门口还站了个人。而且更没想到这个人还突然间出口发言,而这发言内容就更是石破天惊。大家都一时愣在了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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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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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0)
(一百七十八)喊话之人声音清翠,是个女声。而清翠之中又现沙哑,好像刚刚哭过一样。
众人定睛看来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我却“啊”了一声。
进来的这个女孩正是小静。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呼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外面的天还没有黑,怎么一只鬼竟跑到这里来了。还让所有的人都看见她,是她不要命了,还是她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上下牙床不自觉地往一起碰。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会还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长,你别理他的话。张达真的是装疯。”小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现在我才有时间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她一身衣着华丽,从上到下都珠光宝气,再也不像我开始认识的那个清纯女孩了。唯一让我熟悉的就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
“你是?”所长觉得她有几分眼熟,主任却一眼就认出她来。“这不是‘十里居’的那个服务员吗。”
我心里又是一惊,原来并不是只有我和岱哥能看见她,其他人一样可以看得到。
“对,是我,我曾经是那里的一名服务员。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看到这样卑鄙无耻的男人坐在这里大放厥词。”
小静用手点指张达和他表哥。“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刚才你们在厕所里说的什么,不用我给你们重复了吧。”
张达和他的表哥的神情都有微微的波动,很快二人又恢复了常态。他表哥气急败坏地说:“你个贱货在这里胡说什么。出去老子废了你你信不信。”
“啪”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都在随着共振不断地来回快节奏地跳动。原来是陈队长拍案而起。“还没有王法了,你住嘴,让这个小姑娘接着说下去。”
今天陈队长穿得是便装,张达的表哥根本没把这个中年人放在眼里:“妈的,你是哪根葱,再废话,老子连你也……” 话刚说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注意到张达虽然还在玩着烟灰缸,但底下轻轻踢了表哥一脚。我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心里一震,原来他真的是装疯?装疯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小静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公墓之上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建在公墓空地的东侧。离管理处这边距离不近。刚才他们在里面的时候,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对话。这位表哥问不知用这个办法能不能要来钱。张达说放心吧公墓那堆人蠢得很,我装疯这么长时间不也没人看得出来吗……,剩下的我不用多说大家应该也能猜到了。可是他们没想到隔墙有耳。我刚才打车来的时候先去了那里。”
“你,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谁能相信你的话。大家说是不是,是不是?”张达的表哥一边喊一边向四面求援。但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给他回应。
主任一直不说话,只是用钉子般的眼神一直瞪着张达。因为张达精神出了问题是他亲眼所见的,如果张达真的是装疯那确实代表他玩弄了自己,把堂堂的一个主任当猴子来耍。所长冷冷地说道:“张达,是这样吗。你自己和大家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装疯。”
张达依旧不理别人的言语,自顾摆弄着那个烟灰缸,只是摆弄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点。能感觉到他正在做着内心的挣扎。
他的表哥依旧说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不要刺激到他。他现在的病情还不稳定。”
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冷得像阴间的判官:“张达,别演戏了。”
(一百七十九)众人循声观看,这次开口的竟是陈队长。
“本来我不想发言,因为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可是你今天既然自投罗网。那我也就不得不当着大家的面揭揭你的老底了。”
众人瞧得清楚,张达这次面色突然一变。手里的烟灰缸也停止了转动。
陈队长走出办公位,接着说下去:“其实自打公墓发生了案子之后,就没有停止对你的怀疑。因为你以前不但劣迹般般,还有过长时间服刑的案底。直到后来才发现徐会计的死确实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后来公墓周围还是发生一系列的案子,这让我们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可是遗憾的是,你突然间竟然精神分裂了。让我们不理解的是,你在鸡西有不少的亲属,为什么单单选择去七台河市养病。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你要避开观察你的眼睛,继续逍遥地过你的生活。我们听说你是孝子,就去暗访了敬老院。那里的人说你曾经两次去看望你的母亲。而且言行正常谈笑风生,根本就不像是有病之人。后来我们派人去七台河做调查,发现你不但根本没去医院看病,还在那边和你表哥做起了手饰生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说吧。”
张达抬起头看看众人,表情甚是尴尬,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和表哥回单位多要点安家费,结果“终日打雁却被雁牵了眼”。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
“怎么,不知道说啥了吗?我来提醒你一下吧。小红是不是你杀死的。”这句话是小静说的,一句话出口又是满堂皆惊。
这个“小红”就是那个“农村红”吧。还真是名如其人,不过我虽然对那个女孩没什么好感,但她死的不明不白也着实的可怜。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和小静应该是关系不错的,她们甚至还和张达一起来公墓玩过。难道小静现身就是要管人间的恶事?嗯,人分好坏,鬼可能也是如此。一个好鬼总比一个坏人强上数倍。
我正思索间,发现张达又低下了头,手还是不停地按着那个烟灰缸,蹭在茶几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微响。突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张达以最快的速度猛然抬头,手中的烟灰缸轮圆了脱手而出,直飞向陈队长的面门。然后弹身而起冲向门口。电光石火之间,几个人同时“啊”了一声。特别是站在门口的小静,没有堤防张达突然向自己冲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传进我们的耳朵。第一声是陈队长侧身躲过的烟灰缸砸在墙上碎成几段。第二声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着房顶开了一枪。屋顶的白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小眼,有白灰粉尘嗽嗽落下。
张达一个急刹车,然后向木雕泥塑一样站在那里。他听出来那是枪响,不敢再动弹一步。小静就在张达身前不过一米,吓得花容失色。我实在于心不忍,站起来把小静拉到孙先生的旁边让她坐下。小静也吓得呆了,任由我摆布。
陈队长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而且平静。“张达,回原位子坐好,给大家讲讲你的光荣历史。”
张达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隐瞒也再没什么用处。他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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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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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1)
(一百八十二)张达看到她以后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认真,追到这里来找他。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好处理。他就对小红说了不少绝情的话,什么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张达就是娶谁也不会娶你的,以前咱们在一起就是互相利用而已,不要当真。说得小红泪如雨下。最后小红只说了一句话:“没想到达哥你这么薄情寡意。也好,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我这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
一句话说到了张达的痛处。张达赶快好言相陪,说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这个事情。二人从敬老院的大门沿着山路转出来,快能看到公墓的地方有一大片的树林。初秋时节,微风抚面十分惬意。两个人就坐在林边,张达突然搂住小红的肩头,两人嘴对嘴粘在了一起。
小红抚弄着张达的脸庞,“达哥,你可答应我的,要送我戒指和我成婚。”张达暗暗叫苦,就你那长相我和你成亲天理不容啊。
“小红,我看咱们还是好好谈谈吧。你看我今年四十一岁了,你还不到二十,咱们这论哪方面也不合适是不。把你勾引了让你失去了贞操是我不对,我给你些经济补偿还不行吗?”
小红泪流满面,她知道她看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根本不可能给她带来幸福。“达哥,行。你要是这样我也不反对。那你给我二十万的闭口费吧。我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二十万,小姑奶奶,你要杀人呀。我哪有那么多钱。”张达没想到这小姑娘也会漫天要价。
“那我不管。我的贞操值多少钱且不说,我想两条人命总值这个价钱吧。”小红说这句话的时候冷得像冰。
张达四处望去,旷野无人。张达把自己给妈妈买的那些水果倒在地上,腾出两个空的塑料袋套在手上。转过头来对小红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省掉这些钱。”
“什么办法呢?”小红还没有感觉到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
一记重拳击到她的脸上,她应声倒地,接着是一对套着塑料袋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一直到她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生命。
就这样一个日子。秋高气爽,艳阳当头。她躺在杂草丛中。这个女孩太想得到了,结果她什么也没得到。
张达讲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垂头丧气,他知道逃避已经没有意义。恨自己一步走错步步走错,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自己绝对不想再触犯法律。别的事情做错了都可以回头,可以重来,可以改正,唯独杀人,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陈队长收了钢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份口供对他来说太珍贵了。这次用了一个激将法竟然一连破了两件悬案,对他来说是个大大的意外惊喜。
(一百八十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色已现昏暗。群山无语,“入山观水口,登穴看明堂”,茂密的松林、枯黄的草地、潺潺的溪水环抱着这山间的公墓。好像群山中的一面棋盘,而墓碑就好似形形色色的棋子。好一个“藏风得水”“内乘龙气,外接堂气”的风水宝地。而就在这盘棋的边上,却上演着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棋局。
公墓管理处的办公室里,有人随手把电灯拉开,屋里顿时明亮了不少,一改刚才的阴郁之气。我也提了提精神,向门口处望去,才发现岱哥、老石、小王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也站进了屋内,看来也当了半天的听众。此时环顾四周,屋里虽然人数不少但却鸦雀无声,有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所有人目光都在集中在陈队长身上,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屋里的人或惊或呆,表情各不相同,心情也一定复杂烔异。主任坐在陈队长的旁边脸红心跳一脸的不自在,他最害怕的是张达破罐子破摔讲出自己和徐会计那点陈年旧事,就算说出两人一起叫过三陪小姐也够他受的了。看到张达现在不说话了,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神,此时正大口大口吞吐着香烟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孙所长坐在沙发上,他不吸烟,用手一个劲儿地玩自己的车钥匙和摇控器,随着刚才张达的发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紫,他没想到自己管狭的范围内还有这样的败类,这不但是给公墓抹黑,给殡管所抹黑,更是给他所长脸上抹黑,局里要是怪罪下来弄不好自己的饭碗都有可能不保。
张达的表哥“赖驴子”挨着孙所长坐在沙发上,一双贼眼四处乱转,暗自衡量自己和门窗之间的距离。窗子都有铁栅栏,根本不可能出去,唯一有可能跑掉的地方就是办公室的门。可是门边上站了岱哥、石会计、小王这几个人,如果任何人阻挡一下自己就会失手。自己离门有大概七八步的样子,如果自己突然跃起的话,三步之后陈队的子弹就到了。思索再三他还是没敢轻举轻举妄动。
张达坐在表哥的旁边。此时头埋得很深,不知道他是在真心悔过还是在打什么算盘。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越是这样就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小王和石会计一个一头雾水另一个一脸茫然。他们显然对张达了解甚少,对很多事情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此时二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听到的故事当中有好多情节并不明白,但这种情况下又无法向别人发问,给人的感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岱哥虽然站在他们的边上,但表情就内敛了许多。刚才就是他开的灯。现在他就站在离门最近的那个位置上,身体侧倚着屋门,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好像张达所讲的故事就应该在情理之中。
我旁边的折叠椅上坐的是孙先生和小静,孙先生在闭目养神,一派仙风道骨,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并没有任何的干系。不过从他有些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也并非那么平静。小静除了衣着不像原来的那个小静以外,我觉得我又看到了原来的那个纯真无助的小女孩。可能都是因为她的眼泪。虽然我知道,在这个纯真女孩的外身下面,掩藏了太多不为我们知晓的密秘。我甚至觉得,仔细想起来屋子里最危险的人物不是张达、也不是“赖驴子”,而就是眼前的这个弱小女子。张达和“赖驴子”再恶,毕竟他们是人。而小静呢?我又想起谢萌萌入学档案上的相片,想起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就是那个已经死去一年的医大学生,不禁不寒而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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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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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2)
(一百八十四)陈队长没有什么表情,他两手抱着肩膀靠在办公桌上。那把七七式小手枪就放在触手可及之处,看样里面早已上满了子弹。在他的脚下,是已经碎裂成几块的陶瓷烟灰缸。此时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张达,好像在看一本书,他要从他神情的每一个细节处读懂一切。
时间仿佛凝固在一刻。这种瞬间的僵局让每个人都很别扭,可又没有人出来打破。屋里的空气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一个身影从外面大步进来,手里拿了一把沾血的菜刀。这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大惊失色。仔细观瞧来人,皱纹谢顶、满口黄牙,正是老王头儿,身上还系着围裙,看来今天是他和关老师一起主厨。可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拿把带血的刀进屋。
他也愣了一下,他并没想到屋子里有这么多人,而且更不可理解的是这装满人的屋子怎么没有一点声响,所有人都以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啊,不好意思。你们这是在开会呀?这刀杀鸡太钝了,我过来取磨刀石……”他没说错,岱哥的柜子里确实有一块磨刀石,每日刻碑錾子钝了就用那家伙磨。老王头虽然被开除了,但到底是公墓的老人儿,对这些东西的摆放位置还是很清楚的。
可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他这句“磨刀石”的“石”字刚一出口,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突然“刷”的一下,屋子里的灯灭了。黑暗刚刚到来,每个人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只听得重重的脚步声、人声、呼喊瞬时间响成一片。
我本能地向后闪身,大腿被别在小静身上,仰面摔倒。亏了后面有人扶住了我的肩头。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桌椅的动作、呼喝声响成一片。
本来外面就不怎么黑,刚才大家只是瞬间不适应黑暗而已,渐渐地大家熟悉了这种弱光的强度,屋子里的情况就逐渐清晰起来。
茶几变了位置,石会计和小王向后躲闪时也被吓得东倒西歪。主任坐在那里没动,陈队长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七七式手枪,小静坐在椅子上但脸色苍白,刚才是孙先生伸出一只手托住我,使我没有倒下。老王头手里还是拿着那把带血的刀愣愣地站在门口。岱哥用两手紧紧地死抱一个人,那人干瘦的身躯无法挣脱,他抱住的人正是“赖驴子”。而屋里唯独少了一个人――张达。
(一百八十五)陈队长用枪指着“赖驴子”,示意他回到原处坐好,并让其他人也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好像没有要出去追张达的意思。我心里上下打鼓,这陈队长是怎么了,这么直接地放杀人犯逃走,难道他也和张达是一伙的不成。对呀,电影里一般就是这么演的,情节发展到最后时没想到公安局的人才是真正的坏人。这,我不禁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自己正处在这样一个场景中:一间漆黑的小屋中,一个满嘴黄牙的老头拿着一把沾着血的菜刀站在我的右边、一个女鬼坐在我的左侧、她旁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易经高手、对面是一个不知是善是恶的警察端着手枪、一个背地里害过我的人正用双手环抱着另一个地痞流氓。我不禁在想:世界上还有人碰到过比我现在更刺激的事情吗?
屋门外传来关老师的声音:“刚才还好好的呢,再开油烟机怎么保险丝就又断了。小岱,我提着灯你帮我接一下。”
岱哥答应了一声,出去帮关老师接保险丝。老王头拿着磨刀石出门。“赖驴子”象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原来的座位。本来他和张达一样想好了找到时机就从门口逃走。他们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陈队长的枪上着保险,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有多出一两秒钟的逃生机会。这保险丝坏的快,他也没有想到求生机会来的这么突然。本来他也跟着张达跑到门口了,却没想到被岱哥一把抱住不能脱身。
“呼叫陈队呼叫陈队。”陈队长随身的对讲机传出了那种类似于电话里闷闷的声音。
“收到请讲,完毕”陈队长拿起对讲机回话。
“鱼已落网,等候指示。完毕”
“张达是重犯,三条人命在手,严加看管。我这里还有一个嫌疑人,你们过来几个人一起带回去完毕。”
“收到完毕。”
怪不得陈队长不急着抓张达。原来外面早有埋伏,中午过来维持秩序的警车根本就没有走远,张达落网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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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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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3)
(一百八十六)保险丝很快就接好了,屋里又恢复了光明。门外传来警笛声,两名核枪实弹的警察把“赖驴子”押走。陈队长呵呵一笑,对孙所长和屋里的所有人报拳拱手:“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借贵宝地审讯了嫌疑犯又实施抓捕,让大家受惊了。没有别的可以做为补偿,我就应孙所长和隋主任的盛情,留在这里吃晚饭,一会儿在座的各位谁也不许走。到时我多敬各位几杯,算是给众位压惊了。还有,小岱今天智勇双全,可立下了大功一件。一会儿我要单敬。”众人鼓掌叫好,大家的心情也安定下来。
“还有这位小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陈队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小静身上。
“噢,叫我小静好了。”她的泪痕犹干,声音还有些沙哑。
“今天要不是小静提供那么有力的证据,他还不一定开口那么痛快呢。你也要计上一大功。你是死者小红的朋友吗?”
“嗯,我们以前在一个饭店工作过,是同事。”
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小静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一会儿还要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于是我转身向她小声发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什么意思。”小静转脸向我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多余发问这一句话,真的是后悔莫及,怎么就把矛头指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可好,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窘态。大家可能都以为她是我交的小女朋友呢,以为我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就是那种孩子之间的打情骂俏。周围已经有哄笑声了。
我的脸红了个透,像熟了的大苹果。那时年龄小,觉得被人误解成和谁谈朋友是最关乎声誉的大事。我连忙解释:“大家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又是一阵哄笑把我的声音淹没,我更加没脸见人了,恨不能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
“有什么可笑的,我今天来是为了找他。”小静把手一扬,所指之人竟是岱哥。
这下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笑声嘎然而止。
岱哥刚才还在和大家一起发笑,听小静这么一说立刻面露恐惧之色。也难怪,岱哥把和鬼约会的事情推给了我,可惜的是人家找的是他。就算躲过初一焉能再躲得过十五。只是我不明白,小静干嘛选择这样热闹的一天来公墓。
“我今天来当然是和别人的目的一样,是上坟的。”
(一百八十七)“不过我来拜祭的人并不埋在这个公墓之中。”这句话让所有人又吃了一惊。不埋在公墓之中她来拜什么,难道她是来拜活人不成?
岱哥冷笑了一声。“各位,不要在听这个小姑娘在这里胡说八道了,饭菜马上就好了。我建议大家先放桌吃饭,有什么想说的一会边吃边聊。”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从中午吃了盒饭之外,这一天忙里忙外也把大伙折腾的不轻,肚子早早就打了鼓。岱哥的这一句话正顺了不少人的心意。
“慢。一会你们怎么吃饭我不管。但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我得向你们揭露一个枉披人皮的狼心狗肺之徒。”一句话出来屋里又变得安静。只听见外面老王头磨刀的“刷刷”声,让人胆寒。
陈队长对小静的话发生了兴趣,安慰她道:“没事,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里没人会拦着你。”
岱哥却冷冷地补了一句:“说什么事情之前总得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我清楚地看见一大滴眼泪顺着小静美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但她眼神之中流露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好,那既然有人提出来了,我就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小静,现在是‘夜巴黎’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岱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众人皆惊,可是受惊程度最大的要属我了。我说小静的衣着装扮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原来她竟然去当了坐台小姐。不过一般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只陪客人喝酒、跳舞,倒是不会有太出格的事,但是总规不是什么正当职业。听了这消息,我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更多的是对一个十八岁花季女孩的婉惜。
岱哥继续说道:“呵呵,大家明白了吧。她是个小姐。一个小姐能说出什么鬼话来,疯疯颠颠的,咱们这些人有必要在这里听她胡说八道吗?”转过头又和小静说:“小静我有什么话找地方再说吧。别耽误了这么多领导吃饭好不好。”
“小岱,别打岔,让小静把话说完”这回是孙所长发言了,看见所长说话岱哥瞪了瞪眼睛没法再言语了。
隋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上下不住地打量小静,从记忆深处再次搜索这个形象。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原来在张达装疯的那个晚上,“夜巴黎”夜总会里面,在扑塑迷离的灯光下,左拥右抱之时。远处隐隐有个影子――一个穿着性感女孩冲张达眨了眨眼,再摆了摆手,就隐在墙后。张达随即跟了出去。那个影子不就是眼前的小静吗?她一会说的事情不会是和自己有关吧,不会说的就是自己在夜巴黎里搂着那两个泳装少女,或者是徐会计那些风花雪月。要真的那样就遭透了。怎么少了一个张达,又多出来个小静,主任的心又被提回嗓子眼。
我犹自黯然神伤。如果我没猜错,小静所指的枉披人皮的家伙就是我。我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爱情这东西怎是可以勉强得来的。我的最爱是晶晶,我不可能再去爱其他的人。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静静地听她说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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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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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4)
(一百八十八)“一年以前,我还是‘十里居’的一个普通服务员。就是在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噩耗,表姐走了。表姐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们两个人从小玩到大,比亲姐妹都亲。平时有什么话我们都会和对方说。我知道,她一直深爱着一个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姐姐在生命的最后的一段日子里终日以泪洗面,她常常跟我说,与其活着这样痛苦,还不如一死了之。只要死后能和心爱的男人葬在一起也不算枉活人世一回。那时我就很担心她出意外。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走了,和她的男人一起走的。我表姐的名字叫谢萌萌,那个男人叫做郑占田。”
“啊。”我瞪大了双眼,刚开始像在听一个早就似曾相识的故事,直到她说出了那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我才吃惊不小。
“姐姐走了以后,我一直想帮她完成她的心愿。帮她和她的男人合葬。可是她生前在医学院签过一个志愿者捐献遗体的协议,死后连骨灰都没有留下。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只要把她和她男人的名字刻在一块碑上,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我有点明白了,竖起耳朵接着向下听。
“我知道我的这种行为你们理解不了,走正常的渠道也办不成这件事。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我的目的。本来我先通过小红认识了张达,而后又了解到公墓上负责写碑和刻碑的是桃子和岱哥。我试图接近桃子,但交往之后,我发现我真心喜欢上了他。”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我低下头,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不敢和她的目光碰撞。我知道被撞伤的那个一定会是自己。听到这里主任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小静只要不是在说他,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岱哥却是一脸死灰。
(一百八十九)“但通过几次的交往我发现桃子是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突然又觉得有可能用岱哥作突破口更容易一些。
今年四月份的一天,我在腾飞桥那边的菜市场里偶遇了岱哥。我想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邀请我去他家坐坐,我就同意了。我向他讲述了我的故事,他表示非常的同情,还让我放心,还说你表姐的名字加刻到碑上这事情只有他能办得到。我就问他如果桃子不同意写怎么办,他说他自有办法。公墓那么大,重姓重名的不在少数,要凑齐“谢”、“萌”这两个字一点都不难,只要用纸描下桃子的字迹再用印纸反拓到碑上就可以了。我非常激动,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可是他突然对我说,他其实很喜欢我,从在饭店偶遇我时就开始喜欢我了。他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并对我说让我放心以后一定好好待我。我一个农村来的小女孩,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觉得岱哥人还不错,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完了事之后他就立刻对我坦白他是有女朋友的,还说答应我刻碑的事找机会一定办到。我当时就不知怎么办好了,没想到自己的命这么苦,刚刚下了一个决定就是错误的。我不是那种很随便的人,我也是经过考虑才奉献出自己的第一次的。他在一旁安慰我,说先不用着急,以后有机会才能谈到和女友分手的事。还说会帮我介绍工作,以后有缘份的话就会走到一起的。”
说到这里,小静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可是,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他骗了我,他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和身体。他把我介绍到夜总会,让我陪那些客人喝酒、跳舞,说这是在学习社会经验。而他答应我的事情却一件没有办到。总是说等一等、等一等。她还把常常约我去西山的防空洞,满足他肉体的欲望。可是那一次,他却骗了桃子来,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桃子重归于好,那样他就可以摆脱我。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桃子根本就和他不是一种人。曾经有次在儿童公园里我主动示爱都被他拒绝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桃子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到后来我什么都不指望了,一直在半生半死的状态之中混日子。我只想在他帮我刻完碑之后再杀了他。是他毁了我的人,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一切。”
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我在想就算真的有老天存在听到这段哭诉也会掉下泪来。没想到岱哥为了自己的欢愉给别人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看来我的做人原则太正确不过了――玩弄什么都可以,千万别碰感情。熊熊、谢萌萌、张淑清、小静都是为情牺牲的女人。这些可怜的女人。
小静哭了半天,自己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表姐的名字终于刻在碑上了。我的心愿也完成了。本来今天是我报仇雪恨的日子。可是刚才看了张达的下场我突然明白触犯法律本身也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凡事可能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该错的事都已经错了,现在的我只是夜总会里的一个小姐而已,你们怎么看我也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事情讲出来,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有公理存在。”
小静如释重负,面部表情也晴朗了起来:“现在好了,话讲完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现在一身轻松,从来没觉得这样轻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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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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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5)
(一百九十)屋子里静的可怕,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云雾包裹了月亮和星辰。黑暗象一只大手笼罩着整个公墓。管理处的这间小屋里,棋局正要收场。
我终于懂得了,原来岱哥早就知道谢萌萌的事情。也许那张谢萌萌复印件上的相片就是他故意给我看的。至于相片上为什么会是小静,两种假设都是成立的:要么小静和她表姐长的很像,要么是岱哥移花接木放上去的。
岱哥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和每一个人的目光相对视。
“小岱,她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吗?”主任脸色铁青,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狠狠的的捻了几下。
可能是受了张达的影响,岱哥觉得辨解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自己和张达的情况不一样,又没有犯什么罪,就回答说:“差不多吧。”
主任拍案而起:“小岱,你太不象话了。没看出来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把咱们公墓工作人员的脸都丢尽了。还随意往人家的碑上加刻名字,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如果客户找上门来,这责任谁承担得起?你说。”
岱哥无言。主任的神情更加激动:“我今天当着孙所长和陈队长两位领导的面,处理一下你这个不仁不义之徒。各位听好,小岱生活作风不检点,私自刻碑,情节恶劣,情影极坏。为保持公墓的工作环境、严肃立纪律,现在我宣布。对小岱予以开除。”
“啊!”又是一个没想到。主任这次是真发威了,他竟在没和孙所长商量的情况下就开除岱哥。虽然岱哥所作所为是不值得同情,但这样做未免有点不合手续。
岱哥冷笑了一声:“老隋,你别在那里狐假虎威了。你那半斤八两我还不清楚。想把我赶走就没人知道你的那点丑事了吧?你打错算盘了,我非要说,让大家也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这个。”主任一下子就矮了三截,刚才的气焰全都不在了。
“大家知道吗。这个人前显贵的主任可是真有一套。连自己办公室里的会计都弄到床上去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徐会计死后还和我一起商量怎么样陷害张达。呵呵,现在看来我们倒是做了件好事,找对人了。还算帮助玫府为民除害了。还有,张达刚开始偷碑的时候别说你不知道啊,你怎么不去处理。借你个胆子。等人家疯了你才敢出来说句话。满口道德仁义,你干了什么好事。所以呀,咱们两个是‘癞蛤蟆看蟾蜍’,谁也别说谁。”
(一百九十一)主任平时说话语速就不快。这时更是结结巴巴,想出言制止却一句都插不上嘴。
岱哥接着讲下去:“老实说,我外面的门市房早就租好了。不用你说我也不想干了。这里哪他妈是人呆的日子。天天得受你们这些官爷的气,你们有乌纱帽的就怎么都行,我们打工的就是后娘养的,所里分个东西连个毛也没我们的。大爷我要走就堂堂正正地走。吃你们的皇粮去吧。”
孙所长快被气个半死。板着脸问隋主任:“老隋,小岱说的这些事情属实吗?”
主任也没主意。“这,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所长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公墓本来是‘入土为安、超生极乐’的地方,却被你们闹个乌烟瘴气。”
又点着岱哥和主任的鼻子尖:“一个个的,我怎么说你们好。今天我先不多说什么了,你们等着所里的处理吧。”
陈队长笑了:“各位,今天都怪我,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有什么事,咱们改日再说。一会儿,大家好好在一起吃个饭。咱们也过个鬼节不是。”
石会计赶快用他地道的南方话打圆场,在坐的有一半以上没听懂。小王又翻译了一下。大意也是“有事情以后再说,先一起吃个团圆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应该是耳朵不太灵光,好象对这屋子里的多场战役充耳不闻。老王头还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饭。我们一干人等移身外屋。好些人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吃饭,无奈外面暮色正浓,还有细细的秋雨落下。出门已经打不到车了。只能等到吃完饭大家一起下山。小静迟疑了一下,终于也听从了我的劝告留下来吃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儿大展厨艺,酒菜十分丰盛。光是农家的大红公鸡就炖了两只。点心水果更是不计其数,摆在桌上琳琅满目霎是好看。孙所长嘱咐关老师从厨房里拿出了两瓶五粮液。这酒是过年的时候民政局分给公墓的,只此两瓶尤为珍贵。平时都一直没有舍得开,今日贵客盈门,而且也许这顿酒饭过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所以这顿饭意义非常。多年之后每每看到《最后的晚餐》那张名画,我首先忆起的就是那晚的情形。
陈队长和大家推杯换盏,可是众人心情欠佳,没有心思吃喝,不多时就陆续有人用毕离席。小王老石不胜酒力,回办公室接着下棋。孙先生、老王头、关老师老哥仨回更夫睡觉的那间小屋里坐上热炕头聊他们的话题去了。桌上只剩下喝酒的几个人,陈队长、主任、岱哥、我和小静。小静可能是近来在夜总会练出了酒量,竟也陪着大家连干几杯。
孙所长和大家交待,今天晚上有雨,下山路滑。几个司机又都喝了酒,谁也不要开车了。他通知了所里的赵司机,晚些时候会开大“依维客”上来接人,并答应把所有人挨个送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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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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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6)
(一百九十二)“举杯浇愁愁更愁。”其实这酒喝进肚里,根本也尝不出个酸甜苦辣来。只是觉得每有一小蛊下肚,意识就更加不清醒。现在的我喜欢这种不清醒。因为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仿佛看透了人间的冷冷暖暖起起伏伏。这种思维上的巨裂磨擦和爆炸,让大脑不甚重负,这时酒精的麻醉就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孙所长的酒兴也渐入佳境,嘴里鼻里吞吐着五粮液的余香。“老陈呀,我有一事不明。现在秃子、刀疤脸、小红的案子都告破了,那徐会计的陈箱底案有没有眉目呀。难道真的是自己吓死自己的?”
陈队长看了看四周围,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再没有旁人。低声向孙所长讲:“现在讲倒是关系也不大了。不过我还在想这事情怎样婉转地告诉当事人呢。你们也帮我想想办法。”
这两句话让我酒醒了一半,难道还有什么惊天的秘密隐藏在背后?
陈队长用眼睛扫了下众人说道:“徐会计的确是被人吓死的。而吓死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关老师。”
所有人都低声“啊”了一下,只有我例外。我的声音比别人都大出两号。大家的目光不由的都移向了我。
“没事没事,陈队长您往下说。我只是想起了前几天做的一个梦。”
陈队长接着刚才的话道:“大家不要惊讶,我们调查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这个结论。我说的这个事情千真万确。”
“什么?”我们这下全傻了。我甚至后悔自己没有在梦里“腐尸草”的位置挖个坑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那只手。
“你们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陈队长压低了声音:“关老师……”
那几个心惊胆寒的字就要出口了。我猜到陈队长想说的后两个字:“――是――鬼。”
(一百九十三)我猜错了。陈队长的这句话竟然是“关老师是――梦游症患者”
梦游?听着又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大家都竖起耳朵听陈队长讲这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故事。
“我们仔细地排查了公墓的每个人。关老师作为报案人、第一目击人以外,也是第一嫌疑人。长期跟踪后我们发现,关老师行为十分古怪,我们调查了他家人,咨询了医生,也查阅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终于确认关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梦游症患者。”
陈队长看我们的表情十分疑惑又接着说:“梦游症咱们民间叫‘迷症’,是指睡眠中突然爬起来进行活动,而后又睡下,醒了以后对睡眠期间的活动一无所知。医行说梦游通常是由于压力过大诱发的,这种病在成年人中占到百分之零点五。通常除了有规律地四处走动外,梦游者很少有其他症状。但是也有例外的,有些非常特殊的梦游者,甚至可以离开他们的家,开车,或者做一些他们平常根本不会去尝试的事情。我查阅的资料里显示:比如在一九八七年,有个叫肯-帕克的人,开着车从安大略州皮克林的家一直开到他岳父家,走了二十三公里,,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他用力扼死了他的岳父,并且刺杀了他的岳母。”
我们的表情更为惊讶了,这么离奇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难道关老师也会在梦游时杀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陈队长,有一次我恍恍惚惚记得晚上我误到了公墓,我现在也不能确认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我看见关老师拎着灯去雪地中间照什么东西。我在边上喊他,他一直没答应,好看根本看不见我一样。这是不是就是他在梦游?”
陈队长听完我的讲述开口道:“没错,你可能是碰见了他在梦游。常人有一种偏见,认为不可随便去喊醒梦游者,因为梦游者忽然惊醒会吓疯的。事实上,梦游者很难被一般的呼唤唤醒,即使被唤醒了,他也不会发疯,只是感到迷惑不解而已。”
“噢。”我只是顺嘴回答陈队长,因为酒精的作用,头晕晕的,顾不得考虑事情。
“桃子别打岔,还是快点说说关老师的事吧。”孙所长有点不耐烦,他想听陈队长的下文。
陈队长又品了一口酒。“别急,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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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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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7)
(一百九十四)“今年清明节下午五点半钟,徐会计挎好手包匆忙地和关老师告辞,和关老师说她家先生会找车过来接她,关老师和她道了别。徐会计沿着山路向下走,过了山坡四下看看没人,转进了西侧的松树林。这时一个人影远远地跟在徐会计身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进入梦游状态的关老师。他尾随着徐会计进了松树林。然后再扮成鬼的模样扑向徐会计。说来也巧了,据了解那段时间徐会计常常出现幻觉疑神疑鬼,再加上天色已晚,那地方又荒凉,徐会计没有防备,被关老师突如其来吓个正着,竟然吓死在当场。徐会计临死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叫响彻云宵,恰恰把梦游中的关老师给惊醒。他看到的是徐会计双眼瞪圆面部表情狰狞的死态,自然会再度吓得昏死过去。所以说,关老师跟进树林、吓死徐会计都是他梦游之后的无意识行为。”
“陈队长,你这么分析可有什么依据吗?”隋主任对陈队长的推理将信将疑。平时没觉得关老师哪里不对劲呀,更没听说过他还有梦游的毛病。
“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据认识关老师的人讲他以前也有梦游的习惯。只是没有近期那么频繁而已。孙所长,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让把公墓的门窗做防盗改造吗?还有辞退老王头让关老师一个人在这里职班。当时我不方便告诉你原因,这些都是因为关老师最近半年有很严重的梦游症。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他和别人的安全。考虑到关老师的为人不错又上了年纪,我们实在不敢告诉他真相,怕对他的心理打击太大。”
我们都感觉陈队长说的故事像《天方夜谭》。陈队长又向三位老人聊天的小屋瞄了一眼。那里面有呼噜声音此起彼伏,可能几位老人多贪了两杯都在睡觉。他接着小声说道:“后面的事情更是不可思议。他竟然梦游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一百九十五)“啊!”
“这怎么可能,关老师的儿子是死于哈尔滨的家中,而且死因不明。这怎么能和他扯上关系。”孙所长对这件事情比较有发言权,因为当时是他陪着关老师去的哈尔滨,他亲眼目睹关老师当时的悲痛欲绝,他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呵呵,死因不明只是当时警方未查明真相之前给外界的一个说法。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警方在调查完现场之后放出的口风都不一定真实。有时我们需要给犯罪份子一个假象,只有在他们最疏忽大意的时候才有可能自投罗网。哈尔滨的警方调查到,关老师的儿子是被毒死的。投毒人是把毒直接渗到他喝的茶叶里。后来当地警方检查了所有环节也没有找到可能投毒的人,因为除了死者和他的妻子,根本没有人进过他们家也不可能有人动过他喝的茶叶。后来调查发现死者死亡当天所喝的那袋茶叶是从鸡西老家寄过去的。哈市的警方开始和我们联络协同破案。结果一调查,连我们都没法相信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样?”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追问。
“我们没敢提有毒茶叶的事,只是便装随医生去他家了解关老师梦游症的病情。关老师的老伴给我们讲了一件更加离奇的事情:
有一天,关老师看到别人送来的一大包福建绿茶不错,非要邮给自己的儿子。他说儿子工作辛苦,又经常加班熬夜没时间运动,喝点绿茶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而且这包绿茶是从当地茶园里新采的茶叶嫩芽,清香扑鼻,是再好不过的上品了。老伴说那好呀,两口子为了邮寄茶叶特意缝了个布袋。当天晚上,老伴睡下以后就觉得厨房里有动静。再看旁边关老师已经不见了。她悄悄地跟到厨房去发现关老师正一个人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呆滞,正在一针一线地缝那个布袋。嘴里还念念有辞,听不清他具体说的什么,只零散地听到他说:“报应、仇人”什么的。后来我们在他家里搜到了一小瓶毒药。和死者中毒时查检出的毒药成份完全一致。我们了解到关老师最喜欢他的这个儿子,要说是他杀死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缺乏作案动机。可以确定,他是在梦游中给儿子下得毒。”
半天没说过话的岱哥突然插了一句:“如果是他梦游时往茶叶里下的毒,那毒药是他什么时候买的呢,总不可能是梦游出去买毒药吧。”这个问题也代表了我们心里的疑问,我们几个都看着陈队长。
“你们别忘了,关老师退休之前可是一名化学老师,家里本来就存着一些化学药品。他用的毒药只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化学制剂。”
我们恍然大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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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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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8)
(一百九十六)孙所长呵呵一笑:“终于解开我心中的疑问了。桃子你明白前些天我为什么让你和关老师保持距离了吧。还有‘人鬼殊途’的真正含义。其实我也不知道‘人鬼殊途’是什么意思。是陈队长让我这样说的。”
陈队长说:“是啊,因为刚开始大家都怀疑徐会计的死是因为见了鬼,所以我们的行动代号就是‘抓鬼行动’。”
突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一身两条人命,难道关老师要被判刑?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如果关老师的性命不保,那么我梦里的第七个人?我难道有预感吗?
外面已经没有雨声了,但天色已经大暗了。屋里的人都不再说话,大家都醉了。每个人的脑子都在飞速的眩晕中思考着这一天来涉入的太多信息。只有屋子里传来的象棋棋子的摔打声和鼾声。
一声女人的尖叫从公墓方向传来划破夜空。在这鬼节的夜晚显得凄厉无比。
屋里醒着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音绝对非比寻常,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陈队长拔枪抢先站了起来夺门而出,我们也纷纷放下酒筷跟在后面,连办公室里下象棋的两位和里屋睡觉的老爷子们也翻身而起跟了出去。
本来人多胆子就大,再加上有陈队长和他的那支枪和每人自己肚子里的五粮液,所有人都变成了冒险家,都想一探那声音的究竟。
(一百九十七)此时的天空像国画里的浓墨重彩,水雾弥漫。雾气一团一团的像《西游记》里妖怪来时带的黑云。刚下完薄雨,脚下十分泥泞。借着两三把手电的灯光我们也只能看到那一排排的白色墓碑和几条光柱。
“声音就是从这上面传过来的。”主任以前当过兵,听声辨位能力比大家都强一些。他用手指向墓地的上方。陈队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大家跟在后面。
刚上了两个墓区,陈队长做了个“停”的手势。我们后面的一干人等没有注意刹车不灵,差点撞在他的身上。定睛向远处看去。一个白衣女人呆立在远处。
“鬼,鬼。”鬼节晚上,墓地之中,雾气弥漫,一个女人,不是鬼是什么。所有人的酒都醒了一半。
还好我见鬼有太多的经验,我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那不是张淑清吗?她怎么又选在晚上来看望自己的丈夫。我猜她一定是看到了自己丈夫的碑上又多了一个名字。这个可怜的女人。
“陈队长,我认得这个女人,叫张淑清,朝阳村的。她有精神病,她丈夫的碑就在前面。”我低声地为陈队长做了简短介绍。
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也稍微平静了些心神。陈队长几步跨到张淑清近前。冲她喊话道:“你晚上来这里做什么,刚才那声尖叫是你喊出来的?”
张淑清没有说话,面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苍白地像一张纸。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向身后的大柏树指了指。手指细白的像几节白骨。
几束手电光束同时打到大柏树上,所有人都是一声尖叫。
树上吊着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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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0-2009 12: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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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99)
(一百九十八)这种惊吓只是在电光石火间。陈队长立刻反应过来:“帮忙救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助陈队长把人从树上放下来。等离近了大家才认出来。树上吊的竟是关老师。我们又摸脉博又按人中,但都无济于事。他就这样走了,走的这么突然。关老师就在这个鬼节的初夜离开了我们。
我抱着关老师的尸体,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泪水透过我的脸像秋雨一样嗽嗽落下。终于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我的哭声惊天动地。孙所长也跪下身来,一边呼喊着老师一边也是泪如雨下。周围的人站成一圈,无不动容。
那么好的一个师者长者,怎么说走就走呢。有什么事情想不开非要上吊。对了,他一定是在里屋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关老师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上吊呢?”
“一定是他知道了是自己新手杀害了两条人命,心里上接受不了。”
“他是不是害怕杀人偿命,觉得如果要判自己一个死刑还不如自我了断呢。”
陈队长摇着头也哀声叹气:“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都怪我刚才喝了些酒就忘了保密
工作的重要性,实在没想到隔墙有耳。关老师您太傻了。您根本就没有犯法呀。”
“没犯法,为什么?”隋主任不懂了,明明不是两条人命官司吗?
陈队长痛心地说:“这两个案子我们虽然调查清楚了,但并不代表我们要抓他呀。从法
律角度讲,他对受害人主观上没有杀人动机,属于无意识的行为。比如精神病患者杀了人也是一样,都不需要为此承担法律责任。”
“关老师自杀绝对不是因为他怕承担法律责任。是因为他没办法接受自自己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怎么出来的?”
“咱们刚才一直在外屋喝酒,明明三个老人进了小屋聊天的呀。”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情。
我们回头寻找,发现后面跟着的众人当中有老王头还有孙先生。
老王头摸了摸自己的秃脑门:“唉,刚才多贪了几杯,聊了几句我就睡着了。”
孙先生更是捶胸顿足:“唉,没想到,没想到。本来今日就为‘雷水解卦’,应该有不少问题需要解决。本来公墓就是为了稳定局势、防患于未然,谁知道还是迟了半步。惨愧,刚才回小屋以后不胜酒力我也睡着了。”
鬼节那天晚上的大雾持续了很久才散。我抱着关老师的身体一刻也不肯松开。直到自己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我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也没有想到梦里的第七个人终于成了现实。我没有保护好他,也没能挽救回他的生命。
我知道关老师是一个思想境界十分正直高尚的人,和我交往的不到一年时间里,他的做人准则也深刻地影响了我。可是就是这样的人也没办法免俗,在面对儿子乞求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被感情打败了,从此换回他终生的遗憾。这种遗憾在潜意识中堆积爆发让他成为了连自已都没想到的杀人犯。他去世的那一刻的表情很安详,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可能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他一直都在追求的公平与超脱。还可能他的自杀本身也是最后一次梦游。
回去以后我们发现公墓小屋的窗子的栅栏锁被钥匙打开了。关老师听到我们的谈话后就是从那扇窗跳到管理处后院的。他不想打扰我们,他只想一个人走。
秋天本来就是个伤感的季节。每每看到万家灯火燃起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的港湾,也许在靠岸时我才发现自己竟根本无法停泊。酒醉的沉迷,酒醒的没落。快要走向二十岁的我徘徊在十字路口。时间根本无法停留在任何一刻,我知道不管怎样今天都会迅速地流逝,所留下的痕迹只会被一座座墓碑所替代。一九九六年的那一刻,永远停留在记忆中,变成那样一个场景,鬼节的夜晚,天空拉着巨大的黑幕,大柏树下,我怀里抱着熟睡的关老师,不断地哭喊,几束电光打在我的身上,周围是一团团的迷雾和若隐若现的墓地。还有那些默立在周围的人们,陈队长、孙所长、隋主任、岱哥、小静、、石会计、小王、老王头、孙先生、张淑清……
(一百九十九)在公墓工作的一年,有太多的事情无法忘记也不能忘记,甚至有些迷团到最后都没能解开。雨夜里要找郑占田的人是谁?是张淑清吗?最有可能就是她,但为什么老王头却说是个男人的声音。雪地里为什么会有一对脚印,陈队长解释了那只是关老师在梦游中间的幻觉,可是我也看到了呀,难道我也在和他一起梦游?在我家中的那张《边城》报是哪里来的,最后它和小静的相片一起又哪里去了?爸妈坚持说没动过我的东西,难道是到我家的其他客人给拿走了?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没有办法总是活在过去之中。就好像我日思夜想的晶晶,也随着那座公墓在我的生活中逐渐飘远。
没几天殡管所的人事安排决定和就下来了。岱哥和张达被开除,我主动辞职,隋主任的主任职务被免掉,重新调回殡管所工作。公墓引进了一台电脑刻碑机,听说招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去操控电脑,从此以后公墓的碑上再也没有书法艺术,也没有当当的敲击声。打更的老头又重新换了两个,我都不认识。更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小静辞去了夜总会的工作,在我的鼓励下报考成人高考,后来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医大。我也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北京。
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那么远。兴奋之情可想而知。坐了两天的火车,人困马乏。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找地方住下来、买辆二手自行车、打印简历、面试、上班……还好,在北京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有些坚苦和忙碌,但又找回了那份永违了的充实。
不知不觉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又一个四季轮回更替。我已经熟悉了北京的胡同生活。每天象一只鸟儿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巨大丛林里穿梭飞舞。
“铃铃”一串响亮的自行车铃声。我穿着冬装带着小毛线帽骑车飞快地进入胡同。边上传来食品店大姐的呼喊声:“桃子,别骑那么快,有你的两封信。”
我一个急刹车。破二手自行车的车闸不好使,还得再加上鞋底子一起才完成了整个制动过程。“谢谢大姐。”
拿过信,看了看封面。两封信笔迹差不多,但信封的款式却十分不同,下面都没写邮寄人。这是谁寄来的信呢?外面太冷,呼出口的空气都变成了一个个烟圈。我决定回家再看。
到家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拆开第一个信封,打开信纸,绢秀的迹扑面而来。这字迹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我没有看内容,目光直接落到下面的签名上:“于晶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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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4-10-2009 12: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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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100)
(二百)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一年多了,一直没有她的下落,这一年多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我试图告诉自己,她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她在那边生活的很好,不用我来惦记。但每当夜深人静想家时,她的一颦一笑就又在眼前浮现。现在,她的信就在眼前,怎能不让我激动和兴奋。强压自己的喜悦之情,我提着心神仔细地逐行看下去:
“亲爱的桃子:
你还好吗?想不到我会给你写信吧,嘿嘿。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会有你的地址?就不告诉你。
很报歉我当时就那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医大、离开鸡西、离开你。那件事情就像恶梦一样难以抹去。因为我当时的心情实在是太差了,我都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想在临死以前能够向你表白,得到你的哪怕一点点的爱,结果你那么宽宏大度地接受了我,燃起了我生活下去的信念。可是我不能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了,在这里我好像总被那个事情的阴影笼罩着,我总能想起那两个肮脏的面孔。还能想起女生宿舍发生过两个那样凄婉的故事,我不能让自己再象那两个故事的主人公一样。我发誓要好好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你。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已经打拼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我开始寻找你,寻找回属于我们的生活。你愿意来找我吗?
――爱你的晶晶
1997年12月3日”
信的背面是她留给我的一个地址。吉林省长春市……
我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一屁股蹦到床上。睡在上铺的刚子把头探了下来。“烂桃,又抽什么风呢。”
我不去管他,拆开第二封信。字迹和上一封一样。呵呵,这个晶晶,写完一封还不过瘾,又要来一封,这样也好,多多宜善,看她的信我是永远不会腻的。
“桃子:
好不容易想办法找到了你的地址,我被闹鬼的女生宿舍诅咒了。一年多了都无法逃脱。
这一年来我都生活在一个比地狱还遭的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偷着寄出这封信,快来救我。山东省烟台市……。
――晶晶
1997年12月3日”
我呆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人生就是这样,总会徘徊在这样或那样的路口。我的经验是只要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不违背原则和道义,就行了。(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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