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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梦芸

公墓1995 桃 著 (24/10: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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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12: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2)



(一百二十五)何胖子叹了口气。“按说这些故事本不该重演,谁知那个于晶晶……,她就不应该住在那个房间的。”他又看了看我:“可惜呀,可惜,不过你也别太难过。女朋友没了不行就再找一个。医大这么大,好女孩多的是,有空我给你介绍两个。”

他言语中显然是直接把我说成了晶晶的男朋友,我看了一眼岱哥,他还以微笑。我明白了,这是一种属于真正男人的一种大度,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暖流。岱哥不愧是好兄弟,不但忍痛割爱,而且能做到不计前嫌,真是难能可贵。

“嗯,我想晶晶只是失踪而已,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她遇难的消息。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现在只是在这个世界的一个什么地方,不想让我们找到她而已。否则怎么样?人间蒸发吗?我不信还有那样的怪事。”我嘴上虽硬,心里也没有什么谱,根据这个鬼宅的特点,晶晶这次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

“恕哥哥直言,都快一周的时间了。公安局、刑警队,能来的都来了,最后怎么样,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弄不好还真的人间蒸发了。”何哥一边说一边大口的吃肉,嘴边沾满了油渍。

我听了这些话,黯然神伤。怎么我的运气就这么差,老天好不容易赐给我的一份完美爱情难道就这样烟消云散吗?

岱哥读懂了我眼神里的失落。“桃子,别灰心,有咱俩在,一定能想办法把晶晶找回来。”转过头向老何使了鲅凵?J疽馑?鹪偎的切┥巳说幕啊?

我看在眼里,知道岱哥这样说是为了安慰我。喝了口酒定了定心神,“何哥说的对,我们得面对现实。但不管怎样,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想把她找回来。”

这个晚上,我没有喝多。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喝多,我就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我喝多,就经常有怪事发生。可是,怪事还是发生了。


(一百二十六)两个黑影就坐在朝阳村口离“十里居”不远的一片空地上。每人手里握着一个空酒瓶不停地抽烟。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大哥。咱们上这里来干什么呀?这他妈穷乡僻壤的。”

另一个歪头看了他一眼,直接照他脑袋掴了一巴掌。“妈了个巴子的,混熟了是吗,敢和老子这样说话,让你等着就等着,少他妈废话。”

两个人面目可憎,长相凶恶。其中一个是个光头,打人的那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一辆出租车从公墓那边的山道开了过来。下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达。

“终于来了。”刀疤脸看见张达一脸的兴奋,甩掉手里的烟屁迎了上去。秃头只好跟在后面。

“秃子,这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张达。快叫达哥。达哥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玩过家门呢。”刀疤脸说起张达竟然眉飞色舞。秃子在后面不情愿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达哥好。”

张达没管那么多的礼数,只是向秃子微欠了一下头算做还礼。转过头和刀疤脸说:“这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屋里谈。”三个人闪身进了“十里居”。

原来张达早就趁下公墓之前就打电话在这饭馆订了桌上等的好菜。几个人一入座那些凉菜热菜就上了个痛快。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刀疤脸首先开口:“达哥,你把我们兄弟叫过来不会是只为了请我们吃顿饭吧?”

“当然不是了。你没听人说过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吗。我让你嘴短一回。”张达说完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张达首先收起笑容,十分认真地说:“兄弟这次叫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帮我摆平两个人。”

“噢,什么人呢?达哥是想要能喘气的还是……”刀疤脸狞笑着,那张被破了相的脸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别想太复杂。出人命的事儿咱不能干,深度教育一下也就是了。”说着,张达从怀里掏出了钱包,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寸相片,扔在桌上。

“想让你们动手教育的就是这两个人。”张达对着相片上的人分别指了指。那是张有些陈旧的合影。相片是在殡仪馆门口照的,他用手指的两个人不是别人,竟是主任和岱哥。

刀疤脸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用手指着相片上的岱哥说:“这个小子膀大腰圆揍起来还有些乐趣。”又指了一下主任:“这个瘦的像烟鬼,推一下就倒了,还用我们兄弟出手吗?”

张达笑了:“人不可貌相,他可是从部队转业回来上班的。总之你们小心点,给他们身上留点纪念就行了。对了,让你们到这里来也是为了熟悉一下地形。从这个饭馆出门奔我来的那个方向就是公墓了。那个很壮实的小子每天骑车要经过这个路口。一会儿出门的时候,你们顺着那条山路向上走几步,那里有片玉米地很适合埋伏。”张达从兜里拽出四张一百元的钞票,给他们每人分了两张。“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放心吧达哥,事儿交给我们兄弟,一定给你办好。”刀疤脸皮笑肉不笑。

“对了,最好料理他们的时候不要露了形儿,能装神弄鬼最好。公墓的人怕这个。饭店的人对我太眼熟。我先走了。你们一会看看地形,小心行事。”说完结了帐张达迈着大步,离开了“十里居”。

刀疤脸和秃头两个人嘴里叼着牙签晃着四方步也随后出了大门。二人没有离去,而是按着张达说的路线,奔公墓方向步行了两分钟。果然,路边有片玉米地,玉米芥子又高又密,在半黑的夜色中黑压压的一片,周围看不到人家,前后都是大山。真的再适合埋伏不过。刀疤脸乐了“这地方弄死个人真他妈合适。”

同样的时刻,一个人影鬼魅般从公墓向朝阳村口的小路游移而去。说游移是因为她的脚步实在太轻,轻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是个女人,她的脚要比一般的女人大一号。脚上穿着一双平底鞋,很普通的农村妇女打扮。虽然衣着朴实,但从从脸上看女人很年轻,二十七八岁,甚至应该说从前是有几分姿色的。可她的脸像纸一样的惨白,面无人色。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占田的原配妻子――张淑清。她又选在这黑灯瞎火的时间走后门进公墓看自己的丈夫。她这样的行为确实让人胆寒。现在她马上就要路过那片玉米地。怪人遇见恶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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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12: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3)


(一百二十七)刀疤脸和秃子两个人都灌了一肚子啤酒,对着玉米芥子拼命放水。完事之后正准备提上裤子离开,他们同时看见了对面走过来的张淑清。借着天上的月色,他们同时看见了张淑清那张白白的脸蛋。

两人对望了一脸,会意的一笑。秃子阴笑着对刀疤脸小声说:“看来裤子不用提上了。”刀疤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淑清越走越近。嘴角一撇:“这个不如那天的厅搞的那个小娘们儿爽。不过既然老天安排她给咱们开荤咱也不能放过去是不?”

的厅?原来刀疤脸和秃子不是别人,正是污辱过晶晶的那两个恶徒。这两个小子仗着在黑道上有点背景狼狈为奸。看场子、收保护费、打人、替人收帐、调戏妇女,基本上算是无恶不作了。今天的这个场景,周围是群山环绕,两侧是高大的玉米芥子,荒郊野外,鬼影子也没有一个,正是调戏前面这个小娘们儿的最佳时机。

“万恶淫为首”,任凭谁沾上了这个就很难自拔,这两个小子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失身的大多是良家女子,为了清誉只能忍气吞声,这样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今天他们就把张淑清确定为自己的猎物。

转眼前,张淑清已经走到两个人近前了。奇怪的是荒郊野外月黑风高,两个大男人就在前面她竟不知躲避,迎着他们的方向向前走去。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就在和刀疤脸错身的那一霎那,刀疤脸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顺势往怀里一带,没费劲儿就把张淑清那瘦弱的身躯带到怀里。接着熟练地用另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嘘,小娘们儿,别叫知道吗,我们兄弟两个今天找你也就是快活快活,如果你喊出声的话,”刀疤脸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来,“那就对不起了,只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张淑清被人家捂住嘴巴动弹不得。只有瞪着眼睛点点头示意自己会配合。刀疤脸才慢慢地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秃子开始在解张淑清的裤带了。她好像木人泥塑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也许她知道反抗是根本没有用的。她被迫躺在地上,只是瞪圆了双眼一直在看天上的月亮。

两头野兽分享着自己的猎物,又一次的罪恶即将在这里上演。

突然之间,秃子的手停住了。张淑清的裤带被解了一半。他看着刀疤脸发愣。

刀疤脸的欲火早已被燃起。正全神贯注地配合秃子,见秃子眼也不眨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一百二十八)“老大,你后面,后面。”

“后你个头,你他妈的别婆婆妈妈的,利索点不行呀。”刀疤脸最近对秃子十分不满。尤其是现在,都什么关头了还磨磨蹭蹭的,要知道这事如果被人抓到要坐很多年牢的。

秃子头上冒汗了。“你后面,有个人。”

刀疤脸真想一个飞腿把秃子踢到河里,心道:这黑灯瞎火的,附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骗我说我后面有个人,自己人吓唬自己人。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刚想开口骂他。突然,他的口形也僵在了一个姿势上。他的面部表情在刀疤的衬托下,比秃子还要恐怖三分。

他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一句:“你的后面,也――也有个人。”

他们顾不得地上的张淑清。都各自目不转惊地看着对方身后的那个人。两个人自己却谁也不敢回头。

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形容他们现在的心情,因为他们正看着这世上最匪疑所思的事情。他们身后的人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大个,披了一件黑黑的斗篷,斗篷上方包裹在头部,脸的位置被遮挡住了,黑黑的一片,任你再仔细看也没法看见里面的五官。他们的出现无声无息。明明刚才四野无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不用多想,他们一定是幽灵。

两个人还是没敢回头,各自一动不动地挺着,就感觉后背一阵阵地冒凉气。他们都期待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长得没有前面看的那个可怖。。

突然,秃子拔出一把尖刀,向刀疤脸刺去。这下刀疤脸可没有防备,情急之下一闪身,刀从胸前滑了过去。这一刀虽然没伤到皮肉,但却割破了衣服。着实吓了刀疤脸一跳。

刀疤脸想都没想也拽出自己随身带的弹簧刀护住自己。大喝一声:“秃子你疯了,拿刀刺我干嘛?”

秃子也不答话,奔着刀疤脸的面门又是一刀。这一刀可好,刀疤脸上又被开了一道新的刀疤,血“刷”地淌了下来。

刀疤脸再忍不了了,也拿刀刺向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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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12: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4)


(一百二十九)秃子闪身,但有些晚了,尖刀在他的肩膀上划出了道口子。他更加凶狠地把刀刺向刀疤脸。刀疤脸的脸上流满了血,面前像是隔了一道血雾,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他本能地用刀在自己的身前乱舞,护住自己。他始终不知道,秃子为什么会要杀自己。

张淑清躺在地上瞪大双眼看着这两个流氓。他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自相残杀。她近距离地观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殊死搏斗。好在天色晕暗,只能看见两团黑影在滚来滚去。否则,那漫天的血光一定会让她吓死过去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反正两个人都从黑影变成了红影。两团红影渐渐地停下来不动了。世界出奇的安静,他们躺在身边再也没有任何的响动。

张淑清这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衣物。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月光,只能看见两个人都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任何响动。她愣了愣神,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跑去。


我醒了,又是在出租车上。下意识地看了看司机和面前的运营执照牌。都没有什么不对,驾驶位上是个年龄很大的老司机。再看了眼出租车仪表盘里的时钟显示,晚七点。

回忆一下刚才,好像是喝完酒岱哥和何胖子打了一辆车,我和他们告别自己打了一辆车。可是,今天也没喝多少酒,之前也一直很清醒,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呢。看了看车窗外,我又是一惊。怎么车子刚刚经过朝阳村,正向公墓方向驶去。

“停车,停车。”司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一大跳。“――吱”一声长长凄厉的刹车声刮破夜空。车子周围被激起大片的尘土,围住了整个车子。

尘烟散去,见到前后左右并没有什么异常,司机气的暴跳如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乱喊什么呀。害得我以为要出事故了,吓得我这一大跳。”

我来不及反驳他也忘了道歉,只顾紧张地看向窗外。现在车子停的位置就在朝阳村通向公墓的山路路口。我又一次奇怪地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是去哪儿?是不是我和你说过我要去公墓。”我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现在的我不向第一次那样惊讶了。我重新了解过自己。自己只要喝完酒,就会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

“是啊,你是这么说的。”司机很奇怪,我这个人为什么出尔反尔。

“没事没事,那我现在改了。去设备厂。我再多付五块钱好了。”我怕司机多想,没做过多的解释。

“你这人真奇怪,上车的时候说要去设备厂,然后又嘴里念叨着公墓公墓,我这都快到了,你又要回设备厂,你这儿折腾什么呢?”

我十分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司机摇摇头,开始倒车。


(一百三十)“等等。”我叫住了司机。

车灯的照耀下,能看见从公墓方向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身形和衣着,竟是张淑清。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调查所有的怪事,张淑清是很重要的一环。不过这个女人真的是非常诡异,干嘛选在天黑再去公墓看自己的丈夫,难道她丈夫天黑后可以显形?

等她跑的近了,我和司机都是一惊。她那件米色的外套上已经斑斑点点红了一大片。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那些是――血。

我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和晶晶有关系呢,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上头,就什么都不怕了。急步跳下车。张淑清已经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也看到明亮的车灯,速度慢了下来。

“张淑清。”我看清了确实是她,大喊了一声。

她没想到有人能在这里喊出她的名字,愣在了原地。等适应了光线以后,她认出了我。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我:你就是写碑的那个小伙子吧?刚才有两个流氓,在那边,那边。”

我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什么都别说了,先上车吧,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过去扶她,转过身看到正飞驰而去的出租车。

其实我挺理解那个司机的,一个晚上去公墓的青年人,再加上一个身上溅满了血的女人。不跑才是不正常。顺便讲一下,九六年当地发生了一些抢劫出租车的案件。这些事情让所有的司机都心有余悸,尤其是晚上出车更是都格外小心。

目送车的尾灯越走越远,真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这里我才发现,我和张淑清已经被扔到空旷无人的山路上了。

还好,这里离朝阳村只有几步之遥了。我和张淑清一前一后快步走到村口。前面就是“十里居”,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正是小饭店生意火爆的时候,里面坐满了客人推杯换盏。张淑清的这身血装如果进去,屋里非乱了套不可。我让她先在外面等等,我进去打110报警。

报警电话果然负责任,不光问明问题和具体细节,还详细记录了我的工作单位、联系方式等个人信息。这个电话足足打了五六分钟。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回头张淑清就站在我的后面。真想说,拜托,别总是默不做声就出现好不好,会吓出人命的。她虽然不知什么时候进得门,但我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惊呼声。屋里吃饭的人依旧各行其事,对她的出现不闻不问,好像她根本没有在这间屋子里出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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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5)


(一百三十一)我大吃一惊,她身着血衣出现在饭馆里,那么多食客都不闻不问,莫非大家都瞎了不成。还是她干脆就不是人,除了我就没人能看见她的存在?这个女人总是夜晚一个人从公墓走下来。难道真是夜里才出来闲逛的游魂?

这些都是电光石火间在我脑里闪出来的想法。但随即我就明白了原由。原来她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绒衣,那件带血的米色外套此时已经被卷了提在手里。

摘摘额头上的汗,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经历了刚才惊险的一幕,张淑清的脸色更显苍白了。我安慰了她两句,示意她坐下来先喝口水。招呼客人的小服务员我认得,就是以前和小静一起的那位。她一见是我立刻春风满面。“是你呀,怎么好久不过来了,真是稀客。”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含糊地回应一下。

“要么就都不来,一来就都来。真是太巧了。”

我没明白服务员的意思,追问道:“你指的是?”

“刚才达哥刚来过,和两个朋友在这里吃饭来着。”

“啊!”这真出乎我的意料。

几个小时前他还问我“聻”字的含义呢。怎么又跑这里约人吃饭来着,真是捉摸不透。

我给自己和张淑清要了两瓶饮料。给她倒上一杯,自己也满上喝了一大口。刚才从那鬼地方跑出来吓得口干舌燥的。今天的机会难得,我想好好问问她以前发生的事情。

她虽然很紧张,但也没忘了礼数,不住地道谢。“小老弟,多亏你救了我。要不刚才我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会吓死的。”说完这一句话,她就不再说话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好像在回忆刚才那些可怕的片段。

在灯光下我才注意观察她。还是那张清瘦的脸,还是一样的没有神采。头发上还沾着零星的泥土,看得出她刚才一定是和人搏斗或者摔打过。我几乎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开口了。支支吾吾终于吐出了一句:“张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她抬起头看看我,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着我的发问。和我对视的这一眼中,我看到了里面有种我没见过的光彩闪烁了一下,就是从这一眼对望中使我确认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并不是什么鬼怪。而且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可能会触及您的伤心往事,但是我确实也是迫不得已地想了解一些事情。您能和我说说关于您丈夫的故事吗?”

她没想到我会问到这个,表情显得有些紧张。嘴唇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种让她为难的话题,只好说:“如果您实在不想开口就算了,我知道提起故人是很让你为难的。”

她幽幽地抬起头来,双目闪闪发光,原来不知何时眸里已被泪水噙满。“不,我说给你听。”


(一百三十二)头些年张淑清也像大多数的农村女孩一样,念完初中就辞去学业帮助家里干活。她家开了一家小的汽修店,由父亲和哥哥一手支撑,她就帮他们站站柜台打打杂。那一年张淑清二十出头,人长的眉清目秀又勤劳能干,是个不错的闺女。保媒拉线的踢破了门槛。后来经人介绍她认识了她丈夫郑占田。这个男人只大她两岁,相貌生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典型的北方汉子。从第一次见面张淑清就瞧上了他。他也对张淑清也颇有好感。这一见钟情的爱情飞速发展,不到一年两个人就订了亲事,择吉日完婚。

婚后的生活可称得上是幸福美满,张淑清还是帮父兄看店,丈夫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九十年代初的出租车司机曾经一度是当地最赚钱的职业之一,三四千块钱的月收入不在话下。所以两个人的小日子红红火火。家里也是一再添置各种电器,让邻里好生羡慕。

可是好景不长,结婚后两年过去了,张淑清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这可急坏了双方的老人。市里的各个大医院都跑遍了,中药西药吃了无数,甚至连民间的赤脚医生、大仙都请过了,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张淑清对自己失望了,也许上天注定他们要不了孩子。

虽然现今不生孩子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丁克一族也大有蔓延升温之势。但在当时,尤其是在思想还相对保守的农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心理还是很普遍的。郑占田开始不爱回家,和朋友喝酒,甚至在外面过夜,对张淑清也由不闻不问、横眉冷对发展到非打即骂。张淑清觉得自己理亏,也不敢声张,把这一切忍受下来,背地里以泪洗面。人就更加消瘦和憔悴下去。

直到有一天张淑清发现自己的丈夫经常背着自己约人出去,神神秘秘的。才通过他的其他朋友了解到,他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她万念俱灰想到了死。可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呀。她找了个时间和丈夫摊牌,要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夺走了丈夫的心。

可是,她没想到。丈夫找的女人竟然比她小了六岁,只是个卫校的学生。郑占田向她哭诉说他们的感情是纯洁的,从来也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的,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婚吧。

张淑清说好吧,你既然和别人有了感情,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谁让我不中用呢,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离婚就离婚吧。丈夫对张淑清的申明大义感到意外。千恩万谢之后离开了家。

第二天,张淑清写好了遗书,料理了诸多后事就准备一死了之。谁知道竟然先收到了丈夫的死迅。


说到这里,张淑清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好接着她的话题说道:“于是你丈夫就和谢萌萌一起死在了他的出租车里?”

“不,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我一大跳。这会吓走饭店的其他客人的,搞不好人家会把我们当成神精病。

我惊慌地四下观看。希望她的喊叫没有吓坏那些客人。我却看到了更让人不解的事情――转眼之间,饭馆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客人。刚才还在划酒行令的客人一转眼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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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6)


(一百三十三)我惊异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茫然不知所措。所有的客人在转瞬之间都消失了,难道刚才坐在这里的那几十个都是鬼?群鬼开会?都是从公墓下来的?我的头皮都麻了。

张淑清还在那里一个人嘀咕着:“不,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脸上却已经泪流满面。

我顾不上去安慰她,两只眼睛无助地扫来扫去。想从视线里发现一个活人。

我看到了那个相识的服务员,她躲在和后厨相连的那个门的后面,不住地冲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并且不要惊动了张淑清。

“我去趟洗手间。”说完起身离坐。张淑清闻所未闻,还是一个人发呆,好像我这句话是讲给空气的。

拐过了那道门口,发现几个小服务员都躲在里面。我很诧异,“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的乖乖大哥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呀?”我更纳闷了。

“你怎么带来个疯子吃饭呀。”那小服务员反而对我的行为更好奇。

“疯子?不,刚才是她讲话情绪有些激动而已,你们别怕。”

“什么呀,她不就是姓张吗?她就住我们村的,这里没有人不认识她。你没看见所有的客人都吓走了吗?自从她丈夫死以后,她都疯了一年多了。”

“什么?”我瞪大了双眼。这,我和疯子讲话,我拉着疯子飞跑,我帮疯子报案,再陪疯子一起吃饭,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吧。

“没错的,她是重度刺激下引发的精神分裂症。她丈夫刚死那会儿,她还在市精神病院住了几个月院呢。后来据说病情稳定了,才又卮遄永锢础>?R桓鋈撕诘葡够鸬牡焦?股先ィ?形?止值摹4謇锶思??投恪8詹拍憬?莸氖焙颍?颐敲蛔⒁饽懔斓氖撬??茸糯蠹仪魄宄?耍?幕褂懈以谡舛?苑沟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一直地在发抖。如果说桃子我具备一定的勇气敢向鬼挑战的话那是因为我没见过鬼,甚至一直在怀疑鬼的存在,但我从来不怀疑精神病人的存在。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鬼,而是人。就是这种你不能预测出她下一秒会做什么的人。

窗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音。不用说,是我报案引来的那些警察。我现在尴尬万分。如果张淑清是个精神病患者,那她刚才说的什么有人非礼她就可能只是一个谎言。那怎么办,我怎么和警察解释。说我的话是听疯子说的?

两个警察已经破门而入了,表情十分严肃。“是哪位报的案?”

我垂头丧气地答应了一声:“是我。”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我是如何向他们解释的,我的语言颠三倒四,失去了起码的逻辑性。基本听了个大概,领头的那位警察问:“那个女人呢?”

“就在那里。”我向外屋的靠墙那个桌角一指。

“哪里?”

我顺着自己的手指方向看去。座位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两个杯子和半杯的饮料。


(一百三十四)我慌了手脚,要知道报假案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拘留。嘴里嘀咕着:“明明刚才还在那里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领头的那个警察对我横眉冷对,眼里就要喷出火来。我吓坏了,真本不敢直接面对这样的目光。

“冯队,冯队。”警察手里的对讲机传来呼唤音。

那个领头的看来就是冯队,他按下对讲机的发言按钮。“我是冯队,请讲。”

“案发地点我们已经找到,两名青年男子已确认死亡,请速前来现场。”

“收到。”

放下对讲机,冯队的脸神收敛了一些。“还好找到了案发现场,要不报假案有你的好受。”他瞪了我一眼,快步走出门去。我脸色惨白,跟在后面。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热闹异常,全村的男女老少基本都出来了。围在大街的南北两侧。门口停了两辆警车。一辆依维客一辆桑塔那。

我听到了村民的指指点点,他们显然把我当作犯罪嫌疑人了。他们可能以为是公安局到“十里居”里抓了一个坏人,我甚至听说有人在说:“多可惜呀,这么小的年纪。”

我的脸在发烧,滚烫。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误解。我不住地扬起双手,和警察说话。我要让人们注意到,我的手上并没有手铐,而且我在和警察聊天。

不过这边的村民还算少的,等再往公墓方向走几百米,可叫一个人山人海。虽然警察拉了警戒线,还是不断有人涌过去看。

我现在摇身一变,从刚才的嫌弃犯变成了有特别身份的人。因为我可以大摇大摆跟着警察从警戒线走进去。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我得意的表情很快就僵在了那里,我看到了自己从来没看到过的可怕情景。一个临时架起的探照灯下,两个死尸躺在地上,手里还各紧紧地握着一把刀。每个人的身上除了泥就是血,遍体鳞伤。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表情,都是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注意到这两个人长的都非常有特点,一个人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各一个人是个秃子。脑中回忆起晶晶当时向我哭诉她被人污辱的过程时,特意提到了两个匪徒就是这幅尊容。不用想,一定就是那两个人,今天他们自相残杀死在这里真是罪有应得。因果循环,天理召彰。坏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不知道晶晶现在在哪里,如果她看到了这一幕,仇人已死,她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人群中有个人影闪过。虽然只有一瞬,但我仍然脑袋“嗡”了一声。那个人影好像是――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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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7)


(一百三十五)我什么都没想,奋力挤进人群。

可是,哪里有晶晶的影子。

也许刚才只是一种幻觉而已。我实在太想念她了。我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失去了她会怎样,也许会像张淑清一样的疯掉。

当晚的其它事情我不想多说了,我又被弄到公安局录口供录到半夜。现在我对这个也逐渐适应了。进公安局录口供都轻车熟路了,再也没有什么紧张感可言了。

据说他们也调查了张淑清,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我再也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了,回忆前情我都一阵阵地浑身发麻,我竟然和一个精神病人接触那么久。不过她和郑占田还有谢萌萌的身世我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了。现在就差把它们和其它的事情串起来,搞清楚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眼里又浮现出了去年老王头碰见的雨夜寻人和关老师看到的雪地里女人脚印。那是最先出现的两件怪事,这是不是说明在这个故事里一共有两个主角呢。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是郑占田,那女的呢,我猜想就是那个谢萌萌。谢萌萌一个卫校的小女生,和郑占田相爱,但又不知道人家早有家室,最后竟糊里糊涂地和人家死在了一起,本是很有冤情的。一个冤死的鬼出来折腾就不足为怪了。不过这两件事情预示着什么,在向我们传达着一个什么样的信息,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看来所有的事情只能去问问他了。


孙先生住在电台路边上的一个院子里,那边有个有意思的地名叫做“六栋楼”。可能是因为以前这个地方盖过六栋像样的楼房所以才因此得名。不过实际来了才发现,这里仅有的几座楼房都只有二层,而且年久失修,早就失去了当年的光彩。到是这里的平房成了一大奇观。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依山而建,每家每户还都立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户外电视天线。这么多的天线纵横盘错在一起,就像一片荒坟,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左转右绕,进了平房区就像走进了八卦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他家的小院。大中午地敲开了孙先生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位大娘,不用说这位就是孙所长的母亲了。她把我迎进了屋里。

我打电话给孙所长,说要看看他父亲时,他曾愣了那么一小下。然后我才得知,孙先生从公墓回来之后,一直健康状况堪忧。看了几家医院也吃了不少药,但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此时孙先生正倚坐在床上看书,见到我来了挣扎着想起身迎接。我把带过来的水果放到一边,将他按住。“孙先生,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他一边重新坐好,一边笑道:“呵呵,年龄大了,身体有些不中用了。”

“您这才多大岁数呀,要是和各国元首比,您这绝对算中年。”

“你这小子,真会甜言蜜语哄我老头子开心。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这老头子真非是常人,好像一下子就能够洞穿人的内心世界。

“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我的女朋友失踪了。”


(一百三十六)“呵,你是让我帮你测测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里?”

“是啊,而且前段我还经历了不少怪事,想说给您听一听。看您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听听倒是无妨。”孙先生总是乐呵呵的,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

我就把前面遇到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从雨夜寻人一直讲到前天秃子和刀疤脸的死,一气呵成。

他紧锁双眉。嘴里嘀咕着。“两个人平时在一起没什么矛盾,又互相刺杀。唯一的可能就是中了邪,产生了幻觉。把对方看成了什么恶鬼恶兽。难道,难道公墓里的那些东西又跑出来了?”

“那些东西?什么东西呢?”我听了毛骨悚然。

“嗯,就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不便多说。不过我已经在墓地里布满了符咒,他们没理由会跑出去呀?”

“啊!”我突然想起张达问我“聻”字的事情。唯独这件事忘了告诉孙先生。

“什么,他揭下了柏树上的那一张?”孙老师大惊失色。

“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讲给我吗,我听的糊里糊涂。”

“噢,是这样。前段时间听说公墓怪事频现。你们孙所长想让我过去看看风水。也让那边太平一些。经过我的仔细查看。发现了公墓当年设计时的一点小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就在后门这里,公墓的后门开在东北方位,即《易经》后天八卦系统中“艮位”,也可以称作“鬼门”,正所谓“东北之门鬼怪入”,这里是鬼怪进出阴阳两界的入口,此处开门,必然会引起灵邪出入。公墓最上面的那棵大柏树,位置十分重要。它相对方位在西北,西北乃《易经》后天八卦系统中的“乾位”,是三阳聚焦之处,五行属金,是鬼怪最忌讳的能量极点,大树属木,金克木,损耗能量,并且由于树木高大故而此处被泄严重,鬼怪如果经过此处,通过墓地则畅通无阻。”

我听得迷糊。但却明白其大意。

孙先生接着说。“我在给公墓重欧缢?值氖焙颍?谡馐魃霞恿艘坏婪?洹S写朔???泄砉志瞿烟油选0Γ?上АR醮硌舨睿?秩盟??艿袅恕!?

“他?”难道孙先生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人在作乱?

“横死之人,不肯离去。世间之祸皆由怨起。我也无能为力呀。”孙先生摇了摇头,我发现他红润的面色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您能把事情的真相说给我听吗?”我实在是太关心这个问题了。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告诉你任何事了,否则受到惩罚的就一定会是我。事情的原委在于‘悟’。你有空仔细回忆我说过的话,说不定就明白了。一切原因就在里面。能否能破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心中暗道:“我老头儿学问太大了也不好,出口就是咬文嚼字,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不着要点。你也没说过啥呀,让我回忆个鬼。”

再想问发现他已闭目养神,想来是不愿意再回答我的问题。

“孙先生,我知道有的事情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就再只问一件事。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女朋友晶晶现在在哪里?我怎么能找到她?”

孙先生沉吟了半晌:“我只能告诉你,她目前是吉是凶还没有绝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她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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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8)


(一百三十七)“嗯!”有了孙先生这句话,我心里踏实了一大半。

“您怎么知道的,难道您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我以前是不信这些风水算卦什么的。不过孙先生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呵,我可没有那个能耐,我只是喜爱并研究《易经》而已。刚才我用万象生卦之法为你的女朋友起了一个卦,得到的本卦和变卦都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一卦震为雷。这个卦象由上下两个震卦组成,一看就是动荡不安之相。不过呢,重雷发向,千里传声,有惊无险,亦有变动之意。所以看卦象,你说的姑娘应无大碍。但有可能还陷于危机之中,不过到目前为止原因不明,我也没有什么好的破解之法。”

“《易经》,听着挺玄的,有那么神奇吗?”我记得好像以前学习历史的时候,经常在各朝各代研学的典籍里看到这个名字,而且还经常作为各个朝代的首经。不过倒是没有看过,那些古代典籍都晦涩难懂,看起来别说要领会宏旨了,连过语言关都有问题。

孙老师笑了:“这《易经》可太深奥了,它是中华民族灿烂文明的源头。它研究宇宙、社会、外部环境以及人类自身的本质的道理,基本上无所不包。不过,我所了解的也只是四柱、六爻、梅花易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儿科而已。还无法入其堂奥。”我听了连连称奇,像孙先生这样的高人都说自己没有入门,那这东西岂不是绝顶的厉害。

“桃子,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也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我只能够点到为止。还是那句话,常言道‘天机不可泄漏’,按照《易经》中的三易原理,中间有一条‘不易’。就是说事情发展是有其自身规律的,也就是天道。不是常人可以去更改的。如果要刻意地去更改,违背自然规律,总会因此而付出代价。最近好长时间身体情况不好,想来和我泄漏的事情有一定的关系。”

我有些明白了孙先生话里的含意。可能很多事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人用嘴表达出来的都是直接的表层意思,但身体、动作、行为等等才会综合释放出对事情最深层的看法。虽然他没再说下去,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也许可以理解为多年后的电影《无间道》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出来混,一定要还的。”

我不能再打扰他了。只好就此告辞。临走时他又给了我一张写有“聻”字的黄纸,嘱咐我一定要在午时帖到柏树上。


公墓又调过来一个石会计,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身高也就是一米六左右,八字胡,一口南方话说的我们都半懂不懂。所有人都想暗中了解他的来历。能分配到这里,不知道是哪位高官的家属朋友或是同学。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不知道来路,所有的人就都不敢得罪他,连张达也对他必恭必敬。

徐会计的案子终于真正地结案了。张达摆脱了所有人对自己的怀疑。不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徐会计被吓死是个事实,也就是说所谓的疑犯并没有对她实施什么样的行为,而只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导致情绪过分激动产生猝死。严格上来讲,并不存在所谓的凶手。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很内疚。我怀疑那天也许是我酒后突然出现在松树林让她措手不及,这才导致她的突然死亡。可是我实在不敢说出这件事,必竟“杀人犯”这三个字不是我的年龄和阅历可以承受得了的。

不过对张达来讲,另一个事情却又困扰着他。本来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前面碰到的一些现象,不过是主任和岱哥他们设的局罢了,这世上没有什么鬼存在。看来得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张达不是好得罪的,谁知自己请去的两位黑道人物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公墓外的山坡上。这让他不得不考虑也许还有个更凶狠的眼睛藏在这一切之后。


(一百三十八)一九九六年六月底,迎来了盛夏。东北的天气很有意思,一年四季十分鲜明,冬天冷的要命,夏天就热的要死。这种天气里,公墓的管理处无异于沙漠中的一只烤炉,让在这里工作的人们都恨不能吐着舌头降温。我无精打采地工作着。岱哥赤膊了上身敲打着面前的石碑,不断有石屑飞溅到他的身上,和汗水混和在一起,形成了面目独特的泥石流景观。

晶晶一晃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让我找到她。本以为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可是恰恰事与愿违,我对她的思念不但没有消退,而且还与日惧增。每当任何一个可以想起她的场景出现时,我的心里就隐隐作痛。

“桃子,桃子。”

我还在脑里回放着和晶晶交往的每个镜头。连岱哥的呼唤也没注意听到。

“嗯!”

我突然间才反映过来是他在叫我。

“和你说个事儿,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要辞职了。”岱哥小声说。

“啊,为什么呀?再说咱俩一直是好搭档,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实在感到事出突然。

“其实不是我想走,是我觉得我在这里干不长了。”

“为什么?”

“你想呀,我一个月赚多少钱?”岱哥问我。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算过,但仔细想想他的收入是相当可观的。算一笔帐,我写一块碑无论多少字,酬劳是三十块钱。而他刻碑是按字算钱,大字五块钱,小字三块。一般的碑,碑阳就有十一个大字:“显妣考***、***之墓”。小字就太多了,什么原籍***省***县***村,生于**年**月**日,卒于**年**月**日。一块碑下来,经常能赚到一百到二百块。就按一百块钱算,我高峰时一个月可以写六十块碑赚到一千八。那他岂不是可以赚到六七千块。这样的工资在当时的鸡西可是个天文数字呀。

“你一个月能收个四五千吧。”我不敢说的太离谱,向他报出保守数字。

“嗯,有时还会比这个数多。正因为这样,不少人窥视这个位置已久了,他们恨不得都赶快把自己的亲属什么的弄进来把我替掉。听说还有不会刻的现在天天练呢。都在‘磨刀霍霍’了。我本来想拿些钱出来,上下走动走动。可是找不到门路,总碰钉子。看来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啊!”也许是当时的我还是太天真,岱哥说这些,我从来也不知道,甚至没去想过。

“而且桃子你知道吗,你这饭碗长期来看,也将不保。听说现在有些大中城市的公墓都不用人工刻碑了,只要把人名生卒往电脑里一输,简单地排个版,‘突突突突’一阵儿,你就直接拿活儿吧。碑自动就刻好了,要啥字体有啥字体,比咱们写的可整齐多了。”

“是吗?这么先进。”我像在听《天方夜谭》。

“今年公墓买碑的人不少,我手里多多少少攒了点钱,我打算地位不保的时候去市里租个小门市,专门给人家刻碑。现在还有一些人会选择自己在山里立碑的,估计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到时我去帮你。”我接话道。

“嗯,到时再说吧。”岱哥的这句回答语气有些冷默,让我觉得自己的热脸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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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69)


(一百三十九)岱哥对我的态度和以前确实不大一样。虽然我说不好具体是怎么不一样,但感觉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有些忽冷忽热,我想还是因为晶晶的事心存芥蒂吧。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好起来的。

关老师变得沉默寡言,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那和善的笑容了,偶尔出现一次也会很快地消失。他不但不再喝酒,而且连家都不爱回了。有传闻说自打儿子死后,他家里就纷争不断。最近一定是老伴闹了别扭,到老王头儿值班的时候他也常常代替。这让老王头高兴得不得了,天下还有这等好事,不用上班工资照开不误,真希望关老师的家庭总也没有和解的时候。

张达这小子变本加利,不但最近搞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领回家同居,而且继续沾花惹草。现在家里多了个夜叉看得紧,再有女人就没地方带。他几次想把女人领到公墓上来,奈何常是关老师值班,屡屡得不了手。

今天应该是个好机会了。关老师终于回家了,老王头值班。主任去市里开什么党员教育会去了,石会计请假。公墓上只多出我和岱哥两个碍手碍脚的人。

张达三步一晃地来到我们旁边。岱哥正用毛巾沾了凉水擦身上的石屑,他今天的活都完工了。我在一旁用黑漆描着最后两个大字。

“今天活完的挺快呀。这才中午就搞定了?”张达冲我们皮笑肉不笑。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逐客令,也懒得和他废话,岱哥必竟比我沉稳,笑了笑说:“马上完活,我们可以下班啰。”

张达面露喜色,一步三摇地晃回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我和岱哥离开公墓。

二十五分钟后,一辆夏利开上公墓。

门开了,是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天这么热,两个人穿着却十分清凉。从后面望去和什么也不穿差不了多少。张达竟然打电话叫来了两名小姐。

老王头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达笑笑:“王师傅,喜欢不。我送你一个呀。”

“不,不。”老王头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张达左拥右抱,把两个女人带进办公室。

“咣!”办公室的门被关死了。张达一进屋就把两个女人推倒在沙发上。

屋子里燕舞莺啼,春光无限。

办公室的门内侧不知谁用油笔写了四句话:“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一百四十)办公室里传出的声音真是不堪入耳。两个女人使遍了浑身的解数缠绕着张达。张达一边享受着这温香入怀的美好体验,一边琢磨:看来钱这东西就是好,有了钱连性关系都变成了一种服务。

现在,两个女人正在追求服务行业里最为重要的客户满意度,当然,追求这个的最直接原因是客户还没有付款,等收完余款一切的服务意识将不复存在。

老王头活了大半辈子,一直生活在农村,哪里见过这个阵式。一直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声音。听得口干舌燥,只好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当当。”门上的那口老式挂钟敲了两下,已经下午两点了。屋子里面进入了正题,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吱呀!”管理处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王头没来得及反应,杯子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细看来人,老王头的冷汗顺额角流了下来。竟是主任。

“您,您不是去市里开会了吗?”老王头的声音有些发颤。

“怎么着,你不欢迎我回来呀。呵呵。”主任打趣道。不过随之他已经发现了老王头的古怪表情。

两个人稍微愣了一下。主任听见了屋里传出的冲刺声音。

主任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那道门上的插销是坏的,这道门根本就锁不上。

一个冲刺的动作在那里定了格,所有人包括主任都如木雕泥塑般地愣在当场。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三秒钟。

“张达,一会儿过来见我。”主任转过身摔门而出。

张达暗骂了一声晦气,下地穿衣。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做什么冲刺了。那两个女人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嘴里不住地埋怨着“这叫什么事儿呀?”

张达本就心里烦闷,听见了那两个女人的数落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喝一声:“够了。都给我滚蛋。”

那两个女人看到张达额头青筋暴露、剑眉倒竖、二目如电,吓得不再敢做声。以最快的速度下地穿衣。

主任眉头紧锁,看张达打发走了那两个女人,不发一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说吧,这个你怎么解释?”

张达满脸陪笑:“呵呵,主任。人之常情呀。”

“常情?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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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0-2009 01: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0)


(一百四十一)“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有来看墓地的你怎么办?咱们怎么向上边交待?这大下午的,如果所长下来检查,你怎么交待?别说你,连我的乌纱帽也得被弄下来。”主任从来就没动过这么大的胆火,但这次张达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张达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个脑袋站在一旁,他也没想到怎么主任会突然回来。主任开完会按道理都会回家,再返回公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老王头见这阵式,怕连累到自己,不知躲哪里去了。

“主任,我知道错了。下次改正了还不行吗?”

“改正?你多少次了。不是找这个就找那个。张达,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不是家里有了个女人吗?一个就行了呗。还外面拈花惹草……”主任越说火气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行了,别说了。我不是说我错了吗?”张达的声音很低沉,但不像刚才那样慌乱了。声音里有了一种震摄的味道。

“你还别不服气,我今天就该好好地教训教训你……”主任还坚持要数落他。

“啪!”张达拍案而起。“老隋,我也忍了你半天了,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主任被他这嗓子吓得够呛。但随即反应过来。“你怎么着,你还成精了?”

张达冷笑了两声:“哼哼,咱们心知肚明,谁也不用说谁。你说我玩女人?我哪有您大主任有品味呀。我撑死也就是玩个二手货。您呢,是不是比徐会计的老公都早呀?”

他一下子切到了主任的痛处,主任顿时像霜打的茄子,刚才的锐气没了大半。张达又乘胜追机。“我买你声面子,认你是我大哥,是主任。以前我对你怎么样?还算不错吧。天天一口一个主任的巴结着你。你的风流艳事我也没向外抖落吧,就算够意思了。你可好,背地里跟兄弟我玩阴的。找你什么表妹兰兰来勾引我,还联合刑警队背后调查我,这些我一直都憋在心里,没说出来。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找人废了你。”

主任虽然对张达一直就怀恨在心,但也怕砸了自己的饭碗,更没想到这小子了解那么多自己的情况。硬的不成只能来软的。“老弟,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刚才我发脾气也没别的意思。我不是说了吗?这事儿让上头发现了,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我也是一时没压住火。你就别那么在意了。至于调查你的事,是刑警队的意思,我也是没办法,不过现在好了,不是已经都过去了吗?”

“呵呵,你要是这么说我也就不说啥了。我还拿你当我大哥。”张达也是社会上行走的人,很会就坡下驴。人家必竟是主任,话不能说绝了。

“行,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今天晚上我找地儿,请你喝几杯。”主任也见风使舵。

“好,多谢大哥。那刚才的事儿,您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主任面露难色:“那老王头儿?”

“呵呵,自己人,早就被我搞定了。”张达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对了,主任,您今天不是去市里开会了吗?怎么又突然赶了回来?”

“噢,我要给上面写汇报。文案落在这儿了,我今天要拿家里去改。”主任随口撒了个谎,看表情张达是相信了。主任的心算是落了地。本来是岱哥给他打电话举报张达的。

必竟张达早晚有一天要出事离开公墓。可不能因为他出卖了小岱。


(一百四十二)晚上,园林路,大阪烧烤。

主任在这里订了个单间,和张达两人一醉方休。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两人均是双眼迷离,酒话连篇。

张达话中带刺:“大哥,你就是我大哥,谁得罪了你你就和我说一声。没有咱哥们儿摆不平的。黑道儿上咱有人,拿个两千块钱要条胳膊要条腿,你指哪只,咱就卸哪只。再添两千,咱就把他小命也要了。”

虽然酒没少喝。但听张达的这些话主任也是一阵阵地冷汗直流,心想:“亏了我没把他偷碑、找小姐这些事汇报上去。要是真把这个爷爷弄出公墓,我看我也活不安稳。我这是得罪谁了,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个库管员呀。”

“服务员,结帐。”主任也不想再喝下去了,没完没了地说这些话没什么意思。

“主任,我领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我请客,也让你爽一爽?”张达神色暧昧。

“什么地方?”主任明知故问。

“你就甭管了,跟我走就行了。今天你不许回家。我一定把你给安排好。找个小骚狐狸,让你明天都走不动道。”

“不行呀,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不行。要是不回家,你嫂子还不得吃了我?”主任留了个心眼,直觉告诉他,如果被张达拉下了水。再回头可就难了。

“别管了,你听老弟的。老弟安排好你不就行了。”张达不由分说,把主任直接塞到了出租车里。

远远地看见了“夜巴黎”。张达拉着主任就往楼上走。服务生众星捧月。一行人进了茶座。舞台上几个风情女子正在玩儿什么热带风情,台下都是一水儿的老爷们儿,眼里快看出火来。

主任也是人,也是老爷们儿,眼球自然也不例外地盯上了那几个热舞女郎。张达冲主任笑笑:“这几个你看上哪一个,今晚儿我就把她弄过来陪你。”

主任咽了口唾沫。“不能吧。这几个可是专门来演出的。人家是舞蹈演员。”

张达乐了:“什么演不演员的。我叫哪有敢不过来的。你等一下。”

也不知道他和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什么,果然有两个跳舞的女孩穿着热带的泳衣一左一右坐在主任的旁边了。看来张达在这里果然有面子,否则就这种跳舞的女孩是绝对不会来陪客人的。

远处有个性感女孩冲张达眨了眨眼,再摆了摆手,就隐在墙后。张达一拍大腿:“老子的艳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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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1)


(一百四十三)主任虽然想了不少,但还算没完全丧失理智。找两个泳装女孩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必竟不是在做性交易,这多少也说的过去,不能算是违法。如果张达再有什么新的点子,自己只要小心点也就是了。想到了这些,他反而有些飘飘然,左拥右抱,和那两个女孩调侃了起来。

张达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起初主任以为他去了洗手间。但是怎么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人影。主任有些慌了,难不成这小子又跟我犯坏,嘴上说是请我的客,其实是脚底抹油――溜了。那可惨了,桌费、酒水再加上这两个女孩的小费,怎么也得出去五六张百元大票呀。主任平时就挺小气,想到五六百元钱就这样被人稀里糊涂地卷走,真比割了他的肉还难受上好几分呢。他甩开那两个小狐狸精,去洗手间看个究竟。

刚把洗手间的门打开,还没等向里迈步呢。一个大脑袋就和他有十多厘米的距离。那是一张鬼看了都得转身就跑的脸。黑漆漆的面堂上两只巨大的眼睛,黑眼仁像两粒樱桃镶嵌在白眼仁中间。大鼻子,一嘴雪白的獠牙。主任被吓了一大跳。对面那人“啊”地大叫一声,推开主任就像外跑,疯了一般。等他跑远了主任才反映过来,那个人就是张达。

刚才这么一激,主任也清醒了不少。看意思张达在洗手间里见到了特别可怕的东西。这家伙平时不怕活人就怕鬼神,里面什么东西把他吓成这样,难道真有鬼不成?主任壮了壮胆,再次推开洗手间的门。

夜巴黎的洗手间装修还算比较考究的。从下到顶都是黑色的镀银墙砖。壁灯打出几束不算太耀眼的光线,使洗手间看起来幽暗诡异。左侧是宽大的洗手池和整面的大镜子。右侧是小便池和四扇小门。除了不清楚四扇小门里的状况外,其它的地方一览无遗。和外面相比这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个闭不严的龙头传出滴水的声音。

主任一个门一个门地向里走。并从虚掩的门缝向里面窥视。第一个里面没人,第二个没人,第三个没人。还没等走到第四个门前呢,就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响动。主任停住了脚步,没敢再往前走。显然,这里面一定有人。而吓跑张达的鬼怪就在这一间之内。

主任弯下腰,侧过脸。通过门下两公分的大缝向里面观看。和第一间第二间的蹲位不同,这后两间里面都是白瓷的坐式冲水马桶。从门底缝里,能清楚地看到马桶底部的瓷座儿,但是,瓷座两旁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脚。

也许自己听错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主任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不对,里面又传来了细小的响动,轻微的“嘶嘶”声。那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

到这个时候,主任也豁出去了。他上前两步就走到了门前。伸指扣响小门。“有人吗?”

没人回答,里面的声音也不见了。

“有人吗?再不出来我可撞门啦。”

还是没有声音。

为给自己壮胆,主任把门敲得“咚咚”响。“有人吗?”

里面终于传出了一个声音。在这种气氛下听显的阴阳怪气,透出一股凉意。“等会儿。我这就把门打开。没我什么事儿?”

本来主任的心情本来就高度紧张。听到这种奇怪的回应更加剧了他内心的慌恐。


(一百四十四)“出来,干嘛呢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主任大声喝斥道。

那扇门“吱呀呀”地打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从马桶上跳了下来。原来他是蹲在马桶上面,主任终于明白刚才在门缝下面为什么看不到他的脚。小门里有很重的烟气,甚至他头上的一缕青烟还没散尽。看来这孩子的目的是躲在这里抽烟。

那孩子看着主任那一脸的严肃,吓的魂不附体。“真没我什么事,我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看到什么了?什么事,说?”主任咆哮着。见到是个小孩子他立刻又恢复了大主任的高傲。

“您千万别打我。我谁也不认识。我和谁也不是一伙的。这里的调音师是我舅舅。我也就是来这儿玩玩罢了。”那小孩快哭了,看来真是怕的够呛。

“都这么大了,还吓成这样。你也太没出息了。”嘴里说的这话,主任明白了刚才的大概情况。一定是这小孩在门里躲着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两伙人打架,所以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小孩儿磨磨蹭蹭地从里面出来,和主任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他是怕主任动手打他。“说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听到的声音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说一说。”

“……”


十分钟前,远处有个性感女孩把张达引到了拐角处。

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美女。紧身衣、短裙,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看得张达眼珠子快掉到地上。口水横流。

“哥,你看什么呀。”小美女的声音也是甜甜的。

“呵呵,看你呀。你找我来干嘛呀?是不是看上你哥了?”张达说话时,嘴都快帖到女孩的脸上了,扑鼻的是一种花香味。这种香水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哪里闻过。

“是呀,我就看上哥了。”美女一挑眼神儿,张达快随之晕倒了。

张达拉住美女的手,直接把她拽进男洗手间。

关上了其中的一个小门。把马桶盖盖上。张达迫不及待地一把拉过美女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吸进女孩身上那股淡淡幽香。

“今天我真是走了桃花运。这小妮子真是极品呀。”

突然,脑里灵光一闪,张达想起了这股香味在哪里闻过。这是一种茉莉香,以前徐会计用过这种香水。

想起这点张达心里“咯噔”了一下。

缓缓地睁开双眼看自己怀中的美女。不是徐会计又是谁。

“啊,救命,别来找我。我。”张达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徐会计像使了千斤坠,任他怎么使劲也无法站起来。

怀中的徐会计看着他,不断地狞笑。他还是挪不动步子。洗手间的灯火也变得忽明忽暗。他不敢碰那个身体,两只手四处乱敲,把边上的木墙敲得“拍拍”直响。

他已经快疯了,顾不上那么多。对准徐会计使劲儿一推。她就无影无踪了。张达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还没到门口又一个女人安静地站在他的前面。

这个女人他曾经见过。那女人双手捧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他再熟悉不过,是殡葬所对外销售的那款三百多元的蓝色骨灰盒。那晚他开车去公墓,用余光看到有个女人就坐在他的旁边,也是这样地静静地捧着那个盒子。不过上次没有看到她的脸。这次终于看清了。那也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标准的女鬼,脸上没有一丝阳气。

“你,你?”张达感到这和脸似曾相识。

“怎么,不认识了吗?八年前你联合卫校的一个人面兽心的老师,把一个女学生骗回家,你不但污辱了她,还让她怀上了孽种。我就是那个女孩――熊熊。想不想看看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你的骨肉。”

张达魂不附体。一边哆嗦一边退向墙角。“不,不,这世界上没有鬼的。不,没有的。”他抓起墙角的垃圾筒,用力地向熊熊方向掷去。熊熊粉碎消失在空气当中。

张达发疯般地向外跑去,跑到洗手间的门口正赶上主任开门。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主任,而是兰兰、徐会计、秃子、刀疤脸,还有好多不知名字的人。在这一霎那,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很多……他歇斯底里的嚎叫了冲了出去,完全离开了正常人的世界。


与此同时,公墓办公室。王老头喝完烧酒打扫一下办公室。发现了门内侧用油笔写的那几行字,老头摇了摇头,“谁在这地方乱画,还好没让主任看见。”他拿了抹布沾了水,擦了几遍终于让那些字荡然无存。“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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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2)

(一百四十五)小孩儿磨磨蹭蹭地从里面出来,和主任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他是怕主任动手打他。“说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听到的声音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说一说。”

“刚才我听到有个男人进了旁边那个小间,他好像疯了一样,不但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而且还连踢带踹。吓得我没敢吭气。后来他好像是在和空气对话。说什么‘你,你,你是谁?’还说‘不,这世界上没有鬼的。没有的。’快把我给吓死了。”

主任摇了摇头,明白了大意。一定是张达这家伙酒喝多了,出现了什么幻觉。这就叫“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张达亏心事做多了,一定是潜意识里害怕报应才总疑神疑鬼。

主任告别了小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面。中心大街上人声鼎沸,正值夜晚的繁华,哪还有张达的影子。正犹豫间,后面那个小服务生追了出来。礼貌地说:“哥,您的台费和小费都没结呢。”

主任打碎了牙又咽回肚子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扭曲和无奈。


张达连续两天没来上班。主任打了几次他家电话,都无人接听。后来终于接通了,是他的那个所谓的小老婆。她说前天张达回来疯疯颠颠的,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熊熊、徐会计等人的名字,自己因为害怕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医院检查后转送到市精神病院,确诊为精神分裂。也就是说他疯了。大夫说最近他的状态十分不稳定,需要留院观查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家属朋友才可以去看他。

这个消息着实让公墓上的同事们吃了一惊,我们虽然也觉得张达这个人不怎么样,但还真没想过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地疯了,那他的下辈子可怎么生活呀。现在那个小老婆不离开他还不是惦记着他存下来的那点银子。要说起来张达父亲去世的早,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儿子疯了,不知老人家怎么样。

主任把情况跟所里进行了汇报。孙所长的意思是先让张达好好养病,待遇这块暂时不变,所里出人去慰问其家属。

几天后,所长亲自到公墓主持了一个会议,他宣布的人员任免变更让大家都大吃一惊。公墓的库管员张达因病无法继续留在公墓工作,故上面委派一个大学毕业生到这里来暂时接替其工作。打更人员老王头,纵容张达偷碑、在办公室嫖娼、接受张达贿赂三项罪名调查属实,开除队伍,即日起执行。他的打更工作暂时由关老师接替。也就是说关老师成了全职在公墓打更,一个月只放一天假可以下山回家。

每一项任免都让我们的心起起落落。虽然老王头儿和张达两人以前有种种的不是,但突然间听到这些消息还是让我顿生无限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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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3)

(一百四十六)天渐渐凉了。我的心更是早早地萌生了秋意。晶晶失踪已经几个月了,我几乎相信她不可能再回来了。现在我放低了要求,别说让我见到活蹦乱跳的她,哪怕是伤的是残的是被毁过容的,只要是相爱又有什么关系,甚至是死的,哪怕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也比活受罪好的多。我的爱那样匪夷所思轻轻地来,刚有个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这样轻描淡写轻轻地去了。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十九岁男生来说,无疑是一种肝肠寸断的折磨。唯一有一点安慰的,就是当初污辱过晶晶的两个恶魔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我开始变得沉默了,沉默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岱哥说我一定是得了失恋综合症,可他自己何尝不是呢。有时干完活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墓地里眼睛直勾勾地发呆。我知道,他也在思念晶晶。那次的事情,他不知道有多么多么后悔,可是却无法取得晶晶的原谅。他要不回她的心。

新来的库管员小王是个从矿业学院刚毕业的学生。是个专科生,学财务的。别看他学历不怎么高,年龄也和我相仿,但专横跋扈得很。想来也是哪位大员的公子哥。每天上班必拿着一个掌上游戏机,玩那老掉牙的“俄罗斯方块”,岱哥有一次和我打趣说:“咱公墓两任库管员的最爱都和俄罗斯有关,张达是俄罗斯美女,这个是俄罗斯方块。”

那个石会计平时不太喜欢说话,真说起来我们几个也是大眼瞪小眼,谁也听不懂几句。自从徐会计没了以后,公墓成了一水儿的老爷们天下,连个女人的影子也没有一个。他们甚至有时觉得厕所远就都到装墓碑的仓库门口去方便。又有什么关系呢,漫山遍野除了坟里可能躺着不少女人这里可是一个也看不到。

今年的墓穴销售情况明显不如去年,也许是前几排起价两千多块的小白碑被订的差不多了。后面的动辄五六千、一万多的精品墓普通老百姓承受起来毕竟有些困难。我和岱哥的收入也在逐渐下降。岱哥又几次和我谈起他打算在市里租个门市房自己单干的想法。我能说什么呢?总之,较之以前公墓上的生活变得更加单调乏味。

我的学业完成的###不离十了,论文也找个地方抄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答完辨就要领到大专证了。其实,在业大半脱产学习哪有几个是真念书的,还不是为了那一纸文凭。现在我还懒得去想专科证拿到手后自己将要干些什么。我可是###点钟的太阳啊,世界是属于我的呀,怎么才十九岁就觉得自己有种不该有的颓废。


(一百四十七)“呵,美人,陪哥睡一宿吧。”一个人不着边幅,在街边对一个路过的长腿妹妹实施骚扰。

“一边走,滚,滚远点。”东北的女人倒也毫不含乎。

“疯子来了,快走。”路边有一个带小孩的老太太赶快抱起自己的孙子转身就走,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哈哈,哈哈,老子又能够到处泡美女啦。”那个人毫不感到羞耻,摇摇晃晃地对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怪笑不止。这人四十岁左右,大高个儿,黑漆漆地面堂。不是别人,正是从精神病医院出院后的张达。

“别胡闹了,咱们走。”后面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过来拉张达的胳膊。

张达住院以后,那个小老婆想独占他的家产,可是他们又没有办理合法的婚姻登记手续,没理由做到合理合法。她再和一个疯子混在一起也甚感无趣,自己卷铺盖开溜了。张达毕竟是民政部门的正式职工,上级领导对他家里的困难十分关心。把他母亲安置在敬老院里,又找来了他的表哥做他日常起居的监护人。本来表哥不乐意这样做,后来听说自己每月可以替张达领到数目不匪的工资,看在钱的面子上把张达接收了。

再过几天,他们就准备把张达送到七台河市去。张达的表哥在那里有自己的生意。这样一来可以让他换个环境,对他的病情恢复有利,二来可以离张达的上级部门远一点,让他们关心不到,这样张达的钱就可以落进他们的腰包了。

真想不到,以前的达哥也有这样的下场。

关于张达的情况,我都是听岱哥说的,而他又是听主任说的。主任听谁说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咱们中国人传话的本事是世界闻名的。

我不敢说我嘴有多严,但起码有一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就是晶晶曾经被人污辱过。人都不在了,就让所有的人都对她留下个美好的印象吧。

主任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桃子、小岱,你们不是要找晶晶吗?”

“是呀。”我和岱哥异口同声起喊出声来。

“有消息了。刑警队陈队长给我打电话了,他那边的人在朝阳村附近发现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女尸。让你们明早去辨认。”

本来听到有消息了我们两个都是异常地兴奋激动,但一听是死尸心又凉了半载。我心里默念着、祈祷着,千万别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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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4)


(一百四十八)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天刚擦亮我和岱哥就在矿总院的路口会合,我们在这里等所里的通勤车。到公墓这么长时间了,我也和不少殡管所的人打过交道,但还从来没去过殡管所呢。那地方在我脑里一直都有种神秘感。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它坐落在火葬厂的大院里。

卫校大院里也有一个小型的殓人炉。耸立着一个高高的烟囱。记得小时候爬到院里玩,就有伙伴指着那一排平房说那里就是停尸间,而那个烟囱正冒着黑烟据说就是在殓人的象征。不过那也只是传闻,真正的殓人炉和停尸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初秋的清晨透出一丝寒意,让我禁不住直打哆嗦。岱哥一言不发,看着公共汽车站牌发呆。

“岱哥,最近在忙什么。门市的地点选好了吗?”我主动地寻找话题。

“嗯,我准备在这一带开个小店。”他一指马路对面。我看到那一带有不少低矮的活动房。

“你要走了,我可怎么办呀。”十九岁的我还保留着少年那种特别的伤感。不愿接受人世间的爱恨离别。

“呵呵,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一样地活着。你可能会碰到一个比我还好的搭档。”岱哥的话虽然实在,但总感觉到有些冷冰冰的。

所里的通勤车到了。我和岱哥上了车。二十分钟后,车子靠近鸡冠山。鸡冠山虽然海拔其实不过是四百多米,但却是鸡西最高的一座山,甚至也是 “鸡西”这个名字的由来。火葬厂就在鸡冠山脚下。和我想象中的阴森、诡异有所不同,火葬厂建设的更是一座花园,里面有凉亭有假山,可是仔细看去,绝实有个高高耸立的烟囱。不用说那里就是殓人炉了。

警察还没有来。我和岱哥在传达室里要等一会儿。我还是感觉冷,上下牙磨擦,发出类似啄木鸟啃木头的声音。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有种发自内心的不安,我实在害怕,害怕那停满床的屋子,害怕盖在人身上的白白床单,更害怕揭开单子的那一霎那。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出来透口气四处转转,一不小心转进了骨灰盒托管厅。高高的架子上从上至下整整齐齐地存放着上千个精致的骨灰盒。走近看,不少盒子镶金带银,想来价值不菲,上面不但有逝者的名字,不少还镶嵌着相片。我想最让人震撼的地方就是产房或是骨灰存放间了。这是人生的两个点,起点和终点,人就是两点之间的短短一条线而已。难道我和晶晶也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交点一过就各奔东西越走越远,永远也没有再度的交集?

一个骨灰盒的名字吸引住了我。“冯熊熊”。看相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相还有几分稚气。我心里一惊,不会就是那个闹鬼宿舍里的熊熊吧。不管是不是,我对着那个盒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不知你是不是那个熊熊,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也许你的感情生活不幸福。但那些事情毕竟都过去了。我求你一件事情,能不能把我的晶晶还给我。”

周围十分安静,大清早的还没有人来。所以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清晰。“嘶嘶”,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发自于面前的骨灰盒。我的汗毛在这一刻都要竖起来了。才想仔细地听一下,声音又不见了。面前几百个骨灰盒,到底是哪个人在向我说话,是熊熊吗?她在回答我?


(一百四十九)我还在发愣,已经听到远处岱哥的呼唤。我一边回了一句“来了”一面又和熊熊说了最后两句话。

我意识到刚才那句“来了”声音有点大,因为我听到了四壁传来“嗡嗡”的回音。我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对不起大家,不是有意惊动你们的。”

公安局那边派来的两名警察已经到了。我们一行人在孙所长的代领下来到停尸间。出我的意料,停尸间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推床,也没有盖在人身上的白单子。而是和骨灰存放间差不多,都是一排排的格子,每一个格子就是一个装人的大抽屉,上面还标有黑色的编号。所长查了一下号码,在第二十三号格子处拉了一下。一具女尸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在场虽然不少人,但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视着一名火化工带着白手套拉开套在女尸身上的塑料袋。我有点不敢看了。我怕,我实在怕那里面躺着的就是晶晶。头已经漏出了一半,几乎能看到她长长的头发了。我忽然闭上双眼,两行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去。

晶晶就是那样的长发。论年龄、论时间、再看头发,那里面不是晶晶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我不忍心再睁眼了,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里真的是晶晶我会怎样。

我耳轮中听到岱哥一声带着欢喜的惊叹:“啊,这不是晶晶。”

我不知说什么好,岱哥的这一句话好像甘甜的露水滴入我的心里,点亮我的世界。我揉揉双眼拭去泪水,我实在不想让人看到这种没出息的俣??

“啊,怎么是她。”几秒钟之内第二声惊叹。我来不及睁开双眼,但从岱哥的语气里听得出来,这具女尸确实是我们认识的某一个人。

我又不敢睁眼了。想到面前的死尸竟然是自己生活中认识的一个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岱哥,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一定认识,是‘十里居’的那个小服务员。”

“啊!小静。”我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扔到了半空中。她怎么会?

我终于睁开双眼,面前的女尸逐渐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果然是“十里居”的服务员――不过不是小静,而是那个曾和小静一起的“农村红”。

虽然不是晶晶,也不是小静,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是怎么死的呢?我不理地问身边的警察。

“我们只负责带你俩来认尸,别的情况我们不了解。就算了解也不能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但愿他们能快些破案。可是我的晶晶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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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5)


(一百五十)虽然死尸不是晶晶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再度陷入的空虚和刚看完死人的感受交织在一起,让我情绪十分低落。今天没有班,我和岱哥坐车回到市区分道扬镳。

我从新华书店下车。决定步行回家。和街上来回穿梭的行人走在一起,不管怎样有种充实感,觉得自己还生活在人世。我害怕独处,害怕安静,害怕自己那些烦乱的思绪。

再向前不远就是卫校了。前面不知什么事情围了一大堆的人。我现在最喜欢人多了,喜欢那种参与感,我不想游离在人群之外。挤进人群,原来是两个人正在争吵。听几句便明白了大意。原来其中的一个人是边上小餐馆的老板,另一个是来这里吃饭的食客。食客吃完饭出门时才发现没有带钱。他说回去取,老板却抓住他不依不饶。看架式刚才两个人已经动了手,现在脸上都有些轻伤。

北方人脾气比较大,这两个也都不是善主,虽然被人拉开过,但一场拳脚之战还是一触即发。不过即将吃亏的一定会是那个食客。因为饭店的两名伙计已经拿了棍棒跟了过来。我一看那饭馆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我舅舅的好朋友钱三。舅舅也是警察,不过不在市里,在另一个区的派出所当副所长。钱三和他是光屁股娃娃,从小玩到大形影不离。舅舅还领我去他家的饭馆吃过几次饭呢。有时马路边上碰见钱三了,还互相打个招呼,我得管他叫声“钱叔”。

再瞧那位食客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平常就不运动,和人家练了两下子自己体力就跟不上了。他也看到了那两个拿棒子挤入人群的伙计,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

怎么这家伙看着有点眼熟,这不是岱哥上回介绍我认识的何胖子吗?既然两面的人我都认识,这事情就不能不管了。箭在弦上,再不参与两面就要短兵相接了。

“住手。”我这声喊直冲云霄,吓坏了所有人,看打架的和打架的。两旁边看客纷纷躲避为我这条打抱不平的硬汉闪出一条通路。等大家看清楚我的相貌又不住地窃窃私语。这小孩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想一个人摆平这场恶战。

我不管他们的议论快步走进人群。钱三和何胖子都认出了我。“钱叔、何哥,都是自己人,误会误会。”

他们虽然放下了架子但还是瞪着对方。显然怒气很难在一时间平息。

“钱叔,这位何哥是我的好朋友,他就在卫校上班。绝对不会成心不给你钱的。一定是今天忘了带。当然,他吃了饭不交钱是他的不对。多少钱我赔给您也就是了。”

我这么一说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淡了许多。何胖子小声嘟囔着:“我就说我忘带了,你还不信。我能赖你几个钱不成。”

钱三道:“几个钱没什么,主要是你不交钱好好说话呀,解释一下就完了呗,还和我犯横。我就不吃硬的。”

街上围观的人看这架打不起来了,没什么意思,纷纷带着遗憾离去。我掏出钱来要给钱叔,他说什么也不要。

“桃子你别客气,我怎么能收你的钱。你舅知道还不骂死我。再说他眼框也肿了。打架是我不对,算我赔他的医药费吧。”

我十分感谢钱叔的申明大义和给我的面子。道别后,我拉着何胖子回了卫校医院。

他脸上都是些皮外伤,擦点碘酒再开点药也就是了。一道上何胖子千恩万谢,说今天多亏了我。虽然碍于面子没有深说,但我知道这次对他的帮助确实不小。要是我不出头,就冲钱三儿的脾气,弄不好得把他打个残废。

“嗯,大恩不言谢。桃子,没想到你年龄不大为人这么仗义。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什么?”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以和我说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我本不该告诉你,但是……。算了,我还是不说了。改天吧,改天有空和你说。我上完药学校那边还有事。你哪天想起来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和你细聊。”他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人家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方便问。不过我最恨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了,打定主意这一两天就去找他,说不定他说的事情和晶晶有关呢。

(一百五十一)第二天,我和岱哥到公墓上班。听岱哥说,朝阳村那边又停了几辆警车,一定是去调查“农村红”死因的。朝阳那边最近接连地出命案,110巡逻车来回出没,弄得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十分紧张。还好我每天是从红星乡这边上山。我实在怕路过“朝阳村”,怕再看到张淑清,怕再和那些怪里怪气的事情打交道。

关老师的气色不大好,也很少和我们一起聊天了。我知道他失去了儿子又和老伴儿吵架,近一段时间就不怎么顺。很想找个机会安慰他一下。今天时机就不错。他大清早刚从墓地上清扫回来,而我正在描一块老牌。关老师这个人不但自己干净利落,打扫起墓地来更是有板有眼。秋天墓地间的俑道上铺了一层的秋叶,每天清晨他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和他打招呼:“关老师,忙完了吗?”

“桃子,今天有活啦。”他还是保持那种君子风度的微笑。

“关老师,您打扫一次墓地需要多长时间呀?”

“我每天早晨四点钟起床,打扫到六点回来吃早饭。然后再打扫西区,一直到现在。这不是落叶多吗,都要清扫干净。”

妈呀,算一下时间,他每天要扫将近四个小时。如果换成我就算有这个体力也没这个耐心呀。“关老师,那些叶子干嘛要每天清扫。就算您扫干净了第二天不还是会落下来更多。”

关老师温和地笑笑:“话不能这么讲,你看看这些碑……”他用手一指后面的那几排白碑。“这些碑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问了。也许他们的子女儿孙都有各自的事情,想不起来这里面的人。也许是他们不在本地了,或者家庭发生了变故。我想想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现在愿意在墓地里多走动走动,给他们打扫打扫,陪他们说说话,这样他们地下有知也不会太寂寞。”

我注意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白碑。那些碑应该是刚建公墓时就立起来的。至少有四五年了。岁月和风雨斑驳着万物,使这些碑上的字迹模糊了、变淡了,失去了浮华与光鲜。这些碑里应家属要求重新描字翻新的只有十之一二,剩下大多的旧碑都没人照看,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他们是挺可怜的。不过还好,他们起码比野地荒坟强得多。看这周围,青山绿水。还有您这么好心的扫墓人。您说您能和他们说话,怎么说呢?”我知道那只是他打的一个比方。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只要闭上眼睛。你能感受到阳风、风,您还能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关老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就闭上了眼睛,好像很陶醉的样子。

我学他缓缓闭上双眼。太阳和风抚摸着我。我果然,可以听到四面八方的游魂轻轻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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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6)

(一百五十二)秋风带着阳光的暖意拂过我的面容,极其地轻柔,就好像姑娘的手。我能感觉到,那八百多个灵魂此刻正在我的周围欢喜地游走,好像在和我们一起分享着好天气。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如此温暖,充满想象。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关老师的神情中有股莫名的忧伤。虽然他一直尽力在掩饰,在逃避,但是我还是能够感应得到。他一定有什么心事。

“关老师,您有什么心事吗。这里没人,您可以讲给我听。”

他怔怔地看着我发呆,没有说什么。我却有些害怕了。“关老师,关老师。听见我在说话吗?”

他终于反应过来。“嗯,桃子。其实我还真的是有心事。”

“说给我吧。说不定我可以帮您分担一些呢。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强,您说是吧。”我猜想他的心事自然是关于他老来丧子、夫妻不合之类的。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多安慰他几句也就是了。

谁想到他和我聊的话题大出我的所料。

“桃子。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让我茶饭不思,寝食不安。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有答案。”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种谦和的微笑不见了,表情变得凝重。

他接着说:“你是个好孩子。咱们爷俩儿对脾气,应该算上是忘年之交。你小小年纪书法写得好,人品也端正,我对你十分的信认。这件事情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帮我出出主意。”

他说到这里,我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那是去年九月十七。我还没来公墓上班之前。儿子从哈尔滨回来,你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才三十岁就在哈工大成立的高科技公司担任总工程师。我和他说我有个老朋友住在市敬老院里,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面了,平时也就是写封信互相问候一下近况。你有车也方便,要不带我去看看他。儿子满口答应了,第二天就开车拉我去敬老院。你知道敬老院在什么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我还真的不知道市里还有家敬老院呢。

他也不卖关子,照着公墓南面的大山一指:“敬老院就在咱们公墓面对面的这座山后面。”

“啊!”这我可没想到,我只知道公墓的后面是朝阳村。左右两侧分别通往红星乡和火葬厂,还真不知道对面的山后面隐蔽着一座敬老院。平时只见到有出租车会绕到山后,还一直猜那里面是什么地方呢。

“从家里开车出来,我们爷俩儿心情都不错。边开车边聊天。儿子开的是他们单位的那那辆黑色皇冠。”

“黑色皇冠”,这四个字在我脑中像炸开了一个雷。我太熟悉这四个字了。曾经在我小屋墙上挂的那《边城》报的一角。我不知多少遍地看到这四个字。不会是关老师的儿子撞的郑占田吧?我不能追问什么,屏住呼吸听他接着往下说。


(一百五十三)“车子开到朝阳村口的时候,就在村子和公墓交界的那片玉米地旁边。从对面驶来了一辆夏利车。本来两辆车子应该可以顺利地错过去。但两车相错的那一刻。那辆车子不知道为什么向我们这面急冲过来。我儿子大吃失色,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听见‘当’的一声响,然后是拖得长长的凄厉尾音,接着是更响亮的一声碰撞。当时我和儿子就知道出事了,然后脑子一片眩晕。等我们清醒过来下车去看才发现,那辆夏利车和我们的车发生完碰撞以后又撞到了一个电线杆上。”

“车里面是不是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啊!”这回轮到关老师惊讶了。“你怎么可能猜到是一男一女?”

“我不但知道是一男一女,我还知道被撞死的两个人男的叫郑占田,朝阳村人,现在碑就立在咱们公墓里。另一个女的叫谢萌萌,是卫校的学生。”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关老师退后了两步,眼里闪出我从没见过的一种恐惧的光。

“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我猜的。报纸上写着的。”我耸了下肩,想轻松一下。我有些害怕关老师这种表情。

“报纸,什么报纸?”关老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您先别急,先把刚才的故事讲完,我知道的事情一定原原本本告诉您。”

“好吧,我接着讲。撞车的地方本来离村口就有点距离,周围也比较荒,一整天也看不见几个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所以虽然车祸不小但根本没有人知道。那辆夏利出租车本来就是红色的,撞完之后车里车外更是一片血红。车前脸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前风挡玻璃全都碎了。向里面可以看到车里的两个人。女的坐在副驾驶位上,前面就是电线杆。脑袋上撞了个窟窿,还在汩汩地冒血,肯定是没救了。男的也被挤压在车里,虽然身上多处在流血,但好像还有鼻吸,在粗重地喘着,看样子也快断气了。我当时就急了,喊儿子让他赶快打电话去叫救护车。说不定这个男的还有救。儿子刚跑出去几步又返了回来。他直接给我跪下了。说‘老爸今天咱们犯了官司,两条人命,罪轻不了。如果现在去打电话,无异于暴露了身份。我现在功成名就、尚有妻儿老小,如果要是进去了就什么都完了。也许是十年,也许无期,或者干脆就枪毙了也说不定。您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儿子走上那条不归路吗?’他看把我说动了,就干脆拉我上了车。我那时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是错。任由他摆布。他直接开车逃离了现场。送我回家之后连夜回了哈尔滨。”

“噢。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自打那以后,我就经常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眼前经常出现那个司机在我面前喘息的样子。我不止一次地想,也许当时我们打一个电话就能挽救他的生命呢。从这点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一个杀人犯。后来孙所长来看我,说给我介绍一个公墓的工作。我一听是为死人服务的,就直接接受了。我想为这些死人多做点事情,也就算是为自己赎罪吧。”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我注意到他的眸子里竟有泪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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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7)

(一百五十四)我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却在不住地翻腾。没想到中断的线索竟然在关老师身上接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有点明白那张《边城》报的指示意义了。不知再向下挖还会有怎样的秘密出现。

一小会儿后,关老师抬头看我。“桃子,现在该你说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名字的?什么报纸?”

“《边城》报啊。上面详细地写着那个交通意外的过程。我回忆着那份报纸上的内容然后背给关老师听:

“ 本报记者讯:本月十八日,一辆夏利出租车行驶到朝阳村口时和迎面驶来的一辆皇冠轿车相撞。皇冠车只受轻微擦伤,夏利车在急转弯之后又撞在路旁的电线杆上。银冠出租车公司司机郑占田和一名女乘客谢某均当场死亡。肇事皇冠车逃逸。据目击证人村民李某称,皇冠车为黑色,黑A(哈尔滨市)的车牌照。警方已介入调查此案,有知情者请和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联系。”

关老师大惊失色:“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了,我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不就是报纸登条新闻吗?至于激动成那样吗?

“桃子,这件事可太奇怪了。”

“怪在哪里呀?”我倒觉得没什么。

“我家一直在订《边城》报,每期都看,根本就没有这一期。”关老师的脸上又渗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就这么一小条新闻,您漏看了也说不定呀。”我帮着关老师做假设。

“不可能的,从撞车到逃逸,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人。更没有一个什么目击者。你说怎么出来个张先生?还能看到皇冠车是黑A的车牌?除非?”

“除非什么?”我紧张地问。

“那张报纸呢?那张报纸还有没有?我想看一下。这样就能证明我的判断。”

“报纸?本来是帖在我小屋墙上的。可是前段时间神秘地消失了。”说到报纸的消失,也是件奇怪的事。我问过爸妈了,他们根本就没动过我的东西。一件东西能自己消失,也十分另人费解。

“除非……”关老师喃喃地说道,好像不是在和我对话,而是自己说给自己听。

“除非目击者张先生本身就不是人。”

我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关老师这样唯物的人也说出这种话。“关老师,您不是一直教育我世上没有鬼吗?”

关老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相信因果循环。从我儿子莫名其妙地死去那一刻起。我感觉到,一定是老天要惩罚我。”

我突然想起关老师的儿子没来由地猝死在家里,再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车祸,不禁地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这真是一种惩罚吗。

“关老师,您先别多想了,我回去让报社查查,有没有那期报纸。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也许目击者在玉米地里小解什么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桃子,你话说了一半。除了司机之外,那个女孩子的事你是怎么了解到的?”关老师想起了我刚才还提到了那位女乘客的名字。

一言难尽。我把自己调查卫校鬼宿舍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给他听。

“熊熊的惩罚。难道这次事故不是一次意外。撞车前的那一刻,那辆夏利突然改变了前进路线朝我们直冲过来。我也觉得奇怪,司机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变前进的路线。”

刚刚有些思路,我们却又重新掉回了迷团之中。


(一百五十五)回到公墓办公室,我准备给《边城》报社的编辑打个电话。前文提到过,我业余时间给《边城》报社的刑事版故事画插图,所以和那里的几位编辑私交不错。我计算着那张报纸的时间。

按关老师的讲述看,那场交通意外发生在九五年的九月十八日。而报纸上提到了“本月十八日”,毫无疑问,这是一张九五年九月的报纸,而且报纸的日期是一定是十九日到三十日之间。把范围缩小到十天,就好办多了。电话过去以后编辑很痛快地说没问题,下午就帮我找齐,有空过去取就行了。

伸了个懒腰。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桩桩像过电影般地在脑海里出现。我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

岱哥跑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惊喜。“桃子,晶晶的事有眉目了。刚才她呼我来着。说是没你的新呼机号,所以打给我了。”

“啊!”这可是我没想到的意外惊喜。得到全不费功夫。谁想到,我们绞尽脑汁想了那么长时间她会自己出现。

唉,上月用工资给自己换了个摩托罗拉汉显的呼机,号也换了。我的小卡西欧被我姨帮我处理了。没想到这么点的一个小细节差点就误了我终身大事。还好有岱哥。我兴奋地跳了起来。想抓住岱哥的呼机看。他一边乐一边按住自己的呼机。

“抢什么抢什么?给你看还不成?”

我拿过他的呼机。上面打着这样一行字:“今天呼桃子,才发现他换号了。这段时间你们过得还好吗?我很想念你们。今天下午四点,如果有空,让桃子到三十中后山脚下的右侧防空洞,我想见他。——晶晶”

原来是真的,我欣喜若狂。

这家伙,这么长时间没露面,到底去哪儿了?防空洞见面,我脸上泛起了红晕。


三十中的后山层峦叠障,由很多小山丘组成,坐落在鸡西市的西侧,一般统称为西山。离我家很近,走路不过十多分钟就可到达。那里留下来许多抗日战争时期的很多防空洞和地下要塞。小日本在东北的最后几年,大肆组织当地劳工挖掘修建地下军事设施,特别是防空洞和地下要塞,在东北的山区几乎随处可见。位于我们鸡西下属虎林地区的虎头要塞是东北最大的一个军事要塞,方圆数十公里,据说地下蜿蜒的面积有我们鸡西市区这么大,可想要用多少劳工的性命才能换到,解放后才被当地农民偶然发现。这些自然都是题外话。我们西山地区的防空洞规模没有那么宠大,但也基本是山山相通。当地的孩子从小就到那里面玩,还经常拿着手电从里面钻进钻出地探险。所以对里面的地形很熟悉。

虽然防空洞处处都透着古旧和神秘,但那里却也是情人幽会的绝佳场所。可能现今大城市的孩子不会理解。但在九六年,还没有什么所谓的钟点房。地下恋情如果发生在小城市的街上不日变成为街头新闻。所以公墓边的树林、西山的防空洞这些地方却那了风月所在。

下午,我换了身自认为最帅的衣服去了西山。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晶晶我就掩饰不住地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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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8)


(一百五十六)秋日的西山,漫山遍野的金黄,蔚为壮观。加上今日秋高气爽,正映衬着我的好心情。我一秒钟都等不及了,我就要见到心爱的晶晶了。我想应该直接给她来一个深深的长吻。不,那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想念。我又想揍她一顿,这么长时间到底去哪儿了,连个信儿也没有。简直是折磨我。估计为这事儿我得减寿三年,得让她赔给我。行了行了,人回来就好,哪顾得上责怪,怜惜还来不及呢。

胡思乱想着,前面就是晶晶提到的那个洞口了。那是一个椭圆型的洞口,里面是幽黑的长长隧道。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传说这些鬼子留下的地道中,有的会有埋伏。什么地雷翻板铁钉什么的,但只是传说,没听说有人真的见过那些东西。记得那时和同学们打赌,看谁敢第一个进去。是我第一个硬着头皮钻进去的。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和普通的山洞没有什么两样。后来还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进到洞中,一直走了半个小时,才发现到了另一个出口。不想那端出口在西鸡西货运站,(西鸡西,顾名思义,位于鸡西市西部的一个地名。地势较低。在西山的脚下。)而且被人改成了存储冬储大白菜的菜窖。我们几个孩子每人偷了两颗大白菜转身就跑,等从这边洞口出来早已上气不接下气。隔几周我们再领其他孩子钻洞的时候,菜窖那端上了铁丝网的护栏,想必是发现了有人从里面偷菜。这些儿时的经历现在想起来即好笑又后怕。为了当时几分钱一斤的大白菜,哥几个竟冒了性命的危险。那时候我们没有学过物理化学,更没有读过鬼吹灯。我们甚至不知道下那么长的地下隧道需要先点上一根蜡看看它的燃烧情况。不过老天长眼,那么多年过去了,防空洞的空气依然相当通畅。起码儿时的我们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话扯远了。那个熟悉的洞口就在眼前,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里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光顾着兴奋了,到这儿了才发现时间还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呢。干点什么呢?最有意思的就是藏起来,然后给她个意外的惊喜了。

四处看看,没有找到合适的藏匿地点。有了,我躲进洞里。这是个好方法,只要我走得不深,安全上肯定没有问题。而且她如果来了,外面光照比较强,她一定会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这样我就可以吓她一吓啦。

庆幸自己想出了这样绝佳的主意,这样一来不光是可以跳出来给她个惊喜,还不失时机地让她看一看我的胆量。

可惜没带手电筒。洞口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树枝、纸片、塑料袋,显得有些狼藉。我迈腿过去,打开呼机上的指示灯,再随着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情况一步步地进入。

“扑通”一声。我只觉得脚下一空。就是一阵风声,然后稀里糊涂地失去了知觉。


(一百五十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苏醒过来。身上一阵阵地剧痛。自己仰面躺着。四周非常黑暗。正上方是一个方块形,从方形的上面透进来微弱的光。

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吧。我的生

我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呼机不见了。这下惨了,我即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又无法照明。我试着站起来,逐渐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理了一下思路我才明白,原来是进洞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一个方井里来了。

我不记得小时候来这里玩的时候洞里有这个方井啊?难道是后来有人人为挖的?这种地方挖个井有什么用?我真他妈的是活该倒霉,要给人玩儿什么惊喜。这下好了,怎么出去都成问题了。

我站起来看看上面的方形洞口。一伸腿就感觉下肢一阵阵发麻。我只好用手扶着墙壁。腿是不是断了?胸口有些发闷,头和脖子也传来酸痛,想想掉下来的时候亏了是脚先着地,要不小命岂不是要交待在这里。还好这个方井不是很高,只有两米五左右。我伸起手臂就快要够到井口了。如果我要是跳起来的话,也许就能够到井口爬上去。但现在不行。我想我走路都有问题,别说跳了。

沿着墙壁四周摸了一圈。发现这个方井有十几平米的一个屋子大小,四面的井壁都是泥土的,但好像有人做了加固处理十分光滑,想攀爬是基本没戏了。我仔细地想了一下,刚才进洞以后,只注意到洞里的情况。并没有注意脚下。这个井就在一进洞的右侧,不容易发现。小时候和伙伴进来都用的手电,大家直接就往里走了。今天我的照明工具只是一个呼机,是靠着右侧墙壁进来的。只能说自己太倒霉了,进洞来干嘛呢,自己早该过了探险的年龄,说出去让人笑话。

有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渐渐能看清楚井口的情况。井口是方形,比四壁窄一些。井上面能看到防空洞的洞顶。可身边的情况就不容易看清了,光线经过几次折射早已失去了力度。洞底看东西只能是隐隐约约。身体的痛楚减清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个黑暗幽静空间的深深恐怖。再也没有比这里黑的地方了,只有上面有一丝光让我知道这是人间。再也没有比这静的地方了,我甚至能直接听清楚自己的心跳。这也是这里唯一的一种声音。

洞外的情况不知怎样,晶晶到底来没来。我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乱字。

我使足全身的力气,对着外面大喊:“晶晶,你来了吗?有人吗?”回音层次多的吓人。喊了几声以后就不敢喊了,我被自己吓到了。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蹲下来满地摸索。找到呼机就好办多了。地面是泥土的,还有些潮湿,我想呼机应该不至于摔坏吧。

我采取地毯式搜索的办法,从一面摸向另一面。地上也比较光滑,好像以前农村家里那种地面,本是泥土的,但踩得人多了变得黑亮而坚硬。突然间我碰见了一个东西,手像触了电门般地弹射开去。忍不住“啊”了一声。刚才碰到的东西软软的、滑滑的,好像是一只――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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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79)


(一百五十八)一瞬间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一手扶着井壁,我下意识地做出防止被攻击的姿势。回味刚才的手感。肉肉的、凉凉的,会是死人的手吗?

虽然经过这么多怪事的洗礼,我的胆子都快大到金钢不坏了。但真的处在这种黑暗封闭的空间下,什么胆子都没有用了。我快速用大脑反应着一切的可能。这里是日本人挖的军事要塞,那会不会是死在洞里的鬼子呢?记得虎头要塞刚刚被发现的时候,当地农民就在要塞的入口处发现了一些日本人的尸体。那些是躲在要塞里的日本平民,可能是日军大撤退的时候落下的,他们为了躲避苏联军队的炮火,一直没有出洞,直到死到了里面。

又一想,不可能。虎头要塞被发现,是早的事情了。就算这里真有个鬼子死在这里,也早变成骷髅了,不可能还是肉身的。难道,晶晶?一想到这层我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会不会晶晶早就死了。鬼?是鬼把我召唤到这里。我的大脑“嗡”了一下。

人到了极度的恐惧时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被吓疯或吓死,另一种是怕到极至就不怕了。值得庆幸的是――我是后者。虽然害怕,但洞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过一会儿我就逐渐冷静下来了。我决定越过那个东西,接着摸我的呼机。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不再用手满地乱摸,而是改成用脚轻轻地向前探路。

几分钟象几年一样漫长,终于我脚上感觉并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心中一阵狂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定就是我的呼机了。我探索着逐渐蹲下,试探着用手够那个东西。随着我的手和那个东西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整个世界太安静了,我感感觉到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真害怕地上的那个不是我的呼机,而是个手雷什么的。

终于,我的手碰到了那个东西。方方的,凉凉的,基本我就可以确定这就是我的呼机了。

“嘀,嘀,嘀!”呼机的声音在这么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还伴着一闪一闪的荧光。我没有任何防备,刚碰到的呼机又脱手而出。这下可真把我吓个半死。安静时毕竟只是自己吓自己。外来因素带来的惊吓往往更为致命,

呼机还在闪烁,荧光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地方。我顾不得许多,不失时机地爬过去,一把抓起呼机,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没有兴致看呼机上是谁发过来的信息,立刻把它按成了照明状态。摩托罗拉大汉显就是牛,不光个头大,连光也比一般的呼机亮很多,上下几个小灯一起发光。这让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井里的情况。果然是一个空井,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立刻想起刚才的那个软软的东西。用呼机照过去,一个小东西就在那里,孤零零的没有多大,看来不是什么人手。

唉,原来!和摸到死人手差不多的恶心。但惊吓度却没那么高。那边角落里不是别的。竟是一只死老鼠。

心落回肚子里。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大口,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冷静一下。终于可以看一下是谁发来的信息,不会是晶晶吧。呼机上有这样的一行字:“怎么样,鬼还没来找你吗?等你走上黄泉路,你就能和我相见了。晶晶”

“啊!”我不觉喊出了声。这,这究竟是?晶晶?我快要崩溃了,脊梁骨一阵阵地发麻。


(一百五十九)晶晶已经变成鬼了?

我不得不相信呼机上的信息。那么她把我找来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和我《人鬼情未了》?不管,如果真的有鬼,我就当一把宁采臣。只要是和晶晶在一起我也认了。只可惜这个地儿实在选得不好,如果死在这样一个方井里,不明不白的,我真是不甘心。

上面好像有点动静。我一抬头,吓了一大跳。上面有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在盯着我。

本来洞顶有光,井里面没光,就算呼机再亮也照不到上面。所以上面的人在我看来就只是一个影子。只有一个剪影轮廓,看不到其中的内容。这么黑的地方,出来个人。能不吓人吗?

我为自己壮胆,大喝一声:“谁呀,谁在那里?”

我的回音又分了几个层次传回来。然后就是亘古的死寂。

几个世纪之后,上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回应。“桃子,是你吗?”

“晶晶,真的是你吗?晶晶?”我快哭出声来了。不管她是人是鬼,还能见她一面我也算不逛此生了。

“晶晶?你认错人了吧。”上面的声音变得冰冷了许多。我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声音不是晶晶,而是小静。

“怎么是你,你怎么到了这里?”知道是她我心凉了一半。不过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来这儿。”小静在上面问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我弄上去吧。”我真在这里面呆够了。这个方形的空间就好像一口大棺材,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小静也反应过来了。她说了声你等一下,就跑了出去。不多时她拿来了一根枯树枝,一头让我抓住,另一头自己抓紧。我怕弄不好现把她拖下来,不敢用力。她说没事,她那只手抓住了洞壁上伸出的一块树根。

较了半天劲,我终于爬了上来。我俩都累得不能动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你怎么来了?”我把最后一口粗气喘完,还是问刚才那句话。

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我,我约的是岱哥呀。”

“啊?你约的岱哥?”这下连我也糊涂了。怎么就这么乱呢。我又看了眼呼机,现在时间是四点十五分。看来刚才我晕过去也没几分钟时间。

我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偷眼观瞧眼前的小静。除了穿着更入时了一些,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看她的样子也不像鬼。可是那晶晶的约会是怎么回事呢?小静怎么和岱哥又会约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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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80)

(一百六十)我们一前一后紧走几步,终于出了防空洞。这该死的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进了。不过,刚才的疑问还没有解决。我一脑门子雾水疑惑地看着小静。

小静瞪着她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她的笑声在这山谷中回荡。即爽朗又有几分诡异。

我不知所措:“你笑什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越这么说她笑得越厉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我明白了。原来经过这么一折腾,身上脚上都沾满了泥土,脸上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十分狼狈。

“唉,你就别笑话我了。这几个月你又哪里去了。怎么说消失就消失。我们还挺为你担心呢。”不经意间说出了个“们”字。当然,多出来的那个人指的是岱哥。

小静果然止住笑声,红颊微红。我知道她一定猜得到我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嗯,你们最近可好。至于我嘛,我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从来不想受制于谁。我想飞到哪儿去就飞到哪儿去,谁也拦不住我。”然后又有些幽幽地说道:“除非能碰到让我停泊的人。”

“今天的约会是怎么回事?”

小静也面露疑惑。看来不是装的,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约了岱哥?”我又问。

“是呀,我约了他四点在这里见面。”小静回答。

原来岱哥是在骗我。明明是小静约他,他却把我弄过来。噢,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觉得我失去了晶晶每日神情恍惚,所以故意给我和小静制造机会。不过岱哥你有没有想过,感情的事情不是互相谦让的,毕竟女人是人而不是什么物件。

想到这一层关系以后,我有些想快点离开这里了,荒山野岭,孤男寡女,我真怕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万一发生点什么我怎么对得起晶晶。我又很想问她一些事情,尤其是想搞明白她为什么急急忙忙为岱哥奉献她的第一次。可是这种话题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在这里吞吞吐吐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小静,既然约会都错了。那我们就回去吧。等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我帮你叫岱哥。还有,我也该回家换换衣服。”

小静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西山。一路上我想象着她在后面的表情,却一直没有回头。出了山口,前面有一家食杂店,一块破木板上面用毛笔歪七扭八地写着“公用电话”四个字。我回头招呼小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一百六十一)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是失落还是些别的什么。小静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不想对她那样冷漠,可是我已经有了晶晶。我的心不能再给另一个女人留一个位置了,哪怕是一小点。

可是,我还算拥有晶晶吗?她到底在哪里呀?

天色稍暗。突然,我不想回家。那我能去哪里呢?在马路上游魂似的闲逛?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何胖子。昨天他还说有事情要和我说。从随身带的小电话本里,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电话。

“何哥,我是桃子。”

“噢,桃子呀。太好了。我正想和你联系呢。晚上我摆一桌小宴,拜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知你肯不肯赏光?”

没想到想什么什么就到,还可以美餐一顿,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与何胖子约的地方就在卫校大院附近,离我现在的位置只有一站多地。我只走了十分钟光景就看到他那胖脸上的笑容了。

入座,上菜,推杯换盏,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说何哥你也不用那么客气,您是岱哥的朋友也就是我桃子的朋友,再说本来对方我也认识,帮个小忙又不费吹灰之力何乐而不为呢。何哥脸色有变:“桃子,就冲你昨天的举动,我就拿你当真兄弟,真哥们儿。当哥的我问你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诧异地竖起耳朵听着。

“岱哥对你怎么样?”

“不错呀,我俩好的像亲兄弟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又想起今天岱哥为了我竟然甘愿舍弃小静,这是何等宽容的心境。不觉心里暖融融的。

“我看未必。”没想到问完这句话何胖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话怎么讲?”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想至少他是认真的,我得把话听下去。

“你记得那天在‘边城’吃饭不,也就是小岱介绍我们认识的那天?我给你们讲了不少卫校宿舍的事。”

“当然记得呀。”

他喝了一口酒,好像是在下什么决心。“桃子,这事本来我不该说的。但就冲你昨天对哥哥的情谊,我又不得不说。”

“您讲。”我有些迫不及待。他这种述事方法吊足我的胃口了。

“那天是我和小岱先到的吗。那些情况他先就问过我了。等我全部说完之后,他就和我说失踪的晶晶本来是他的女朋友,后来被你抢走了。现在她失踪了,能把她找回来或许对他是个机会。所以他让我和你讲这些故事时多渲染那宿舍的诡异。而且暗示你晶晶根本就找不回来。”

我脑中回忆起那天何胖子说过的话:“恕哥哥直言,都快一周的时间了。公安局、刑警队,能来的都来了,最后怎么样,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弄不好还真的人间蒸发了。”

还真是,那天何胖子果然是连续地说人找不回来,原来是岱哥的阴谋。看来岱哥对晶晶并没有死心。那这么说今天我看到他呼机上晶晶的短信也是假的,是他自己发给自己的。那我在防空洞里收到的那条短信呢?也是他发的?为了吓唬我?一定是这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岱哥是这样的一个人呢,枉费我对他一片真心。

何胖子看我已经在思考,又接着说:“后来他又让我帮他在学校里找相关资料。我找到了谢萌萌的入学档案复印给他。他还叮嘱我不让我告诉你呢。”

噢。原来岱哥一个人背着我调查这件事。其实这又有什么必要呢。晶晶回来是最重要的,联手也不是不可以呀,至于她选择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我们男人也没必要为这事伤和气呀。当然,这也是我当时一已之念,也许站在岱哥的角度上说这话就不轻松了。因为我知道,晶晶选择的人一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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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0-2009 05: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墓1995(81)

(一百六十二)秋高气爽,公墓。

岱哥“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我新写完的墓碑,石屑四飞。突然,一股细细的石屑粉末飞进了他的右眼。他一边用手拍头发揉眼,一边喊我:“桃子。”

“在。”我正在屋子的另一侧描碑。停下手里的事,不晓得岱哥那边有什么吩咐。

“把我的眼镜拿过来呗,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我往他那边一瞥,他正在刻的是一块花岗岩石碑。花岗岩可以算是石材里最坚硬的一种。黑色的碑面上还有很多的斑点。看来岱哥是和这碑较上劲了。

我答应了一声就跑进办公室。主任后面有一个分层的铁皮柜,中间的一层给我和岱哥用。平时我俩用来放笔墨、字典、锤子什么的。我打开柜门,岱哥干活时戴的眼镜就放在里面。向外拿眼镜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他的随身黑手包就在旁边。我突然很有兴趣看看里面的东西。四处看了看,屋里没有别人,关老师到墓地上打扫去了。我迅速地拿出黑手包并拉开拉链。里面不少票据,我挨个过滤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张复印纸。

打开这张纸,是一张医大的入学学生档案。左上角姓名一栏里写着“谢萌萌”。右上角是一张一寸相片。经过复印相片不是特别清楚,但脸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一个女孩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露出甜美的笑容。这相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静。

看到这张相片让我大吃一惊,也让我明白了一切。一瞬间我浑身冰凉,一股寒气终于透骨而上。要说以前的种种怪事还有解释空间的话,这次我不得不相信,确实有鬼魂的存在。而且,鬼魂还一直在我身边。

我正发愣,就听见岱哥的呼喊:“怎么样,桃子。眼镜找到没有。”

“哎,这就来了。”我一边回话,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出去接着干活。幸好岱哥没注意我的脸,否则他一定会看到我的不同,我的脸惨白的象纸一样,上面全是细细的汗珠。

小静果然就是谢萌萌。也就是说她死掉已经快一年了。我脑中细数着关于她的一切,脑中组合出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

九五年三月份,谢萌萌也就是小静从东海矿来医大上学。经过争取住进了那栋鬼宿舍。其间由于某种机缘,她遇见了比自己大六岁的出租车司机郑占田。两个人一见钟情直至难舍难离。不过小静是否知道郑占田有家室是一个迷。在一次约会中,两人出了车祸,被关老师儿子开的那辆皇冠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小静当场被撞死,郑占田也随后死亡。从此以后小静就以灵魂的形式存在。现在来看,从去年腊八雪地之中出现诡异的脚印开始,她就始终在我们的周围。那双脚印一定就是她的。她好像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却又没法说出来。看得出开始她很喜欢我,也一度劝过我离开公墓。可那时我并没有听过她的劝告。随之她又接近岱哥,迫使晶晶离开岱哥。除了我和岱哥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提起过她。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看见她?本来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去问,就是“十里居”的那个“农村红”,以前她们是在一起的。可是,连她也莫名奇妙地死了。

小静就是谢萌萌,可以解决我之前的一堆疑问。但又给我画出了更多的问号。她为什么要显身在我和岱哥面前呢?我们身上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


(一百六十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疑问:岱哥为什么要撒谎说晶晶约我去防空洞?今天一早,他见到我之后开始有些惊讶,然后又变得淡漠。我问他是否真的收到了晶晶发来的信息。他回答得很肯定,我就没有向下再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从他的神情我就猜得到,他也一定没有找到晶晶。

看来岱哥早就知道小静不是人类。那他干嘛骗我说晶晶约我去那里。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晶晶的事情他还是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想让我只身一人去赴那个鬼约会。他编造信息自己打给呼台,把我完全给骗住了。还好我命大,小静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想到这里我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掉,如果这次她真的想杀人,像徐会计、关老师的儿子、张达、刀疤脸、秃子,哪一个又能逃得过去呢。岱哥借刀杀人这招用得太狠毒了。差一点就要了我的性命。没接触社会的时候,常听人说人心阴恶,自己还并不觉得。现在倒是深深地体会这一点了。难道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只剩下自己?

我看着岱哥正在干活的身影,早已不像从前那样高大。映入我眼帘的这个人让我说不出地一阵阵恶心。

昨天没到公墓上班,我去职工大学拿到了大专的毕业证书。这也就意味着我的学生时代正式结束了。爸爸正帮我联系工作单位。如果有眉目的话,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的公墓,除了收入还可以之外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如果一切我都真的没办法搞明白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逃避。不过现在还不行,我还要再努努力,也许我真的能揭开一切呢。


中午干完活就直接离开了公墓,我先骑车回家吃午饭。感觉到有些倦意先睡个午觉。下午和编辑说好了去《矿工报》报社去取那几张报纸。

矿工报社坐落在矿务局大楼里。鸡西是个煤城,矿务局的地位就不言而喻了。据说矿务局的局长和市长是一个级别的。这种情况可能在其它的煤炭城市也是如此。矿务局大楼几乎可以算是市里几座数得上的高楼之一了,建得比市政府还要气派三分。向门卫说明了情况,我直接进入楼内。洽好一部电梯停在一层,而且洽洽门又是打开的。

我一步迈了进去,刚刚好电梯的门关上。按了《矿工报》所在的楼层4我便长出了口气,心里在想不知一会儿能不能找到那张报纸。

右上角的灯在闪烁。我注视着那个小小的指示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1,-2,……”,咦,明明我按的是4怎么电梯会往下走?

现在一般的高层住宅有个地下一层地下二层不稀奇。但在那时候我们整个鸡西市带电梯的楼一共也没几座,别说地下室了,哪里会有地下二层?

电梯还在接着运行,指示灯在接着向下闪烁“-3,-4。”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已经到了想去的楼层。门向两侧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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