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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爱尔莎b

短篇鬼故事-更新20/1/12_3个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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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9-2010 12: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今晚来点不一样的连载,不过也算独立故事,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哦~

百女夜行录

第一号冢主.艳女

  “请问,您认识去百芳冢的路吗?”
  王朋被这软绵绵怯生生的声音冷不丁地唬了一下,不由回过身去——角落里缩着个一身都是红的女子,红棉衣,红棉裙,红绣花鞋,红唇。天气冷,她绻成一团,拢着双手不住地呵气,原来连手指甲,也是红的。艳丽如斯,却不媚俗。
  “哪里?”王朋作出一个大点声的手势,向前一步。
  “百芳冢!”红艳女子比划着,“门口有这么高的拱门,好气派的。你知道怎么走吗?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大汪汪的眼睛,好象就要掉下泪来。
  王朋搭斜着眼角不住地打量着她,使劲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咽下一口唾液,越趋越近,突然把她狠狠地逼入了墙角,不由分说,飞快地捂住嘴巴,另外一只手便肆无忌惮地伸入她的棉衣之内,作安禄山之爪。
  红艳女子“唔唔唔”地挣扎了几下,更加激起了王朋的虐意,他喘着粗气道:“别……动,不然,掐死你!”那女子果然不动,王朋稍微把手松开一些,只听见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呢……?”
  王朋不管,只顾粗暴地发泄着欲望,这雪地里问路的弱女子,变成了街头混混魔爪下的羔羊。
  第二天清晨,清扫街道的工人在一条巷子里面发现一条赤裸的尸体,男性,身上无明显伤痕,脸上却带着灭顶的满足。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大雪天里脱光了衣服自杀。
  又是一个昏沉沉的黑夜。一对甜蜜蜜的情侣搂抱着走来,男人送女人回家,十分依依不舍,两人在街头当众激吻,毫不在乎路人的目光。
  “回去之后要立刻给我电话哦~”女人站在公寓门口紧紧地搂着男人道。
  “知道啦,乖乖。”男人道。
  “哼,我要你每时每刻都想着我,不许想别的女人。”
  “好好好,回去吧。”男人敷衍着。两人分别,男人开始想念起上次在路边酒吧里偶遇的那个火辣辣的女郎,要不是女朋友用电话追问着,一定有一段不错的故事。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忽然觉得头上的路灯的光线暗淡了些,眼前的景况有点模糊了起来。
  “请问,你认识去百芳冢的路吗?”
  男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红艳女子,失措无助地站在路灯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带点微红,好象一头迷路的小羊。
  “我不知道有这个地方,你问别人吧。”男人道。
  “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又不肯带我去,这么多年了,谁都没有帮过我!”女子颇为悲戚地道。
  “那……你是迷路了吧?那里有公共汽车到吗?不然打的吧?你不会没钱吧?”
  “嗯。”红艳女子老老实实地点头,“我没钱。”
  “没钱么……”男人瞟了她一眼,这有意无意的一眼,却觉得心里一紧,好象被什么东西撺住了心脏,再也挣不开了。
  “那……你要钱么?”男人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上唇,目光如狼。
  红艳女子天真无邪地问道:“有了钱是不是就能回去?”
  “当然……啊。”男人心不在焉地应道,迫不及待就拉着她的手朝巷子深处走去。红艳女子羞涩不安,有些扭扭捏捏,可是男人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票子,硬塞到她的手上,她就闭上了眼睛。
  美妙的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男人懊恼地接:“喂!”
  “亲爱的,我的心不知为什么扑通扑通地跳得慌,你到家了吗?”
  “到了,没事快睡吧。”男人急促地道。雪地里的女子委屈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更是迷人。
  “可是亲爱的……”
  “烦人!”男人把手机关了,迫不及待。
  最近在这个大雪封天的城市里,不知为何,清晨在某些偏僻的巷头巷尾,多了许多奇怪的男尸,一律裸体,脸上兀自带着邪狎的笑意。这就是所谓的死人的面具,即是冻僵而死的人脸上为何总会挂着古怪的笑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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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7-9-2010 05: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好看!总共有多少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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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9-2010 09: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好看!总共有多少号?
姗姗来迟 发表于 7-9-2010 05:14 PM



    应该是只有二十多好而已。。作者没有继续了。。。
所以我没有开多另一个帖咯{:3_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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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9-2010 12: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看的故事哦!期待你的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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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9-2010 11: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号冢主.发女

   仪萱在寻找一顶上好的假发。颜色要夺目,发质要柔软,最好能象缎子一般,有“哗拉哗拉”的感觉。
  市面上的劣势假发,都是人造的。枯燥,干涩,好象顶着一团猪鬃。
  每年的G大圣诞晚会,都会选出一个女王,“圣诞女王”又怎么可以没有一顶令人眼前一亮的头发?仪萱很为自己那小束短短的碎发担忧。都是上个月和男友分手时,一时冲动“一刀两断”了,不然自己那把长长的如缎子般的头发,无论是点染还是漂染,一样出色出彩。
  成为“女王”之后,才不愁没有人追呢,到时,就可以令那个抛弃自己的臭男生目瞪口呆。
  所以她找遍了整个G城,“就是要找一顶像缎子一般的假发!”卖假发都摇摇头,“除非是真发,而且还要是保养很好的,才能那种效果。”她不甘心,又在网上贴出寻购的帖子。终于有了回应:
  “我店专售上好假发,包你满意,地址是天涯路百芳冢二号。每日营业时间为晚上六点到凌晨四点。”
  G市里居然有这种地方?她急急打开电邮的附件,里面画着简易的地图。她暗暗记了一下,决定前往碰碰运气。
  在大街上穿过一条小巷子,里面晕晕暗暗,要不是黑暗外出现一抹亮光,她还不敢继续前进。
  那是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上面写着“百芳冢二号之发屋”
  “请问……有人吗?”她轻轻地推门进去,不禁一惊,原来墙壁上挂着上百顶颜色形状各异的头发,一律的光滑如缎,绚目之极。但一眼望去,却好象有几百个脑袋一起挂在上面,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从柜台上传出瓮声瓮气的一把老女人的声音,随即一张白骨般苍老的脸顶着一头银丝从台下缓缓冒起,仪萱吓了一跳,看清楚原来是个老态龙钟的婆婆。
  “老……婆婆,我听说这里有上好的假发,所以过来看看。”
  “我很老么?哼,不就是因为最近少了顾客上门的关系,唉……你过来,让我瞧瞧。”她伸出一只象鸟爪一般枯干的手,朝她招了招。
  仪萱迟疑了一下,走前一步。
  老婆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喃喃道:“短是短了些,发质还是不错的!”
  仪萱忍不住道:“婆婆,我是来买假发的,不是来卖头发的!”
  老婆婆白了她一眼,低低道:“那不是都一样么……”接着转身拿起一根竹竿,把最上面的一顶假发挑了下来,点点头道,“你试试。”
  那是一顶紫色的蓬发,发梢用同色的绸缎系住,妩媚造作又不失纯情。
  仪萱感觉极其满意。“多少钱?”
  老婆婆伸出一根指头。仪萱立刻把一百块递了过去。
  老婆婆把钱一推,冷哼道:“我可不缺钱用。我是要一根你的头发!”
  仪萱觉得不可思议,老婆婆念叨道:“我这儿,可不是卖发的地方,是换发的地方!”
  “一根换一顶?”仪萱想了想,终于拔下一根头发,交到老婆婆的手里。
  在圣诞晚会上,仪萱果然力压群芳,吐气扬眉,成为舞会女王,自此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但是一到傍晚,她就会反反复复地做起同一个恶梦。
  自己又回到了百芳冢二号之发屋,然而墙上挂的,不再是一顶顶光滑如缎的头发,而是一个个白骨骷髅,那个老婆婆背对着自己,在柜台上得意洋洋地照着镜子,一边发出“嘿嘿”的阴笑。
  “喂,你在笑什么?”她喊道。
  “我在笑你啊……”老婆婆把镜子对着她,“你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镜子里面只剩下一张白骨般苍老的脸,还有,一顶紫色的蓬发。
  老婆婆缓缓移开脸前的镜子,啊,这不是仪萱那一小束健康的黑色短发么?还有,青春活力的脸!
  “原来你……你偷我的……”仪萱只觉得天地旋转,不支倒地。
  她很快就被送到了G市的精神医院了。因为每到傍晚时分,她的室友都会发现她一个人痴痴地坐在镜子面前,喃喃自语——
  “一根换一顶……一根换一顶……”
  后来去探望她的朋友都说,她的脸已经憔悴地只剩下一个白骨骷髅。
  她们都说:“真奇怪,都变成那个样子了,居然还舍不得丢掉那顶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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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9-2010 11: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号冢主.圣诞之歌天使

  “什么——不换?!”短发老太婆冷森森的盯着百合,干瘪的嘴里仿佛吐出一团浑浊之气。
  百合一窒,喏喏退后一步,“不换了,你凭什么要我的头发,太古怪了……”她觉得整间发屋的灯光忽然暗淡了下来,屋里有种咝咝索索的莫可名状的声音。好象有人在拉动什么东西一般。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上额头,她匆忙道:“我不换,我走了!”
  “进来这里的人,没有不换头发就能走得出这门的!”老太婆把头发一甩,啊,一股股黑丝从她的头上疯狂涌出,好象一条条蔓藤,正张开攫手朝百合脚髁缠去。
  百合吓得随手就把提包向老太婆砸去,脚髁一松,她立刻夺门而逃。
  “救命啊!”她不敢回头望,但是面前这条小巷子却象永远永远都走不完一般,到场都是晕黑一片,那么刚才她是如何进来的呢?
  正当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一个光亮之地,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间幽暗的酒吧。
  酒吧里飘出柔情万缕的萨克斯风,因为是圣诞节前夕,墙上贴满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的彩纸,门口立着一个雪雕,仿佛是个女子模样。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上突然传来一阵阴柔柔的挪动,不禁竦然往下一望——原来她整双脚已经被一股股的黑丝死死缠住,再也无法松脱。
  老太婆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头顶上黑丝蠢蠢欲动,仿佛美杜莎再生。她如狼一般贪婪地打量着百合的头顶——那一头健康的发。
  “生扯下来的话,虽然有点疼,不过……很快就好了!”
  “不要!”百合嘶声大叫,忽然,脚上的黑丝纷纷掉落,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回身一看,原来是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却拥有一瞳深黑如渊的眼睛。她身上的衣服是白的,皮肤也是纯白。黑白之间,再无半点其他颜色。
  “歌天使?”老太婆好整以暇地用鸟爪梳理着蠢动的头发,脸上带着与苍老之气极不符称的媚夷之色。“别忘了,我是二,你是三!”
  苍白女子挡在惊弓之色的百合面前,淡淡道:“你也莫忘了,大冢主有令,愿者上钓,不可强求……”
  “你用大冢主来压我?”发屋老太婆眼中掠过一抹怒火,随即又熄灭了,似乎颇有顾忌地冷笑一声,转身缓缓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百合惊惶未定地问。
  苍白女子叹了一口气,道:“百芳冢的老邻居,彼此都知根之底,如此而已。”她转身道,“夜深了,很快就下雪了,你早点回去吧。”她说话的声音温柔悦耳,宛如春水初融,又如月浸长空,听她说话,简直如听一支歌。百合不禁有些愣了。
  “你还不走?”苍白女子莞然问道。忽然,从黑暗中蹿来一条长长的黑鞭子,凶狠地缠在她的腰间,苍白女子一惊,一把推开百合,“她还没死心……你快走!”
  百合慌不择路地奔进了那间幽暗的小酒吧。里面燃着红蜡烛,一个男子正在垂首吹着孤独的萨克斯风。看来生意很清淡。
  “救命,有……追……”她激动地不知该怎么比划才好,张嘴就愣了。
  那男人笑笑道:“外面有人吗?”
  她惶急地回头一看,玻璃窗外,一片静寞之色。空荡荡,只有漫天的雪花随着寒风飞舞而下。
  “我的天使!”男子突然猛叫一声,放下萨克斯风匆匆而出,跪到雪地上,十指捧起一堆雪,神情哀痛万分。
  百合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被撞碎的雪雕。只剩下头部依旧完整,样貌就是那个苍白女子。
  “她是我过世的女朋友,她的歌声,比夜莺还美,大家都叫她歌天使……她死的时候,嘱咐我每年平安夜,都要为她做一个跟她的样子一模一样的雪雕,那样她就会在那个夜晚为我再次歌唱,可是我足足等了八年,她、她还是没能再次歌唱……”
  “是吗……这……太悲哀了!”百合不禁泪落。“她真可怜!”
  男子缓缓站起,手里霍然多了一柄尖刀,刀光在黑暗中闪出凄冷的光,“你只要把你的嗓子献出来就行了!”
  雪花漫天随风而下,雪地里蜿蜒着一抹粘红的液体,从幽暗的小酒吧里悠悠地转出美妙的萨克斯风,还有,一把比夜莺更甜美的声音,在缓缓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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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9-2010 11: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号冢主.猫女

 “爱我的话,就要连我的猫也接受啊!一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爱猫的啦。”丁香柳眉都竖了起来,与平日温柔如水的模样大相径庭,激动地差点就朝张南脸上挠去,张南不禁暗暗吃惊。
  “好吧好吧。我们养着这宝贝,行了吧。”在新居迁徙之际,丁香的小猫咪儿留不留的问题,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张南一想到那昂贵的原木宜家家私,咪儿肯定会把它们当做挠爪的好地方,心里不免心疼,但女友看来毫不相让,只好无奈妥协。
  “看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真象一只猫儿呢!”
  咪儿乖巧地半躺在沙发上,蓝色的眼珠里迷离着一抹神秘之色。
  猫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动物,它驯服时,精乖伶俐,柔媚万端,直叫人爱不释手。但是它暴戾时,能撕裂一只兔子的内脏,又或者把一只老鼠凌迟。即使你再爱它,疼它,它仍然随时可以向你伸出它锐利的爪子。
  猫就是这么一种既可爱又可怕的动物,品行复杂,莫测高深。
  搬进新居后,丁香就去了外地开一个会,在她走后的第三天早上,张南躺在床上,忽然觉得有一条温软而灵巧的舌头在他的颈上轻轻地游走,他心神荡漾,晕晕迷迷间,以为丁香回来了,不禁呻道:“老婆……”右臂往左一抱,却觉空空如也,指尖倒是触到一团温温的毛团。
  睁开眼睛一看,咪儿正温柔地俯在他的颈旁,蓝色的眼珠闪耀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媚惑,象是在暗示着什么,又象是在诱惑着什么。
  “还没到点呢,肚子这么快就饿了?” 张南记得丁香的嘱咐,要准时喂猫,他喃喃自语地想坐起来穿衣服,怎么知道浑身发软,所有的力气好象完全消失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劲来。“怎么会事?”他慌了,只觉那条温软的舌头又缠上来了,一点一点地覆盖,一点一点地纠缠,一点一点地吞噬,慢慢地,沿着颈上,胸脯,腹部,往下,再往下,颠覆不定,势如惊弓。眼前仿佛多了一个面目模糊的曼妙女郎,这女郎轻声低吟,这女郎妩媚万端,这女郎狂放野性,他的理智之舟便被这似真亦幻的欲望之海温柔地吞没,完全侵蚀,不愿抽离,忘却一切。
  终于,他爆发:“啊——”
  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按在电话机的免提键上。
  当一切霍然消失的时候,张南面对着的,是丁香错愕万分的脸。
  “那女人呢?”丁香咬牙切齿问。
  “哪有什么女人?”张南结结巴巴道,“我自个在家……”
  丁香霍然掀开被子,里面如红梅坠地,星星点点。“你倒会玩!”她不可遏制地抽了他两个耳光。清脆响亮,干净利落。
  他们的感情也干净利落地夭折了。
  张南一直在不停地解释,可是解释着解释着就连他自己也糊涂了——直到丁香一手拉着大皮箱,一手拎着猫袋踏出家门的一刻,他赫然瞥见——咪儿的眼睛成了一条线,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和辛辣的讽刺,嘴角微微上扬,它在笑!
  “你……”张南只觉喉干舌燥。
  丁香紧紧的抱着它,低声道:“咪儿乖,以后就剩下咱们就相依为命啦!”
  “喵~”袋中的咪儿柔媚地唤了一声,伸出软软的小舌头,风情万种地嘲笑着不知所措的男人。
  噢,对了,忘了介绍,原来猫,也是极易嫉妒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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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9-2010 11: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号冢主.塔罗之女

  自从得到了那副精美的塔罗牌之后,第十三中学初二A班的普通女生何小兰的命运,开始发生重大的变化。
  “你这次的测验,一定可以及格。不过,也是刚好及格那种……”
  “真的?及格就好啦,老妈不会唠叨我!”一个女生拍着胸口释然地笑道。
  “小兰也帮我算算吧,算算我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出现?”
  “小兰你帮我先算嘛,上次,我还借你橡皮来着……”一个急不可待道。
  “不羞,就借个橡皮也要记恩!”另一个女生哼道。
  “小兰帮我算……”
  一群女生围住一个长相普通的矮小女生,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着急切的愿望,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矮小女生象公主一样被围坐在中央,手里拿着一叠塔罗牌,脸上有些发窘,微微涨红,亦掩饰不住其中的得意之色。
  一个老师走过,觉得有些奇怪,叫住一个学生问道:“她们是怎么会事?”
  那学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老师,那个初二A班的何小兰会算命,用西洋的塔罗牌算,一算一个准!现在那些女生都求她帮忙算命呢。”
  那老师忍不住笑了,“那是小女生的玩意,怎么现在学校都流行这些迷信活动呢?”说罢,他分开众女生,走到何小兰的面前。何小兰正在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中的牌,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那老师一看,每张小牌都配有精美绝伦的图画,华丽而颓废,画里的人物都像一朵朵盛放过后,风干凋零的玫瑰,透露着丝丝冰冷的鬼气。但有些牌的图案却是空白的。
  何小兰忽然抬头盯着面前的那个女生,紧紧地咬着嘴唇,欲说还休——“小兰,我爸爸的病有希望吗?”那女生急问。何小兰捏起一张画着黑袍骷髅举起一把巨大的镰刀的牌,嘴唇颤了颤,“是……死神,没、没有希望了……”
  “你骗人!我爸爸不会有事的!”女生哭着掉头跑了。
  “何小兰,你怎么在校园里搞迷信活动?牌我没收了,你来我办公室!”老师高高在上地宣布。
  矮小女生微微皱起眉来,显露着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符的沉郁。
  无论老师如何循循诱导,苦口婆心,她就是一声不吭,只顾低头不停地绞动那双纤细的小手,女巫的手要是离开了牌,会是多么的寂寞!
  “何小兰你倒是说话啊,不然我可要你写检讨,还要告诉你爸爸妈妈啦!”老师想使出“杀手锏”。
  “他们已经知道了。”她微微抬起头,嘴角边泛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忽然伸手从老师手里拿过那副塔罗牌,挑出“国王”和“女王”来,排到书桌之上。
  老师正觉得莫名其妙,一条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正是刚才那个哭着跑开的女生,她指着何小兰就激动地道:“何忽然小兰你这个魔女!你咒死我爸爸了!我恨死你,我恨死你!”
  “张菲同学,你说什么?”老师诧异问。
  张菲泪流满面,嘶声道:“我爸爸刚才在医院……突然病发……呜呜……本来医生都说至少能拖一年的……何小兰你好黑心,我不就是向老师说过一次你抄作业么,你……你就咒死我爸爸,你是魔女,魔女,魔女!”
  “小菲……”何小兰艰难地想些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师赶忙让其他老师把张菲劝开,却转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了起来。
  “何小兰同学……”老师压低声音道。
  何小兰扬起脸,用一种淡然无奇的声调,道:“老师,你要算命吗?”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啊,我就快评职称了,也不晓得成不成,而且,听说教务处那里有个空位子,还有,校长过两年就退休了……”
  “我不想帮你算。”何小兰断然道,“塔罗牌只能预测未来,不能改变未来。但你的心里,只想改变未来。”
  “何小兰!”老师的声音变得有些凶狠,他举起打火机,对着那副塔罗牌,“你不听话的话,我就烧了它!”
  何小兰静默了片刻, “我算。”
  纤细的小手熟练地洗牌、切牌,“你抽一张。”她道。
  老师犹豫了半天,终于抽了一张。写着“愚者”,牌上的图案却是空白的。
  “一厢情愿的愿望,在实现的时候,会化作泡影。”何小兰冷冰冰地道,“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第十三中学的领导层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动,校长因为心肌梗塞进了医院,医生叮嘱要休息一年,他便临时指定了一个人来顶替他日常工作,而这个人,将是热门的继任人选。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教学水平和人缘都一般的李老师。
  一时之间,来巴结的人踏破了李老师那40平方的小宿舍。礼物和好话都流了一大堆。李老师惊了喜了笑了狂了。
  “哈哈哈哈……”他关上门,一个人在里面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掉了出来,成功得来太容易了,不就是让那小丫头算了一命吗,要什么有什么,再这样下去,变个亿万富翁都行,谁还稀罕这破学校的校长?
  正当他得意忘形地躲在被子里面大笑时,忽然觉得鼻里一窒,呼吸不过来,啊,难道笑得太厉害了吗?他想掀开被子透透气,却觉连手指都动不了。难道——未来的校长,亿万富翁,竟要在被子里,把自己憋死么?
  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他越想越迷糊,只觉眼前出现了重重美妙的幻境,他上前扑去,却觉到手的,不过是一团团碎开的泡沫。
  校园中,何小兰正坐在板凳上,静静端详着慢慢显出图案的“愚者”。这愚蠢的家伙,一心想要捉住功名利禄,不料到手的,只是泡沫。
  旁边的女生在窃窃私语:“你看,就是这个何小兰,她可邪着呢……千万不要惹她,不然她……会咒死你的!”
  “不要靠近她!”
  “她是魔女……”
  何小兰想向她们招手,可是她们立刻象躲瘟疫一样个个掉头就走。再也没有一个人,肯走近她的身边。
  她的身边,只剩下一副精美绝伦的塔罗牌。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为什么!”她绝望地朝它质问。当初,只是为了交到朋友,实在太想有好多好多朋友了。
  塔罗牌静静地散成一堆。
  “我不要你们了!”她尖叫着撒脚就跑。
  一阵风吹来,掀起其中一张“女祭师”。纸牌象鬼魅随影般跟着何小兰的身后飘去……
  第二天晚上,第七中学初一C班的刘佳佳,在草地里捡到了一副奇妙的精美绝伦的塔罗牌。里面的“女祭师”,有一双纤细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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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9-2010 11: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号冢主.盒中的单人舞

  街口那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开了一家手工制作音乐盒的小作坊,名字叫“寄语”。
  门面不大,却布置得温馨雅致。门角上挂着一个木做的风铃,一张柠檬色的木桌上,林林总总地摆放着形状各异的音乐盒,有的是一间拙朴的小木屋,有的是一只眯着眼睛的小肥猪,有的是老爷车,有的的形状和音乐盒似乎毫不相干,谁知轻轻一拧,美妙的旋律又在手心缓缓地流淌出去。
  店主是个常常微笑的年轻男人,寸头,走在路上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做IT的。有个很罕见的姓——郗。店里出入的大多数是背着书包的学生,为生日的同学订作别出心裁的礼物。
  “我想做一个生日音乐盒,音乐用‘友谊天长地久’。”
  “我想送给结婚的朋友,用婚礼音乐。”
  “能做个花篮那样的吗?想送给住院的朋友呢……”
  哦,这里的特色就是随客人的心意订作样式、音乐各异的音乐盒。只要你够想象力,绝不雷同。
  因为是独家生意,所以似乎也不愁客源。店主总是一副优哉悠哉的样子。
  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已经徘徊在玻璃门外许久了,注目着那些精巧的音乐盒,却没有进来的意思。
  店主吹着“CLOSE TO YOU”调子的口哨,朝她扬了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人抬起头来,眉端间好似凝着一股煞气。
  “我想做一个音乐盒。”
  “好的。请问想做什么形状的呢?”
  “随便……我是说,只要普普通通的,就可以了!”
  “想用什么音乐呢?”
  “‘你没有好结果’”。
  “什么?”店主微微发愣,想了半天才记得那首充满凄怨意味的歌。
  “而且,我有个重要的要求:要做到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藏着的东西能弹出来。”女人重重道。
  “哦,明白了,你想给收礼物的人一个惊喜——弹出一朵木刻的红玫瑰怎么样?”店主微笑道。
  “可惜这朵玫瑰,是带刺的!”女人的牙齿咬得很紧,苍白的唇透出一丝雪白的寒意。
  店主默然。
  “拜托了,多少钱我都肯给,而且希望明晚就能提货!”女人说完,毅然转身而去。
  第二晚,女人依时来取货,店主拿出一个音乐盒递上去,“刚赶好的,你要不要看看?”
  女人打开盒子,“铮”的一下弹出一支玫瑰,鲜红欲滴,几可乱真。女人抚了抚那朵玫瑰,嘴角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不错,这是工钱。”
  趁着店主转身钱柜子找钱的时候,她悄悄把玫瑰换成了一枚黑色的针。
  “要不要帮你包装一下?需要写上名字吗?”
  她想了一下,淡漠地道:“写吧,我姓潘。”
  “潘小姐祝陈先生新婚快乐!”
  当黑衣女人捧着这份别出心裁的贺礼穿行在喧闹中的婚宴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她把它放在一堆礼物中间,然后避到一个角落,静待好戏上演。
  送完宾客,一对新人开始开拆礼物。“老公,你看,这盒子好重手呢!”新娘子一下就注意到这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新郎一眼瞥见那个“潘”字,心里不由剧烈地砰跳起来。“让我来。”
  黑衣女人一双幽怨的眼睛,正在黑暗的角落,盯着他。
  盒里蹦出来的,还是那朵鲜红欲滴的玫瑰——音乐是“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新郎足足呆了好几秒,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想不到她……真的能放得开!”
  黑衣女人一阵风般怒发冲冠地撞入店铺,一排锐利的牙齿上下尽现,那情形简直是想把店长一口咬死。“为什么要这样做?”
  店长正在好整以暇地调试着一个音乐盒,是个老式的木盒子,一把发黄的铜钥匙,打开盒子轻轻一拧,伴着古老的音乐缓缓流徜,一个穿着芭蕾舞衣的小姑娘就会在里面翩翩起舞。只有音乐,能够忘却时间。
  “这家店子的名字,叫寄语。”年轻男人淡然道,“用一个盒子,装上你想说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个人说。如此而已。送去的,不是诅咒,是祝福。不是毒针,而是玫瑰。不是地狱的悲鸣,而是天堂的钟声……”
  女人赫然一惊,“你、你到底是谁?”
  年轻男人的背后缓缓升起两道光羽,圣洁非凡,照出了这面前丑陋的魔,一心要感化她。
  “你还记得我吗?潘……前世,便是你把我放到凡间……”
  女魔费劲全力地思索,到底前世和这圣洁的天使会有什么样的纠缠。
  “我叫郗望啊……”天使温柔地提示道。
  “啊呀,原来是你!”女魔大悟。
  天使无比慈悲地向她伸出手,“来吧,离开你心中的魔,和我一起回到上帝的怀抱吧。”
  女魔感动地热泪盈眶,正要点头,忽然瞧见桌上的音乐盒,指着道:“走之前,能把这个送给我吗?”
  天使愕然一下,“当然可以,不过你……”
  “你先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她抓起那个音乐盒,一溜风般跑了。
  第二天,在报纸的不显眼地方刊登出一桩离奇的杀人命案:一个男人收到了一个音乐盒,打开之后,触到里面的毒针身亡。但没有一个目击者能看到送礼者云云。
  天堂里,郗望向另一个天使抱怨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被感化呢?”
  另一个天使微笑答他:“女人的报复若能被救赎,撒旦的生意恐怕立刻就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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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9-2010 02: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号冢主.女乌


 今年五里坡的春天,来得比别处都要迟。
  也许根本就没有来的意思。
  虽然野花野草都比往年来得蓬勃,可是死亡的黑羽,笼罩着整个山野。
  经过严冬考验的野树愈发粗壮,以极不寻常的速度迅速抽芽、冒长,简直象疯了一样,山里人的冬袄还没有完全脱下,树们仿佛已经历了一遭轮回。
  老人们说,那是在战场上亡魂的诅咒。去年冬天,就在那片林子里,两股敌对的军队不期而遇。这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山里人都躲了起来,谁都不敢去多看一眼,也无从判断哪一方才是正义。只记得轰轰隆隆的战鼓整整闹了一天,到晚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地静了下来。当人们偷偷摸摸地从各自的藏身之处探头出来时,猛然瞥见天上爆出大匹大匹的无比艳丽的夕阳。这种颜色,宛如鲜血。
  然后耳朵便会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捽住——咶噪的,重叠的,低沉的,不详的,自更深远的山坳之中,猝然袭来,遮天蔽日——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骤然罩在五里坡的树林子上。
  “呀——呀——”那仿如来自地狱的凄厉叫声,好象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暮春时分,山路上跌跌撞撞地走来了一个女人,衣衫褴偻,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苦。
  “听说,这里打过一场仗?死了很多人?”女人扯住一个村人就问。
  村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一个女人家为什么要打听这事?”
  女人的面容极是凄苦,咬了一下干枯的嘴唇,沙哑道:“听逃回去的人说,我男人……就是这里丢了性命,生不见人,死要见尸,又没有旁的亲人可以托付,只好自己出来了……”
  村人看到她身上的黑衣和髻上的白花,不禁同情地点了点头,指给她看,“喏,就是那片林子。不过,你还是不要进去罢。”
  “为什么?”
  村人的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隐讳,支晤道:“林子太深,寻常我们都不去……”
  女人心想千山万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坚持要进去,便向村人讨了火把,匆匆钻进林中。
  深林中,树都古怪地扭曲成一个个奇怪的形状,像一张张窥人的鬼脸。女人的火把在一阵阴风过后嗖然熄灭。女人警觉地环顾四周,一双眼瞳睁大得怕人。呼地一下从身侧溜过去一个阴影。女人霍地拔出一把匕首,寒光湛湛,握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一只枯瘦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背上。她以为是狼,没有回头,猛然把刀子往后捅去,只听见后面有个声音急促促的喊道:“是人——”
  女人定神一看,有一团东西在暗处蠕动,林中光线昏沉,瞧不清模样,不由惊问:“是人么?”
  那东西掀下一层厚厚的盖布似的东西,露出一张支离破碎的脸,只能模糊看出也是个女人。“是人!”这女人已苍老得不成样子,可是声音却不见得老。
  “你也是……来找丈夫的尸体么?”沉默一会,女人自然而然就问。
  老女人眼角挤下几滴混浊的泪,颓然叹道:“是呵,怎么偏生就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呢!”
  女人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坎,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婆婆,咱们结伴寻吧。”
  “婆婆?”老女人猝然不及,愕然一下,很快恢复正常,点头道:“好。”
  女人便一手搀着老女人,慢慢在林子中寻了起来。一地都是生了锈的刀枪盔甲,偶尔还有一抹暗红的布,四分五裂地被荆棘扯住。不知是哪个亡魂的妻子亲手所缝的衣。阴风凄迷,是老鬼的叹息,还是新鬼的悲呜?
  女人衣襟单薄,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老女人把那层厚厚的盖布披到她身上,怜道:“你披上罢,这个倒是暖得很。”女人的脸色变了变。
  天色越来越深,两个女人林里转了一圈,的确看到了不少尸骸,可是女人都摇了摇头:“不是。我男人身上穿的,不是这样的。”
  老女人道:“我听说林子里还有个山洞,莫不成在那里?”
  女人显出急切的样子,使劲央求老女人带她过去。老女人却道:“你瞧,天都黑了……”女人不依,看来是下了铁心非要寻着不可。
   “就在那边……走这边的路快些!”眼看山洞就在跟前了,老女人反倒急不可待起来。转过一棵巨大的树桩后,老女人猛然把女人狠狠地往前一推——
  女人踉蹚几步,“扑通”一声掉进一个深深的大陷阱之中。
  “婆婆……”
  老女人的声音在上面冷森森的传来,“你且瞧瞧脚下那堆尸骸中,有没有你那男人?”
  女人在下面尖叫了起来,原来下面竟堆了数不清的尸骨,不知是哪一个的腿,哪一个的头。
  “我是被他们掳来的女人,他们毁了我,我也没有脸再回家里,他们打仗,死了的我吃了,剩一口气的,我也吃了……冬天,雪地里的肉都不会坏……我就是鬼!活着的鬼!”老女人狰狞地笑道,“哭吧,喊吧,等你累了,乏了,我就沿绳子下去,把你也吃了,好让你和你男人团聚。”
  “你不冷么?”女人忽然问。
  老女人道:“这里聚着好些乌鸦,我用些腐肉诱它们,抓住了,剥皮,织羽,你身上的,不就是它们的毛么!”
  女人忽然沉默了。
  老女人觉得有些奇怪,探头朝里面张望,“喂,找到你男人了吗?”
  里面骤然卷起一阵巨大的龙卷风,老女人被狠狠地摔入陷阱之中。再也无法逃出。
  老女人极度骇然地看见两片黑色羽翼在陷阱上空高高地扬起,女人的身体就连在这张羽翼之上,掌心里擎着一根特别乌亮的羽。她泫道: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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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9-2010 02: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号冢主.小花

 天晴的日子,毫无征兆就下起连绵的雨来。很密,而且冷。
  向天明从公司里出来已是晚上七点。他是这个城市中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租着阴暗狭小的房子,拿着捉襟见肘的薪金,没有女友,每个月买一期福利彩票,偶尔会有砍获,奖金从不超过一百块。
  他抬头看了看天,没有带伞,于是拔腿就跑。他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平常抄近路,五分钟就到了。
  巷里很昏暗,幽暗的所在好象多了一点什么东西。他用手徒劳的遮着头,匆匆往巷尾的灯光跑去。忽然,脚腕仿佛被一条带子绊了一下,差点滑倒,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弱的呼喊声——
  “救我……”
  抢劫?是劫财,还是劫色?他回望,黑黝黝的长巷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萧瑟的身影被凄惨地拖在地下。
  “谁?谁在喊?”他问。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错觉?他低头猛然看见脚上竟匍匐着一团极艳丽的红。那是真正眩目的红彩,隐隐有一股霸道的猛烈。是什么东西能有那样的颜色?他错愕了一下,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艳花,好似落难的小姐,正在娇滴滴地哭哭啼啼。
  “难道是你喊的救命?”他开着自己的玩笑,觉得不可思议。奇怪,怎么忽然会在这里长出这种花来?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嘛。
  他顺手往艳花的根茎摸去,却摸到了一个光滑的器皿。原来是丢在这里的盆栽。他这么想着,便连那个花盆也拉了出来。
  花盆被拉出来的一瞬间,向天明的心中就没来由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那个花盆终于在微弱的灯光下露出全容,他立刻被吓得骇然失色——原来那是一个骨灰坛子,上面还贴着一个男人的遗照。
  “他妈的、真……太他妈!”他飞快地奔出巷子,一边尽量凶狠的咒骂。
  他逃似的回到家门口,掏钥匙时,不觉一连掉了三次。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跟来了。
  “先住在这里吧!”一个幽冷的女声在他的背后传来。他充满惊恐地回头一看,房东大妈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背后,她贴着墙壁冷冰冰地道,“向先生,你得交这个月的租金了。” “好……好的。”他把钱付了,房东大妈转身离去时小声唠唠叨叨道:“这么个大男人,怎么也戴起花来呢?”
  他竦然朝背后摸去,在后颈的领带上甩下一团惊艳的红,正是那朵花。
  它是怎么爬到他的背上去的呢?
  他浑身打了一个寒战,抖抖嗦嗦地开了门,牢牢地把门栓全部靠上,这才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一夜无事。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它不见了,也许被房东大妈当垃圾扫去了,也许被其他人捡去了。
  阴雨连绵的天气就这么维持了一个多月。漫长地让人几乎要忘记阳光照耀的感觉。他也渐渐忘记了那朵怪花。
  只是有一天晚上他从一个噩梦中骇然醒来,抚着额上的冷汗,忽然瞥见床下似乎有一瓣厚肥的红色的东西在缓缓挪动,好象一条巨大的虫子,又象是一只蜿蜒如蛇的手,慢慢从木窗的阴影中一点一点地伸出来,最后竟爬出一米长。
  床下到底藏了什么妖魔鬼怪?他全身冷汗泠泠,僵卧在床上,不敢动弹。
  只见那瓣东西缓缓爬上了窗台,接着是“咔”的一声,它把窗栓打开了,触手不住地摇来摆去,那模样竟象在探头张望天空。他死死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外面冷雨纷纷扬扬,黑夜冰凉的空气飕飕吹来,他觉得鼻子痒痒的,就快忍不住要打一个喷嚏了。
  “唉,要是天晴了……”黑暗中又传来那个幽冷女声的自言自语。
  天晴她会怎么样?他以一个鬼神论者的常识断定,肯定有鬼怪附在他的床下,可是世界上的鬼怪都是怕阳光的,只要天晴了,把窗户打开,让阳光照射到她身上,她就会灰飞烟灭。他虔诚地祈祷明天必要放晴,阳光明媚。
  他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好不容易地熬到中午,骤然从床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
  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他忘乎所以地欢呼起来,怀着得胜的笑意从容来到床前,“怪物,这会有你好看的了!”他用尽全力拖开木床,幽暗的床底扬起翻滚的灰尘,一股腥臭的味道瞬间传遍了整个房间,果然有一大摊艳红的东西皱巴巴地趴在角落中。
  阳光如金箭般射入角落,那摊东西猛烈地颤动了一会儿,渐渐不动了,仿佛经受不住一般。“哈哈!你死定了!”他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屋里静寂一片,灰尘慢慢沉淀了下来,却突然蓬地一下铺天盖地撒播起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是。他还来不及惨叫,五条厚肥的触手已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子、手臂和双腿,就像五条穷凶极恶的巨蟒,一寸一寸地收紧。
  她是那朵小花,只不过现在已经长成了一朵巨花,她的花瓣在灿烂的阳光中源源不断地伸展,仿佛那便是她的最佳营养。他的身上传出“咔吱咔吱”的断裂声,最后他瞪着一双愤愤不平的眼睛,像段麻绳般无力地掉落在地。
  
  附:食人花,是一个长着一副美丽女子模样,可下身却是植物的妖魔,它以人类的灵魂为能量源。它有五条灵蛇般的藤蔓,所有动物都是它们的食物。《魔法圣经》上还说,食人花最喜爱阳光,害怕寒冷,在月圆之夜,它是最虚弱的。
  (以上资料来自一个网络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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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9-2010 02: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号冢主.古女

  王三强今天特别紧张。因为这是他头一回到G城博物馆上班。
   他刚刚高中毕业,没有学历,也没有后门,能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已是知足。
  他负责的是夜班。
  “这里每样文物都是价值连城,少了一样你都死定!你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保安队长重重地吩咐道。
  “是,我晓得的。”任何新人,都免不了要洗耳恭听旧人的唠叨,末了还得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条好烟。
  “你怎么吃烟!我告诉你,这里是不许吃烟的。烧着了怎么办?”下巴微微一点,毫不客气笑纳了。
   “喂,小子,你知道这好位置怎么会轮到你的吗?”队长一走,其他人就围上来小声道,“因为上一个保安,是被吓死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雷电交加,谁也听不见博物馆里的声响。
  第二天人们回去的时候,发现那个保安倒卧在一具出土古尸旁边。
  两手死死扒在玻璃棺上,双目圆瞪,盯住前方,脸上露出极度骇然的神色。
  身子却是躺在玻璃棺里,和那具腐烂的物体同床共寝。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就这么凭空没了性命。“都说那东西邪门……”一个保安压低声音道,“听说雨天的时候,还会自个儿爬起来,说‘小哥,过来啊,我好冷啊……’”
   王三强打了个冷战,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湿了一大片。
  再朝玻璃棺望了一眼,那具丑陋的尸体好象真动了一下,他不禁怵然失色。
  其他人对望了一眼,都似在笑。
  当天晚上就是他值的班。
  他打着手电,到处巡逻。夜给一切都罩上了一重迷雾,什么都看不分明。
  夜风凄迷,忽然就急了起来,很快就下起蒙蒙的细雨。
  “雨天的时候,还会……”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出土文物室是一定要去巡的。
  他轻轻地打开出土文物室的门,玻璃棺在手电的照射下,竟浮出些惨绿的光点。
  传说死尸身上带着怨气,就会出现鬼火。其实那只不过是人的骨头里面含有磷,在坟墓里长期潮湿,封闭的情况下,里面全都成了二氧化碳和水,氧气都被腐烂过程中的尸体吸收了。这样磷化物会被水氧化,生成氧化磷和磷化氢,而磷化氢是气体,很容易被氧化,在遇到阴雨天气的情况下,坟墓内的气压大于空气的气压,只要有一个小缝隙,磷化氢气体就会被从坟墓中压到空气中,遇到空气中的氧气就会自燃,成团的随风飘荡。
  王三强好歹也是高中毕业,这些道理倒是懂的。但是头一回在夜里碰到这般景象,牙齿都在打战,赶忙把门关上,正想快点离开时,里面传来掀盖的声音:
  “吱儿——呀”
  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再打开门。
  玻璃棺盖整个翻了起来。
  屋子里隐约飘浮着某种腐臭的味道。
  “谁!谁在里面!”他鼓起勇气大喝一声。
  四周死寂一片。
  忽然,从玻璃棺内传出一个蠕动的声响,仿佛一个东西在爬动。
  “谁,快出来!”王三强几乎着带着哭腔喊道。
  “小哥……来啊……我冷……”一个缥缈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王三强关了手电,“啪”的一声打开电灯,喊道:“出来吧,你们!”
  从玻璃棺后爬出几个保安,笑道:“小子,怎么就耍不了你呢?”
  王三强嗤然道:“看你们那声音,怎么也装得了女人!”
  他们还带了几瓶啤酒和花生,便在保安室里猜起拳来,十分痛快。
  直到天亮交班的时候,王三强才勉强睁开眼睛来。
  他们都走了,居然连花生壳和啤酒瓶都打扫干净了。
  “幸好他们想得周到,不然给别人看见值班喝酒,还不丢了工作!”他心里庆幸道。
   “喂,谢谢你们的啤酒。”他朝一个兄弟道。
  “什么啤酒?”那兄弟惊讶地问。
  “就是昨晚你们带来的啤酒……没想到你们还帮忙扫地……”
  “什么?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搂着老婆睡觉呢!”那兄弟骇然道,“你怎么会见到我?”
  他瞪大眼睛,连续了问了昨晚来的几个人,都说没有来,谁都没有来过。
  那是……
  他忽然嗅到自己的身上,正散发着某种腐烂的味道.
  有时候,死了的人,也会非常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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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9-2010 02: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号冢主.爱如蜉蝣

 从前,有一只蜉蝣为从来没有见识过人世间的美好而感到非常苦闷。
  一天,它向佛祖埋怨道:“无所不能的佛啊,大慈大悲的佛呵,如果命中注定我此身为蜉蝣,在无尽的天地间只配生存一刹,我心甘情愿。但是我已经轮回了九百九十九次,依然身为蜉蝣,而且从出生到死亡,只顾着进食、交配、产子,从来没有见识过这天地间的美好。这不是太残忍了吗?因此恳请你赐我一次机会,我便无怨无悔。”
  佛祖颔首道:“你愿意见识人世间的哪处美好?”
  蜉蝣喜道:“自然是人世间的最美好!”
  “那便是人的爱情。”
  蜉蝣不知情为何物,不假思索便道:“好!”
  佛祖伸手一指,它便变成了她。一个面容纯美的女子。金光一道,把她送到了人间。
  她茫茫然地在人海中寻找爱情。
  她问她见到的第一个人:“什么是爱情?”
  第一个人瞠目结舌,模糊应道:“就是……亲嘴吧!”
  她紧紧地抿住双唇,这简单的动作就是爱情,人世间最大的美好?
  她问第二个人。
  第二个人愕然片刻,吞吞吐吐道:“两个人,一起吃饭、睡觉吧。”
  她失笑,难道父女、母子、兄妹、姐弟不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
  她问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很诡异地看了四周一眼,低声道:“模样还不错,喂,你收多少钱?”
  她诧异地问:“什么?”
  那人的目光仿佛想把她整个吃下去般,“我包你,你想要多少钱?”
  她摇头道:“我不要钱。”
  “那你想要什么,车子,房子?”
  她道:“我要爱情。”
  “傻子!都什么年代了,爱情还不是车子房子票子?”那人头也不回走了。
  她问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哈哈一笑,比划了一个手势,“就是这个!”
  她好奇地盯着那个手势,不解问:“这是什么?”
  那人道:“这里不方便,到我家,在床上慢慢跟你解释……”
  她轮回了九百九十九世,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这个”,传宗接代,生生不息。
  她只觉得无聊,转身欲走。
  那人却嬉皮笑脸地纠缠道:“走嘛,任何爱情到最后还不都是一张床!”
  她只是一只变了身的蜉蝣,无力反抗。
  夕阳西下,走来一个酒鬼。
  他穿着还算体面,可是领带东歪西斜,袖口处一滩油腻,头发蓬乱不堪,脸上的胡子都碴扎了,一副落拓的模样,看来是个潦倒白领。
  “救命!”她喊道。
  他醉眼朦胧地踉行着,仿佛看不见他们,若无其事地喝着手中的半瓶酒。
  走到他们旁边时,忽然举起酒瓶狠狠地朝行凶者的头上砸去。
  “喂,你要不要报警?”他问她。
  “不……不用了。”她道。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她追了上去,“你知道爱情是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前行。
  她喋喋不休地问:“你知道吗?知道吗?”
  他被问烦了,冲口而出道:“爱情,不过是治疗寂寞的毒酒。一口一口地喝,它会上瘾,以至不能自拔。猛灌一通的,连命都赔上去。无论怎么喝,到最后,还不都是肝肠寸断,灰飞烟灭……”
  她看见他眼角边,难以察觉的泪莹。这个男人,有过灰飞烟灭的爱情。
  她的心忽然疼了。是来自内心最深处柔软的疼痛。
  九百九十九世都不曾有过的心疼。
  她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我们‘这个’……”
  ……
  清晨,男人从零乱的床塌上直起身子来,怎么也找不到昨晚那个面容纯美的女子。
  他支起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不出那女子的企图。
  只记得昨晚的狂野中,仿佛听见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爱情,不过是心疼。”
  他正要翻身下床,忽然发现枕头上躺着一只小小的青色虫子。
  奄奄一息,兀自微动。
  “啪”。
  他一掌拍落,结束了这只虫子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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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9-2010 10:1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实在是太好看了!希望那个作者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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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9-2010 06: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实在是太好看了!希望那个作者继续写下去。
姗姗来迟 发表于 13-9-2010 10:17 AM



    可惜我只是找到20多个而已,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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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9-2010 06: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号冢主.归人妻

  归罢。不如归罢。
  归去那杏花烟雨的江南。
  归去那小桥流水的老家。
  游人某心里暗暗思忖,是时候了,也该归了。
  要不是今天早上一觉醒来便觉浑身都是刺入骨髓的深寒,他便不会开始怀念起温暖的江南来。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那满山的杜鹃,可是开得正好?
  于是他便想起了他的妻来,二十年前的那个微风轻拂的夜晚,星月仿佛成了温柔的帮凶,野地里烧起了一把熊熊的烈火,从杜鹃火焰般剧烈绽放的花蕾,烧上了女人含羞答答欲拒还迎的脸,一直轰轰烈烈地蔓延到身下的土地,整个花丛都似在燃烧,生命在颤抖中迎接欢欣。
   她便成了他的妻。
   新婚燕尔,本该分外甜蜜,然而他却在一天天中沉默了下去,每日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门外的路,来往的客,甚至遥远的天。她看着日渐消瘦的他,亦不言语,只默然把包袱收拾好,递过,道:“且去去便回。”
  他在疑惑中接过包袱,惶恐得不敢再去看她温润的眸子,然后沉重地转过身去,远了。
  从此海阔天空,万里漂泊。有一种人,他注定一生都得要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正如鱼儿,毕生都在水里游着,没有终点,也不知道终点,只知道行走,就必定有路。也曾有过显赫一时,在纸醉金迷中得意忘形,但瞬间一败涂地,最后仍独自上路。
  然而无论辉煌还是暗淡,却连梦里也不曾出现过满山的杜鹃,“且去去便回”成了一张飘落在风中的废钞,早已一钱不值。
  谁知道他今天又会突然心血来潮,重踏这片早已遗忘的土地呢?
  沿河而下,走过青石桥,杜鹃丛边的那位少女,有似曾相识的背影。
  “先生往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啊,完全是年轻时妻的模样,连抿嘴一笑时便低头轻抚发捎的神态,也是一模一样。
  “某……某从远方来,回家去。某村某氏,你相识吗?”
  “相识,”少女遥指花丛深处,“沿小路过去便是。”
  他谢过,踏着一条浅浅的花径前行,忽见自这火海般的花丛深处,露出一角茅檐来,乃是一户平常农家,门户虽陋,却收拾得甚是干净。
  他正欲相问,忽见那屋外墙角摆着几样沾满泥土的农具,还有箩箕筐篮等物。水井旁两只硕大无比的木桶,轱轳上的绳子也已发黑。阶旁,一双破旧的大草鞋呈“八字形”地随意躺在地上,显然为一个清贫又勤劳的乡下农夫所有。
  他默默良久,徘徊不前。
  “先生为何此回甚急?”少女愕然问。
  他低头答:“某不过去去便回……”
  少女变色,厉声怒责:“汝一去何匆匆,奈何归亦匆匆?”阴风骤起,青丝片刻转白,随即纷扬落下,竟变出个秃头皱皮的老妪来,十指森若鬼爪,逼道:“廿年苦煎苦熬,君须以命偿我!”
  归人某大恐,毛发倒竖,乃慌不择路,抱头鼠窜。忽觉奔至一凄清小墓,上书“某村某氏之墓”,方悟思妇之怨,叹曰:“非是某背信弃义,乃是某生就漂泊流离之命,娘子奈何如此苦等?”
  四周小虫寂寂,如怨如艾。
  怅然而出,复至河边,忽见一浮尸自河中漂来,竟是自己面容,乃忆前日遭山匪所劫,早已被弃尸河中,顺流漂回故乡。
  某大喜,曰:“今日始得归来也!”复奔入杜鹃深处,不闻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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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9-2010 06: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号冢主.蝶恋花

   小区里上又开了一家花店。未走近,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热烈的芬芳,那人便要如一只春天的蝶般,醉了。
   这里只售盆栽,不售花束。不过因为有良好的售后服务——卖出去的花草一旦生病,都可以拿回来医治,而且每每能妙手回春,所以生意也不错。
  店主姓木,是个脸色苍白,笑起来有点羞涩的女孩,透过玻璃门,经常能看到那娇俏的身形穿梭在花丛之间,神态仔细又认真,好象照顾一个个婴儿的保姆。
  有美丽的花朵,自然就引来狂蜂浪蝶。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时不时有不少的名车停在花店门前,很多都是这个小区的单身男业主,其中不乏有财有势之士。他们买了又买,又不懂得照料,经常来回光顾小花店要求治疗。
  她一律笑盈盈地接待,不厌其烦地说明。只有一次,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朝那个开着宝马得意洋洋的男人逼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待它?它还是个孩子呢!”
  “我……怎么对它了?”男人装傻道。
  “你用开水烫它的根,它……它活不成了!”她已泣不成声。
  男人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一手环抱着这枯萎的花儿,低声怜道:“可怜的孩子……”
  男人一边退后,一边嗫喏道:“我不过想多见你几次……”
  她垂着头,没有再看他,那身影,就象一个母亲在哀悼自己死去的孩子。
  渐渐那些名车来得就稀了,因为花店里出现了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开着最普通的车子来,一来就把店里的围裙系起,一见有客人进来,就会温柔地笑看着,好象主人一般。她浇花的时候,他就翻土,没有人的时候,两人便相视而笑。
  这个男子姓胡。他称呼她叫“丹”。
  她的脸色便一天天逾发娇艳起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孩跑来买花为止。
  “姐姐,我想买一盆牡丹花!”
  木老板微笑道:“牡丹的花期在四月,现在已经是秋末了,所以要看牡丹的话要等到明年了哦。”
  “可是……”小男孩抹了一把眼泪,“我妈妈等不到明年啦……”
  木老板惊愕道:“怎么啦?告诉姐姐。”
  “我妈妈得了癌症,已经好一阵子起不了床,今天她说要是能在死去之前再看一看最喜欢的牡丹花的话,就是最大的幸福……”
  木老板面露难色:“可是现在……”
  “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拉开了小男孩,“这里没有牡丹,你去别家问问吧。”
  看着小男孩面有不甘的离开,她难过地看着他。
  “你不要心软。”男人关上门,苦口婆心地劝道,“丹,你要想一想我们——自从你被那场大火烧伤,我就整整等了一千三百年,幸好上天怜悯,让我重新找到了你。可是我总觉得,这幸福来得太过轻易,所以害怕有一天,会被风一下就吹得无影无踪……”
  “迭……”木丹扑入他的怀中,泪眼婆娑,“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
  灯慢慢熄去,花香渐炽,朦胧中蝶恋着花,花依着蝶,不知岁月。
  温柔缠绵中,他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凝眉不语,良久才道:“冬来了,你也该走了。”
   “我不走……”他回身紧紧地抱着她。
  她笑笑道:“这是天命,大家都违不过的。明年开春,你不就回来了吗。”
  “答应我一件事。”
  “嗯。”
  “要等到我回来。”
  “嗯。”
  早晨花店里飞出了一只极其美丽的大蝴蝶,在门口久久回翔,恋恋不舍,总是不肯离开。
  “你走吧……”她轻轻朝它道。大蝴蝶上下盘旋了两圈,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扬翅一展,随风而去。她转身,泪珠莹然。
  “姐姐,我妈妈快不行了!”小孩扯着她的围裙,哭得声嘶力竭,“什么都吃不下,医生说,她活不到下个月了!”
  “姐姐……牡丹能不能冬天开花?”
  “姐姐,我妈妈好想再看看牡丹花……”
  “不……不行……”她艰难地推开小孩的手,嘴里有点苦涩的味道,开春,他就要回来了,怎么可以……
  “牡丹冬天没法子开花……这是、是天命……违抗不得的……”
  她对自己说,这是天命,没有办法的。所以狠着心转过身去。不听他的哀求,不应他,就是不应他。
  第二天,天空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就下起冰冷的小雪来。小孩又来了,一副怨恨的神色,“我妈妈活不了了,我恨你!”
  她的心往下一坠,好象掉落到虚空之中,连身在何方亦不知晓,连自己的声音也仿佛变得不再认识,她说:“好,我给你牡丹花。”
  “等一会儿你再来把花拿走吧。”
  当小孩再次推开花店的门时,他便看见空荡荡的店里只剩下一盆世上最美丽的牡丹,那灼灼若霞的花瓣仿佛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般,奋不顾身地盛开着。
  那盆牡丹竟然能在漫天的风霜下,傲然地开放了整整一个冬季。
  在冬季最后一天的凌晨,一只早醒的蝴蝶匆匆自远方飞来了,它飞得如此之急,简直不怕朔风把它的翅膀折断。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差不多把整栋楼的人家都吵醒了。
  “来了,这么用力干什么?”应门的是一个老妈子。
  “你们家的主人在哪里?”门外那个心急如焚的年轻男人眼睛都红了,不容再报,推开老妈子径直入内。
  这是一间装修得富丽堂皇却透着冰冷气息的屋子。这冰冷的气息,来自靠窗而坐的那个脸容憔悴的贵妇人,虽然身上挂满了金银珠宝,然而在金属的寒光映射下,显得更加没有一丝的生气。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用来当人偶的小木头人,就扔在她的脚下。
  “你为什么要骗她!?”他捏紧拳头,他快要发疯了。“你怎么不继续在你的坟墓里安稳地沉睡,却来破坏我们的团聚!?”
  贵妇人对他的怒吼置若罔闻,然而天子之威,虽千年仍在。
  她抬头慢慢地看了一眼那窗台上的牡丹,轻轻地叹道:“也许朕是太寂寞了……”
  “你……”胡迭又惊又气又恨又怖,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在一瞬间,贵妇人和老妈子一起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那一盆违抗天命的牡丹。在风霜的折磨下,已经奄奄一息,却依然勉力撑着鲜血般的花朵。
  她在他的手心里迅速枯萎了,只剩下一团悲凉愁苦的黄叶。
  她果然依约等到了他回来。
  迎春的人们,在那间空屋子里发现了那只冻僵了的美丽大蝴蝶。他们不屑一顾道:“真蠢,明明已经凋谢的花,还恋着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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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9-2010 06: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号冢主.天母

 富丽堂皇的大厅上坐着许多豪气十足的男人,他们一律紧紧地盯住高台上缓缓展开的一幅彩色卷轴画,只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便被这幅画征服了。
  人群稍微静默了一会儿,一只只坚定的手便纷纷举了起来。“五万!”“八万!”“十万!”喊到二十万的时候,人群又静默了下来。台上的拍卖师惟恐冷场,立刻拿起小槌作势喊道:“二十万第一次!还有哪一位超过二十万的?这副吉祥天母图就要归这位先生啦!”
  一只戴着串檀香珠的手举了起来,“三十万。”
  众人都吃惊地看了过去,这只手居然是属于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人。
  出价二十万的那位显然还不服气,举手道:“三十五万!”
  年轻人眼也没抬,懒洋洋地喊道:“四十万。”
  “你……”那位被气得直发抖,赌气喊道:“四十五万!” “五十万。”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位一屁股掉到椅子上,老半天才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来:“算你狠!”
  就这样,这个名叫张晓鹏的年轻人用了五十万把这幅吉祥天母唐卡抱了回家,挂在他宽敞明亮的别墅里——好让他一心向佛的母亲顶礼膜拜。为了母亲,他多少钱都舍得。
  虽然他不太懂佛,可是他知道这幅吉祥天母图是非常名贵的,唐卡的四周镶缀彩缎边框,背面以绸缎布帛托裱,主体部分是上等的织锦。画中的吉祥天母肤色洁白如玉,身披白色轻纱,头上有高耸的发髻和花冠,耳朵上各附着一个大环,分别是小狮子和小蛇,三只细长的眼睛流露出和善的目光,嘴里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坐于莲座上,右手拿一支白杆的长羽箭,左手端一只盛满珠宝的碗。
  “招财进宝,倒是很好的……”他望着那只碗喃喃道。身后走来一个瘦弱的老太太,一见那幅图,就“哎呀”一声跪下了,“这是大慈大悲的吉祥天母啊,儿子,你怎么得来的?”
   “妈,这是我从拍卖会上买来的,听说在布达拉宫里供奉过的,挺灵的。”
  “你也来拜一拜吧,请她保佑你爸和哥平安回家!”老太太一听,赶紧催促儿子也一同跪拜。
  张晓鹏无奈也跪倒在地,默默许了一个愿望。
  他的父亲,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打下了雄厚的江山,却在盛年之时突然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长他两岁的哥哥。很多人以为是绑架,可是并没有绑匪的通知,就这么两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
  于是他便接手了整个企业,也许是他待母至孝、对母亲有求必应的缘故,这几年都是风平浪静的,事情也就淡了过去。
  “妈,吃饭吧。”他挽扶着母亲,猛一抬头,面前画中的吉祥天母的眼里竟然流出了两行汨汨的血泪!
  “怎么了儿子?”母亲感觉他的双手一颤,急忙问。他定睛再看,吉祥天母安祥的脸上哪里有什么血泪?“没什么,有点眼花……”
  他心神不宁地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出去了,直奔舒适豪华的酒吧去了。就在酒吧门口,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他骤然刹车,只见车前站着一个披着破破烂烂的深红袈裟的光头和尚,正朝他合什行礼。
  他没好气地去拿钱包,一边打开车窗,把钱递了出去。
  谁知那和尚并没有接过,如风般飘然而近,又施了个礼,才道:“施主还是把吉祥天母图还给我们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他惊讶地看着那和尚。
  和尚的眼里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那幅唐卡本是我们的供奉之物,只因被盗贼所窃,流落于此,请施主归还了罢!”
  “好笑!那是我花了五十万才买回来的。凭什么要归还?”他冷哼道,下了另一边的车窗,高声喊道,“保安!帮我撵走这个和尚!”
   一个保安急急忙忙地跑来,前后找个遍,“先生,没有和尚在啊?”
  他回头一看,车窗外只有茫茫夜色,哪里还有那个和尚的身影?
  他的心寒了一寒。手机恰在此时响了。看到了这个号码,他只想把手机也砸了。但最终还得按了接听。
  “晓鹏么?哈哈,今晚有空吧?来姹紫嫣红陪老叔喝几杯吧?好,就这么定啦!”
  当他推开姹紫嫣红夜总会的包厢时,公安局局长方正富正在一手举着洋酒,一手抓在一个佳丽的大腿上,已喝得七醺八倒。
  “晓鹏,来了么?来来,喝……”方正富二话没说就把他拉到了旁边。“老叔,今晚的全是我的,不过喝酒,您就饶了我吧!”他道。他害怕母亲察觉他的酒气。
  也许是喝多了几杯,方正富有点不高兴了,“你这小子,不给老叔面子了?也不想想当初没有我你是怎么……”
  张晓鹏连忙拦下了话,“好好,就陪老叔喝一杯。”
  说是一杯,其实是不停地喝。喝到半醉时,母亲来电话了:“儿子,你出去应酬了吗?注意身体啊,别喝酒哪……”她一如既往地唠叨着,他也一如既往地答应着。然后随手按了。
  那边方局长已经喝得忘乎所以了,搂住一个佳丽就道:“你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坐到今天的位置上的么?那是两个字:够狠!啧啧,把自己的娘老子和亲哥埋在自家的院子里……”
  张晓鹏猛然大吼道:“闭嘴!”,他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连方局长也被唬了一跳,“我说……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张晓鹏这才稍微冷静下来,用钱打发了那班佳丽,再把一叠厚厚的钞票放到方正富的手上,方正富这才满意了,“晓鹏你放心,只要有老叔的一天,那件事就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晚上他驱车回家时,经过家门口的小院子时,特意去望了一眼那个“秘密的地方”, 那个独立的小屋子,是他专门盖给母亲的佛堂,此时正传出阵阵的檀香味,一个瘦弱的人影闪了一下。
  他心中一动,停下车慢慢向佛堂走去。里面好象氤氲般弥漫着香雾,隐约有一个瘦小的弯着腰的人影正在举着一把锄头,好象在挖掘什么。
  “是谁?”他喝问。
  烛光一闪,香雾顿时消失,人影也不见了。他只见到墙上挂着那幅吉祥天母图,吉祥天母的样子变了,变成了一个肤色青蓝的凶神,头上的红色猥发高高竖立,上面饰有五个骷髅,她左手拿着一根骷髅棒,右手则端着盛满鲜血的骷髅碗,忿怒之相凶怖至极。
   “有鬼……”他骇然倒退一步,转身向后跑去,突然“呯”的一声摔倒在地。面前又站着那个披着红袈裟的喇嘛,“归还罢……”
  “有鬼!”他扯着红袈裟不知所措地喊道。
  “儿子,发生什么事了?”母亲从二楼的阳台上探出身来关切地问。
  他指着佛堂,一时语塞。回头一看,那喇嘛又象风一般消失了。
  这一夜,他一夜未眠。
  “儿子,昨晚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吃早餐的时候母亲忽然道,“你说好笑不好笑,我梦见自己居然拿了把锄头去挖佛堂……”
  “妈,别说了!”他第一次顶撞了母亲。母子俩静默了一会,他轻声道:“对不起妈,昨晚我也没睡好。”母亲宽容笑道:“工作的事就别太辛苦啦,唉,要是你爸和哥在好了……”
  临出门时他去看了看佛堂,那里的木地板平滑干净,哪里有被发掘过的痕迹?那幅吉祥天母图也依然慈眉善目。难道昨晚看到的全是幻觉?
  原本他打算在外面住几天。可是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无法不回去。
  “老板,老太太不见了!吃完早餐之后,她让我去倒杯茶来,就这么一忽儿,她就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家,还在附近找了,都没有看见老太太!”小保姆在电话里吓得泣不成声。
  当他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佛堂里又传出隐隐约约的氤氲之气,除了他之外,谁都看不见。他闭着眼走了进去。母亲果然在那里。
  她的身边放着两副骸骨。“一个是你爸,一个是你哥。”她说,“你怎么下得了手?”
  他看到了她的样子竟然和墙上的吉祥天母一模一样,红眼怒目,身上披着一块古怪的皮。母亲举起骷髅棒向他的头顶狠狠地砸去,“你抢了我的丈夫和儿子!”
  “他们抢了我的母亲!”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多少年来的委屈瞬间爆发,仿佛山洪崩溃,“我一直想要你只疼爱我一个!可是有他们在,你永远不会只爱我一个!难道这些年来,我对你好不够好吗?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他的头被砸开了一个血洞,只得在地上不住翻滚,可是母亲没有丝毫饶恕的意思,他在奄奄一息之中依稀又看见了那个红袈裟喇嘛。
  “还给你们!”他痛苦地大喊道。
  氤氲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吉祥天母图不见了。红袈裟喇嘛也不见了。母亲无力地滑倒在地,她向突然衰老了二十岁,变得痴呆了起来。连他也不认得了。
  只是那两副骸骨,却一直被母亲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对了,附加一个尾巴资料来源网络)
  吉祥天母是女性护法神。常见的有两种:忿怒型和文静型,文静型的便是白拉母。她肤色洁白,头上有高耸的发髻和花冠,右手拿一支白杆的长羽箭,左手端一只盛满珠宝的碗。忿怒型的形象是个肤色青蓝的凶神,左手拿的骷髅棒是专门对付恶鬼阿修罗的,右手端着盛满鲜血的骷髅碗。身上披着人皮,那人皮据说是她亲生儿子的,象征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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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9-2010 06: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号冢主.树女

 今夜月色如水,静觉寺的大菩提树便在这无边的静谧中,偷偷地、不为人知地开出了金黄色的小花。
  守林的和尚便要开始忙了。
  采下菩提树花,用细线小心串起,在阳光下曝晒数日,候其干透,放入密封罐内,留待泡茶之用。那菩提花通体金黄,明艳亮丽,袅袅然飘着些诱人氤氲,细抿一口,不涩不苦,微甘微甜;香味绕舌,似淡实浓,清新醉人,此之谓“天伦茶”。这茶,专供那些身份尊贵的香主享用。
  将军夫人当然算得上是其中的一位。
  “法严大师,我夫君虽然重权在握,但亦招人嫉恨,时有小人制肘,所以我想在此办一个祈福大会,好让菩萨佑我一门平安。”珠环翠绕的夫人忧心忡忡地道。
  “贫僧定当尽力而为,请夫人放心。”老和尚合什道。
  “那么,就有劳大师费心了……”夫人素手一扬,家人立刻捧来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元宝,金银闪烁,令人目眩。连墙上的佛颜也仿佛有些动容了。
  “此外,我还带了小女到此,她本已许了给周丞相的二公子,下月便要过门,这次祈福她一定要跟来,说要在离家前为尽一点孝心。”
  “小姐孝心可嘉,我佛慈悲,一定保佑夫人一家福寿绵绵,平安康泰。”
  菩提林中,一棵又一棵的菩提树冠连成了一顶巨大的绿色穹弯,树上伸下千丝万缕的气根,如同一层又一层的珠帘,人影便飘摇于叶影之间,连步履都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时际盛夏,负责采集香花的净恩和尚刚刚采满了一竹篮的菩提花,还来不及用僧袍擦一把大汗,却忽然瞥见林子里竟盈盈走来了一位黄衣丽人。
  黄衣丽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小鬟。
  他正盘思着要不要下树回避,却见那黄衣丽人竟走到了他的树下,只听见“哧拉”一声,一块突出的树皮把丽人的丝衣扯破了,露出了一小截白玉般的小臂。
  净恩和尚心头微微一颤,手中的竹篮已是把持不住,篮中的香花纷纷坠下,如花雨般飘飘扬扬地洒落在丽人的身上、鬓上。
  “啊,小姐,你看树上还有个和尚在躲着呢!”青衣小鬟惊声指道。
  黄衣丽人亦是一惊,螓首微扬,便见那傻和尚正直直地愣在树丫上,那脸,已是火烧般红。她不由又惊、又尬、又有些好笑,不禁莞然一笑。
  这一笑,就把和尚的七魂六魄通通勾了去。
  当晚,净恩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那勾魂摄魄的一笑。
  他觉得自己就置身于熊熊火海一般,无处可逃,亦无处容身。
  祈福大会要做一连三天的法事。由于人手不足,所以他这个平时并不需要上场的小沙弥也在第三天晚上的轮上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黄衣丽人。
  她是将军家的小姐。下个月就要出嫁到丞相家的小姐。
  她想必已是忘记他了。
  他只有握紧手中的念珠,为她喃喃地念出他的经。
  忽然,一个温软的声音飘入了耳中:
  “愿我佛慈悲,保佑小女子的爹爹仕途安稳,不受小人诬陷,娘亲身体康健,百病勿侵……更保佑小女子……”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小女子觅得真正的如意郎君,此生无憾也……”
  他大吃一惊,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她未来的夫婿竟不是她的“如意郎君”么?
  他把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只见她已起身焚香,衣带飘飘,经过他的身边时,不经意地落下一物。
  他再偷眼看去,通体金黄,纤巧玲珑,不正是一朵菩提花吗?
  他心跳欲狂,佛心已动,无可抑制。
  亦是夜色凉如水的夏夜。
  小姐正在寺中的西厢房中绣花,小鬟见了,便道:“小姐的手真巧,绣什么像什么,这花儿就仿佛真的一般。”
  小姐抿嘴一笑,若有所思。白丝手帕上,一朵金黄色的小花栩栩如生。
  “夜了,你去睡吧。”小姐道。
  小鬟正巴不得早去歇息,欢欢喜喜地应了,掩门而去。
  万籁俱寂,只有知情的虫子在不住地喧哗。
  忽有一物穿过窗纱而来,掉在案上。
  小姐拣起一看,原来是一角僧袍,里面裹着三朵含苞欲放的金黄色小花。
  月上中天,三更刚过。菩提林中行色匆匆,顾不得穿上锦衣华服,也不顾得梳成凌云高髻,只把那方丝帕捏在手中。香汗涔涔,鬓角零乱,树下站的,可是那人?
  果然便是那人。
  来不及打情骂俏,来不及寒暄问候,更来不及谈论今夜月色明媚,来了,就是一个目的。于是茫然天地中,苍苍菩提树下,和尚和小姐亦不复存在,有的只是男人和女人,尽情地享用这偷来的欢愉,造孽的满足。
  当情欲如潮水般退去,清凉的月光淡淡地给两人蒙上了一层轻纱时,男人才忍不住问:“为什么……”
  女人小声泣道:“那个周二公子,为人不端,乃京城恶少,爹爹正受小人诬陷,无奈之下才将奴家许配于周家……”
  她叹道:“等这月亮一落,奴家便要随娘亲回京……”
  “我不让你走!”男人紧紧地搂住了女人,强壮的双臂,好似两把铁锁。
  “但是……”女人剧挣不开,身已颓然。
  第一个发现小姐失踪的自然就是那个贪睡的小鬟。后来将军家的人和全寺的和尚一起搜寻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发现小姐的影踪,就狠狠地鞭打了小鬟一顿,逐出将军府,卖与人作妾。
  虽然住持法严大师再三申辩小姐不会是寺中的和尚所诱,因为后来经清点也没有和尚不见。但一个大活人凭白消失在森严古刹之中,不免有些空穴来风的说法,香客顿减,这昔日的巍巍大寺便开始一日日地颓废破落起来了。
  这样一来,寺中的和尚日子也就一日日难过起来了。
  刚开始是偷香火钱,再继续偷着变卖鎏金的小佛像,甚至连佛像面上的黄金都敢去刮,最后便是互相偷窃。
  

  一日,有一个饿得晕头转向的和尚从守林和尚净恩的床席下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白丝手帕,那丝帕柔滑无比,显是上品,中间一朵金黄色的小花,竟是金丝所绣,栩栩如生。
  他暗自庆幸,谁说这守林和尚最穷,原来还藏着好东西。不由分说,便拿去当铺换了几锭铜钱,买了吃的去了。
  当铺的当家见这手帕十分精致,就拿了回家送给新宠小妾。那小妾,恰是当日被逐出将军府的小鬟。
  小鬟一见此帕,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问此帕的来历,当家便说是静觉寺的和尚来当的。小鬟连夜拜候了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咬牙切齿道:“果然就是那寺中的和尚引诱我儿私奔,肯定把人藏在寺院附近,待我与住持说去,定要那贼受油锅煎炸之戮!”
  偷手帕的和尚立刻就供出了净恩。可是身处密林之中的净恩却毫不觉察寺中的变化,犹自在树下施肥,锄草。
  这一年来,他的身心都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总因职位低下而显得郁郁寡欢,但是他现在每天都好象过得非常愉快,连干着粗活也是精神抖擞,丝毫不觉劳累。
  今年的菩提林比往年好象凋零也些,有好些的树都连根烂掉了。
  做完事,他上香积厨拿了几个馒头,便照常沿着林间小径往更深谧的山中去了。
  他不知道后面有一堆人马在跟着他。
  他还是象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好象一只小鹿般往那个隐蔽的山洞走去。
  后面的人马在山洞前停下了脚步。带头的就是住持法严。
  “这个孽畜……”法严气得面容都扭曲了,佛相一怒目,便狰狞如恶鬼。
  山洞又深又黑,更隐约传来一股古怪的气息,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众人不敢点火,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只轻步潜行,聆听洞中传来的只言片语。
  “娘子……你吃饱了么……今天我挑了三担肥,舀了西边的那些树……不累……只是让娘子受委屈了,在此黑洞里度日……娘子已有身孕啊,娘子、娘子……这样好么……”紧跟着,是一些让佛门中人耳根燎热的呻吟声,暧昧如蛇般在众人耳边地盘旋——
  啊——啊——
  连法严住持亦不知应该立刻叫停,还是继续聆听下去。
  然而他毕竟修为精深,定一定神,作佛门狮子吼:“住手——孽畜!”
  众弟子连忙收拾魂魄,一齐点起火把来。
  火光之中,净恩和尚正赤身裸体地俯在一具腐烂发臭的女尸之上,脸上兀自带着红潮般的欢愉之色。
  女尸身上的黄衣已经碎裂。而颈部的勒痕竟然还清晰可见。
  她玩火自焚,欲抽身已不得,只得用整个身和命来偿了他的贪欲。
  他对法严的万般咒骂几乎置若罔闻,但当众人想要搬动那女尸时,他就变得疯狂起来了。
  他挣扎着要阻拦众人,一边发了疯地喊道:“我娘子已有身孕,你们不得动她……”
  众人打晕了他,这才发现女尸的身上竟长出了一株幼小的树芽,其状如菩提,吸收着尸体的养分,正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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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9-2010 06: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号冢主.蛛母
 “文,说你爱我吧。”
  仿佛是一种隆重的闭幕仪式,韩素素闭着眼睛轻声乞求道。
  “好吧……我爱你。”
  郑文一如既往地在激情过后点上一根烟,同样闭着眼睛说出结束辞。
  爱情是盲目的,开始如此,等大家都太过熟悉时,亦逐渐地不需要睁眼。
  其实这正是韩素素最沉浸于欢乐的一刻,要不是她能够在这一刻极度地陶醉着,她便会被现实的痛楚所撕裂——
  郑文是有家室的男子。穿上衣服,就必须回到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之中。
  世上有没有一道绝招,能让他永远留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呢?
  她恨恨地凝望着穿衣镜中那个日渐憔悴的自己,指尖温软如蛇,缓缓伸向小腹,可惜还没有……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郑文闻声冲进浴室,“发生什么事?”
  “有……有蜘蛛……那!”她指着穿衣镜的一角,惊恐地叫道。
  她自小最怕蜘蛛,连蜘蛛的图片都见不得,何况这手掌大小,肚子还鼓起一块惨白的卵囊,有孕在身的大母蛛!
  “唉,不就是只蜘蛛吗,把你吓得……”郑文伸脚一踩,那大母蛛闪避不及,立刻血肉横飞,肠烂肢断,血红惨白的汁液到处飞溅,惨不忍睹。
  “我得快点走了,不然阿娴又得唠叨了……”郑文急匆匆赶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就似一根针,把她所有自欺欺人的迷幻泡沫都刺穿了。
  她无力地颓靠在浴室的墙上。每次他走了,她的意识都会停顿片刻。
  穿衣镜上那具丑陋的尸体诡秘地与她僵持着,两只隐藏在黑绒之间的蛛眼仿如鬼魅般盯着她。这才猛然觉悟,原来他并没有给她清理命案现场!
  她头皮发麻,她冷汗涔涔,她浑身颤抖,她头晕目眩,她胃部抽筋,她也不敢再打电话给他了。因为此刻他在他的妻身边,他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所以才能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
  她拿着扫把的最末端,离那可怖的尸体足足一米之遥,慢慢地把它刮下来,飞快扔进垃圾桶,又用消毒水狂喷半天,总算收拾完毕。
  晚上没有食欲,她削了一个苹果当晚餐。
  小刀不慎掉入垃圾桶中,她伸手去拣,指尖微微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摸上来却是一小团黑绒绒的物体,还粘着血丝和白汁。
  正是那只母蛛的遗骸!
  她如遭雷击,不及半秒,整个人已晕迷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清晨七点。该起床上班了。
  她失魂落魄地摊开手掌,却什么都没有了。找遍了整个房子,再也没有发现那只母蛛的遗骸。
  她赶忙冲到浴室,把水龙头调至最大,把全身上下细细地刷了一遍,只恨不得把消毒水也淋在身上。
  浴毕,她裹上浴巾,正准备去吹发时,忽觉头皮上有种别样的感觉,痒痒的,仿佛在蠢蠢蠕动的——
  她霍然掀开毛巾,只见黑发之中,竟不知何时盘桓着一只毛绒绒的蜘蛛……
  “SUSAN,你不舒服吗?”总经理JOHNSON——中文名叫郑文的那个男人严厉地望着她。
  “没……没有。”她低头道。
  “那就好,开会时不要那么心不在焉,OK?”
  穿上衣服的男人和不穿衣服的男人,绝对可以是两个世界的动物,衣冠禽兽和禽兽。她苦笑。
  会毕,他叫她留下。
  “文,那只蜘蛛……”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这里,你只能叫我总经理,或者JOHNSON!”总经理严肃纠正道,见她一脸憔悴,语气又软了些,道:“发生什么事了?一天到晚象丢了魂似的。”
  “蜘蛛……”她痛苦的呻吟了道,“到处都是……头上,身上,有时晚上会爬到我的手上,脸上,我的身体……好象……好象会长出蜘蛛来!每天……我快疯了……我快要死了……”
  他匪疑所思地看着她,好久才道:“SUSAN,你累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弯下腰,痛苦的捂着肚子道:“最近肚子常痛得厉害……好象有东西在动。文……JOHNSON……会不会……有了?”
  他心中冷哼一声,决然道:“不可能。”
  她正欲申辩,他的电话响了,“今天是儿子生日?好的,一定回家吃饭。”
  傍晚六点半,公司里的人都走了。总经理室的灯还亮着。他是工作狂,必定最后一个下班。
  她推门而进,他已在收拾东西了。
  “今晚能陪陪我吗?”她问。
  “你傻了吗?没听见今天我儿子生日么,我得回家吃饭。”
  “你不是说和她已经没有感情了吗?”
  “闭嘴!你想别人听见么?”他把帘子全部放下,压低声音道,“素素……你知道,我儿子还小……”
  “可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等你三年了……”她泣不成声。
  “这样吧,明晚,我陪足你一晚,上次你看中的那条钻石项链,我买给你,怎么样?”
  “我不要,我要你今晚陪着我,我……我今天去买了验孕纸,我有了!”
  “什么?你真的有了?”郑文整个从椅子上弹起,又象一个瘪了气的皮球般缩了下来。然后,用前所未有的恶毒眼光盯着她。
  “你有了?哈哈,说的真好听,原来你也是来骗我的钱嘛!你们这些女人个个都一样,以为怀了我的孩子,就能来敲一笔!告诉你吧,我早就结扎了,是我老婆要求的,她说只要我结扎了,不能多出一个私生子来分家产,她就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在外面找了人和你勾结,还想我做便宜老爸……哈哈,你太嫩了!”
  韩素素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却无力,“我没有……文,我真的没有,真是你的……”
  “这么着吧,也看在我们相好一场,明天你就走,这算是遣散费吧!”郑文大笔一挥,递过一张支票。
  韩素素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我不要……”
  “不要?有骨气,好罢,我也得回家了,你也回去吧!”郑文站起身来。
  韩素素感觉全身都在痒啊,头皮痒,鼻孔痒,嘴巴痒,耳朵痒,下面也在痒……肚子也好痛……那种翻江倒海的折腾,怎会不是怀孕的苦楚?
  “你可不可以,最后一次……抱抱我?”她也站了起来,眼泪中有种梨花带雨的可怜。
  真让人不忍拒绝。
  郑文看了看表,时间尚充裕,再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门窗,抱起她来个囫囵吞枣。
  恍惚中,她的嘴里好象吐出了许多连绵不断的白丝,把他整个缠啊缠啊,绕啊绕啊,他便如同一只茧子般被裹在白丝之中,动弹不得。
  她好饿啊,她真的好饿啊,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咬下了他的一条手臂,不管他如何哀求,如何哭喊,她只是饿啊,吃吧吃吧,啃啊啃啊,从小腿到大腿,臃肿的腹部,肥美的内脏,她曾经深刻留恋的宽大的胸怀、肩膀,一切,都吞下去了。只剩下他的头。
  她要他看着她。
  她的肚子涨鼓鼓的,很饱,打个嗝儿,很好的感觉。
  她知道,重要的时刻来了。
  于是她摊平四肢,赤裸裸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那种深及灵魂深处的痛楚终于来了,她的肚子在起伏不安,有物在蠢蠢欲动,欲破茧而出。
  伴随着破腔时淋漓的鲜血,一条毛绒绒的蛛腿从母体伸了出来,一只小小的蜘蛛出来了,紧接着,一只又一只,数不清的小蜘蛛争先恐后地从母体的鼻孔,嘴巴,耳朵……疯涌而出。
  它们绕着死去的母体默哀了一分钟,然后,象冲锋一般纷纷上前啃噬它们平生第一顿美味。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谁知道能继续活多久呢?所以,请认真地珍惜每一顿来自不易美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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