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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夏.風信子

[转载故事]每夜一个骇故事:午夜致命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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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2-2014 10: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7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1)


405病房的房门开着,日光灯并没在闪亮,一切都好像很正常,只不过房间里有些乱,一张凳子翻倒在地上,方安琳的被单掉在床前。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望着空空的病床,皱起了眉头,那儿似乎还留着方安琳的身影。

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床底下似乎有东西藏着,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方安琳根本没逃走,躲到了床下也说不定。

我一点一点弯下身,去张望黑暗的床底。

床下空无一物。

“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句女声,吓了我一跳,回头看,原来是接替纪燕上晚班的护士,正充满戒备地看着我。

“哦,我是方安琳的老师,姓李。”我把教师证给她看。

“唔,原来是李老师,晚上的事真是吓死我们了。”

“那个纪燕护士和陪护大妈现在没事了吧?”我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院长刚刚通知我来接纪燕的班,不过我知道她们在楼下急救病房治疗,听说已经醒过来了,咳,今晚怎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她望了望病房,流露出胆怯的神情。

说实话,卫生院里收治的病人并不多,整个楼层空空荡荡的,没几间病房有病人住,晚上的时候,更显阴森,就算我这个大男人也有点害怕,更何况这些小姑娘了。

“那个女孩子有什么想不开呢?”护士摇了摇头,整理房间里的东西。

我环顾四周,总觉得这房间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晚上病房的墙壁好像特别的白,白得有些刺眼,白得让人发怵。

突然,我发现在病床对面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个水影子,极淡极淡,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我走过去,盯着这个水影看,它似乎是从墙壁里自然渗出来的,有些潮湿,有些粘糊。像是一张地图,又像……

渐渐的,我发现水影的形状有些熟悉。

当我终于看明白时,只觉得颈背阵阵发冷。

是人脸!那个男人的脸!虽然看不大分明,但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那正是方安琳所画的脸谱。

正当我头皮发麻时,护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几乎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血!血!好多的血!”她声音发颤地指着刚翻到床上的被单说。

白被单内面上果然染了一片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我想起张医生曾说见到地上的血迹,难不成,方安琳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由于事态越来越严重,我们叫来了警察来处理现场,病房四楼很快被封锁了。我在护士站临时做了笔录,把我所知的情况如实地向警方反映,但我略过了一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细节。我知道,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无法坦言的,因为警方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或有意编造,而对真实的话产生怀疑。

离开四楼的时候,我发现护士站旁边的地板上果然有几滴暗紫的血迹。

院长告诉我们,纪燕护士和陪护大妈刚才醒了。我们便折回到一楼的急救病房,门口有几个医生和民警在说话。

医生提醒我们现在她们的情绪很不稳定,特别是那个大妈,像是得了失忆症,病情很严重,所以只能让我们进一个人到病房,校长便让我进去。

病房里已经有个民警在做笔录。

纪燕半躺在病床上,缩着腿,从她警戒的姿式可以看出其内心的恐惧。她并不如我原先想象的,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而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皮肤黝黑,身材高大。

“那么说,晚上10点钟,你最后一次查房,还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那个警察继续问道。

纪燕点了点头,眼神木然。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405病房的情况不对的?请仔细回忆一下。”

纪燕想了想,好像记起了一些东西,慢慢说道:“大约十二点半左右时,我去上洗手间,看到405病房还亮着灯,当时,就想着是不是病人也去上厕所,所以并没在意。但奇怪的是,灯突然闪烁起来,房间里好像还有无数的人影在闪动,我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就赶紧跑过去。发现……发现……”

纪燕像受到了某种抑制,说不下去了。

“发现什么?”警官问。

纪燕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这种表情我在方安琳的脸上早看到过,接下去,方安琳会发狂,难道纪燕她也会……

“男人,一个男人……我看到了……”纪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

“男人?”警察警觉起来,停下了手中的笔,专注地看着纪燕。

纪燕的眼中透出恐惧,她的手慢慢往上举,朝我指来。

“他!”纪燕指着我说。

警察以一种凌厉的目光向我射来。

我?!怎么可能?我被弄得心里毛毛的。

“他……他从……墙里出来了!”纪燕颤抖着说。

我们才发现,纪燕所指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白墙。

“从墙里出来?”警察怀疑自己听错了。

“出来了!出来了!他出来了!”纪燕突然尖叫起来,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可房间里并无异常。我早已料到纪燕的发狂,赶紧叫门口的医生。

与此同时,在隔壁病床一声不吭神情木然的陪护大妈也突然变得燥狂起来。

问话就这样中断了,我们从病房出来,医生和警方普遍认为是纪燕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以至于神志不清,唯有我相信纪燕说的是真的。

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我在405病房看到的那个水印似乎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纪燕的说法。

但他为什么会从墙中出来?另一个证人就是陪护大妈,她可能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但现在她比纪燕更难开口,纪燕起码可以说话,可这个大妈像变成了痴呆,不再说一句话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寻找方安琳,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存在,就说明她现在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我的眼前闪动着那个男人追杀方安琳的情景,不禁毛骨悚然。也许,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这样的雨夜,方安琳会跑向何处?

我们开始分头寻找方安琳。

我和另外两位老师负责寻找灵岩山麓,几乎是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但方安琳就像凭空消失了,那个神秘男人更不见踪影。

各路的消息不断汇总过来:寻找均无结果。

经过一夜努力,全身早已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望着地平线慢慢透出的鱼肚白,一夜的辛苦和希望眼看化为泡影。我无奈地蹲坐在一块突兀的山岩上,点燃一根烟发呆。

新的一天已经来到,方安琳,你在哪里?

“老师!”我听到背后有人在叫我。

方安琳!我兴奋地回过头,一股阴寒的怪风凭空刮起,迷住了我的眼睛,风过后,眼前却空无一物。

“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方安琳的叫声?”我问另外两个老师。

他们摇了摇头,并劝我好好休息一下,说是太累的缘故,以至产生了幻听。

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入睡时,仿佛听到窗外有女孩的哭声,当时以为也是幻觉,现在回想起来,难道是真的,是方安琳的哭声?

她回学校了?但我们在校园里搜寻了好几遍,毫无踪影,她又会在哪儿?

“我有感觉,方安琳一定在学校里!”我在岩石上拧掉烟头,站起来说。

天色渐渐发亮,但凌晨的校园仍是暗乎乎的,由于昨晚下过大雨,整个灵岩中学都笼罩着一层湿气,在微弱的晨光中有些发蓝。

我们对校园的每个角落再次搜寻一遍,但希望又落空了。

难道,方安琳真的没在学校?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方安琳就在不远的某处,等着我们去救她。

像有人在冥冥中指引我,我独自朝校园靠山的那片诡异的树林走去。

很少有人进入树林的深处,由于少有人为的破坏,林子的草木很茂密。越往里,树木间的杂草就越多,需要用手分开荆棘和藤蔓,才能往前走。

到处是雾气,树木沉浸在雾中,像一个个默立的人影,我觉得那些树似乎有灵魂,长着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你。

在这个树林里,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这让我想起了怪梦里那个树林,也给人以相似的感觉,恐惧之心油然而生。

万一,从里面走出的是那个男人……

树林的尽头,就是那座流传闹鬼的败墙,虽然这个传说流行了几十年,但绝少有人亲眼见过,有些大胆的学生曾尝试接近,但往往没到半路就吓得跑了回来。

尽管我不相信真会闹鬼,但这儿的气氛还是令人害怕。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往里走。不一会儿,在密密的树木间隐隐约约看到了那座神秘的败墙,它在雾气中忽隐忽现,不可捉摸。再往近,才看清它的真相,这败墙起码有一半已倾塌了,另一半也仿佛芨芨可危,破碎的砖头上面长满了绿苔和野藤,有许多蚂蝗、蜈蚣和地虫在上面蠕动,到处是闪亮的沾液痕迹,说不出的恶心,

我走到了败墙的跟前。

很失望,方安琳并不在。

这老墙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腐臭味,令人作呕。既然方安琳没在这里,我便不想再在这儿呆一分钟,转过身就走。

“救救我!老师。”

就在此时,我听到方安琳在背后叫我。

猛一回头,赫然看到方安琳站在败墙前,脸色惨白,但可怕的是,她竟是悬在半空中的,像个飘荡的鬼魂。

“方安琳!”我激动地喊。

但没等我跨出几步,她的身体就变得透明,最后与雾气溶合在一起,消失了。

眼前的仍是滑溜溜的败墙。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我思虑过度,花了眼?

正困惑间,败墙突然发出一阵怪声,接着哗啦一声,整堵墙在我面前颓然倾倒。

墙垣的背后,露出一只沾满了污泥的人脚。

我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慢慢走过去。

一个人形展现在我面前。

“方安琳?!”

这次,我终于看到了方安琳,虽然这个人俯卧在地上,被泥泞和雨水弄得一塌糊涂,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就是方安琳。

可是方安琳对我的喊声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死了一样。

“方安琳!方安琳!”

这是我最怕见到的结果,我慌乱地扶起她,叫她的名字。

她的牙关紧闭,脸色发青,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我抱起她,向树林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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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2-2014 05: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8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2)


“医生,方安琳没事吧?”

“总算度过危险期了,但还需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走出抢救室,取下口罩说。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为方安琳感到高兴。找到方安琳后,镇卫生院派出救护车及时把她送到了灵江市市立医院。

“不过这女孩失血很多,需要输血。”

“输血?她受到伤害了吗?”

“不,除了一些擦伤,她并没有严重的外伤,更多的似乎来自心理的压力。”

“那么,她……”

“哦,是她来初潮了,而且量多得惊人,这女孩本来就有贫血。”

“月经初潮?”这个可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

医生点点头,问我:“你是他家属?”

“不,我是她的班主任,她只有一个瞎眼奶奶。”

“这女孩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你们要注意。”

医生交待了一些事项,走过后,护士把方安琳从抢救室推到了病房。

方安琳仍在昏睡中,但看到她确实没受到伤害,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走出市立医院的大门,我昏昏欲睡,一夜的疲劳似乎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我向一起过来的学校领导请了假,准备去市立医院邻旁——陆铜的行为科学研究所小憩一会。

没想到我一进陆铜的办公室,他就迎上来兴奋地跟我说:“李异,你来得正好,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什么东西能让陆大教授如此激动?”我打了个呵欠说。

“是关于方安琳的。”

“方安琳?”我的睡意去了一半。

“是的,我通过计算机分析了方安琳与那张脸谱的五官,发现两者竟然隐含着很大的相似度。”

“不,不可能吧?”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两张天差地远的人脸联系在一起。

“你来看吧!”他拉着我在电脑前坐下,运行脸谱分析软件。

很快,方安琳的头像被调到了屏幕上,这是她学生档案里的标准照,陆铜离开灵岩中学时向学校调借的。

照片上,方安琳一脸的忧郁,没有一丝笑容。

随着陆铜在键盘上哔哔啪啪操作,方安琳的脸谱被勾画成绿色的三维线条,并有数据不断在屏幕的右边报出。

我不懂这些高科技,只是看着方安琳的脸正迅速被这些线条和色块替换,最后,她的脸完全隐在了下面。

陆铜又调用了那个男人的脸谱,经同样一番处理后,两张由线条和色块构成的脸谱一左一右并排显示在屏幕上。

“OK!”陆铜一敲回车键,两张图案向中间移过来,重叠在一起,电脑上的数据不断变换。

我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陆铜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说:“你看,这两张脸谱的遗传形态相似度达到了68.3%,也就是说,从遗传学的角度,这两个人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怎么可能呢?方安琳是个清秀的小姑娘,那个男人的形象那么凶恶残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弄错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不可思议地摇头。

“数据能说明一切,这个软件是为专门分析脸谱的遗传相似度而开发的,它对性别、年龄和后天形成的一些气质都进行了有效的筛选。由于存在这些因素的关系,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脸初看可能完全不同,但遗传基因却把两个人共同的特征刻画在了面部形态的深层,经过分析,可以把这些肉眼难以发现的相似性发掘出来。”

“就像DNA鉴定一样?”

“不一样,如果是DNA鉴定,就可以正式确定这个男人与方安琳的血缘关系了,可我们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找不到,又拿什么鉴定?这个只是说明了一些问题,可以给我们线索参考。”

“唔,这么说,方安琳与他有亲戚关系?”

“可以这样认为。”

“方安琳自幼父母双亡,我们都知道她只有一个瞎眼的奶奶,却从没听过她有其他亲戚。”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终于有调查的线索了。”陆铜推了推眼镜说。

我把昨晚方安琳的失踪事件告诉了陆铜。

陆铜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良久,陆铜说。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事件。”我的双手在膝上紧握在一起,“那个男人为什么会从墙里出来?还有,我在败墙前见到的方安琳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万物皆有缘起。从科学的态度讲,我并不排斥这些未解的现象,我是指,现在暂时难以解释的,不等于永远无法解释。”

“会是鬼魂吗?”我真的有些相信鬼魂之说了。

陆铜笑了起来:“鬼魂?这要看鬼魂的定义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鬼魂是指人死后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的灵魂,可你刚才说,在败墙前见过方安琳的形象,可方安琳并没有死啊!显然这个假设不成立。”

“我觉得是这个幻象指引我救了方安琳,当时,我确实已经准备离开了。”

“那么,她会不会正是方安琳呢?你不要忘了她的小聪明。”

“不可能,当时我发现方安琳的时候,她已经在败墙后不省人事了,不可能再来玩花样捉弄我,而且,我觉得她也无这个必要。”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借助了方安琳的形象。”

我猛然想起那晚在教室里见到走廊上的方安琳,后来她予以了否认。如果陆铜的幻觉解释不成立,就是说,那晚我确确实实看到了这个人,而她竟然不是方安琳,她会是谁?她会是谁?

按此推理,那晚在寝室墙上出现的影像,也可能不是方安琳,而是一直有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在冒充她?还有那辆公车上的女人到底与方安琳是什么关系?那个总是缠绕着我的怪梦又到底要向我提示什么?到底哪一个是真的方安琳?还有,王慧群她们的怪病真的是因为看了那个男人的完整肖像?

我的额上开始冒冷汗,这些问题让我非常不安。不经意间,我突然发现计算机屏幕上的人脸正在蠢蠢而动,仿佛要从这些线条间破网而出,而我竟然从不断扩大的线条缝隙间看到了一只眼珠,它闪着精光,活灵活现的,好像要对我说话,不知是方安琳的还是那个男人的,因为它们完全重叠了,分不清彼此。

“不!他要出来了!!”我恐惧地喊道。

“喂!你怎么了?”陆铜说,继续运动着鼠标,那些线条一条条消隐,一点点露出了方安琳的照片。

原来刚才是陆铜这小子在操作电脑,差点没把我吓死,我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哭笑不得。

“看来,要找到事情的真相,除了方安琳本人提供线索外,还得到她家里走一趟,也许可以发现什么。”陆铜说。

我早有去家访的计划,看来必须提前了。

“那个男人还会来的,你们要注意安全。”陆铜说,“方安琳的伤好后,把她带到研究所里,我们给她做心理治疗,说不定会帮到她。”

我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已近中午,陆铜约我吃了中饭,一起去市立医院看望方安琳。

路上,我跟陆铜又谈起四个女生的怪病和那个男人的肖像。

“你知不知道心理学当中有一个边缘学科,叫做超心理学。”陆铜说。

“超心理学?”

“它研究人类生活中发生的超常规而又不能用科学进行解释的一些精神现象,又叫做心灵学,我国则常称为人体特异功能研究,但现实上,很多严肃的学者都称之为伪心理学,说白了,就是说它是一种伪科学。”

“你的观点呢?”

“我没有接触过,按超心理学的说法,人的力量在一定的条件下会超常发挥,这种力量集中在思维力,也就是他们所称的念力上,就会产生超感官知觉或心灵致动等不可思议的现象,我对这种看法持怀疑态度。但我相信,在精神的强烈动力下,可能会出现一些生理上的奇迹,比如一个母亲见到自己的儿子压在汽车下,情急之中可能会把几吨重的汽车抬起来,这在平时是难以想象的。”

“那么你对脸谱事件怎么看?”

陆铜思索了一会,说:“现在还很难下结论,不过用超心理学的假设理论解释,就会容易地多。”

“那么你就假设一下吧,也许有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四个女生的反应跟早孕有关,也许这是我的超感官知觉吧!”陆铜笑着说。

“可能你说的有点对,我在调查中,似乎证实了这种说法,这种现象好像只发生在看过完整肖像的女生身上,可为什么这幅画有这种邪恶的力量?”

“因为它承载了某种信息,根据你说的,那幅画在没有添上脸廓之前,是没有效力的,只有完整后,才对女生产生了作用。我们应该想一想,这幅画是谁画的?”

“方安琳!”我脱口而出。

“对,也就是说,这个形象是从方安琳脑中的影像复制下来的,在她画这个男人的五官之时,已经把信息,或者说我们不知道的某种能量用念力注入了画中,但由于没画脸廓,这种能量并没有被激发出来,直到你替她完成,形成完整的脸谱,注入画中的能量才被释放出来。”

“可这跟四个女生有什么关系?”

“关键就在这儿,就在这四个女生身上,无意中透露了玄机。”

“哦?”

“我仔细分析过她们的症状,发现她们的症状很像一个对早孕反应半知半解的少女的认知。”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摇了摇头。

“我是说,她们的反应,不是真的早孕反应,而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控制,而这个人,本身对早孕反应的症状一知半解,所以就会出现一些常识上的错误,比如强烈的腹痛,就像一个无知少女对怀孕反应的猜想。”

“受到控制?是谁在控制她们?”

“方安琳。”

我停下脚步,看着陆铜。

“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没说错,这个人是方安琳,但并不是说她有意为之,而是她潜意识里一直存在的焦虑所致,这个焦虑就是担心自己怀孕。”

“担心怀孕?”

“不错,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男人肯定对她进行过性侵犯。她在画肖像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这种焦虑和恐怖一起注入了笔下,所以,当其他女生看到这幅画时,就会被方安琳强烈的焦虑念力所感染,从而反应出她一直所担心的怀孕症状。”

“可你说过,这个男人很可能是她的亲戚。”

“这个就难说了,因为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还有,你说方安琳来月经初潮了,也就是说,性的本能已在她体内萌动,这个时候,女孩子面对自己身体最大的变化,无所适从,会带来巨大的焦虑和恐惧。”

“怪不得方安琳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

“但李异,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孩。”

“然道方安琳真有特异功能?”

“就算有,也是她自身难以控制的。”陆铜说,微微一笑,“这似乎打破了我的科学观。”

探视病人的时间已到,我们随着一大群病人家属一起拥向电梯,电梯里一下子挤入近十人,很闷,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焦躁不安。

方安琳的病房在八楼,我们进到她房间的时候,她正挂完吊针,一个护士在她旁边整理医疗器具。

“李老师?”她看到我,想坐起来,我示意她躺着。

“安琳,好些了吧?”我们在她旁边的空病床上坐下。

方安琳点了点头,说:“有点头痛。”

“有老师在,你不用怕的。”

“老师,刚才有个警察来调查我,可我想不起来我昨晚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想不起来?”

“是的,我只记得有很恐怖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我听别人说,是你救我回来的,真谢谢你。”方安琳淡淡地一笑。

“只要你没事就好,你知道吗?昨晚老师们不知有多担心你。”

方安琳轻轻闭上眼睛,又轻轻睁开,我看到她的眼角流下了泪。

“哦,对了,这位是市行为科学研究所的陆铜叔叔,以后他会给你做心理辅导。”我把陆铜介绍给她。

“你好,陆叔叔。”方安琳有礼貌地对他微笑。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忧郁起来。

“安琳,你是个勇敢的孩子。”陆铜鼓励她。

“陆叔叔,你相信有鬼吗?”方安琳突然问陆铜,上次她也是这样问我。

陆铜笑了笑说:“我不信鬼,我相信,所有的鬼魂都只是人心的扭曲反映,鬼的一切变化都只是你心灵深处的变化而已,是虚幻的,所以,只要你勇敢地面对自身,克服心中的恐惧,鬼也将不复存在。”

“你们看不到的,所以也不会理解,我知道我的归宿。”方安琳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七岁那年,一天午睡时,我看到爸爸妈妈的鬼魂从他们身上爬起来,走出房间,结果两天后,他们就死了。”

我看了看陆铜,他正抿着嘴听方安琳说话。

“小时候,你是不是经常担心你的爸爸妈妈会出事?这是每个小孩子都曾有的心理,怕被抛弃和害怕亲人死亡的心理,当这种担心形成强烈的焦虑时,就可能会以幻视的形式表现出来。”陆铜缓声对方安琳说,“因为你是在爸爸妈妈死去前几天看到了所谓的鬼魂,但这时你的爸妈并没有死去,那么,你看到的就不是他们真正的魂灵,你爸妈的意外去世只是一个巧合。安琳,你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因此容易使这种情绪误导。”

这跟我在败墙外见到方安琳幻象的情景很类似,陆铜又以简单的幻觉理论来解释,我想只是为了安慰方安琳罢了。

“老师,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敢告诉你。”方安琳对我说。

“你说吧,我一定会帮你。”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作文课时,我在本子上画眼睛的事?”

“记得,上次在办公室,我还特地叫你来解释这事。”

“当时我只是任性,没有跟你说真话。事实上,我的脑海里一直出现这些影像,起先只是模模糊糊的眼睛,它们出现在我的梦里,墙壁的空白处,书本间,镜子里,甚至饭盒中,它们无处不在,缠着我,逼得我快发疯。后来,渐渐地,形象越来越鲜明,越来越具体,栩栩如生,很熟悉的脸,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所以只有疯狂地画下他,以使自己努力回忆起来。前几天,在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他的完整形象,他对着我说脏话,然后要杀我,我好害怕!我知道他不是幻象,他是存在的,老师,他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来不认识他的。”方安琳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你是在梦中见到了他的完整形象?”陆铜问。

“是的,我梦见他要杀我,我拼命地逃,可记不清到底在哪里,我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他还好像一直在控制我,只要我想对别人说起这事,思维就会停止,接着头痛欲裂。可现在他好像突然走了,今天,是我最轻松的一天。”方安琳笑了,虽然眼角还挂着泪,但她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

这时,我腰间的手机响了,是从学校的公用电话打过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手机里响起王慧群的声音。

“老师,安琳没事了吧?”

“哦,她很好,没什么大碍。”我朝方安琳笑了笑,示意同学们其实都很关心她。

“老师,我们……我们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王慧群说。

“什么事?”

“关于一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我警觉起来,不想在方安琳面前讨论这个话题,便走出病房,来到了走廊上。

“你说吧!”我继续跟王慧群说。

“昨晚,我们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你们?”

“是,就是我跟李燕她们,四个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我们好害怕!”

“是什么梦?”

“我们梦见了山里面的一座破房子,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房子的后面,有一个阴森森的树林,里面有一间看不大清楚的小屋,对不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是王慧群惊谔得说不出话了。

“老……老师,你怎么会知道?然道你也……”

“不错,我也梦到了!那间屋子似乎有种邪气,叫人不敢跨出脚去。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

“有,她一看到我就跑了,我看不清她的脸,好像她的脸上有一层雾,为什么会这样?老师,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用怕,这只是个梦,我们要勇敢去面对,老师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尽快调查出原因的。”我说。

“有老师在,我们就不怎么怕了!”

我笑了一下,嘱咐王慧群她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立刻向学校报告。

挂断手机后,我回到病房,陆铜正跟方安琳说着话。

我们继续聊了半个小时,方安琳没有像以前那样易于激动,显得很平和,我觉得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跟一般的女孩子并无二致,同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

她已经答应病好后好好配合陆铜的心理治疗,经过陆铜的一番劝导,似乎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由于方安琳还处在监护病房,探视的时间相对较短,不久,护士便来催促我们离开。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方安琳的状态还是比较稳定的。”我们走出病房大楼,陆铜对我说。

“为什么方安琳又突然恢复正常了?似乎摆脱了那个男人的控制。”我有点困惑。

“可能是药物的抑制作用。”陆铜说。

“哦?”

“你在接手机的时候,我查了方安琳的用药,其中有镇静和抗焦虑作用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我想是药物使她的思维状态发生了变化。”

“可前几天她也注射过镇静剂药物,为什么却出了事?”

“因为前几天注射的是快速镇静剂,接近于麻醉剂,这类药物效力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我猜得没错,等方安琳药力一过,他仍然会出现。这从另一方面给了我们启示,所有的一切也许都来自方安琳本身。”

“什么?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方安琳制造的?”

“只是猜想,从现有的迹象看,有这种可能性,方安琳可能患有一种罕见的精神分裂症及拥有强大的特异功能,但她的念力无法被自己控制。关键是要找出发病的根源,这样才可以对症治疗。”

“那我们得赶紧行动,抢在他出现前找出根源。”

“我会跟方安琳的主治医师联系,密切注意她的精神状态,可以给予低量持续的用药,暂时抑制住她的念力,你赶紧去她家一趟,我想会有所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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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2-2014 04: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9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3)


离开灵江市区,已是下午一点多。城市的空气依然潮湿,天空中有大朵的积云,阳光从云间照射下来,在半空中形成几道巨大的光幕,蔚为壮观,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

我们的巴士慢慢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间驶出,就像出了一个水泥丛林,看到绿油油的田野渐渐展现在眼前,郁闷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人类是地球文明的创造者,但面对自身,却又有那么多的无奈,有时候,人在自身面前,会显得如此渺小,我们到底认识了自己多少?

我望着前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思绪万千。

这班车的终点站是灵谷乡,方安琳的家就在隶属此乡的白歧村,那是个偏僻的小山村。我必须赶在回城的末班车之前完成对她的家访。

车子驶了近一个小时,在山中又盘蜒了近一个小时,到达灵谷乡,徒步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白歧村。

方安琳的瞎眼奶奶在村里小有名气,所以毫不费力便打听到她家的住处,在这个村里,村民们都叫她“瞎眼灵姑”。

她家就位于后山的山腰,是两间二层楼的水泥建筑,这在小山村里算是个像模像样的富户了。

我沿着村民们指点的山路走,山路的两旁种满了有着宽大叶子的枇杷树,不知从哪里传来蜜蜂的嗡嗡声,仿佛到处都是,但我却看不到一只蜜蜂。

山野间,有人在唱着奇怪的山歌,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调子,却听不大分明歌词,这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了一阵,枇杷树已不像刚才那样密集了,但耳旁仍响着蜜蜂的嗡嗡声,我注意看,才发现有密密麻麻的蜜蜂簇拥在一朵朵白色枇杷花间,让人无来由地起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我发现斜上方的林间似乎有人站着,一动不动,好像是个女的,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衬衫,衬衫的下摆随风飘荡。

这衬衫我似乎见过,是方安琳!我见过方安琳穿着相同的衬衫!一想到她,我的头皮阵阵发麻。我慢慢走过去,可那个人仍一动不动,隐在林间,衬衫的白色与暗绿的枇杷树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越发显得诡秘。

“谁?谁在那里?”我对着那个人喊。

没见回答。

转过几棵枇杷树,现在,能够看清楚“那个人”的全貌了。

那竟是个稻草人!穿着白衬衫的稻草人,随着山风微微摇摆。在这个地方出现这种稻草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随风摇摆的稻草人,嗡嗡响的蜂群,墨绿的枇杷叶,树枝间沾满水珠的蜘蛛网,这山间的一切组合,竟仿佛莫名其妙地使我身陷邪恶的境地,我赶紧跑回到正路上。

转了一个山弯,我看到了方安琳的家,那是新造的两幢白楼,很是特别。

我走近小楼,三个悲悲戚戚的妇女正从里面出来,她们肯定是刚死了亲人,找灵姑招魂的主顾吧?看打扮竟还像是城里人。

我进去,看到外屋里摆着几张古旧的木椅子和一张方桌,与新房子有些不协调,一个干瘪如骨的老太太坐在靠内的木椅上收拾什么,见门口有动静,便正襟危坐。

“你好,你是方安琳的奶奶吧!我是她的班主任,姓李。”我自我介绍说。

老太太朝我这边看来,说是看,还不如说只是把脸朝向我,她没有瞳孔的眼白着实吓了我一跳。

“请坐。”她的嗓音干干的,好像被汲走了水分。

“阿婆,我今天是专程为你孙女方安琳的事来的。”我在桌子的另一旁坐下。

“村里的王二叔已跟我说了,女娃子没事了吗?”瞎眼老太有些担忧地问。

“没大碍,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唔!没事就好,女娃子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她父母去了后,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这些年还有什么对不住她?”瞎眼老太叹了一口气。

“阿婆,这不能怪你,方安琳是受了来自外界的强大压力,我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她以前的生活情况。”

瞎眼老太在桌上摸摸索索要给我倒茶,我赶紧叫她不必麻烦,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安琳从小便是个很懂事的娃,她父母去世后,我一个瞎老婆子能做什么,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都是娃干的。她读小学时,家里还养着几头猪,娃子一放学就要去山上打猪草,然后做饭,洗衣,好像一个小大人般。”

“安琳在学校里的表现也是挺不错的,是个非常自立的女孩,学习成绩一般偏上,不过她的性格好像有些孤僻,跟同学们合不大来。”

“这娃子自从死了爹娘,就渐渐变得怪僻起来,不愿意跟生人接触,有很多人都认为她是个怪怪的女孩,但她的心绝对是善良的,她连一只小蚱蜢都不愿弄死。”老太叹了一口气说。

“这个我了解,我想她的这种怪僻性格肯定是以前的经历所造成的,你了不了解一些影响她的事情?”

老太翻着眼白对着门外,仿佛在看很远很远的东西,想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过会,她才忿忿地说:“我那不孝的儿子儿媳去得早,害了咱娃!”

“这是天灾人祸,怪不得谁的。”我安慰她。

“那天,娃哭着求她的爹娘不要出去,可他们不听,结果出去后就永远回不了家了,那次车祸,死了5个人。”

“你是说方安琳知道她父母要出事?”

“她从小就有这本事,那是第一次,从那以后,她说村里哪个人要死,过几天就验了。哦,在她父母出事的前一天,她还画了一幅画,虽然我看不到,但后来听人家说,上面就暗示了她爹娘要出车祸,直到今天,我还留着这画。”

老太从身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张破旧的纸,纸折叠着,有些发黄。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打开来,一幅儿童画呈现在眼前。

那上面的画,正是我在梦中所见:两个充满稚气的大头娃娃,一男一女,牵着手,睁着死鱼般的大眼睛,眼睛下面用蜡笔涂得红红的,像是一摊血,在他们的旁边,有一个汽车模样的图案。

这画令人不寒而栗!

“她是不是还买了冥钱?”我说。

“你怎么知道?”瞎眼老太有些惊谔,说:“是的,出事那天,她去村口的赵老二家买的。”

“哦,我只是听人说。”我说。

但为什么我会梦到这幅画?我可是从来没见过那画的,它如此真实细致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到底暗示了什么?如果是这样,那老屋,可怕的树林,树林里恐怖的柴房,以及那个男人,都会是真实的。但它们到底在哪儿?

“对了,阿婆,据我所知,安琳的病,跟一个左眼下有颗小痣的男人有关,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

瞎眼老太怔了怔,仿佛出了神,久久没有回答,我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死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你是说,那个男人,他死了?!”我吃惊不小。

瞎眼老太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得出她的悲哀。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瞎眼老太的手抖动地更厉害了。

“冤孽!冤孽哪!”老太用干瘪的手拍着桌子,情绪十分激动。

好久,她才恢复原状,缓缓地说:“这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就当一切都结束了吧,李老师,对不起,为了咱娃子,我不能告诉你。”

“可这对方安琳的治疗很重要,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才可以帮到她。”

“李老师,安琳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让她再受别人的白眼。”瞎眼老太固执地说。

我还想劝她说出男人的真相,这时外面进来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看灵姑”的。

老太似乎执意避开我的问题,我也不好追问,再聊了几句方安琳在学校的表现和日后校方的安排,便起身告辞。

走出方安琳的家门,天气又起了变化,山下有大片的雾气涌上来,把整个山林渲染得如同水墨画般。

我此刻的心情也可以用云里雾里来形容,这次家访得到的唯一有用信息竟然是那个男人已死,而方老太却不肯说出那个人的身份和方安琳的这段经历,这就好像看一篇只有悬念的小说,让人觉得郁闷。

那个男人死了,该不会真是鬼魂作祟吧?想到这,我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在下山的转角小道上,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处斜坡,地形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以前到过这里吗?我下意识地向斜坡走去。

走上斜坡时,我才蓦然想起,这里就是我梦境中的所在,这里的一草一木,裸露的岩石,都曾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四周像极了一副风景画,大朵大朵的铅云在我头上缓缓移动,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还是充满了生机,草木会随风摆动,不像梦中那样静止无声。

我想起了那条长长的山道和老屋,此刻,它们就像宿命,在某处等我,如此真实的,在某处等着我。

我机械地迈开步子,朝斜坡上走去,犹如在梦境中一般,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正如所料,我见到了那条熟悉的山道。

在梦中,这是条充满魔力的山道,吸引着我过去,而现在,它如此真实地呈现在我眼前,仿佛一条长长的白虫,匍伏在山间。山道虽已不见了梦中的魔力,但我却没来由地感觉到它的邪恶。

莫名的恐惧让我迟疑,但山道的尽头也许就是真相了,我不能就此放弃,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迈开步子沿山道走去。

终于,我来到了古旧的老屋前,它们似乎比梦中的更破旧,有一处屋角已崩塌了,房门是关着的,木板上破了好几个大洞,结满了蛛丝。

“有人吗?”我对着木屋喊道。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只不知名的山鸟在不断咕咕叫着。

“屋里有人吗?”我壮着胆子敲门,门上的灰尘顿时震落。

还是没人回答,我开始不可抑制地恐怖起来,这情形就像我噩梦的翻版。

对了,女孩!那个白衣女孩!想到这,我神经质般环顾四周,但并未出现怪东西。

我从破碎的木格窗户向内望去,里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屋内咯登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翻了。

有人?!我赫然一惊。

“谁在里面?”我睁大眼睛努力向内看。

里面又无动静了。

我屏住呼吸,仿佛黑暗里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让我感到窒息。

“有人请回答我!”我对着屋内大喊。

屋内一阵杂乱的声响,可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正恐惧时,一团柔若无骨的东西猛地撞在我的腿胫上。我大骇,惊叫着向后退,一脚踏空,摔倒在地。

一只大野猫尖叫着从我身边跃过,我才发现窗下墙根处有个大洞,原来刚才屋子里的东西竟是它。

又是虚惊一场,我吁了一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我记起来老屋后面那个更为可怕的树林,如果这个梦境是真的,那么在梦中我一直未敢走进的树林子,也真实存在。这个恐怖的小树林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作防备,小心翼翼地绕过老屋子。

这里便是我梦境终结的地方,每次在这儿,我就会从梦中醒来。这个树林现在就在我眼前,密密地长着杂草,虽然是白天,但林子里却黑得可怕。

跟梦中的感觉一样,这个树林似乎存在某种力量,让人不敢前行。

我鼓足勇气,紧持木棒,拨开杂草向林中若隐若现的一间小木屋走去。

这是间普通的小柴房,但离它越近,我就越感觉它的不一样,似乎有一个声音叫我回头,而另一个声音又叫我进去,那是真实的声音,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幻听症。

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站到了柴房的门口,门上挂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

我强烈地感觉到柴房里有“东西”,一种无形的说不上来的“东西”。

我抡起木棒,狠劲砸开那锁,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我站在柴房的正中,困惑不已。

但不一会儿,我开始感觉头晕目眩,胸口无比烦闷。

突然,一声女孩的尖叫在屋内响起,是的,我没听错,就在这个房子里,但又听不出是从哪个方位发出来的。

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和扭打声,不一会儿,女孩凄惨的哭声和求饶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回荡。

接下来,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混乱,新的声音又重叠上旧的声音,男人的打骂声,淫笑声,女孩的哭求声,尖叫声夹杂在一起,在我耳中轰轰乱响。

四周的未知力量不断向屋内集聚,在空气中流动,一阵阵的恶寒和窒息攻击着我。

我紧紧按住双耳,但这巨大的声响似乎从我的脑中发出来的,逼得我发狂,我只有用大叫来抵御声音的袭击。

终于受不了越来越大的声响,我疯狂地冲出这邪恶的柴房,向树林外逃去,那些声响仿佛在追着我,从四面八方网住我。

好不容易才逃出树林,声响嘎然而止。我胸口烦恶难禁,胃里翻江捣海,蹲在地上呕吐不已。

好久,我才稍稍恢复,但头痛欲裂,全身就像虚脱了般,毫无力气。

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黑森森的树林,不敢再在这儿多停留一分钟,强撑精神向山下跑去。

现在,我终于明白,方安琳的所经历的痛苦,以及小琴老师发疯的原因。

可那个已死掉的男人到底是谁?小柴房里的恐怖声音到底是谁在作怪?是那个男人?是他的鬼魂作祟吗?

我怀着越来越大的疑惑和恐慌跳上开往市区的公车,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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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014 08:4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0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4)


“方安琳一直在向你传达着这个信息,是她带你到那个柴房的。”陆桐说。

“你是说,这个梦是受了她的念力影响。”

陆铜点了点头,说:“是的,但影响你的方安琳,不是我们所认识的方安琳。”

我迷惑地看着他。

“现代心理学认为,人的心理可以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两部分,显意识是浅层的经验部分,就是我们日常可以控制的,比如现在你我在讨论这件事,我们都很了解自己在做什么;潜意识是深层的,我们无法控制,也不了解,然而它比显意识更重要。就好像一座冰山,显意识是露在海面上的一部分,而潜意识就像沉在海底里的,你看不到它,也不知它有多大,但它却对人的思想和行为起着主导作用,是整个意识的基础。”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方安琳在潜意识里向我施加了念力,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她选择我?”

“因为你是她老师,又是班主任,方安琳是个孤儿,又没有靠得住的朋友,除了你,她还能向谁求救?”

“有道理,怪不得她几次要我帮她,那么她几次三番的恶作剧,实际上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方安琳的性格很内向孤僻,选择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向别人表达也不奇怪。可能当时她的显意识已感觉到潜意识中可怕的萌动,但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只有求救他人。王慧群等作为她的同学,自然而然也受到了影响,所以她们也做了那个梦。但方安琳对她们的信任度不够,因此她们的梦远不如你的真实清晰。”

“那个柴房里的声音实在太可怕了,方安琳的念力会有这么大?真是不可思议!”

陆桐呵呵笑了起来,说:“李异,你错了,如果你的描述准确,我可以断定,如果我去的话,这个柴房根本没什么特别。”

“为什么?那声音是实际存在的。”

“是存在,这一点我赞同,但它并不在那个柴房,而是存在于你的大脑里。”

“我大脑里?”


“不错,方安琳早就把这一段写进了你的潜意识,当你到达柴房时,四周的环境立刻激发了这一段潜意识里的片断,这也是方安琳的潜意识一直想做到的,就是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说过,那声响用耳朵掩也无济于事,这恰恰说明它来自于你的脑中,这时只不过通过幻听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柴房便是当年方安琳受辱的地点。”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他又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目击者不止方安琳自己,还包括医院里的纪燕护士和陪护大妈,你能说他不存在吗?”

陆桐站起来,走到窗前沉思。

现在已是夜晚,繁华的城市华灯初上,一片阑珊。

在回到灵江市区后,我们去医院看过方安琳,她受了镇静剂的影响,正在安静地睡觉。

这两天她消瘦憔悴了很多,美丽正从她的脸上褪去。这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般可怕的打击。

“李异,你有无听过特异功能里有一项叫做念力摄影,就是用念力作用在底片上,使底片显像?”陆桐回过身说。

“听说过,但这种现象有很多被曝光作假,比如用事先做好的底片来换实验用的底片。”

“但发生在方安琳身上的现象却使我对念力摄影有了新的认识。”

“哦?”

“我觉得方安琳的潜意识人格已经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人格,一个是柔弱的少女方安琳,另一个则是记忆深处对她施暴的坏男人。她的潜意识通过难以控制的念力以不同的方式向外界投影,也就是以前超心理研究者探索过的念力摄影,可能更进一步,称为念力显像才确切,包括那晚你在教室里所见的方安琳,实际上都是她人格的投影。”

“可这太不可思议了吧?一个人能凭空幻化出不存在的东西,这不成了神仙?”我惊讶地说。

“我还没说完,所谓的向外界投影,并不是真正在现实世界中显现,而是向外人的大脑意识里投射。方安琳能以某种能量影响人的意识,并使之变形,从而产生了与她同步的视觉。

所以,我以前说过,你所见的是幻觉,其实并没有说错,只是这是受人影响产生的幻觉,包括纪燕她们,当时方安琳急于求助,只有把求助的念力投射到她们的脑中,从而使她们产生了同样的幻觉。就好像在底片中成像一样,你们的大脑就是底片。”

“可我在墙上见到的人像水影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说过这事后,我特地打电话到卫生院核查此事,那晚的替班护士根本没在墙上发现什么水影。”陆铜微笑说。

“怎么会这样?”我有点害怕了,现在我已搞不清楚现实和虚幻的界限了。

“一切怪异的事件都只在人脑里,这世界并没有改变。那张肖像的邪气,也不过是方安琳通过这个媒介来影响你们的意识。

还有,从目前发生的事件看,所有的怪异事件都发生在方安琳显意识薄弱之时,也就是睡梦中或昏迷中。这时她的潜意识才会跃居于显意识之上,从而以足够强大的力量影响他人,说得形象点,我们所见的,只不过是方安琳的一个大噩梦罢了。”

“可为什么她本人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连那个男人都不认得。”

“这就需要用选择性遗忘的理论来解释了,人可以有选择地遗忘,我们通常会遗忘自己不愿保留的记忆。人在受了巨大的打击后,这段不愿记起的回忆更被当事人的潜意识所抑制,既使与施暴者见面,也不会记起这段经历。这样的例子在强奸案中很多,特别是日期久远的案件。”

“我还是不明白,现在方安琳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真是选择性遗忘,她为什么要回忆,又怎么能记起呢?”

“李异,这个你不懂,其实所谓的遗忘,并不是指信息永久地从我们的脑中删除,而是沉入了潜意识的深处,并处于抑制状态,如果有外部的条件触发,还是会显现出来的。方安琳之所以要回忆那段经历,和她的特殊年龄段有关系,这就是触发她回忆的外部条件。”

“哦?”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它实际上是方安琳潜意识中的回忆在你脑中的显现,只是经过重新组合,以你的视角观察罢了。那个白衣小姑娘,就是儿童时代的方安琳。”

“那个小姑娘才六七岁。”

“可能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遭到强暴的。”

“什么!?那个男人,简直是禽兽不如!!”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六七岁的小姑娘,对性根本不懂,只是肉体的摧残让她无比恐惧,从而把这段经历深深埋入了心底。但现在,性的意识已经开始在方安琳的心里萌动,这种朦胧的意识使她隐约回忆起儿时的经历,但潜意识又一直压抑着这段记忆,不让她想起来,这也许是人的心理防卫机能吧!但这种压抑着的心理能量通过变形的形式释放出来,并在她月经初潮时达到了事件的高潮。”

我站着,认真地听着陆铜说下去。

“月经初潮是性成熟的标志,对女孩子来说更是个十分特殊的日子,恐惧和不安,包括阴道出血,都使她的潜意识不断复苏原来那段被折磨的回忆,终于使她记起那个男人的完整形象。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一想起那个男人就会发狂,因为这个男人的形象触动了她心底的痛处,而潜意识里的人格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它进行了新的抑制,这种矛盾最终导致了人格分裂,即少女方安琳和凶恶男人两种独立人格,凶恶男人实际上是方安琳所有恐怖和焦虑心理的化身。”

“原来是这样,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他真的死了吗?方老太肯定知道真相,可她又不肯说。”我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现在这个男人是否活着已不重要了,关键是尽快帮方安琳回忆起致病的心理根源,这样才能治好她。”

“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催眠!用催眠疗法来帮助她找到那段记忆,让她了解心理创伤,积极正面地去面对,消除人格分裂带来的邪力,便可以帮助她走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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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014 03: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1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5)


方安琳的催眠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治疗房里的光线很柔和,这种柔柔的光亮似乎本身就让人倦怠,我环顾四周,却找不到灯光的光源。

方安琳被扶上中间那张看上去很舒适的沙发躺椅,她的脸色苍白,穿着病服,很柔弱。

“感觉怎么样?不要紧张。”我对她说。

她微微对我一笑,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但我看得出来,她仍然有些不安,这两天靠药物维持,她的精神才平静如水,但这是暂时的措施,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她自己勇敢地面对。

我把陆铜拉到外间,小声说:“陆教授,催眠治疗安全吧?”

我已经第三遍问这个问题了,总觉得这个挺玄的。

“问题不大,我们会层层诱导,每深一层都会小心行事,你可以放心。催眠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疗法的手段,没有外界所传的那么神秘,待会你可以在这个房间里观察整个治疗过程。”陆铜指着旁边的一个房间说。

原来这个房间是专为实习学生设的,与治疗室一墙之隔,装有单透玻璃和监听设备,我可以了解治疗室里的一切情况。

“老师!老师!”治疗室里方安琳在叫唤。

我们赶忙走回去。

“老师,你等会在哪儿?”方安琳对我说,眼中闪着孤独的目光。

“哦,老师就在隔壁,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说。

陆铜在方安琳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对方安琳说:“催眠是个很轻松的过程,可以使身心更宁静。一切都是很自然发生的,就像看书看得太入迷,而听不到有人在叫你,或者听音乐听得太入神了,而感觉不到有人进来,这过程没有任何痛苦。待会,你会有一种无比放松的感觉,或者有虚空漂浮感,或者听到一些声音,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请不必害怕。你准备好了吗?”

方安琳点了点头。

“好吧,让我们开始吧!”陆铜说。

我离开房间,来到隔壁坐下,把耳机戴好,现在,我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治疗室内的情况。

治疗室的光线进一步柔暗,我看到陆铜拿出一个玻璃弹珠,举在方安琳的眼前。

“现在,你盯着这个玻璃珠看,不要眨眼睛,不要想别的事情,盯着玻璃珠,不要眨眼睛。”陆铜的语调很平缓单调,跟他平时的语气毫不相同。

他用相同的语调不断重复这句话,持续了大约半分钟。

“现在你感觉到眼睛很累,眼皮沉重,请把眼睛闭起来!希望你专心仔细听我所说的话,心里不去想其他任何事情。眼睛闭起来!……眼睛闭起来!”

我看到方安琳果真闭上了眼睛。

“你觉得很舒适,轻松,保持内心清静。除了我的话以外,什么都别想。……舒舒服服的闭着眼睛,保持内心清静,除了我的话以外,什么都别想。……”

“现在开始,你发现你的内心变得更平静,好像你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其它任何的杂音都不会干扰你。”

接着,陆铜用这种繁复的语言不断暗示方安琳全身放松,放松,放松,从头部到各个关节。这时我看到方安琳的脸上表情变得很安详,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比较轻微,整个身体非常放松,她至少已经进入轻度催眠状态了。

“现在,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陆铜缓慢地问。

方安琳用微弱的声音慢慢说:“很轻松,我感觉,很舒服。”

“现在,你想象在你的面前有一条隧道,很长的隧道,你向隧道里走去,这个隧道共由十个管道组成,隧道的尽头有个大房间。我会引导你一步一步向前走,每往前走一步,你就会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你的身体会更轻松、更舒服,你的心里会更宁静、安详。”

“当你走到最后的大房间,你就会进入平常觉察不到的潜意识,想起很多重要的记忆,获得很多帮助,对自己有更多的认识。现在向前走到第一个管道,身心都更放松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二个管道,你感觉到脑海里越来越宁静。”

“继续往下走到第三个管道,你很喜欢这种越来越放松的感觉。”

“继续往下走到第四个管道,你的呼吸更加顺畅,每一次吸气的时候都会把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吸进来。”

“继续往下走到第五个管道……你越来越深入潜意识了。”

随着陆铜充满磁力的语言,我竟也仿佛被他催眠,在一条隧道里越走越深,像沉入黑暗之中。

“继续往下走到第六个管道,全身进入一种非常舒服的状况,好像所有的压力、束缚都消失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七个管道……你很喜欢现在这种轻松舒服的感受。

“继续往下走到第八个管道,你越来越深入你的潜意识,进入一种彷佛回到心灵故乡的心情,充满安全与宁静的感觉。”

“继续往下走到第九个管道,即将到达深度放松的催眠状态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十个管道,仔细品味、感受,好好的享受深度放松的滋味……你即将进入大房子……去探索你的心灵深处……”

“现在你的感觉怎么样?”

方安琳的表情比刚才更安详,她用低低的声音说:“很好,我的四周都是柔和的白光,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它让我觉得很安全,很自在。”

“你可以好好享受这温暖的光亮,它是你心中美好之地。”

我看到方安琳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影。

大约过了两分钟,陆铜继续引导她:“现在我会慢慢从一数到十时,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的潜意识会自动引导你回到过去某一段时光,一个对你来说具有关键影响力的事件,也许是最近的时候,也许是你的童年,总之,潜意识会自动引导你。”

“当我数到十的时候,无论你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请你像现在经历一样,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你就会觉得心情很好,很多负面情绪就会释放掉。”

然后陆铜开始慢慢数数,方安琳的表情随着数字慢慢变得平淡,当陆铜数到十时,方安琳的两个眼球突然骨碌碌转动起来,通常这就表示潜意识开始提供信息,病人的内在视觉发生作用,看见了某些影像,有时更是重新身历其境,再体验一次陈年旧事。

接着,方安琳的表情变得极端惊恐,两只眼球在眼皮下转动得更快,终于暴发出嘶心裂肺的哭喊,跟我在柴房里所听的一模一样,让我心惊肉跳。

等哭声稍止后,陆铜说:“现在,你回到了那个时候,告诉我,你现在几岁?”

方安琳的脸变得阴晴不定,用一种小女孩独有的娇声说:“六岁。”

“现在你在哪儿?”

“我在自己的家门口玩。”

“在玩什么呢?”

“跳房子。”

“你的爸爸妈妈呢?”

方安琳又伤心哭了起来,扁着嘴说:“他们死了。”

“哦,不要哭,不要哭,现在你跟谁住在一起?”

“奶奶,还有叔叔。”

陆铜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现在叔叔来了吗?”陆铜问。

方安琳显露出害怕的表情。

“叔叔来了。”

“他在做什么?”

“他带着我到屋后的小柴房。”方安琳说到这,表情又变得极度恐惧不安,接着像要摆脱什么,头猛烈地摇晃,哭喊了出来:“叔叔,不要啊!不要打我啊!”

一声声的哭喊与讨饶声从耳机里传出来,并夹杂着刺耳的电子干扰声,差点震破了我的鼓膜,我只得摘下耳机。

这时,治疗室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我站了起来,这一切并未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竟站在陆铜的身后。他阴沉着脸,一脸杀气,仿佛要置陆铜于死地。

“陆铜,当心身后!”我喊道,但隔了一道墙,他根本听不到我的说话。

我赶紧去推治疗室的门,却发现门被关死了,我只有敲门。

但陆铜并没有理会我。

我只有回到观察室,看里面发生的情况,陆铜朝我这边丢了个脸色,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原来他已经知道背后有人。

我戴回耳机,方安琳似乎已昏迷了,没有再哭喊,耳机里虽然还有噼噼啪啪的电磁声,但并不刺耳。

“叔叔,你不能伤害他。”一个女声传入我的耳中,可刚才我并没有看到方安琳开口说话。

我赫然发现治疗室的墙角处站着另一个方安琳,一看到她,心理的谜团似乎变得非常透明,在教室里,寝室的墙上,败墙前,我所见的就是这个方安琳。

“我已经认出你来了,叔叔,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别人了。”她向着那个男人走去。

那个男人紧盯着她。

“叔叔,爸爸妈妈走后,我一直把你当成最亲的亲人,就像我的爸爸一样,但没想到你却是这样一个人,在那段日子里,你不止一次凌辱我,这些日子让我童年成了梦魇。”

那男人一言不发。

“后来我听奶奶说,你死在一场矿场事故中,你在九泉之下能对得起我爹娘吗?”

那男人突然狂吼一声,跃过陆铜,朝说话的方安琳扑去。

“你要干什么?”我本能地跳了起来。

那男人跟她扭打起来,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看不清人影了,过了半分钟左右,突然那些影子像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躺椅上的方安琳仍然很平静,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我看到陆铜正了正身子,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开始为方安琳解除催眠。

“好,现在,我们即将结束这次的催眠。刚刚在催眠过程中,你所体验到、感受到的,都会清楚地记忆在你的脑海里,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想起来,并且得到很大的启发,很多的帮助。”陆铜仍旧用平稳的语调说。

“现在我从一数到十,每数一个数字,你的心理就会清醒一层,心情也会愉快一层,数到十的时候,会完全清醒过来,回到现实世界。”

陆桐开始数数字,数完十后,方安琳慢慢睁了眼睛。

“方安琳,现在揉揉眼睛和脸部,让自己完全醒过来。”陆铜笑着对她说。

门终于开了。

“你小子,刚才吓死我了。”我打了他一拳。

“我忘了重要的一点,方安琳不是普通病人,在她的显意识放松后,潜意识的人格就会外化出来,刚才所见的只是方安琳两个分裂出来的人格在斗争,就像我们的心理斗争一样,不会真正伤到人。我只是担心方安琳的催眠过程会意外中断,这样就会使催眠中的情影留在显意识中,造成精神伤害。”陆铜说。

方安琳忽然唔唔地哭了起来,伤心欲绝,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让她哭吧,没有什么让一个女孩子记起这种经历让人伤心了,等哭过以后,她就会好起来的。”陆铜说。

“老师,我今后还有脸见人吗?同学们不笑话我吗?”方安琳抽泣着对我说。

“这不是你的错,只要你正视这件事,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当然,老师会为你保密。”我安慰她。

“方安琳的心理抑制已缓解,我想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了,但还需要一些后续的治疗。”

我扶着方安琳走出行为科学研究所时,正看到西边一缕艳丽的晚霞,把整个城市映得金红灿烂。

这场噩梦终于要过去了。

“走,老师请你吃肯德基去。”我笑着跟方安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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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2-2014 11:4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2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6)


转眼,过了几个月,到了即将毕业统考的日子。

学校里为了调剂学生紧张的备考心情,特地安排了一个周末,去大鹿岛旅游。

消息发布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欢呼雀跃,只有方安琳痴痴地望着窗外出神。

“安琳,你在看什么?”我走到她身旁问。

她打了个机伶,像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笑着说:“没,没看什么。”

我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那儿正是化工厂的那支难看的烟囱,喷着黑黑的浓烟。

“老师,去郊游要带些什么吗?”方安琳问。

我这才记起方安琳以前从没参加过集体活动,方安琳经过系统的治疗后,再也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事情,我很欣慰地看到她的性格开朗了很多,也慢慢学着跟同学们交流接触了,只是在偶然的不经意间,还可看到她眼中浓厚的忧郁,我想大约是她记起往事而苦恼吧,现在这次郊游,对她而言更是一次锻炼的机会。

“不用带东西,老师们会安排的,只要你们遵守纪律,玩得开心就行。”

方安琳腼腆地笑了,最近笑容也在她的脸上多了起来。

大鹿岛位于灵江市东南,传说天庭有一只六瑶花神鹿,为盗绿色种子撒播人间,遭霹雳击顶,坠入海中,便幻化为岛。这个传说很美丽,也充满了英雄主义色彩。但除了岛上的森林公园景致,吸引人们的还是那海天一色的碧蓝。

然而我们去的那一天天气并不好,天空中有大朵的阴云遮住了蓝天,风挺大,翻着白沫的浪花拍打在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在岛上度假村的饭店吃完午饭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漫步来到一块礁石上看海,天地连接处一片迷蒙,青绿色的大海似乎有些发怒,一波一波的浪冲向我的脚下,飞溅开来,像小雨般落下。

我坐下来,望着海的远处出神,可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我,回头一看,竟是方安琳站在后面的礁石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也许很久了,也许刚来。

“安琳!”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方安琳从那块礁石上跳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看海。

“老师,你说海里面真有美人鱼吗?”方安琳突然问道。

“有,也许没有,我们对大自然了解得实在太少了。”

“如果我能变成美人鱼就好了。”

“做美人鱼?”

“是啊,美人鱼有很美妙的歌儿”

“那可不好,要是天下的人都一齐爱上她,那岂不是麻烦之至。”

方安琳的脸上忽然泛上一片红晕。

“要是我做了美人鱼,我只唱歌给一个人听,那就是我爱的王子。”

我笑了笑,这不过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罢了。但当我接触到她的眼神时,发现她的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芒。

“安琳,我给你照张相吧!”我故意扯开话题。

“不,我害怕照相。”方安琳叫道。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

“不知道,我从小就害怕照相,好像它要把我的灵魂吸了去。”

“哈哈!怎么会呢?来,摆个POSE!”我举起相机说。

“老师一定要照的话,那我就照吧。”方安琳说着,站了起来,活泼地在礁石上转了一圈,让紫色的裙子飘洒起来。

“这裙子是我昨天新买的,老师说好看不?”

“好漂亮!女孩子就应该打扮自己,才不枉了青春年华。”

“嗯!”方安琳笑得很灿烂,用力点了下头,算是赞同我的话,但接下来她的表情又变得有点忧郁,似乎有什么心事,海风吹着她的长发和紫色裙子,在空中飘扬,背后,是阴郁的大海。

“笑一下!OK!”我按下了快门。

在回度假村集合的路上,方安琳对我讲了一个梦,这是她昨晚做的:“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梦见自己在往上爬,这山上没有树木,也没有鸟儿,只有红色的岩石,到处是光秃秃的,好像是火山口吧!我一个人在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顶上,但我继续往上爬,好像身体也轻了,慢慢爬到了虚空中,好像自己在飞似的,身体好轻盈,可以看到学校,看到海,还看到了老师,我在空中叫你,可你却听不到我喊的话。”

过了几天,我把洗出来的相片交给了方安琳,方安琳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相片,用手抚着它。

“老师,这张相片,送给你。”方安琳把相片手手托着给我,好像一件很珍贵的东西。

“谢谢。”我接过相片,当时毕业班的学生间很流行互赠相片,但学生送给我的,方安琳是第一张。

“老师,以后你看到这张相片会想起我吗?”她说。

“当然,每个学生我都不会忘记。”

她朝我鞠了一躬,我发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幽怨,当时并未在意,只想不过是学生即将离校时的心情吧。

方安琳默默走出教室,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跟我说话。

夜深了,但我总感到心神不宁,好像背后有东西在呼唤我,吸引我,有一道目光在盯着我,这道目光我很熟悉。我凭着感觉朝身后看去,那儿是我的书柜,最上面那层放着墨绿色的相册。下午回来后,我就把方安琳的相片收在里面,而现在,它竟然有一种力量,要强迫我去看它。

我打开相册,方安琳的相片呈现在我面前,我重新把它取下,在台灯下端详。

我在相片上发现一个形似水印的东西,但又不像水印,而是重叠在影像里的图案,如果不是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把相片拿起来,透过台灯的灯光照射,渐渐地,一股寒意透入骨髓,我赫然发现,这个水印竟是那么可怖。

它是一张人脸!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脸!

怎么会这样?方安琳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人脸?

我赶紧打电话给陆铜。

“方安琳在之前有无异常的反应?”陆铜问。

“好像,没有,哦,对了,她跟我说了一个梦。”我把梦的内容告诉了陆铜。

陆铜那边没说话了,我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我从来没有在电话里听到陆铜的呼吸如此沉重。

“李异,大事不好!”陆铜终于说了出来。

“怎么了?”我焦急地问。

“这个梦,暗示着死亡!高山象征着走向死亡的路途,没有树木和鸟儿,象征没有生命,飞上天象征着升天,喊你没有回答,就说明她已经无法求救于别人,只有死亡才可解脱,才能使她的心情轻松。这个梦表达了她想自杀的愿望。”

“天,我现在就去找她!”我心急火燎。

“等一下,她梦里的火山是个象征,通过比拟的形式反映着现实中的物体,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请务必找到对应物。”

“好的,我明白。”

挂了电话,已是次日凌晨一点了,我直奔方安琳的寝室,方安琳果然不在寝室里,大家都说明明看见她上床睡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连楼下的张婶都没看到。下面的大门关着,窗户上已封了铁栅,她是怎样跑出去的?

“老师!安琳不会出事吧?”王慧群问。

我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脑中不断转动,她会在哪里?

对了,楼顶!宿舍的窗户和大门都封着,她唯一可去的就是楼顶,她该不会想跳楼自杀?

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向楼顶奔去,一大批惊醒的学生跟在我后面。

楼顶的门开着,这就说明我的猜想没错,我示意大家不要吵闹,留在通道等我,因为一下子涌上那么多人,可能会惊吓方安琳,万一有个闪失,就成无可挽回了。

我悄悄走上楼顶,可出人意料,月光下的楼顶空空如也,没半个人影。

我发现楼沿处有个闪亮的东西,捡起来,却是一串钥匙。

“这是方安琳的。”王慧群说。

这样说来,她确实来过这儿,并从这里走了。对,下水管道,那钥匙就掉在下水管道的边上,她竟然不顾危险,从管道上爬了下去。

学校里又乱成了一团糟,发动了所有的老师和男生一起寻找,连柏树林后面的败墙都已找过,可就跟上次一样,结果令人失望。

她这次会到哪里去?

“火山?她梦里的火山会是什么东西?是灵岩山?”

灵岩山是有许多光秃秃的大岩石,跟方安琳的梦境倒有几分相像,可诺大一座山,一下子又上哪里找呢?

眼看天色渐渐转亮,我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必须找出对应物。

“红色的火山?到底是什么?”我的脑中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但很快沉了下去。

如果此时方安琳的人格分身出来指引一下,就像上次那样,该有多好!可现在,我一点感应都没有。

想到这儿,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火山喷发时的情景,火山口上冒出浓浓的黑烟。

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是烟囱!?红色的表面,就是烟囱的红砖,火山口实际上便是烟囱口。方安琳经常望着对面化工厂的烟囱发呆,这很可能在她的梦中反映出来,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天色已经大亮,对面化工厂的烟囱冒出了今天的第一股浓烟,我努力寻找烟囱口的人影,可好像并未发现什么,难道我猜错了?

我们赶到化工厂的烟囱下边时,才第一次发现这个烟囱如此之大,它像一根擎天柱般矗立在大地上,支撑着现代工业的繁荣。

“方安琳!她在上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我才发现,果然,黑烟中有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

“安琳,你快下来,千万不要做傻事,不管遇到什么,老师都会帮你!”我冲着她大喊。

但不知上面的人影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她似乎在遥看着远方。

厂方立刻停工,但等到最后一股黑烟冒完,我们赫然发现,烟囱上已没有任何东西了。

方安琳的葬礼在她的家里举行,简单而朴素,相片上的她依然那么清秀,这个可怜的女孩,在即将拿到初中毕业证书时,带着恐惧和遗憾,永远离开了人世。

我,陆铜,还有她的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一起参加了她的葬礼,直至她埋入黄土。

她的瞎眼奶奶在呼天抢地地嚎哭。我特别注意起参加葬礼的人,忽然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女人跃入我的眼帘。

方安琳?我悚然一惊,但很快发现她虽然跟方安琳长得很像,年纪上却大了很多,正是上次在灵岩镇的公车站上看到的那个女子。

我走过去,问她:“你好,请问你是方安琳的什么人?”

“我是她姑姑。”

“你是不是住在灵枫镇?”

那女人点了点头,说:“我很早就离开了家乡,只到去年才回灵枫镇定居。”

原来方安琳还有个姑姑,怪不得她们长得如此之像。

那女人似乎明白我此时的所想,黯然说道:“别人都说我侄女长得特像我,可怜我的安琳,花一样的年纪就没了。”

说着流下了泪。

我安慰了她几句,便问她:“安琳还有个叔叔吧?”

那女人充满戒备的打量了我一下。

我把方安琳的心理障碍简要说了一下。

“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好瞒你,这件事本是我们家门的丑事,安琳的父母车祸去了后,我的二哥就当了这个家,由于他生得丑,又没有正经活干,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娶不到老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亲生侄女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当时安琳还小,不懂这些事,我妈就把我二哥赶出了门,不许他再回来,希望家丑从此不再外扬。想不到这事情到今天却害死了安琳。”

“这个已经不是什么家丑,而是恶劣的强奸幼女罪。”

“我们也知道二哥犯了法,可做母亲和妹妹的不忍心把自家人往公安局里送,听说强奸幼女要枪毙的。我妈把二哥赶出了门后,就骗安琳说叔叔在一次矿场事故中死了,好让她忘掉这段痛苦的经历。”

“你二哥没死?”我吃惊地说。

“事已如此,我也不敢骗你,不然安琳在九泉之下会怪我的。二哥离家之后,便一直在洪桥市打工,过着不稳定的生活。”

“你二哥叫什么名字?”

“方革。”

我终于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方安琳的葬礼结束后,我和陆铜一起查看了那个可怕的树林和柴房。陆铜说得很对,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奇怪的声音,没有那种莫名的压力,很普通的小房子,只是站在这里,回想起方安琳受到的非人虐待,不禁悲愤不已。

回来的车上,我想不通方安琳自杀的原因,本想方安琳的心灵创伤已经痊愈,为什么会突然复发?

“我们疏忽了一件事情,就是方安琳是个具有强烈意念能量的人。经过治疗后,虽然解决了她的心灵创伤,但这能量已经激发,它必定要通过其他的某种渠道释放,方安琳是个善良的女孩,她不忍释放这种难已控制的力量伤害别人,只有选择了自我毁灭。”

我不知道陆铜的解释对不对,我只是觉得,那个男人,给这小女孩留下的创伤是那么的深,深到连我们这些成年人都无法想象。

但我隐隐约约又觉得,方安琳并没有死,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就在我们的身边,有时候甚至离得很近。

“我们终于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了,你有什么想法?”陆铜问我。

“我会用暑假的时间把他找出来,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陆铜看了我一下,然后说:“他可能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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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2-2014 11:4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3节:第三十八夜 灵岩魅脸(17)


一个月后,我终于通过在洪桥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找到了方革的住址。

见到方革时,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方安琳印象中的那个精壮凶恶的男人,现在的他显得很苍老,头发花白,有点驼背,精神萎蘼,毫无斗志,连说话都沙哑。只有他左眼下的那颗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痣,才让我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确实就是方革!

“听说你是灵岩中学的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方革把我带入他的家中,这是个只有十几平方的出租房,位于六楼。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杂乱,弥漫着一种腐臭味。

“方革,你知道你的侄女方安琳的事吧?”

方革像被电着了般抖了抖,很快又恢复平静。

“怎么了?安琳现在还好吧?”

“她死了!”

方革像受了打击,慢慢坐在了床沿,像在回忆一件长久的事情,很久,他才问:“怪不得我最近老做噩梦,她是怎么死的?”

“是被你害死的!”

方革呵呵呵呵地干笑了起来,说:“老师,你真会说笑话,我已经快十年没回过家乡了,怎么会害死安琳呢?”

“九年前,你是不是强奸过你的侄女方安琳?”

方革变得非常紧张,颤抖着说:“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怒从中来。

“你想怎么样?”方革对我戒备起来。

“我想叫你去自首,为你所犯的罪行负责。”

方革变得激动,说:“自首?你以为我这十年过得快活吗?整天东奔西走,没个落脚的地方,还落下一身病,成天做噩梦,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养,亲戚们都用龌龊的眼光看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这是你的报应。”我冷冷地说。

“你现在要我去自首,就是来杀我,我不会去自首的。”方革恨恨地说。

“如果你不去自首,那么我会报警。”我说。

“你敢?我会杀了你!”方革凶恶地瞪着我,肖像中的神态终于回到了他的脸上。

方革大吼了一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西瓜刀向我劈来。

我早已料定他会对我动手,抡起旁边的长凳挡住了他的刀。

刀深深地劈入了木凳,一时间拔不出来,我趁这机会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方革狂叫着翻倒在地,不能动弹,想不到他这么不经打。

他苦笑了一声,说:“哼,要是在十年前,你这样的人来两个我都会叫你趴下。”

“你别狂,这是你自己不要机会,怨不得别人。”我说。

他痛苦地咳嗽了几声,看样子我这一脚踢得不轻。

“好,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明天早上就去自首,不然我绝不饶你。”

我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出。

他的楼下就是夜市,此时刚入夜,有很多摊贩在摆摊准备营业,我正准备打的离去,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响,接着便听到有人喊:“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我赶紧跑回去,只见人群围观处,仰面躺着一个人,满脸是血,正是方革。

他还没死,眼睛睁得很圆,整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用尽力气抬了抬手,指向楼上,嘴中不断嚅嗫着:“报应,报应……”

没几句,他的手垂了下来,可眼睛却没有合上,仍然充满恐惧地盯着大楼。

六楼,他的房间仍亮着灯,灯光在不断闪烁,光怪陆离,窗上的蓝色布帘凭空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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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2-2014 11:5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4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1)


古邺县土治镇,是河南省北部山区的一个小镇,小镇上工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发达的,当地造水泥炼钢的厂家很多,给为数不多的居民带来了相对富裕的生活。但也有副作用,就是大量的空气污染,尘土丝丝渗透在空气中漂浮,小镇的天空整天都是灰蒙蒙的,几乎看不到一丝阳光。当地民风彪悍,治安相当差,白天各家各户都是大门紧闭,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狗吠和一两群打架斗殴的人呼啸而过,才让人意识到小镇上生命的存在。

古邺县第四职业高中就位于这个镇上,以低劣的教学质量和录取差生而闻名古邺县,被该县的学生戏称为“差生乐园”。

很不幸,我被古邺县第四职业高中美术班录取。

学校为丁字形布局,进大门是一个长长的柏油路,直通教学主楼,两边是一排排破旧的平房,是教师的家属宿舍和两个小卖部。时常会有几缕呛人炊烟从空气中弥漫开来,伴着几声老人咳嗽声和小孩子的啼哭声,让人恍然若隔世,仿佛到了70年代的乡下。只有走到柏油路的尽头,挺拔的教学楼才把人拉回到现实中。

我们的宿舍就是最后一组的平房院内。院内为两排对门的平房组成,每个平房都很大,容下八九张双人床没有问题。院中最里面是一个小房间,只能容下两张双人床,也就是说只能住下四个人。条件很差,窗户很旧,玻璃也被毕业学生离校时砸破了好几块,一刮风哐当哐当响。我们班上男生多,分到两个宿舍,其他的男生住到了隔壁的大房间里,我和班上另外三个同学就住到了这个小间里。

这个小房间的编号为403宿舍。

对面上锁的小房间编号是404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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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2-2014 05: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5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2)


年少气盛,加上都是一些男生,而且基本上都是一些各地中学的捣蛋鬼,我们四个人不到半天就相互熟悉了。

我下铺的大个子叫秦小超,一米八零的个子,黑脸膛,看上去很是威猛。他是个留级生,听说上高二时大病了一场,回家休学一年,今年回来干脆从高一开始重新上起。他画素描很不错,又大我们两岁,被我们称为“老大”。

对面上下铺的分别叫陆涣和欧阳小可。

陆涣面色白净,说话声音细声细气,标准的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我们总说他可以去客串京剧花旦;欧阳小可和我是同乡,小鼻子小眼睛,反映灵敏,总是有很多怪想法,十足的一个古灵精怪。

新学期开始了,一切都很平常,早操,上课,下课,吃饭,画素描,画水粉,谈论女生,睡觉。半年很快就过去,马上到年末。

学校放寒假了,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回去了,喧闹的校园一下寂静下来。

我们四个人中只有”老大”秦小超回家过年了,我,陆涣,欧阳小可都约定不回老家了,平常没有时间玩,寒假准备去附近的山上看看。来到一个新地方求学,大家都是兴奋的。

第一天我们选择的是附近的十龙山,天虽然比较冷,但挡不住我们的游兴,我们站在山顶嶙峋的怪石上大呼小叫,足足玩了一整天,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学校。

冬日深夜,寒气逼人,校园象死一般的沉寂,放眼望去,路边的熟悉梧桐树以千奇百怪的姿势静静的伸展着,仿佛在黑暗中狞笑。只有凄厉的寒风掠过树梢,发出肆虐的尖叫。

我们已经在宿舍里钻进被窝里了,我和陆涣在烛光下兴奋的谈论今天的上山的趣事(注:在假期学校宿舍是不送电的)。烛光把我们影子投到墙上,忽大忽小的闪动,象一个精灵在诡异的跳动着。

我一转眼,看到欧阳小可正在被窝里呆呆的望着屋顶。我打趣道:“干吗呢?想哪个女孩,开学哥们给你介绍一下。”欧阳小可慢慢的把目光从屋顶移开,直直的看了我半天,突然说:“你们注意过对面的404吗?”“当然注意了,怎么了?里面不就是一些破床吗,入学那天我就从窗户往里面偷看过。”我不经意的说。

欧阳小可面色惨白,眼里闪过一丝惊惧,“今天晚上我,我从门口过的时候,好像门开了一些,感觉里面有人在看…看着我”,我哈哈大笑:“我看你是恐怖片看多了吧,自己吓唬自己,我想里面有个……女鬼!!”我忽地加大声音,把脸伸到欧阳小可面前。陆涣也忍不住笑了:“噢,亲爱的女鬼,漂亮的女鬼,来吧,找我吧,我愿以身相许,慰藉你那孤寂的心灵!哈哈”。欧阳小可却没有反应,还是面色惨白,呆呆的看着我。见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的心里也开始毛了,连忙说;“别想了,赶紧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去附近的水库溜冰去。”

睡到半夜,我被一泡尿憋醒了,但厕所还在院子的最外面,懒得去。本想撑到天明,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穿上秋裤冻得哆哆嗦嗦的跑到门外空地上解决。闭着眼,撒完了,一阵寒风吹来,冻得我打了一个寒战,我把眼睛勉强睁开一个小缝,准备马上回宿舍。就在无意中目光从对面404扫过时,突然发现404的锁不见了,门是虚掩的,开了个缝!我一下清醒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从脊椎骨向上蔓延开来,直冲我的头顶,渗透到全身的每个毛细血管,而且,我感觉门缝里还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的、恶狠狠的注视着我——一个哆哆嗦嗦撒尿的家伙。第六感真实的告诉我,这不是错觉。一种更加寒冷的感觉笼罩了我的全身,浑身象置于冰窖中,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甚至空气中还弥漫一种腐烂的味道。我头皮一阵发麻,下巴也僵在那里,喊不出声也移不动步。这是梦吗?我希望是。但是这种感觉如此的清醒,让我挥之不去。

好半天,我才逃也似的回宿舍里。把头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漆黑的门缝和门后那双冷冷的眼睛。我怎么了?我告诫自己:肯定是假的,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因为欧阳小可的话在前,我才会有这种错觉,赶紧睡吧,睡吧。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在灰蒙蒙的世界,分不清什么是天什么是地,几个披头散发的人背对着我,一语不发。我想让他们转过来,却又不敢,害怕他们转过来是一张狰狞的脸,或者还是头发。我想拼命的跑,却始终好像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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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2-2014 08: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6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3)


早晨醒来时,我大汗淋漓。

冬日的暖阳已经柔柔的从窗户照进来,顺着我被子爬到我的身上,软软的温暖笼罩着我,我坐起来,点燃一根烟,袅袅的烟在温暖阳光中裹着灰尘旋转着快乐的上升,陆涣在戴着耳机听歌,头随着节奏拼命的晃动,嘴里还乌拉乌拉的唱着、陶醉着。看着眼前的和谐一切,我哑然失笑,昨晚太胆小了,也许是眼花了吧,呵呵。

早上出去吃饭锁门时,我特意看了一眼对面的404,门是锁着的,一把锈迹斑斑锁挂在上面。我释然。但当我转身向外走时,似乎又听见了“吱呀”声,似乎有一扇门慢慢被推开了。一种冰冷的感觉又笼罩了我的全身。我浑身发软,没有向后望一眼的勇气,慌忙的跑了出去。

一天的游玩总是欢乐的,压抑被冲淡了很多,但当我们游玩回来时经过404时,一缕恐惧立刻又如细线一样,密密麻麻的,毫无头绪,把我缠的严严实实,透不过气来。

男生聊天,从女生开始,到女生结束。

这次也不例外,一直聊到深夜。陆涣开始抱怨了:“下午只顾玩了,晚饭没有吃饱,我要去买康师傅了,你们谁要?我负责给你们捎来,不过每人加一元钱的辛苦费,嘻嘻。”我和欧阳小可在痛斥他这种卑鄙的、趁火打劫的行为后,无可奈何的把钱给了他。他拿钱就笑嘻嘻的出去。

半晌,欧阳小可面目凝重的说:“其实不是我胆小,昨天晚上我真的见404的门……”我猛地打了个寒噤,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然后凝视了他半晌,说:“昨晚我也看见404的门开了。”欧阳小可一听,面若死灰,跌坐在床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谁的恶作剧吧?”欧阳小可小心翼翼的说。“不可能,院里只剩下咱们三个了,院门也锁了,再说大冬天天寒地冻的,谁这么受罪只为做恶作剧呢!莫非真的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屋里顿时静下来,死寂。那种寒冷压抑的气氛似乎又回来了,包围了我们,压迫的我们喘不过气来。烛光呼呼的往上窜着,时不时啪啪的爆出一点点火花,把挂在梁上的衣服在白墙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晃动着,象随时都会扑下来的恶魔。

一缕细细的恐惧缠绕着慢慢爬上了心头。

为了避免睡到半夜出去上厕所再碰到那件压抑的事情,我对说欧阳小可说:“咱们一块去厕所吧”,欧阳小可会心的慌忙点了点头,估计他也正有这个想法。两个大男人要结伴上厕所,这传出去还不让同学笑掉大牙?整个学期估计班级都有话题议论了。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从厕所回来,我们往宿舍走。快到宿舍时,看见一个黑影提着一些东西在404门口,仿佛正要推门进去。我一惊,止住了脚步,仔细一认,正是陆涣,我大喊:“陆涣!”他似乎浑身一抖,抬头看了看404的门,又转头看了看我们宿舍,犹豫了一下,转身往我们宿舍走去,掏出钥匙开了门,我和欧阳小可随后进到宿舍,看他正在床上坐着,一脸的惊疑不定,几盒康师傅散落在桌上。我小心翼翼的问陆涣:“刚才,你,你想去404干什么?”陆涣喘了一口粗气:“我买方便面回来,就直奔宿舍,我看宿舍开了一个门缝,里面却黑糊糊的,我还想你们真不够意思,不等我回来就睡了。我刚要推门进去,好象有人喊了我一声,我一惊,才发现是在,在404的门前站着。太邪了,住这么长时间还能看错宿舍门。”

我听了后,和欧阳小可对望了一眼,浑身冰凉,本来想开个玩笑调和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嘴唇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难道404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事情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这一夜,我们都是在沉默失眠中过去的,辗转反侧,只有外面的风偶尔呜呜的吹过,象一个幽怨的女人在向我们哭诉。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几天。白天依然出去玩,但明显情绪很低落。而且晚上变成三个大男人结伴上厕所了,经过404时,谁都不敢望上一眼。睡到半夜尿憋醒都是就地找个瓶子解决,哆哆嗦嗦的尿到了瓶子外面。原谅我们吧,高中生,严格意义上说还是个孩子。

就在我们讨论是不是该回家的时候,陆涣脖子一拧,把手中的烟头狠狠的扔到了地上,狠狠的踩了几下:“妈的,朗朗乾坤,我还不信邪了!老子就是要死抗到底!”看到平时文绉绉的他激动的样子,我的血仿佛也呼的一声冲上了头顶,勇气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把目光转向欧阳小可,他也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挤挤眼说:“我还是童子身,邪气肯定是侵害不到我的,你们嘛……我就不敢保证了。”陆涣作出一脸痛苦状:“那我肯定性命不保了……哈哈!”我们相视而笑,快乐的气氛又回到了我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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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2-2014 05: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7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4)


魔由心生,一点也不错。当你驱除心中恐惧的魔魇,勇敢面对阳光时,你会发现自己真正成熟起来了。

这样过了大约一周,每次经过404门口时,虽然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悸动,但有坚强勇敢的心态来面对,那种悸动也是如微风吹过水面,激起一层小小的涟漪,转瞬即逝。

生活很平静,直到周日那天晚上。

周日那天晚上,陆涣的女朋友李灵灵来看他了,李灵灵身材娇小,弯眉毛,眼睛不大却很清澈,几个小雀斑点缀在面颊上显得很调皮,颇有些南方女孩的灵气,性格大方,豪放热情,不拘小节,甚至还能喝上几口白酒。她在古邺县师范中专上学,寒假了,她趁机会在学校幼师班实习。师范学校管理严格,平时学校封闭式管理,只有周六日才有机会和陆涣牛郎织女般相会一番。

李灵灵来了我们都很高兴,陆涣尤甚,高兴的嘴差点咧到后脑勺上。

为了表示欢迎,我们在外面买了点炒菜,从小卖部提了瓶二锅头,聚到一块边神侃边喝酒,从下午一直喝到夕阳西下,喝得个个面红耳赤,舌头都直了。我和欧阳小可称呼李灵灵也由“李灵灵同学”变成了“大嫂”“陆涣掌柜的”,李灵灵也不拘束也不恼怒,只是看着我们嘻嘻的笑。酒兴正酣间,我无意间看了一下窗户外,夜幕降临,已是华灯初上了。天已经很晚了,我抬头看了看陆涣和李灵灵,他们正含情脉脉的对视,眼中的电波杀伤着对方,做干柴烈火状。仿佛我们两人早已不存在于这个房间。

天这么晚了,肯定没有公交车了,今天李灵灵看来晚上回不去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去。

我暗笑一下,和欧阳小可使了个眼色,一块出了宿舍。

欧阳小可问:“去哪里?”我挤了挤眼:“老规矩,去镇上看通宵录像”。“那个录像厅的片子我都能背下来了”陆涣抱怨道“今天又得窝在录像厅睡觉了,不过,嘿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什么救人一命?”我疑惑的说。欧阳小可一脸坏笑,:“小侄子的命啊,说不定明年就有人叫咱们叔叔了,嘿嘿。。”我听了差点晕倒,一拳打过去:“你小子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这方面倒挺早熟的啊!”他笑得嘎嘎的跑开了。

我们嘻闹着去镇上录像厅度过了一个乏味的夜晚,陆涣和李灵灵却在宿舍度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我们出去后很久,李灵灵才发现宿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转头问陆涣:“他们两个呢?”“他们呐,不知道,估计有急事出去了吧,晚上不会回来了。”李灵灵说:“你把人家支出去吧?”陆涣惊呼:“天地良心,我可不干这种事,再说,我能支走这两个小子吗?不骗你,不然你摸摸我的心跳是否加快?”

李灵灵站起来笑着来摸陆涣的心跳。

陆涣拉过女友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胸脯上,一脸坏笑:“怎么样?听见我对你的深情的呼唤了吧?”李灵灵脸一红,甩开陆涣的手,转过头羞红了脸,半天才说:“谁希罕你的深情……”声音到最后已若蚊鸣,几不可闻。

陆涣哈哈大笑:“我一向大方的姑娘也会有羞涩的时候,想不到啊,想不到!”李灵灵转过头来辩解:“什么嘛,我……”话没说完,陆涣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滚烫的嘴唇已经交织在一起,如一朵绽放争艳的红玫瑰。李灵灵心头一热,不由的开始热烈回应,身子也软绵绵的贴了上去,陆涣紧紧的揽住了女友的纤细的腰肢,在她微微的娇喘中给予她最热烈爱意的表达。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切声音都静止了,天地万物也不复存在了,天高云淡,月朗星疏。有的只是意乱情迷的喘息声在相互交汇,两颗滚烫的心在自由的翱翔。窗外的星星也不再眨眼睛,羞涩的躲到了云层的纱曼后面偷偷的看着。

好久。

热恋中的人呵!

激情的热吻中,李灵灵忽然惊醒,整理了一下衣衫说:“天很晚了,我得回去了”。陆涣抓过来呼机一看时间(注:当时不像现在手机普及,呼机已经是很不错了)说:“现在都九点半了,早没有公交车了。你愿意走就走吧,路上如果遇上了流氓、恶魔、白衣服白眼球、红舌头半尺长的长发女人什么的,本公子可概不负责”。李灵灵惊叫一声,涨红了脸,闭着眼睛攥紧粉拳对着陆涣又捶又打,陆涣一边喊痛躲避着,一边暗笑。

打累了,李灵灵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回去是没有希望了,即使能回去,男友那几句话也吓得不敢回去了。

陆涣轻轻的坐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女友的长发,痴痴的看着她,默不做声。李灵灵也把头静静的靠在陆涣的肩上,两个人默默的感受着对方深深的爱。

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一阵阴冷的寒风,夹着些许枯黄的残枝败叶,簌簌的扑来,轻轻打到玻璃上,发出刺刺的声音,就像一个恶魔,狞笑着张牙舞爪拼命想抓破玻璃冲进来;又像一个冷漠失意的女人,撇着红红的嘴唇在冷冷的嘲讽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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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2-2014 05: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8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5)


夜深了。

李灵灵早已靠在陆涣的胸膛睡熟了,长长的睫毛,眼睛微闭,调皮的嘴角还微微翘着,似乎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陆涣低头看了看女友那熟睡可爱的脸蛋,禁不住低下头在女友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把女友放好盖好被子,起身吹灭了蜡烛。

宿舍内又陷入了昏黄的黑暗中,窗外的月光冷冷的照进来,把宿舍内高高低低的物品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浅浅的灰白色,好像没有血色的女人皮肤颜色一样。

陆涣睡到半夜,口渴的难受,咽喉中象被撒了一把盐一样,涩涩的咸咸的,非常不舒服,可能是下午白酒喝的有点多吧。

朦朦胧胧间,他下了床,趿拉着鞋,点燃了蜡烛,从暖瓶中倒了点水,一仰脖咕咚咕咚就灌了进去,感觉舒服多了。脱鞋上床后,陆涣吹灭蜡烛钻进被窝,突然,他突然感到一丝恐惧从心底直升上来,冰冷的感觉象一条细线一样从尾椎骨慢慢升上来,遍布全身,让他有些微微发抖。

他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哪里呢?他拼命的想,每次快触摸到一点答案时,就无力的败下阵来,就象离结果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虽然一捅就破,但是却无从下手,似乎有几条蚯蚓在记忆的土壤里急躁的拱来拱去,但就是拱不破土层表面。这种猜谜的感觉让陆涣很不愉快,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气恼的想:妈的,大不了把事情从头到脚想一遍。

从头到脚想一遍……

脚!一个电光火花的念头从陆涣脑中闪过,恐惧开始扩大,诡异的气氛开始在屋中慢慢弥漫开来。

陆涣咬着嘴唇,抑制着心中砰砰的狂跳,把头慢慢的伸到床下看去。

借着惨白的月光,视线所至,床下一双红色的女式拖鞋静静的整齐的摆在床下,血红血红的颜色。鞋带上还有个小小青蛙图案,绿绿的,在凄冷的月光下,伸着惨白的舌头,张着宽阔红红的嘴巴,恶狠狠的面对他笑着,象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吞噬他一样。

血红血红的女式拖鞋。

宿舍里从来就没有过女式拖鞋!

陆涣象被电击过一样,动弹不得,蓦地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从蜡黄变形的脸上滚落下来。

他明白自己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了:刚才他下床喝水时,趿拉的鞋就是这双冰凉冰凉的女式红拖鞋,而不是他自己那双臭烘烘潮湿的运动鞋。

毛烘烘的感觉爬上了陆涣的后背,所有寒气都直侵自己的肌肤,两行冷汗顺着他的后背沟慢慢流下来,凉凉的,感觉就象一个幽怨的女人在咧着涂得红红的嘴唇,站在他的背后,轻轻的抚摸着他。

陆涣用手撑着床帮,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视线慢慢移开,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脖子慢慢扭动时关节咯吱咯吱的声音。

是不是酒喝多了错觉?陆涣一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蹦到嗓子的心脏使劲往回咽了咽,闭着眼伸手朝红拖鞋摸去。

没错,是真的。实实在在存在,冰冷冰冷的。

死亡的气息在逼近……

陆涣心里一激灵,豁出去了!呼的一声坐起来,紧闭着眼,伸手摸起红拖鞋,摸索着打开窗户,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红拖鞋扔到了外面的草丛里。

陆涣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他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七魂六魄已经飞了一半,委屈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多么希望刚才的事这是那两个同伴的恶作剧啊!但他知道,那两个小子这会正裹着大衣在录像厅窝着津津有味的看录像呢,才没心情理自己呢。门上锁了,睡时他明明检查过的。红拖鞋从哪里来的?不偏不倚的跑到了自己的床下?

一双女人的手伸向了陆涣,掀开了他的被子,伸向了陆涣的头……

陆涣大叫一声,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正伸手来摸他额头的李灵灵吓得也大叫一声,浑身一激灵,跌坐在床上。陆涣看到是女友,一颗心才慢慢平定下来,浑身瘫软,倚在了床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灵灵睁着还有些惺忪的眼,拍着胸口,瞋道:“怎么了?吓死人家了。”摸着陆涣的额头,“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刚才你说梦话把我都惊醒了”。

陆涣是不会说原因的,他不想让女友就这样小看他。他脸上挤出几丝笑容:“我~~我,我刚做了个恶梦,没事,睡吧。”李灵灵调皮的刮了他的鼻子一下,转身又打了个哈欠,躺下开始进入了梦乡。

浑浑噩噩中,陆涣心慢慢平静下来,眼皮也开始睁不开了,慢慢的,进入了灰蒙蒙的半睡眠状态。

“吱呀~~~~”

仿佛一扇封闭了几个世纪的木门被缓慢的推开了,清晰的声音如一把尖刀,撕开了陆涣灰蒙蒙的睡眠状态,再次把陆涣拉回了黑漆漆的夜。陆涣一惊,听声音的位置,应该是院里对面的门开了。

对门!

404室!

接着,一阵轻微缓慢的脚步声从门中传出来,缓慢的让人心跳几乎都要停止。像一个涂着浓妆花脸的京剧戏子,在昏暗的舞台灯光下认真的排练,有板有眼的走着台步,沉重缓慢但又轻盈婆娑,脚步声从对面由远及近慢慢传来,最后走到宿舍门前,脚步声音戛然而止,好久好久。

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木门,陆涣还是能感觉到门后细细的呼吸声——陆涣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感觉已经吓出毛病了。

陆涣此时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毛烘烘的恐惧感包围着自己,意识也凝固了,听觉已经无目的的随着声音漂游。外面这时静了下来,只有沙沙的声音,也许是寒风在卷着一些残枝败叶在玩着一个无聊的游戏,或者是老鼠拖着几个米粒在寒冷空旷的门口仓惶而逃,陆涣的心好像也随着沙沙的声音在风中飘上飘下,迂回翻转……

突然,“笃……笃笃……”几声缓慢而清晰的叩门声象几记重锤一样,狠狠的锤在陆涣的心上,把陆涣从风中推向了万丈深渊,陆涣有种失重的感觉,如一个高飞的风筝忽然断了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宁愿马上逃离这个地球,随便跑到哪个火星土星什么都行,或者变成一个卑微的老鼠,钻进地洞中——起码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笃……笃笃……”叩门的声音在顽强的持续着,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在唱着一出独角戏,偶尔失意,偶尔争吵,偶尔低低的哭泣,偶尔又磔磔的发出几声瘆人的的笑声……

李灵灵不知什么时候也惊醒了,用被子蒙着头,浑身发抖,低低的抽泣着。

诡异的气氛伴着惨淡月光在屋中弥漫,冰冷的感觉压迫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腐烂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宿舍……

陆涣没有勇气问门外是谁,也喊不出来,嗓子已经被砰砰跳的心脏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或者说——不知道外面的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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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2-2014 04: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9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6)


天灰蒙蒙亮了,整个天地都好像笼罩在一团压抑的灰色雾团中。

通宵录像散场了,迷迷糊糊中已经睡着的我们被录像厅老板赶了出来。欧阳小可一路上嘟嘟囔囔,大骂那个打扰他好梦的录像厅老板。

灰蒙蒙的校园空旷寂寥,没有一个人。校园的大路尽头被灰色的雾团掩盖,好象不知道会通向何方。前排的破旧的学生宿舍象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在风中冷冷的伫立着,黑洞洞的窗口象一双双幽怨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我们,感觉很不舒服。我和欧阳小可迎着瑟瑟的寒风,缩着脖子哆嗦着往宿舍走去。

我们缩着脖子站在宿舍门前,打着哈欠慵懒的敲着宿舍门,想争取再钻回被窝,睡个舒服的回笼觉。

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宿舍中一阵女孩的抽泣声传来,我和欧阳小可吃了一惊,对望一眼,大声的喊道:“陆涣!陆涣!开门!”并开始大力的锤门。

捶了好一阵,还是没有人开门。一种不祥的意识涌上我的心头。难道是……

我心头一紧,后退几步,冲上去开始大力踹门,妈的,宿舍的破木门平常上锁时不容易,踹开倒容易。没用几下我们踹开门,冲了进去。

还好,没有我想的盗窃、入室抢劫或凶杀案,陆涣的女友也没有衣衫不整。

我紧绷的心松弛了下来,环顾宿舍内四周,一切正常。李灵灵在床边坐着,低着头,肩膀一动一动的,浅浅的抽泣着。陆涣在床上斜斜的靠着,人象老了十岁一样面容憔悴,双目无神,呆呆的向前看着。地上扔满了烟头。

我踱到陆涣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又吵架了?”接着偷偷看了看李灵灵,故意提高声音道:“你小子还不去给你最最亲爱的姑娘赔礼道歉?小心把你流放到草原上放羊~~~快,非要我们两个亲自押送才行?你……”正要再贫上几句,还没说完,陆涣呼地一声站起来,冰冷的双手紧紧攥住我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大喊:“滚!滚!都他妈的给我滚”!正在刷牙的欧阳小可被吓了一跳,嘴里的牙膏沫差点咽下去噎着。陆涣苍白的脸有些发青,血红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我张目结舌,不知所措。

陆涣大喊过以后,又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蹲到地上,双手抱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和欧阳小可使个眼色,把李灵灵叫到门外,询问情况。

听完李灵灵抽抽噎噎的说完后,一股凉气从我心底慢慢升了上来,冰冷布满了全身的毛细血管。欧阳小可听了大怒,转身走到404门前,猛地朝门踹去,口里大喊:“来呀,偷偷躲在里面吓人算什么玩意!什么东西!你出来呀!你出来呀!”踹完了似乎还不解气,拾起一块转头,朝404的窗户猛地砸去。

“哐啷~~”玻璃的碎裂声在灰蒙蒙的冬日早晨显得特别刺耳,象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的声音。

我不由得吓得倒退几步,拉住了欧阳小可。

我们转过身去,又回到了宿舍,安慰了半天陆涣。

把李灵灵送走后,我们躺在自己的床上,默不作声。想来他们也是和我一样心乱如麻。

中午,我们随便各自吃了些泡面,继续发呆。陆涣看来并不想和我们描述和讨论昨晚的事情。我想讲些笑话调节一下气氛,讲了几句,发现大家都心不在焉,只好作罢。

夜幕降临了,黑漆漆的夜再次来临。

我们早早的吃过晚饭,把门插的死死的,陆涣还是保持老姿势,欧阳小可在床上翻看着杂志,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黑暗,陷入了沉思。

黑夜象一个无底的大洞,这个黑漆漆的大洞里有什么呢?有我们白日里司空见惯的事物,是不是还有一些未知的、不可预测的、我们白天见不着的东西呢?或者窗外呼呼的尖哨声并不是冬日凛冽的寒风掠过树梢,而是它们借着黑暗的笼罩,肆意的挥舞着青白色的爪子,在磔磔的狞笑?当你望向窗外的黑暗看时,是不是它们也潜伏在黑暗中,瞪着血红的或白森森的眼睛偷偷窥视你的一举一动呢?当你感觉后背凉凉的时候,你敢保证不是它们站在你后面,轻轻的用冰冷的手——或者叫做爪子抚摸着你吗?你肯定能感觉到它的呼吸的。不过千万不要贸然猛地转头,那样会吓着它,更会吓着你的。

胡思乱想中,慢慢的我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费尽好大力气把眼睁开一条缝,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欧阳小可在穿衣服。我闭上了眼睛,隐约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这小子,晚上水喝多了,上厕所去了吧。

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真好,浑身充满了力量。望着窗外薄薄的鱼肚白,我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往旁边床上一看,陆涣还在酣睡,鼾声震天,我拿了点卫生纸,卷成一个小棍形状,慢慢的伸到他的鼻子里面。陆涣鼻翼开始忽闪,嘴边的肌肉也来回抽动,终于忍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睁开眼一看是我的恶作剧,懊恼的挥了挥手,翻身又呼呼大睡。我拼命忍住笑,想再戏弄一下欧阳小可,抬眼望去,他的床上却没有人。今天这小子起的真早,可能又去外面吃他喜爱的豆腐脑和小笼包了吧。我穿好衣服,打着哈欠,慢慢打开门,眼前的一切却让我惊呆了。

404的门虚掩着,欧阳小可在404门前地上趴着,一动不动。身子在门槛上伏着,头朝着我们宿舍的方向,小腿和脚却还在404宿舍内,似乎想从404屋内拼命往外跑,但还是最终没有逃脱一样。

我心头一阵恐慌,大喊陆涣,他出来后也吓呆了。我们跑过去手忙脚乱的背起欧阳小可,直奔校医室。

捶开校医的门后,校医从梦中惊醒,检查了一下,告诉我们并无大碍,摔了一跤后在外面时间有点长,手脚有点麻木冻僵了。搽了点药水便让我们扶欧阳小可回宿舍休息。

欧阳小可醒来后,已是将近中午。显然受了很大刺激的欧阳小可慢慢睁开眼睛,木然的看着我们,并不说话,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等他确定自己真的是在熟悉的宿舍,边上坐的是我们时,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我们的眼睛也不由得湿润了。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后,陆涣给他买回来热气腾腾的粥,喝完后,他点燃了一根烟,狠狠的抽了几口后,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慢慢的给我们讲述了昨天晚上他终生难忘的极度恐怖惊魂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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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3-2014 01: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0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7)


时间拉回到昨天晚上。

欧阳小可翻看着杂志,慢慢眼皮开始沉重,意识也开始朦胧起来,便把杂志扔到一边,拉过来被子,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慢慢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间,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轻轻的,柔柔的,象漂浮在冬日和煦暖风中的羽毛,随风舞动,暖洋洋的让人慵懒。欧阳小可的意识不由得被声音吸引,注意力开始放大,思维逐渐也更加朦胧起来。隐约感觉象一个哀怨的女人在矜持的吟唱,音符从红红的嘴唇中流动出来,摄人心魄,令人无法抗拒。一种哀怨、愤恨的情绪开始在欧阳小可的体内象毒草一样滋生,疯长,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

窗外,夜更黑,风更大了。狂风卷着残枝败叶恶狠狠呼啸着,在落叶的哀叹中不知疲倦的一遍遍拍打着窗户,似乎想冲进来把我们吞噬掉。

冰冷的吟唱在欧阳小可的听觉世界里仍在继续。天地灰蒙蒙的,象一张大网罩住了心头,压抑的让人想发疯。似乎只有吟唱的地方出现一点光明,让人无限向往。欧阳小可摸索着穿好衣服,下了床,朝光明走去。

咆哮的狂风更加猖獗了,呼啸着掠过树梢,兴奋的吹着怪异尖锐的口哨,因为它看见,欧阳小可正慢慢走近对面的404门口。

404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里面黑糊糊的。如同一个人的黑眼球,冷冷的、恶狠狠的瞪着门外的一切。

地平线上的光亮在欧阳小可灰蒙蒙的天地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他甚至都有想快步跑上前去,跪倒在地,让光亮抚慰他压抑了许久的心灵。低低的吟唱声也越来越清晰,如一缕冰冷的水线,直入骨髓,冰冷遍布了全身。

欧阳小可“吱呀~”一声推开了404的门,走了进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他走进去时,门悄悄的关上了。

仍旧是灰蒙蒙的天,像是在梦中。低低的吟唱很近,仿佛就在背后,甚至能感觉它在脖子上呼出的气息,冰冷冰冷的,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几乎窒息。

欧阳小可打量着屋内,灰蒙蒙中,物体的颜色却很清晰。摆设很简单,窗户边桌子上摆了几本书和笔记,桌子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红花,在一个破旧的瓶子里正鲜艳的怒放着。屋内最里面是一张床,床单是红色的,很干净。床边坐着一个红衣服的女孩,长发低垂,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红色女式拖鞋。正向他招手。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欧阳小可觉得她是在对自己微笑,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吧。欧阳小可想着,慢慢走了过去。

应该是女生的宿舍,欧阳小可想。他帮女生搬家时去过女生宿舍,布局大致相同,但似乎没有女孩喜欢穿这么鲜艳的红衣服和鲜艳的红拖鞋。

红拖鞋!一个恐怖的念头象一个炸雷般惊醒了欧阳小可,他猛地清醒过来。一缕寒气劈开了他灰蒙蒙的混沌世界,瞬间,灰色变成了无边的黑暗,腐烂的味道开始浓烈的包围上来。

冷汗,悄无声息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想逃离这里,但是手脚似乎已经麻木,移动不得半步。,当欧阳小可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时,他发现,屋中空荡荡的,墙角堆着几张废旧的床,废旧的板凳以各种姿势被扔在上面,在黑暗中,象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匍匐在墙脚,一动不动。诡异的感觉开始笼罩了欧阳小可的全身,毛烘烘的感觉开始从背上慢慢上升。

“嘿嘿~~”磔磔的怪笑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让欧阳小可头皮发炸,浑身的汗毛也立了起来。听得出,笑声是从上面传来的,欧阳小可慢慢抬了抬僵硬的脖子,朝上看去,一惊之下,顿时跌坐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房梁上,吊着一个人。一个穿血红衣服的长发女人。

红衣,红裤,苍白的脚上套着双红拖鞋,在黑暗中微微摆动。

正是她在磔磔诡异的狞笑。

笑声充满了愤恨和恐惧,歇斯底里,似乎想把整个黑夜刺穿。

欧阳小可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一定要跑出这个可怕的梦境!

但是,这是梦吗?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起身奋力朝门口跑去,刚使劲拉开门,一种丝状的物体缠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了回来。欧阳小可感觉自己在上升,双脚慢慢已经离开了地面,他顿时感觉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抬头望去,房梁上的女人正用长长的头发缠着他的脖子,白森森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欧阳小可,狞笑着拉着他一步步离开地面。离欧阳小可越来越近的,是腐烂的味道和一张恐怖的脸!

惨白的脸上由于愤怒和哀怨,五官已经强烈扭曲,看不出本来的位置。白森森的眼球恶狠狠的瞪着,仿佛随时都能从黑洞洞的眼眶中掉出来。一缕缕鲜血从眼眶中渗出,顺着面颊,滴到欧阳小可的头顶上。嘴唇大张,牙齿上沾满了墨绿色粘稠的液体,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

死神就要来临,欧阳小可倒不觉的那么害怕了,他开始愤恨,他不明白恶人那么多,为什么受害的非要是他欧阳小可。想到马上就要告别自己温暖的家庭和多彩的世界,不由得心中一酸,眼睛一闭,泪水扑扑簌簌的滑落了下来。

世界好像宁静下来。好久,欧阳小可睁眼一看,自己跌坐冰冷地上,屋中还是空荡荡的,墙角的废床和废旧的板凳保持原来的姿态。一切好像做了一场恶梦。欧阳小可此时感觉象刚跑完一万米,身体几乎虚脱。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打开门,刚迈出门槛,一阵眩晕后,便跌倒在地。

之后,就是我和陆涣早上起床后看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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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3-2014 02: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1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8)


我们听完了欧阳小可的经历后,呆坐在床上,半天作声不得。

半天,我回过神来,看了看陆涣,然后迟疑的转头问欧阳小可:“你……你确定不是幻觉?”欧阳小可呆呆的看了我许久,坐起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毛衣领子往下拉了拉,微微把头向上抬,把脖子露了出来。

几道红红的细细的伤痕触目惊心的在欧阳小可的脖子上,明显是丝状物体勒过的痕迹。

我吸了口冷气,朝陆涣望去,他满脸惊疑不定,正朝我看来。

我们安慰了欧阳小可几句,然后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个同学家里,吩咐他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

安排好之后,我和陆涣来到了学校外边。

白云蓝天,阳光暖融融的照着大地,满眼的明亮。路边土坑中,几只老母鸡正卧在沙土中,闭着眼暖暖的晒着太阳,听见我们走近,并不逃走,慵懒的睁开一只眼睛,随即又闭上,继续享受冬日暖阳。

我们仰望着太阳,难道它是假的吗?还是我们其实并不真实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沉默了半晌,陆涣沮丧的抬头看着我,说道:“怎么办?”“能怎么办?明年的唯物主义理论课不学了,唯物唯物,有个屁用。(注:当时的思想政治课程,高一为经济,高二为哲学,高三为社会政治)”我努力使惊惶的内心平静下来,努力拉动脸上的僵硬的肌肉,向他挤出了一个类似轻松微笑的表情,挥了挥手,转过头去看着路上。

洒满阳光的土路上,一个老汉,背抄着双手慢慢走过。

我眼睛一亮,突然转过头大声说:“老贾头!去找老贾头!”陆涣冷不防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看着一脸兴奋的我,他迟疑道:“找他……”“是啊,说不定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知道真相吗?”“你不去,我去。”我转身便走。

陆涣踢了一脚石子,默默的跟在我后面,经过路边叫卖的摊贩时,他叫住了我:“等我一会儿!”我转头看了一下,他正和路边的商贩在交谈着着什么,接着拿了一大把东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给了我。

接到手里一看,一堆的小玩意儿:十字架、观音、铜佛还有耶稣。我哭笑不得,即使真的有邪气,这西洋的耶稣能制服东方的鬼吗?管他呢!不过拿着这些玩意儿,还真有点底气。我感激的望了陆涣一眼,他狡黠的一笑,晃了晃左手:“一人一份儿”。

到老贾头住处时,天已经擦黑了。

老贾头是学校的一个生物教师,耿直不阿,建校之初就分配到了这所学校,可以说是开校元勋,据说校长也怕他三分。儿子在煤矿做矿工,在当年一次的塌方事故中遇难,老伴闻讯后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作,送往医院后因没凑齐急诊的押金而被医院拒之门外,当他的亲戚凑齐钱赶到医院时,老伴已经永远的去了。望着老伴在寒风中飘动的缕缕灰白的头发和没有闭上的眼睛,老贾头跪在老伴尚有余温的尸体前,失声痛哭。

从此他心灰意冷,一切看得都淡了。退休后干脆他就搬到了学校给他分的平房里住。平时喝几口闷酒,但并不邋遢,一身灰蓝色中山装整天干干净净,见到学生总是很和蔼。我们称他为老贾头,他也不生气。自从上次帮他搬过一次煤球后,他见了我们就更是高兴了。

我们买了些散酒和猪头肉,便朝他的住处走去。

敲开门后,他见了我们,很惊讶,看到我们提的酒,又笑眯眯的摆开桌子,让我们先坐一会,接着点上蜡烛,捅开炉火开始炒菜,一个焖腐竹,一个清炒笋片,热热的端上来,坐到一块,开始一块喝酒。

酒劲上来,昏黄的灯光下,我们开始天马行空的聊,老贾头更是停不住,睁着血红的眼睛,大骂黑心的矿主,大骂医疗制度,说是昂贵的医疗费害死了他的老伴,我们当时也不懂,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骂痛快了,老贾头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咂吧了几下嘴唇,接着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激的看着我们,说:“你们能来看看我,很好。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就是义务给你们补半年课,我也答应。”

“我们想知道404宿舍原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开门见山。

老贾头脸色一寒,喝到嘴里的一口酒没咽下去,呛到了嗓子里,开始“咳……咳”的大声咳嗽,赶紧用手捂住嘴,我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唉,老了,喝口酒都能噎住。不象年轻时候了。你们的班主任人很不错,乒乓球技术也好,曾获过省运动会亚军……”我和陆涣对望了一眼,他在岔开话题。很显然,他肯定知道404不正常的原因。

老贾头说了几句,见我们没有反应,也停止说话,大口大口的喝酒。

屋里开始陷入沉默。窗外,似乎又起寒风了。

一跳一跳的昏黄烛光下,我们望着老贾头,从他近乎掩饰不安的喝酒动作和他脸上不时抽搐的肌肉,可以感受得到他近乎平静的表情下有着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贾老师,我们的一个同学昨晚进了404。”老贾头闻言,拿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们。陆涣连忙补充到:“有惊无险。贾老师,404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贾头呆了半晌,接着又似乎在喃喃自语:“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可怜……三年。。三年了。。。”他喝了一口酒,望着我们恳切的眼神,叹了一声,说道:“不容易啊……不过说出来你们不要害怕,可怜……”

老贾头从身上摸出一支烟卷,点上后,狠抽了几口,眼睛望着房顶,似乎在看着什么。烟雾缭绕中,给我们慢慢讲了起来。

一阵寒风从窗户缝中钻了进来,我们身上发冷,使劲裹紧了身上的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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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3-2014 02: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2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9)


这个学校刚建校没有多久,前几年校园内还都是荒草,老师动员本地的学生从家带来工具,机械加人力的笨方法用了半年才把校园收拾干净。

因为文化课成绩提高不上去,所以校领导干脆大力抓音乐、美术、体育专业课,倒也在升学率上取得了一些成绩,如果艺术类班级的学生努力些,高考升学也不是没有希望。

张可凡就是其中非常有希望的一个学生。

她是我们上两届的,音乐班的,相貌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平凡普通到极致,以致于见第一面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混入人群你根本无法一眼认出来,就象在辽阔的地平线上看一片汪洋的向日葵,你无法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现在看到的这颗。

张可凡不幸从小失去了父母,和年迈的奶奶一块生活。贫苦使她从小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从不浪费时间,让她骄傲的是自己的专业课(声乐和乐理)一直排在班上前几名;但窘困的生活也让她在众多当地出身富裕的同学面前感到自卑和敏感,当同龄的女生高傲的谈论今年流行什么服饰、名牌运动鞋、更喜欢班上的那个男生时,她总是默默的躲到一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缝的密密麻麻的布鞋,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参加。

她明白,自己的内心其实也是丰富的、多彩的,有着自己七彩斑斓的梦,她多渴望做一个漂亮时髦的发型,穿一身漂亮的衣服,能够和同学们一起手拉手,把快乐的笑声洒满校园。

她也试图和同学们接近过,但每次,当衣着时尚的高傲女同学把轻蔑、不屑的眼神投向她时,自己已经败下阵来。

她明白,贫苦是一个因素,但不是主要原因。如果仅仅是贫苦,高傲的女生们或许会可怜她、接纳她,允许她成为自己的跟屁虫。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专业成绩太出众了,老师们都非常喜欢这位有前途的女孩,男生们也喜欢陶醉于她完美磁性歌喉演绎的“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正是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的俄罗斯风情中;或者当她以高难度的花腔女声有板有眼唱起意大利歌剧《灰姑娘》时,总是能赢来喝彩声和羡慕的眼光。

女同学接受不了她的掉渣的土里土气,更接受不了她的优秀。她们总是有意无意的编出一些关于她的事情来嘲笑她的不合时宜。

虽有偶尔的赞美,但更多时候是女生们的冷漠、嘲笑和恶毒的妒忌,这,远非一个高中女孩所能承受的。

慢慢的,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她越来越不合群。孤僻、冷漠的种子在她压抑的心中慢慢发芽滋生、疯长,遏制不住。

终于,接下来的这件事,导致了她敏感、脆弱心灵的彻底崩溃。

七月很普通的一天。天阴沉的象一块铁板,还下着朦朦细雨。可能是老天发怒了吧,阴沉着脸,还不时响几下雷声来吓唬人。张可凡吃过早饭后,看了看连绵的细雨,用一个硬皮本顶在头上,冒着细雨从宿舍一路小跑到教室门口。

张可凡抖落了本上的水珠,准备上课。刚进教室,就发现黑板前围着很多人,在往黑板上看着,还叽叽喳喳的议论,还有一个女生故意怪声怪气的声音在读着什么,围着的同学不时发出几声轻蔑的哄笑声。

张可凡也好奇的凑过去,当她走过去时,同学们发现是她,以各种奇怪的表情望着她,有的轻蔑,有的同情,有的凝重,纷纷退后,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教室一下全都静下来,一片沉寂。

黑板上贴着几张从作业本撕下来的纸,张可凡看到第一眼后,头感觉“嗡”的一声炸开了,脑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

那几张纸是有人从她的日记本上撕下来的,贴到了教室黑板上。

部分内容如下:

×月×日晴

今天又无意中看到超的炽热目光了,我的心快承受不住了,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他了。

那个夏日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永远记得。其他人都去午休了,在图书室中只有我和超。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里,投在地上,书架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温暖的形状,让我的心里也暖洋洋的。我们自然而然的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他身旁很自然的开始聊了起来。可能在这一刻,我心动了吧!我喜欢坐到他身边的这种感觉,也喜欢看他微笑时白白亮亮的牙齿。那天我们话并不多,但很自然,从他明亮凝视我的目光中,能感觉到传递着甜蜜的信息,我一阵阵抑制不住的心跳。我那天脸红了吗?我不知道。但超后来悄悄握住了我的双手,他手心湿湿的,他也紧张了吧,呵呵。超是美术班的,他说有机会要给我画张素描像,他画起来一定很漂亮吧,我等着那一天。

那天我想高声歌唱,但还是忍到了上专业课时,老师夸我那首咏叹调唱的很投入、很有感情,我偷偷笑了,他们怎么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月×日晴

他没有其他男孩的好动和活泼,但他的沉稳和炽热的目光总是让我心跳。最近我经常在图书室看到他,他也在接近我吗?如果能和他一块牵手走在校园,该有多好啊。我喜欢他笑时露出的整洁的白白的牙齿,现在超不知道睡觉没有,也在想我吗?唉,心里太乱了,睡觉吧。

×月×日多云

风雨凄迟

递过你的缆来吧

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船

递过你的臂来吧

我要进你的港,我要靠岸

从风雨中来,腕上长满了青苔

哦,让我靠岸

如有太阳从你胸中升起

请把窗外的向日葵移进房子

它也需要吸力,亦如我

如我深深被你吸住,系住

——洛夫《风雨之夕》

×月×日雨

今天心情烦躁,可能是因为下雨了吧,滴滴答答下个不停,让人心里难受。

今天我去图书室,看到他和他同班的一位女孩有说有笑的在一起,那是他的女朋友吗?还是我多心了?但,即使那是超的女朋友,又和我什么关系呢?超从来没有向我表白过什么。超是嫌我土气吗?难道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吗?看到他们高兴的在一起,我没有勇气打招呼了。

烦死了!烦死了!心里堵的慌。

明天周日,我得回家看看奶奶去。

……

这时,班主任推门进来了,班上的同学一哄而散,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有张可凡呆呆的站着没动。

班主任进来后看到黑板上的贴的纸,很疑惑,走近了去看,看了几眼后,他明白了。

他扯下了那几张日记,扬了扬,严肃的对着下面的同学说:“这是谁干的?”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班主任又转身走到门口,对仍呆立在那儿的张可凡说:“可凡,先回座位上课吧,这件事我会严肃处理的”。

张可凡没有回座位,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见老师的话。

在她的眼前,是一片汪洋的金色的向日葵,金黄的果实,金黄的叶子,金黄的土地,金黄的天空,不停的转啊,转啊,转成了一轮眩目的太阳,散发着强烈耀眼的光,想把整个大地烤焦,热浪和黄土袭来,让她呼吸困难。但手脚为什么还会感觉冰冷呢?感觉冰冷的还有心脏,几乎不再跳动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的站在门口,任下面的同学用目光在身上不停的游弋。

耳朵里是什么声音呢,嗡嗡的,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到。同学们一张张清晰的面孔逐渐模糊起来,五官渐渐融合,象一张白纸,就像下面坐着一群没有面孔的妖精。

眼前出现是几个漂亮的女生,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妖艳呢?她们围在她的身边,嘻笑着,不停的旋转,她定睛一看,里面居然还有自己。她想不到自己原来打扮一下也是那么漂亮,她很欢喜的走过去,想拉住自己的手。但漂亮的她变了,还是一身过时的衣服和千层底的布鞋,还是素面朝天,她的眼光一下黯淡下来。

超仿佛又站在了她面前,慢慢的拥住她,低头轻轻的吻了她的嘴唇,她很欢喜,眼泪慢慢落了下来。但超忽然又不见了,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她很无助,想喊,但喊不出声。

张可凡站在门口,她的眼光时而欢喜,时而忧伤,脸上肌肉不停的抽动。班主任连喊她好几声,也没有反应。

教室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班主任走上前晃动她的肩膀时,张可凡呆呆的瞪着眼睛,冰冷的目光慢慢的从在场同学的同学的脸上扫过,令人不寒而栗。她们不明白平时善良、木讷的张可凡为什么会有那么恶毒的眼光,仿佛是从冰窖里传出的信息,让人从头凉到脚底。

许久,张可凡慢慢的开口道:“我会记住你们每个人。”一字一顿,象一个干瘦的巫师发出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一声炸雷在外面响起,大地也随之颤抖。雨下得更大了。透过雨帘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雨点在疯狂的抽打着大地,象在拷问大地的灵魂和良心。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混沌。

一阵寒风从门缝中肆虐的钻进来,透骨的寒意让每个人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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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3-2014 04: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3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10)


尽管班主任一再要求任何人不得把这件事说出去,但在那个懵懂的年纪,这种事传播速度是比刮风还要快。仿佛一夜之间,全年级都知道了。

更意想不到的是,学校知道了这件事后,竟然对张可凡进行通报批评,说她思想不正,不顾学业,违反学校校规。

张可凡彻底垮了,更加沉默寡言.她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只有肉身的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孤寂的行走。

有时她会想起她死去的妈妈,妈妈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好,不然为什么妈妈不回来看她呢?那个世界一定很温暖,不会有不公平,不会有冷漠和讥讽。她慢慢哼着小时候妈妈经常为她唱的儿歌,潸然泪下。

张可凡现在已经没有朋友了,独来独往,面对同学们的指指点点和嘲讽,她已经麻木了。上课也不正常了,经常躲到操场黑暗的一角里,看着一个个蚂蚁在脚下慢慢爬过。老师劝了好几次,但她依然我行我素。

有时,张可凡会喃喃自语,仿佛两个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有时候还会嘿嘿的笑出声来。同寝室的女孩还惊恐的发现,张可凡喜欢在半夜爬起来,点上蜡烛,对着镜子慢慢的梳她那头乌黑的长发。

有一天下午,张可凡又没来上课,大家都习惯了,没人过问。

直到有人发现她吊死在了宿舍里。

今天是农历十四,农历的鬼节。

老贾头当时也在现场,那是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张可凡把自己吊在了宿舍高高的房梁上,她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洁净的脸庞,连头发都是刚从学校接热水洗完的,还有部分头发没有完全干透。

她甚至动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钱买了身漂亮的衣服和一支口红。她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离开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对她是那么的不公平。

能看出来,她精心化过妆,描过眉毛,细细的,弯弯的;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抹的有些夸张,有些太红了,以至于看起来像是……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怨恨,仿佛在诅咒这个世界。

她穿着一身红的耀眼的衣服,红帽子,红围巾,红袜子,甚至穿上了她最喜欢的红拖鞋。象一朵刚盛开的红玫瑰,敏感脆弱的花朵还没有来得及尽情绽放,就在嫉妒的暴雨和人性的冷漠的寒风中无情的凋落了。

老贾头后退了一步,心头冰冷,他感到身上一阵阵发抖。

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了他们那一代人都知道一个古老的传说:一个人心中的怨恨达到了极点,如果她在鬼节发一个恶毒的诅咒,并在午夜之前把自己吊死,那么,诅咒就会生效。

很显然,张可凡可能从她奶奶那里知道这个古老的传说。

在鬼节这个冷冰冰的夜晚,这个女孩子静静的洗了头发,洗了脸,慢慢的坐在镜子前,描了细细的眉毛,涂了红红的嘴唇,梳了梳乌黑的长发,穿上了妖艳的红衣服,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许下恶毒的诅咒后,把自己吊在了梁上,选择了死亡。

是什么诅咒呢?没人知道。

学校对这件事很忌讳,草草处理了一下,和镇长商量了一下,就封锁了消息,在这个偏僻小镇上,官大于天。外界很多人、包括学校一些老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学校把班上的女生安排到另外的宿舍,原宿舍变被封了起来,作为一个临时的小仓库。

也就是现在的404宿舍。

但接下来的事让学校措手不及,几乎每隔一两个月,晚上就有几个女生在404宿舍中莫名其妙的疯掉,她们手舞足蹈、满脸惊恐的说张可凡回来找她们了,长长的头发,血红血红的衣服,张开涂得猩红的嘴唇给她们念情诗。

学校最后没有办法,后来只好安排附近山上的庙里和尚做了几场法事,在平静的校园里听着乌拉乌拉的念经声和敲木鱼击磬的响声,很是滑稽(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班级正在上唯物理论课)。但无论如何,还算有些用处,校园暂时平静下来。

后来学校把新生的男生宿舍安排到这里,也就是我们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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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3-2014 05: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4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11)


听完老贾头的叙说后,我和陆涣象堕入了冰窖,浑身冰冷。

炉中的火苗象愤怒了一样,发出了蓝色的火焰,呼呼的向上窜着,似乎想燃烧了这个冷漠的世界。

半晌,老贾头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仍沉浸在其中:“真是可怜呐,唉……”他说不下去了,两行热泪顺着他的面颊慢慢流了下来。

我想到了欧阳小可的情况,便问老贾头:“那我们同学看到的,真的是张可凡的鬼魂?”

老贾头没有回答。

足足沉寂了十分钟,老贾头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们,轻轻的说:“我要去一次404。”

我们一惊,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老贾头穿上棉大衣,和我们一块出来。

午夜了,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黑漆漆的。

进了宿舍的院子,打开门,我们到了404门口。

404的门又开了一个门缝,好像有人刚刚进去忘了关门。

我和陆涣停住脚步,惊疑不定的站在门口。老贾头也停下脚步,看着我们惊恐的眼神,老贾头轻轻的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出来。”我们很想表示不害怕,一块进去,但看着黑洞洞的门缝,到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老贾头拉了拉衣领,“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悄无声息的又关上了。

我们站在门外,寒风呼啸着,使劲往我们领子钻。我们裹进了棉衣,却还是抵御不住逼人的寒气,全身冷嗖嗖的。

我们屏住呼吸,想听到些里面的动静,但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尖叫。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还是静静的。焦急的我们再也忍不住了,正准备鼓起勇气踹开门时,“吱呀~”一声,老贾头推门出来了,我们走上去刚要开口,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老贾头转身走了出去,我们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

回到了住处,老贾头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大口喝了几口,坐了下来。

我们也坐下来,默默的望着他。

半天,老贾头叹了口气,说:“别问我看见什么,我不会说的。不过以后你们不用再害怕了,今天午夜12点以后起她就不存在了404宿舍了。”接着又好象自言自语的说到:“人呐,丑恶的人性呐,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何苦呢?”

老贾头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一样,他起身摸索着从课桌下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我,说:“第二排,左查第四个就是张可凡”。

果然,张可凡相貌非常平凡,但照片上面带微笑,看起来也是很纯真善良的,真想不到她受到那么多的不公平后是如何度过的。如果她活着,应该是一名是大学生了吧,很可能正在接受更专业的学习,或许多年以后,就是音乐界的一颗新星了吧。

我把照片递给了陆涣,随口对老贾头说:“她应该对人很真诚的,连笑容都看着是那么的善良。”老贾头一惊,看了我半天,迟疑的说:“我记得照片上她没笑啊,”陆涣也在旁边说:“是啊,你眼花了吧,她表情很严肃啊!”

一阵寒意涌上我的心头,我赶紧从陆涣那里抢过来照片,果然,照片上张可凡很严肃的站在那里,哪里有什么微笑?那刚才……,我不认为我刚才眼花了。

难道,张可凡刚才笑了一下?

一阵阵寒风吹动着枯黄的树枝,狠狠的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象一个人要急切的冲进来,又象一个女人吃吃的笑声。

沉寂了半天,我把照片交给了老贾头,老贾头依旧小心翼翼的又放在了课桌下,

照片又笼罩在了课桌下的阴影中。

黑暗中,我们谁都没有看到,照片上的张可凡又咧嘴微笑了。

老贾头那晚在404宿舍看到了什么?没人知道。

冬日的阳光温暖的照在了校园的地面上,暖暖的,一些不知名的小红花顶着残雪,在宿舍的墙角顽强的开着,为萧杀的寒冬涂上一笔鲜艳的颜色,让人心里涌出一丝丝感动。

生命之花,如果没有妒忌和人性的冷漠和恶毒,也会长开不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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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3-2014 01: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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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3-2014 04: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5节:第三十九夜 对面的404宿舍(12)


新学期开学了,同学们陆续回校了。

秦小超在开学前一天回来了,回到宿舍后,脸上时常浮现不常见的笑容,我打趣道:“老大,有什么好事?分享一下。”他笑了笑说:“没什么,昨天晚上梦见我音乐班的女朋友给我唱歌了。”我随口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不过以前好像没听你说过女朋友啊!哪天我去音乐班偷偷看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秦小超脸上浮上了一丝苦涩,张嘴露出了白白亮亮的牙齿,苦笑了一下,轻轻的说:

“张可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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