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演奏会

yen621

从我家二楼的窗子看出去，是一片青青绿绿的草原；非常非常舒服。每次看着这片美丽的草原，便会让我的思绪回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曾语晴，你的作文誊清簿子呢？”这是半年一次的作文誊清簿子检查日。我当然知道张老师会叫到我的名字。我用战战兢兢的小手，拿着那本写了不过数页的簿子，拿到张老师面前。“为什么你总是不喜欢做这个呢？第二年了，你还是没有变！今天下课时间，你给我拿着自己的誊清簿子到食堂罚站！”

严厉的张老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这么没有脸的事她也叫我做。说真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张老师。尽管百般的不愿意，我还是在下课时拿着簿子在人来人往的食堂罚站。

“曾语晴！”幼稚的男生，最讨厌这些男生了。“什么啦？来看我罚站啊？看啦看啦！”眼前的男生，是我班上的特优生；老师眼中的宠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你肚子饿了，这是我妈妈亲手弄的鸡蛋仔，很好吃的。你要不要一点？”看着他手上拿着一盒可爱的鸡蛋仔，香气不断飘来。虽然很想动手去拿，可是还是顽强的说“拿走啦，我才不要呢！”

看着他失望地转身，我还是按耐不住那可口的鸡蛋仔。“笨蛋军，拿来啦！”贺军阳是他的名字，但是我喜欢叫他笨蛋军。我觉得他的样子总是笨笨的，所以常常取笑他。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把鸡蛋仔全给了我，我全单招收。

“曾语晴，为什么你总是不做作文誊清呢？”“关你啥事？我觉得自己的文章好极了！为什么要誊清？我就是不喜欢做。怎样？罚站咯；再不是就体罚咯！我才不担心呢！”

他是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小同学。那是因为，他在小六鉴定考试前几天，他突然说要转校。转校前，他对我说“曾语晴，你很喜欢吃那些鸡蛋仔吧？16年后，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你。把我亲手做的鸡蛋仔拿给你吃。这个我对你的承诺，你要记着。”

嘿嘿，幼稚的男生。虽然说幼稚，可是我却不能忘记。数数年头，都已经16年了。他当时是不是喜欢我呢？喜欢我什么？因为我常常跑跑跳跳吗？

那么，他现在再见到我的时候，还会不会像当时一样呢？看着自己的双脚，用着一条浅蓝色的毛毯盖着；再看看自己的手，因为长时间用来推轮椅的轮子而变得粗躁。

他再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还会认得我呢？还是见到我的时候，我会当着看我不到呢？我不敢想，也不敢去面对他；不但是他，很多人还有事物我也不敢面对。是的，我自卑；以前高傲的我已经随着我双脚死去的神经线而一起埋葬了。

这双脚，就是在我13岁那年发生了意外而永远不能再站起身了。坐着轮椅去学校，遭到了同学们的白眼还有嘲笑；忍耐不住那些嘲笑，终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学校自然寄来了坠学书。

坠学一事令父母很伤心，但是我的态度亦然；说什么也不要到家以外的地方。

现年22岁的我，在家无所事事。中三文凭也没有拿到，更不用说现在要我出去谋生了。每天，我都会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坐个一整天；看着窗外小朋友活泼地跑跑玩耍，有说不出的羡慕。

“叩、叩、叩，小姐，楼下有人找你。”“谁啦？我什么人也不要见！”烦，找我做啥？来看我跛脚的样子啊？

过了不到１５分钟，我又听见提亚的敲门声。但是除了一阵阵的敲门声，我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啊？！这是？！“小姐，那位先生说，只要你看到这些可爱的蛋糕，就会下楼去见他。”我打开门，抬头看到提亚讨厌的脸庞；是的，只要是需要我抬头看到的脸庞，就会觉得很讨厌。但是。。。她手上拿着的鸡蛋仔，是多么熟悉。

“提亚，推我下楼。”我很紧张，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下楼见他。“曾语晴！”这是一把温柔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长的斯文有礼的男人。“贺军阳。。。你为什么还要来？”“我来实行我的承诺啊！你。。。不欢迎我吗？”他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的失落。

“那么，现在你已经实行你的承诺了。。。你要走了吗？”他蹲了下来，面对着我。这样是我更加看清楚他的脸庞。“以前对我粗声粗气的曾语晴到底哪里去了？你可以还给我吗？”我的名字－语晴，意味着说出的声音还有字眼给人阳光的感觉；可是现在的我，说出来的语气死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

“以前的语晴已经不在了。”沉静了一会儿，“你还是离开，再也不要来找他了。”贺军阳摇了摇头，从衣袋里拿出一张演奏会的门票，“那么请你代替他前来我的演奏会。这次回马，除了实现我的承诺；也是因为这个”我拿着手中的门票，看着演奏者的名字“贺军阳－天才钢琴演奏家。续贝多芬后的钢琴才子”我这时候的心情，不知道是妒忌还是羡慕。为什么他就能有这样的成就？为什么我非要坐在轮椅上？我不甘心。。。

他看我没有回答，满满地站了起来。“那么我不打扰你了。可是，我很希望你会来；听听我的第一首自创曲，那是一首转为我的曾语晴而创作出来的。谢谢你了”丢下这一句，他头也不会地走了。

现在的心情，就像一片沉静已久的湖泊，因为掉下的花瓣而溅起了涟漪；一个片接一片，久久不能静止。“我应该去吗？可是。。。我这个样子，要怎样去呢？不。。。我不要出去面对那些丑陋的脸庞。。”虽然我在这里自言自语，但是心底其实很渴望再次见到贺军阳的脸庞；他是多么的温柔。

今天的晚餐，我突然开口。饭桌上的父母，也我突然的开口而吓了一跳。“我想出去。”差不多９年了，我在家里没有出过去。爸爸第一个举脚赞成“好啊！你想去哪里呢？我安排车子，几时也可以的。”妈妈也跟着说“是啊！女儿啊，出去外面走走也是不错的呢！”“我要去这个。”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门票。“啊！贺军阳啊？可以可以，听说这个少年真的很不错呢！听听音乐也真的很好。”“好吧小晴，当天我就会安排好车子把你载去。自己要小心噢。”“嗯。”

在那一天，我要提亚替我换上我觉得最满意的黄色小洋装，手上拿了一个白色的小包包。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极了。在楼下等待司机的时候，我的心情七上八下；很紧张，紧张见到贺军阳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

yen621

从我家到国家体育馆大概要30分钟的路程。在这短短的路程里，在我而言缺是如此漫长。看着车窗外的街灯、行人、高楼大夏、等等，都让我觉得很陌生。9年了，我国成长得真快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来。“小姐，就是这里了。让我帮你吧！”司机伯伯很有耐性地帮我把轮椅推来，扶着我小心翼翼做到轮椅上。



看到体育馆外面车水马龙的人潮，我又开始发抖了。我到底应不应该来？我真的不知道。。。硬着头皮，满满的推着轮椅直到入口。



“小姐，您的票呢？”我从包包里拿出那场入门票交给门口那位小姐。“谢谢您。请您在这儿等等，我安排人带您过去您的位子好吗？”“好的，谢谢你了。”我是千万个不愿意，不愿意是为什么我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为什么我不能好象其他人那样自己进去呢？



不到五分钟，就有位漂亮的小姐很有礼貌地把我推到我的位子。我的位子，在前面第一排的中间位。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一切。



没有什么别致的布置。台上只是放了一座优雅白色的钢琴，还有一张白色的凳子。他坐在上面的那个样子应该也是很优雅的吧？突然很期待他的出现。他没有让我期待太久。



穿着黑色西装的他，慢慢的走出来。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往我看了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慢慢地对台下观众鞠躬然后走到钢琴前的凳子坐下。对着麦克风，他缓缓说道：“谢谢大家今晚的捧场，这是我第一次在马来西亚开演奏会。希望可以满足你们所有人。我首先要弹奏的，是我的首创曲；自己还添了一些词，希望大家会喜欢。”台下又传来了掌声。



贺军阳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放到白色的琴键上，开始弹奏这首歌；清脆的旋律，夹着他温柔的声音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

我就认定了你是上天赐给我的

你从天上而降

落到我的身上



你的身上总是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言语之间总是让人心温暖

冷如冰山的我    也为你融化



离开之前我起了16年之约

当时的你瞪大眼睛望着我

你看到了我眼中的万般不舍吗?

你看到了我心中的血流如注吗？



16年内我努力追求我的梦

为的就是我们的约定之日

我能荣誉归来

把我所有的成就换成你的幸福



你的身上总是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言语之间总是让人心温暖

冷如冰山的我    也为你融化



我会永远爱着你

让你远离伤害

请给我爱你的机会

爱你的机会。。。



当他完成这首歌的时候，我很激动；激动得想就这样冲出去抱着他说：“我爱你！”但是我不能，我只能双手紧紧握着轮子的边缘，眼泪不停地流出来。台下掌声如雷。



接下来，他弹奏了许多名曲；让台下的听众听出耳油。我不确定有多少首歌传到了我的耳中，因为我只是全神贯注地呆呆看着他。当他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他缓缓站起来致谢，在他致谢的那一刻，全场听众站起来给他热烈的掌声。唯独是我，只能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他。



当他走到后台，听众们也陆续离开了体育馆。片刻，体育馆里只剩下我这个伤残人士还有几个打扫工人。终于，梦醒了；我自己推动着轮椅准备离开。依稀看到出口处有个人影；越靠近，越觉得这个人影很亲切；越靠近，心跳就更加速。



看得越来越清楚，是他；是他站在门口。发现自己的在发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前进。我在犹豫的时候，他走过来，跪在我眼前。“谢谢你。谢谢你的到来。如果这场演奏会没有你，一切也就没有意思了。”我看着他，良久良久，“恭喜你，你很成功。很夜了，我必须回家。再见。”我正准备离开，他用手定住了我的去向。“你就这样要走了？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了吗？”



尽管心中有千言万语，我却知道我不应该对他说。“嗯，没有了。除了再见两个字，应该没有了。”“曾语晴，你很绝情。难道我努力了１６年的成果，换来的，就是你的再见？”我强忍眼泪，“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请不要再留我。再见。”他终于放开了手，站了起来。



我头也不回，双手不断推动着轮椅，快速离开。



他在我的身后，大声地喊：“曾语晴！”叫声夹带着颤抖的哭声。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流。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因为我看到我们的未来不会美好；他的前途无量，不应该为了我这个伤残的受到不必要的压力；我将会成为他的负担、他的累赘。



再见了，贺军阳



［完］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