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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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上馬華文學的課時﹐老師說二十五歲之前應該寫詩﹐因為這時候充滿才華﹐具有無限的想象力。想一想自己今年已經二十歲了﹐還剩下五年﹐要好好把握機會。雖然知道只是一種象征性的比喻﹐但年輕人確實必須寫詩的。瞧詩的形式就知﹐詩是輕快的﹐好比青年人的活力四射。多數民族的文學﹐最早的往往是詩﹐如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印度的《羅摩衍那》﹑中國的《詩經》……等等。即使民族語言尚未成型﹐亦早已有了詩。曾閱讀過一些書﹐皆對詩讚譽有加﹐說是文學的最高成就﹐說得我對詩的興趣更加濃烈。

因此自己嘗試接觸詩。年前粗略瞧過一些報章上刊登的詩﹐雖然自己了解字面上的意義﹐卻無法突破想像空間﹐迎合詩中令我費解的意象。也許自己看慣了散文及小說﹐對于它們的語言已養成習慣的理解方式。據我所知﹐即使是優美的抒情散文﹐用詞華麗﹐意象酥人﹐也不難了解及營造想像的。雖然老師說﹐非詩文學依然須要突破文字的意識形態﹐但它們的呈現方式﹐還是讓我比較能夠接受的。自己也曾試著寫詩﹐憑著自己看過一些排列特殊的文字﹐斗膽寫詩投稿于中學的校內比賽﹐卻被投了籃。雖然自己壓根兒不諳寫詩﹐得到這樣的結果還是有些沮喪。想找出原因﹐但沒厚臉皮詢問老師﹐只好略略閱讀詩的評述﹔才發現﹐自己的詩﹐竟然是運用散文的語言﹐毫無創造性地寫出來的。

為了更了解詩﹐在馬華文學的作業裡﹐我選擇研究陳強華先生詩歌的主題。借了他的《幸福地下道》﹐可惜沒什麼時間﹐截至現在﹐我只是略微翻閱。不期然地﹐目光和紙頁停在題名為《停電》的短詩上﹐恰好不長﹐好讀。

《停電》
在生命的暗室中
沖洗青春留下的彩色底片
有時不期然停電
導致曝光

把著書本反復思索﹐企圖理清其中的所以然。眼睛盯在“在生命的暗室中” ﹐腦海裡浮現起一所暗室﹐然後對照生命裡有何相似的地方。暗室是顯示照片的地方﹐覺得像是人生的回憶。接著“沖洗青春留下的彩色底片” ﹐沖洗具有顯現的動作﹐而彩色代表美好的﹐底片似乎比喻是尚未整理的記憶﹐整句的意義好像在說回憶想青春時的美好回憶。到了“有時不期然停電” ﹐有時代表不是經常發生的﹐不期然應是說自己沒有預料﹔至于停電呢﹖在意象裡﹐有一片突然的﹐像被黑暗吞噬了的無力感﹐究竟要表現什麼呢﹖想不透。最後“導致曝光” ﹐感覺一幕令人措手不及﹑空白﹑遺憾的意象。我想了很久﹐仍然無法捉摸這兩句話的意義。雖然作者寫好了詩﹐就和它脫離了干係。作品擺在眼前﹐我須要了解的﹐並不一定是作者原有的含義﹐而是自己的觀看盈餘。要了解一段文字﹐必須借由自己的語言知識和邏輯思維﹔而這兩者﹐是挺難超越固化的困境。承認自己的文學經驗深深不足﹐無法從中構建出自己完整的文學世界。依照自己的營造﹐暗室已經蠻暗了﹐即使來個黑漆漆的停電又何妨﹖沒有光線﹐應該不會曝光吧﹖又或者所謂的停電﹐是指拍攝時﹐所以沒有底片﹖閱讀的三個層次﹐字面意義是沒有問題﹔而成句的意思卻無法領會。憑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勉強能解釋﹐但又何曾是作者想要牽引讀者飛翔到的天堂呢﹖

記得在課堂上﹐老師說過﹐不合邏輯就是詩。我暗自思忖﹐若是不合邏輯﹐又怎能理解呢﹖再聽明白些﹐原來是指字與字之間的搭配﹐若是越不合邏輯﹐所體現出的張力就會更大﹐叫讀者更驚訝詩的意象新奇。詩貴于新﹐對嗎﹖發前人所未知未覺之相﹐方乃可取之處焉。然則﹐若是蓄意安排字裡行間的不協調性﹐似乎有些做作的意味。我仍是認為﹐文學的創造﹐必然是作者有意識下的產物。雖然文學可以如同一個杯子﹐裡頭裝些什麼﹐隨君所願﹔可是其中鐵定有作者想表達的意義﹐否則我難以想像﹐他是如何創作的。

縱始再驚異新奇的意象﹐也一定因為取材于現實﹐衍生于現實﹐受限于現實。人類經過經驗建構對世界的認知﹐一切的學習都是建立在過去由感官知覺的經驗上。任何的意義也必定有相應的經驗配合﹐才能理解。就如又盲又聾的海倫凱勒﹐對于水的認識﹐也是透過手指的觸覺。孔子也說過不語怪力亂神﹐因為這一些東西﹐是無法憑感官得知的。但反思﹐自己未到過荷蘭﹐未曾看過﹑聽過﹑聞過﹑嘗過﹑摸過荷蘭任何一樣東西﹐又為什么相信荷蘭的存在呢﹖雖然沒有實際的經驗﹐但我曾看過荷蘭的風景﹑聽過荷蘭的故事﹑聞過荷蘭的鬱金香﹐從中讓我相信荷蘭的存在。

但別人告訴我的一切﹐絕對是真實的﹖任誰都有撒謊的可能。而憑我感官感覺的現實﹐又是否屬實﹖它們也曾欺騙過我。康德說真理不可知﹐是否說我們認知的一切﹐皆不真實﹖而因為虛構﹐所以能隨意地搭配﹐企圖逼近真實﹖而《停電》這首詩﹐究竟是企圖告訴讀者怎樣的一個真理﹖憑我愚鈍至極的領悟能力﹐還有食古不化的固執﹐要閱讀/創作詩﹐也許還欠些時候。